鬱鬱蔥蔥的林木,四周一片靜謐無聲。隻有偶爾在枝頭飛起雀鳥,撲棱著翅膀灑落下一兩片輕盈的羽毛。


    很難想像,這是在明海市的市區。


    周圍長勢茂盛的樹木將一公裏外的車水馬龍的都市氣息隔絕在外。


    林木中心,無聲佇立著的是一片老舊斑駁的青磚瓦房。


    那些錯落有致的青瓦房排列在的一起,組成了上世紀以來明海市最讓人談之色變的鬧鬼“聖地”——羊兒井。


    羊兒井胡同建於清代中晚期。最早,是一戶鄭姓人家和他們族人落腳生根的地方。


    鄭家以經商傳家。後來隨著家族興旺,鄭家人丁越多,便漸漸圍繞著最初的鄭家老宅,擴建出了幾十戶人家,那些人家的住房連在一起,成為了羊兒井胡同的雛形。


    世事變幻,滄海桑田。


    晚清滅亡後,隨著一批亂兵裹挾過境,家業遭到匪兵砸打搶,興旺店鋪都被付之一炬的鄭家迅速衰敗。


    幾個尚有經商頭腦的族人分了些家產,出去自立門戶。鄭家隻餘長房一支血脈苟延殘喘,守著祖業。


    人丁遺散,羊兒井空出來的宅院被陸續賣給了其他外姓之人。


    鄭家一族,隻留下了胡同中心的老宅房契和寥寥兩間米鋪沒有售賣。


    後來鄭家長房的少爺染上了大煙,煙癮極重,那最後的一點祖產,也和老宅一並賣給了一個叫做老青的幫派頭頭。


    老青早年曾是魯東省道上有名的響馬,欺男霸女無惡不作。他帶著小弟前來看房的那日,無意間撞見了鄭家少爺的媳婦兒,還有他未出閣的水靈妹子,頓時就起了色心。


    老青私底下把鄭家少爺叫來,問他五塊大洋買他妹子,賣不賣?


    鄭家大少同意了。


    當晚,還親自給自家妹子的飯菜裏下了迷藥,以便助老青成其好事。


    但他沒有料到,老青想要的並不僅僅隻是他妹子。


    夜裏,鄭家大少打開偏門迎老青進宅。未曾想,老青在走到他妹子屋外時,卻一掌把他打暈綁起,然後扛著他昏迷的妹妹,進了他和他媳婦兒的房間。


    鄭家媳婦沒被迷暈,但一個弱柳扶風的婦道人家,根本架不住一個八尺大漢的奸.辱。


    迷了一個,硬上一個,享盡齊人之福,給鄭家大少戴了一頂大帽子的老青笑得好不得意。


    可他也沒有想到,鄭家那個敗家玩意兒娶的卻是一個十分剛烈的女人。


    失了貞潔,哭紅了眼的鄭家媳婦趁著老青趴在妹子身上睡著時,從抽屜裏摸出了平時裁衣服的大剪子,對老青的後心口兒恨恨地紮了進去。


    一聲憤怒慘嚎,一聲悲戚慘笑,一注鮮血染紅紙窗,一張木床橫陳三條人命……


    舊稱鬆江府的明海市,當時的第三大幫派的幫主,就這麽橫死在了鄭家老宅裏的大床上。


    當夜陪著老青去了鄭宅的幾個跟班驚怒交加。他們闖進房門一看,自是瞧得出來這一切發生的原委。


    但這幾人卻不管此事是誰造孽在先,他們一通報複,殺死了被綁著的鄭家大少和他年邁的父母。


    幾人將鄭家還值點錢的東西席卷一空,連還裸露在床的老青屍體都不去管,連夜逃往了外地。


    直到第二天晌午,藏在米缸裏躲過一劫的老管家跌跌撞撞地跑去報案,鄭家慘案的消息便傳得滿城沸揚,轟動一時。


    而鄭家老宅,也就從那時起,成為廣為人知的著名凶宅。


    凶宅無人問津,鄭家老宅就那麽一天天的荒廢下來。


    隨著宅院荒廢,又無法師前來超度亡魂,消除怨念。鄭宅陰氣愈重,終究是誕生出了十分陰邪的惡鬼,開始了漸漸將整個羊兒井胡同都籠罩進死亡的陰影下。


    再後來,政斧找來陰陽師,陰陽師或成功殺死鬼邪,或被鬼邪殺死的事情就開始不斷上演。


    此後,便正如吳涼從唐元那聽來的一樣——羊兒井的邪祟越來越強,終究是成為了壓在曆屆明海政府心頭上的一塊重病。


    而今天,平素人跡罕至,二十年多年來都沒幾人敢輕易涉足的羊兒井胡同外,卻迎來了多達十七位氣度不凡的陰陽師。


    ……


    吳涼一身休閑服裝,與穿著白色布袍的唐元,和一身迷彩服,仍舊掩蓋不了美好曲線的方藝涵站在一處。


    此時已快下午三點,距離吳涼從程子皓的公寓趕來羊兒井也過了半個小時。


    吳涼望著十多米外四散分布開的陰陽師們以及還在不斷趕來的大批元墟特勤,低聲對方藝涵問道:“你們元墟今兒怎麽了?這麽給麵子,簡直傾巢出動啊。”


    “你想多了。如果隻是因為你要進羊兒井,蔣哥最多隻好會派兩三個人來。”方藝涵扯了扯嘴角,想起先前蔣和行接到的那個電話,仍是覺得十分荒誕。


    “那你們這麽興師動眾是要幹什麽?”


    “為了救人啊。”方藝涵歎了口氣,說,“在你打電話給周庸之後,蔣哥也接到了一個消息。說是隔壁省的副省長千金為了拍攝一組民.國服裝寫真,今天上午竟然進入羊兒井取景,然後就一直沒有出來。”


    “嘶,不怕死的人還真多啊。那你們又是怎麽知道消息的?”吳涼一時有些不知說什麽好。


    同樣是一條人命,就因為失蹤者的家世遠遠高於程子皓那種平民,所以元墟就展現出截然不同的積極態度。


    而這種濃重的官僚氣息,也是吳涼不願加入元墟的諸多原因之一。


    “因為有人逃出來了。那位失蹤在羊兒井的大小姐名叫林小瓊,和她一起來這的還有同行六名同學。可能是因為人數略多吧,羊兒井的邪祟顧不過來,才放跑了一個,走漏了消息。”


    方藝涵說著,清冷的語氣頓了頓,取出一張照片遞給吳涼:“不過那名逃出來的女生下場也不好,她將一張拍攝到林小瓊被隔空吸入鄭家祠堂的照片交給警方,便維持不住神誌,徹底瘋了。”


    “照片上的這女生就是林小瓊?長得還蠻好看嘛。”吳涼接過照片,看了眼上麵穿著淺藍民.國學生裝的女孩,嘖嘖說道。


    “怎麽動心了?是不是想馬上進去英雄救美啊?”方藝涵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


    “沒興趣。我來就是幫唐老先生找回一縷殘魂。這種立功出風頭的事情,還是讓給你的那些同事吧。”吳涼搖了搖頭,又看了方藝涵一眼,忽然吹了聲口哨,“再者說,英雄救美我也不是沒救過。也沒見某位美女感動得非要以身相許啊。”


    此言一出,自是意有所指。結合兩人認識以來發生過的事情,撩撥之意昭然若揭。


    方藝涵眯著眼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氣,看著吳涼似笑非笑:“吳涼,我發現你現在嘴皮子賤了好多啊。”


    “啊哈,有嗎?今兒天氣不錯嘛。”


    吳涼被方藝涵瞪得感覺脊背一寒,心知對待這位冰山悍妞兒,切不可調戲過火,於是馬上打了個哈哈,拙劣地轉移了話題。


    唐元杵在一邊,看著兩人鬥嘴時的樣子,眯眼微笑,輕撫胡須,暗自感慨:現在的年輕人啊。


    在吳涼和方藝涵說話的這會子工夫,元墟的人手已經將外圍警戒布置完畢。


    蔣和行拿著一疊標明羊兒井地形,精確到每家每戶房屋結構的地形圖從指揮車走出,分發交給了每位即將進入胡同的陰陽師。


    唐元和吳涼因為也要進入,自然也得了一份。


    而且,蔣和行在給他們發地圖時還拿來了兩個元墟特用的超頻通話器,以便兩人在發現情況或需要支援時能及時聯係到其他人。


    吳涼拿到地圖,攤開一看,發現上麵還標記著好幾處疑似異空間入口的地方,便猜想,應該是二十年前的那位的道士從羊兒井出來後標注給元墟的。


    各項工作準備完畢,蔣和行留下一名陰陽師和他一起在外接應。


    其餘陰陽師,包括外編人員吳涼兩人,一共十五人,將會分為三人一組,從不同的方向進入羊兒井。


    如此過於保守的分組,也不能怪製定分組方案的蔣和行太過小心翼翼。


    畢竟羊兒井不比一般陰邪之地,近百年來,死在裏麵的陰陽師也不算少了。


    臨到出發的時候,蔣和星與一位容貌秀麗的女陰陽先後前來邀請方藝涵一起組隊,不過方藝涵都沒答應。


    周庸和明海本部的兩位另有組合。


    比起那些來自外地的元墟同事,方藝涵反倒更願意和吳涼一組,不管怎麽說,兩人也是不止一次並肩戰鬥過,而且搭檔起來的也挺默契。


    對於方藝涵的選擇,元墟其他人都隻是微微驚訝,隻有一心想把方藝涵追到手的蔣和星陰沉下臉,看吳涼的目光就如看殺父仇人一樣。


    麵對蔣和星的仇視,吳涼直接選擇了無視。


    他現在可不是上次身上還帶著傷的狀態。惹火了吳涼,他不介意給蔣和星一個難忘的教訓。


    如果方便的話,吳涼正想報複一下上次蔣和星對他的惡劣態度。


    “走吧?羊兒井內另有乾坤。再耽擱下去,天黑前沒法撤出來那就麻煩。”唐元見吳涼不屑地衝蔣和星撇了撇嘴,拍了拍他肩膀道。


    吳涼、方藝涵聞言,一左一右,跟著唐元向前方的老舊建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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