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崇?你果然是雲縣白家的後人?”吳涼望著半空中從骸骨體內脫離出來的虛影,問道。


    那半透明的虛影表現得十分平和,他就像是出竅的靈魂一樣,幹淨,純粹。


    虛影聽到吳涼問話,自動飄落到地麵說道:“不錯,在下正是白家三十九代傳人。”


    場域外,周庸和夏夢淳看見這幕,都有些鬧不清楚狀況。


    看情形,骸骨鬼物是被吳涼收拾掉了。


    那麽這個從鬼物灰燼中凝聚出來的虛影又算什麽呢?是敵,還是友?


    吳涼直覺敏銳,他能感受到虛影並無惡意,想了想便撤除了斷界碑的場域,示意周庸兩人可以過來。


    有他們三個在場,即便虛影是凶狂的鬼王級邪物,也不用懼怕。


    周庸、夏夢淳來到吳涼身邊,便聽見那個身形模糊,但五官十分精細的虛影說:“渾渾噩噩近百年,沒想到我還能有清醒的時候,這位道友,多謝你了。”


    “兄台客氣了。”吳涼罷了罷手,看著虛影道,“我有點好奇,兄台既然是白家後人,又怎會被邪氣侵蝕,變成那個樣子?”


    “哎,此事說來慚愧……”虛影聽吳涼問起,歎息一聲,也不隱瞞,將自己以前的過往說了出來。


    正如虛影所說,他生前名為白景崇,的確是雲縣白家的後人,而且還是當年白家子弟中最出色的一個。


    可惜世道無常,白景崇常年四處捉鬼誅邪,終日打雁,到底還是讓他碰上了一個招惹不起的邪物。


    那邪物是西南省大朝山中的積年老鬼,也不知存世了多少年。


    有一次白景崇外出遊曆幫人驅鬼,結果便惹上了那個堪比鬼雄的存在。


    再之後,他驅鬼不成反被老鬼邪氣所侵蝕,神誌混亂,變成了半瘋半癲,半人半鬼的樣子。


    因為遭受鬼雄邪氣的影響,白景崇一度淪為隻知殺戮的怪物。


    後來當年的白家家主找到了他,將他帶回白家祖宅,可卻無法將其治愈,隻好用法陣將白景崇囚禁在祖宅。


    白家家主當年交遊甚廣,他自知自己不能治愈子侄,便打算邀請其他同道高人相助。


    但是那白景崇所招惹的鬼雄報複心極重。


    鬼雄知道白家家主將白景崇帶回雲縣後,第二天夜裏就殺上門來,想將白家一門上下斬盡殺絕。


    麵對強敵,白家家主拚力死戰一夜,僥幸重創擊退了那隻老鬼。


    可他也因此付出了無法逆轉的慘重代價。


    擊退鬼雄後,白家家主就因為重傷不愈,即將身死。


    在臨死之前,他自知自己死後,白家必然無法長久鎮壓已經入邪的白景崇。


    可白家家主又不忍心殺掉白景崇,於是,他就用盡了自己最後的力量,將白景崇肉身與魂魄分離,分別封鎮在白家祖宅的禁地深處。


    而他這一封鎮,便封了白景崇一百多年。


    白家最出色的弟子被封,當代家主又過早逝世,家中沒有高手坐鎮的雲縣白家從此一落千丈。


    隨後,又過了兩年,二戰爆發。


    連年征戰,生靈塗炭。


    白家剩餘的陰陽師也在戰爭中後期被征召入伍,加入了遠征軍序列,被派往緬國與盤踞東南亞的東瀛軍隊作戰。


    一場慘烈無比的大型戰役過後,遠征軍在緬國境內遭遇慘重損失,白家剩下的陰陽師也近乎死絕。


    戰事失利,遠征軍的一部分人馬撤入了咖喱國,而白家當年唯一幸存的陰陽師白雨粱則隨另一部分的人回到了國內。


    白雨粱回國後,不等西南戰區重新定製反攻緬國的計劃,戰爭就已突兀結束。


    不用再上戰場的白雨粱孤身回到雲縣老家,然後娶妻生子,鬱鬱而終。


    白雨粱死後,他的妻子就帶著剛滿一周歲的兒子改嫁。


    在改嫁之前,其妻還變賣了白家所有的祖產,隻留下了一座空蕩蕩的祖宅,和祖宅下方的密室。


    雲縣白家一脈,自此斷了傳承。被封鎮在祖宅地下的白景崇,也從此被世人徹底遺忘。


    多年以來,白景崇的魂魄一直介乎於清醒和渾噩之間。


    有時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外界發生的事情,在白雨粱回國之後,還與白雨粱有過兩次漫長的談話。因此他能大致記得白家衰敗的過程。


    隻是白雨粱道行太淺,救不了白景崇,也不敢將他從封印裏放出來。


    白雨粱死後,白景崇的情況也發生了惡化。


    當年鬼雄打入他體內的邪氣滋生出了另一個意誌,那個意誌漸漸吞噬了白景崇所有的理智,黑化了他的肉身和靈魂,令白景崇再難有清醒的時候。


    如今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白景崇的肉身已被邪氣滋養成了鬼屍,現在還在白家地下被封鎮著。


    可裝著白景崇魂魄的唐三彩花瓶,以及諸多藏在祖宅地下密室裏的古董都因為幾個月前的拆遷被挖掘了出來。


    唐三彩花瓶現世後,輾轉落入了戰立丞的手中。


    因為花瓶上暗藏封印,所以花瓶在被運到明海之前並無異常。


    可是後來,戰立丞因為被王遠上門敲詐的緣故,在家裏大發脾氣,順手就將唐三彩花瓶砸出,打破了正在替他打掃衛生的家政阿姨的腦袋,這才使得封印接觸到活人鮮血,開始慢慢鬆動。


    唐三彩花瓶打破別人腦袋後,自身卻沒一絲損傷。


    當時滿腦子都在想著對付王遠的戰立丞根本沒當回事,他賠償了家政阿姨醫藥費後,便托關係找人弄來了一把槍。


    原本戰立丞也沒想槍殺王遠,隻是想借由槍擊給他一個警告。


    可不料,在王遠第二次上門時,戰立丞的情緒就被破封而出的白景崇魂魄操控,對王遠動了殺機,導致王遠憤怒之下,直接殺死了戰立丞。


    戰立丞死後,王遠也離開了。


    黑化了的白景崇魂魄就動用鬼術將戰立丞的屍首切成碎塊,拋出窗外,這便造成了影響惡劣的903碎屍案。


    戰立丞是碎屍案的第一個死者,白景崇的魂魄很快又犯下第二起、第三起凶殺案,通過吞噬那些受害者的純陰命靈魂,蛻變成了骸骨鬼物。


    再之後,骸骨鬼物就被元墟盯上,隨著案情進展直到今日,又被吳涼一舉擊殺。


    以上這些,便是碎屍案所有的來龍去脈。


    吳涼他們通過與清醒過來的白景崇交談,相互印證,很快就弄清了一係列事情的始末。


    而在白景崇魂魄說完這些事情後,他的身影也開始變得模糊,眼看著就快要徹底消散了。


    吳涼心中明白,他在將骸骨鬼物挫骨揚灰時就摧毀了白景崇的魂魄本源。


    所以,清醒過來的白景崇殘魂注定無法長存。


    吳涼看著白景崇,有些唏噓地說道:“造化弄人,白兄你還有什麽心願未了,不妨說出來,能辦的我一定幫你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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