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


    坐在眼前的男人,將厚厚一摞紙放在桌子上後如此斷言。


    “什麽……”


    聽到這句話的吉野千秋張口就要吐出怨言,不過還是在膝蓋上握緊拳頭,強咬著後槽牙忍耐下了想要衝對方怒吼的衝動。


    (我要冷靜!……首先要聽一聽這家夥的理由……)


    目前應該暫且忍耐。等聽過之後再反駁也不遲。


    吉野一口喝光放在眼前的水後,等待著自己的責編羽鳥芳雪的話。


    吉野千秋——筆名是吉川千春。他是現在正當紅的少女漫畫家。他從學生時代就開始描繪漫畫,到了二十八歲的現在,終於處於了可以被稱為暢銷作家的位置。


    羽鳥瞪了一眼那樣的吉野後,用手指咚咚地敲打著大綱吐出了下麵的語言。


    “我說你啊,是不是隨便畫的?這算什麽?隻要是‘銷量超過一千萬本的超人氣漫畫家吉川千秋老師的大綱’的話,什麽都可以通過。很明顯看得出你這種想法哦。你這個笨蛋不要這麽驕傲。”


    “唔……”


    這句話讓吉野也不暴走了。在認真的描繪的大綱被一刀兩斷後,沒有哪個漫畫家的自尊不會受到傷害。


    吉野伴隨著哢噠一聲從椅子上站立起來,朝著羽鳥發出怒吼。


    “我什麽時候驕傲了!!我什麽時候隨便的完成工作了!而且就算是童年好友,作為編輯也不能對著作者這麽說話吧!”


    但是,羽鳥一臉清涼的回應。


    “對著作者?這麽說話?哈!那就是所謂的驕傲。”


    “唔……”


    因為被正中紅心地戳中要害,吉野一時說不出話來,老老實實地、無精打采地重新坐在椅子上。


    雖然是很有可能招惹到眾多關注的交流,但很幸運,他們經常用來碰頭的這家咖啡店在這個時間沒有多少客人——不過似乎平時也沒有什麽客人就是了。一次目前隻有點長和打工的店員在。


    店長和打工的青年也許都習慣了吉野他們的交流吧?沒有在意他們的口角,而是各自埋頭於自己的工作。


    (無聊……嗎……)


    他不能否定,對於這次的大綱他自己也有些沒有自信。可是,在一個人翻來覆去地思考的期間,他就漸漸地搞不清除了。然後不知不覺就到了時限,於是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哪裏不好呢?總而言之,我要趕緊改好,讓著家夥也承認有趣!)


    在他半是因為燃燒著複仇心而重新盯著大綱的期間,羽鳥開口了。


    “主題並不壞。但是,塞進了太多內容。”


    “咦?”


    “我明白你有很多想要畫的東西。但是,你在畫的時候有好好地考慮讀者的事情嗎?”


    “……啊……”


    被他這麽一說的話,也許的確是這樣。因為這個也想畫那個也想畫,所以就塞進了太多的東西而變得亂七八糟。不是這樣,也不是那樣。抓住了解開亂麻般的故事的關鍵的吉野,埋頭於大綱的重新考慮之中。


    一麵如此地調整大綱,吉野一麵側眼偷偷打量羽鳥。羽鳥皺著眉頭看著什麽文件,同時喝著咖啡。


    明明是編輯,卻穿西服打領帶。吉野覺得,這就好像在顯示羽鳥的認真性格一樣。


    羽鳥的容貌不是特別的引人注目,不過他擁有雙眼皮的細長眼睛,和端正清爽的五官。如果沒有眉心的皺紋的話,應該算是相當的帥哥吧?


    凝視著羽鳥嚴肅的表情,吉野在心中嘀嘀咕咕地抱怨。


    (話說回來,就算因為是童年好友而不用客氣,應該也有更合適一點的說法吧?)


    雖然心裏這麽認為,卻無法說出口。因為很明顯隻要說上一句的話,就有幾倍的反駁上他送上。


    不管什麽時候,在麵對自己的時候,羽鳥都會毫不留情地進行嚴肅的指導。他在對待其他作家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嗎?


    羽鳥的指摘確實都很正確,在接受建議後自己的大綱變得又去了也是事實……從這一點來說,他當然很感謝羽鳥。


    (可是啊……至少也可以對我溫柔一點吧?)


    就算心裏這麽想,可一旦說出口的話,顯而易見會遭受到“不要撒嬌”的回應。因此他也不打算說出來。


    “關鍵的是那個場麵吧?盡管如此,關鍵的部分卻被搞笑給岔了過去。這算什麽嘛!”


    “啊……原來如此。你說得對!……這裏嗎?”


    (這家夥就好像能看穿我內心在煩惱什麽一樣總是能說中呢。他為什麽總是能明白呢?)


    “怎麽了?還是不明白嗎?”


    也許是因為他停下了手在發呆的關係,羽鳥奇怪地衝吉野招呼。


    “少羅嗦!我不可能不明白吧!”


    吉野提高聲音等了一眼羽鳥後,決定還是把修改大綱放在第一位,開始在紙上唰唰地進行訂正。


    當他一麵撓頭一麵工作之後,羽鳥好像剛剛想起來一樣告訴他。


    “對了,書店方麵又提出了開簽名會的要求。雖然我打算和平時一樣拒絕,不過我想好歹也是和你打個招呼比較好。你討厭簽名會吧?”


    “恩,拜托了。替我向書店道歉。”


    簽名會——對於作家而言,這也是工作之一。不過因為就算整整花上了一天時間也不可能收到什麽特別的報酬,所以與其說是工作,也許可以說是服務讀者更加合適。


    不過因為簽名會是可以接觸到紙張對麵的讀者的唯一機會。所以對於作家而言那也是其他東西多難以取代的重要存在吧?


    說真心話,吉野也不是不想進行簽名會。可是,問題在於少女漫畫家“吉川千春”是個男人。


    (唉,雖然我沒打所隱瞞,可是因為大家都誤會了,所以就這樣變成了誤會下的狀態。)


    因為他本名是“千秋”,所以編輯部內部似乎也沒把他當成男人。知道真相的頂多也就是主編高野和責編羽鳥吧?


    如今這個時代,男性畫少女漫畫並不少見,而且初期的少女漫畫幾乎都是男性畫的,所以並不需要太大的介意。


    而且,暢銷少女漫畫家居然是年輕男子也能形成可以炒作的話題吧?所以不見的肯定會損害形象。


    即使如此,吉野還是想要避免暴露自己是男人是事情。


    大部分的女孩子讀者都認為“吉川千春”是女性。甚至於在讀者來信上,也有一些內容是認定了吉野是女性才寫下的心事。


    那些讀者如果得知是男人畫出了如此亮晶晶的少女漫畫的話,也許會產生幻滅感。


    與其像這樣讓大家失望的話,還不如被人視為怕生而不願意在人前露麵的纖細女性。吉野是這麽認為的。


    “雖然我覺得就算暴露出是男性的話,形象應該也不會被毀壞。”


    “不過,還是不清楚漫畫家的臉孔的話更能欣賞漫畫吧?”


    “要是你那張臉孔的話,我覺得反而會讓讀者高興哦。”


    “臉孔啊……是哪裏都有的平凡男人的臉孔吧。”


    吉野眺望著玻璃上反射出的自己的臉孔。雖然不能算是臭男人味十足,但他也不認為看到後能讓他人覺得高興。


    雖然眼睛很大,但眼角下垂,而且又是娃娃臉,頭發也是隨便梳理了一下的亂蓬蓬的感覺。這麽說起來,在上次的修羅場後,他也沒有去過美容院了。


    因為足不出戶的關係,身體很纖細。而且體毛稀薄讓他的胡子也隻長出了汗毛般的程度。他最大的煩惱就是沒有任何男人味。眼前那個明明沒有進行什麽像樣的運動,卻個子高大健碩的男人讓他忍不住覺得可恨。


    “這


    種事情自己是看不出來的啦。……算了,你不怎麽露麵對我倒也是個幫助。”


    “咦?什麽?”


    沒有聽清羽鳥最後輕聲補充的話,吉野不由自主反問。雖然羽鳥的聲音音低沉,但是因為口齒清晰,所以很少會聽不出來他是在說什麽。


    “沒什麽,不用在意。”


    在說完這句話後,羽鳥就再度把視線轉回了文件。因為通過經驗知道再進一步追究也不會得到答案,所以吉野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如果有什麽想說的話,就清楚地說出來嘛!不隨,他夠清楚的了。如果再進一步清楚的話,我也許會被打擊到一蹶不振了……)


    想起對方看到大綱時的反應,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順便說一句,他和“童年好友”羽鳥從小就是鄰居,兩個人幾乎是從出生起就在打交道。雖然係不一樣,但是直到大學為止都是同校,所以兩個人的孽緣相當之長。


    “別說那個了,你不是說想要在下麵的故事裏使用煙火的情節嗎?”過一陣子我們家附近的河岸上會有煙火大會,你要不要去進行取材?”


    “要去要去!在高中之後就沒有和你參加過煙火大會了吧?那個商店街旁邊的路上一定會有攤販子的!我要去吃蘋果湯糖!”


    直到高中為止,他都經常和羽鳥去參加煙火大會。雖然不記得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再去了,不過他還記得比起接連綻放的煙火來,他更加熱衷於路邊小攤。


    “好吧。不過蘋果糖不能報銷,你自己掏錢買哦。”


    “那種程度的錢我自己會掏啦!”


    “總而言之,如果不改好大綱的話就什麽都說不上。在自己家進行能夠更加集中注意力吧?”


    如此說著,羽鳥拿著賬單快步走向收銀台。


    “啊,你等一下!”


    將散落在桌子上的紙張塞進文件夾後,吉野追上了結完帳試圖走出去的羽鳥。


    “呐,小於。這之後你要回公司嗎?”


    “不,才剛因為校正加過班,所以今天算是休假日。完成這個碰頭我就回家了。”


    聽到這個回答,吉野在心中豎起了小小的勝利手勢。


    “那麽要不要來我家?我好久沒有吃過別人親手做的溫暖的飯菜了。我保證今天之內改好大綱!”


    當他以修改大綱為條件索要晚飯後,羽鳥的眉心立刻出現了皺紋。可以看得出他的臉上清楚地寫著“麻煩”兩個字。


    “不要露出那種表情啦。我下次肯定會讓你說出超級有趣的評價!好不好?”


    “……好吧。”


    “太棒了!幸運!”


    最後還是羽鳥低了頭,決定在吉野家製作晚飯。一想到可以吃到闊別許久的像樣的飯菜,吉野就連蹦帶跳。羽鳥所做的飯菜真的很美味。


    “那我去超市買東西。”


    “嗯!”


    雖然嗬羽鳥已經是工作同伴的關係,但是在這種瞬間還是恢複了以前的友人的味道。奚落的夕陽看起來也讓人覺得懷念。


    “太精彩了!太棒了!難啊,憑這個手藝,把小羽嫁出去都不會丟臉了!”


    將羽鳥準備的晚飯送進嘴巴後,吉野由於過度感動而拚命地誇獎羽鳥。也許是他的口氣太誇張了,羽鳥的拳頭哐地招呼上了吉野的腦袋。


    “疼……人家是真心在誇獎你啊……”


    “不要玩了,快點吃東西!”


    受到冰冷的回應,吉野無法釋然地再度開始吃飯。


    (還是一如既往的美味啊……)


    一麵接二連三向排列的料理伸出筷子,他一麵再度深深感動。


    羽鳥製作的料理都很美味,而且外形也很漂亮。看起來比起西餐來,他更擅長和食。本身做菜水準就這麽高明,會成為他的女朋友的女孩想必很辛苦吧?


    (這麽說起來,他現在有女朋友嗎?)


    雖然以前還會討論女友的事情,但是現在已經完全不會提這方麵的話題。這一陣子更是讓人一點跡象都感覺不到。


    “呐,小羽。你現在有女友嗎?”


    一旦開始在意就無法停止的吉野,不由自主提出了這樣的詢問。羽鳥在中途停下了送進口中的筷子。


    (啊,還是太唐突了吧……)


    吉野經常被羽鳥責備“你太過缺乏語言能力。”雖然自己腦子裏會進行各種各樣的思考,但最後說出來的隻是一部分。也許是因為這樣的情況比較多,所以周圍的人經常跟不上他的話題。為此有時還會受到誤會,乃至引發爭執。


    可是隻有羽鳥每次都能正確無誤地明白吉野的語言。吉野覺得,一方麵是因為兩人打交道的時間長,一方麵也是因為羽鳥頭腦冷靜,比任何人都要聰明。


    雖然有的時候會有些惱火,不過他真的不止一次慶幸羽鳥是自己的朋友。


    “……為什麽問這種事?”


    “哎呀,你以前就超受歡迎吧?現在也就職於一流的出版社,所以我想女孩子不會放過你吧?”


    而且料理還這麽高明。一麵把菜送進嘴巴一麵如此訴說後,羽鳥輕聲笑了出來。


    “雖然好像是這樣。不過因為某人的關係,我總是長時間被牽扯住吧?別說是約會了,連去找個對象的時間都擠不出來。你要怎麽補償啊?”


    “唔……”


    雖然相對於語言的內容來,他的口氣中沒有絲毫的懷恨在心。不過因為覺得羽鳥說的沒錯,所以吉野變的恐慌了起來。雖然覺得很對不起,可是他還是尋找著借口。不光是自己一個人的錯吧?


    “哎呀,那個……不光是我,你應該也有負責其他的作者……”


    當他啊哈哈地打岔後,又被羽鳥敲了一擊腦袋。


    “最糟糕的是就你。”


    羽鳥的語言很冰冷。但是在原稿的拖延問題上無法抬頭的吉野沒有反駁的餘地。他有多少次害羽鳥陪她一起熬夜,讓羽鳥去向印刷廠道歉賠禮了呢?


    “……對不起……”


    進一步再說什麽也是畫蛇添足。吉野決定不再去想多餘的事情,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飯菜上麵。


    羽鳥也一樣默默地吃著飯,不過突然停下筷子嘀咕了一句。


    “——心上人的話我有哦。”


    “咦!?真的嗎!?太難得了……小羽居然有心上人……”


    羽鳥的告白讓吉野從心底感到驚訝。在吉野的記憶中,羽鳥從沒有對特定的人表現出過執著。


    就算交了女朋友,也都是受到對方的告白,然後被對方提出分手。


    如果要說他有什麽拘泥的地方的話,頂多也就是他特別想要擔任出版社的編輯工作吧?


    (小羽會愛上的是什麽樣的人呢?)


    好奇心不斷地膨脹,吉野興致勃勃地發出了詢問。


    “已經告白過了嗎?”


    “沒有。”


    “那麽,是單相思?”


    “算是吧……”


    和探出身體情緒高漲地詢問不已的吉野相反,羽鳥似乎並不像詳細闡述。


    (話說回來,單相思嗎……)


    羽鳥這種程度的男人會躊躇什麽呢?隻要告白的話,絕對會一帆風順啊。


    在唯一的執著就是去出版社就職的時候,他收集了所有能收集到的資料,以最完美的姿態開始了就職活動。在被稱為就職冰河期大時代,他被不止一家公司內定。最後從中選擇了他認為可以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的公司。


    或者說,因為是第一次真心的戀愛,所以才格外慎重嗎?羽鳥意料之外的一麵,讓吉野不知道為什麽興奮了起來。


    “那麽,那麽,是什麽樣的人呢


    ?美人?”


    “美人……或者說,很張狂。”


    因為羽鳥吞吞吐吐的樣子很難得,吉野忍不住追問了下去。


    “哦,哦,然後呢?”


    “……反正是不可能獲得回報的感情。”


    羽鳥考慮一陣後,混雜著歎息如此表示。沒有把話進一步說下去的意思。


    (好像,問了什麽糟糕的事情……)


    這個尷尬的氛圍,讓吉野反省了做事不經大腦的自己。因為想不出打破這個空氣的方法,隻有吃飯的聲音在房間中回蕩。早知道這樣的話就開電視了。在想到這裏的時候,房間的門鈴響了起來。


    “這種時間會是誰啊?”


    因為是大綱還沒有結束的階段,所以沒有找助手。而且就算是找了,吉野也不會讓人在這種晚上跑來。


    當他以為是宅急便的人而站起來的時候,來客已經不能等家主回答就進入了房間。之前好像沒有鎖門。


    “千秋!我買了《野獸料理人the?漢》的第十四卷!”


    好像進入自己家一樣毫不客氣地闖進來的人是柳瀨優。因為他每次都是擅自跑進來,所以吉野也沒有責怪的意思。當他把期待的單行本舉到眼前後,吉野的情緒一口氣高漲起來。


    “騙人!已經是發售日了嗎?而且那個是限定版耶!”


    因為被截稿日所逼迫,吉野疏於去追查漫畫單行本的發售日。因為對於沒能預約的吉野而言那是讓人垂涎欲滴的一本。吉野因為興奮而心髒狂跳。


    “嘿嘿,很厲害吧?”


    “厲害!太厲害了!!”


    柳瀨是吉野和羽鳥從初中起的朋友,現在擔任吉野的主要助手。原本柳瀨也和吉野一樣已成為漫畫家為目標,不過在確認了自己沒有才能後,就運用出色的畫工轉職成為職業助手。


    他是眼角上挑好像貓一樣的美人。乍看不像是喜歡漫畫的類型,但其實是死毫不遜色於吉野的漫畫宅男。他和吉野從以前開始就興趣相投,學生時代經常兩人一起購買漫畫,談後進行熱烈的討論。……現在的清新也差不多。


    “在哪裏買的?”


    “就是老地方。因為那裏馬上就要關店了,我原本還以為多半不行了,所以隻是去看看而已。結果就弄到手了!”


    “優!你好厲害!等你看完後借給我!”


    “那個給你。因為就是千秋的那份。”


    因為我已經給自己沒了兩本,分別用來閱讀和保存。柳瀨笑著說道。


    “哇,真的!?多謝!”


    吉野很開心地接受柳瀨的好意,興高采烈地拿起對方遞過來的漫畫,站在那裏就打開了盒子。


    “吉野,太沒禮貌了。”


    “啊,抱歉。”


    雖然向提醒他的羽鳥道歉,但是卻無法從打開的頁碼上轉移開視線。等了四個月的《野獸料理人the?漢》的最新刊。怎麽可能等到之後在看呢?就是為了像這樣一口氣閱讀,才忍耐下了去閱讀雜誌的衝動。


    吉野投入到漫畫的世界中後,柳瀨就好像才剛剛注意到一樣,向繼續吃飯的羽鳥打招呼道:


    “啊,羽鳥也在啊。”


    “不好意思啦。你不是去佐藤老師那裏當助手了嗎?”


    會覺得羽鳥的口氣中混雜著不愉快隻是多心了嗎?而且,柳瀨的聲音中仿佛也帶著什麽刺。


    “因為大綱趕不上的關係所以推了日程,所以我要從明天再去了。我還要問你呢。有時間在這裏偷懶的話,去催一下佐藤老師的進度如何?”


    “就算不用你說,我也正要去呢。”


    這個好像在說彼此是礙事的存在一樣的交流,讓吉野漸漸地顧不上漫畫了。這兩個人認識的時間雖然長,但好像彼此八字不合一樣,感情絕對說不上要好,如果沒有自己的話,他們大概根本不會搭理對方吧?


    (那個……這個空氣是怎麽回事?)


    不過,今天特別的險惡。如果是平時的話,他們就好像是對彼此都不感興趣的貓咪一樣,盡可能地不讓自己和對方扯上關係。


    “吉野,我要走了。抱歉不能收拾了。等你大綱訂正好後就送到公司去。”


    “啊,恩。”


    雖然晚飯還沒有吃完,不過既然說了是工作就沒有挽留的理由。


    “再見,加油!”


    羽鳥簡單地訴說後,就在中途結束了晚飯,離開了吉野家。


    “那家夥還是一如既往的繁忙啊。對了,順便說說工作的事情。我這次什麽時候來比較好?因為我會和以前一樣以你為優先,所以快點定下日程哦。”


    柳瀨的技術高超,所以是各家都想要的助手。因為是老交情,所以他總是以吉野這裏為優先。對吉野來說是很值得慶幸的事情。


    “啊,等一下!”


    剛才他和羽鳥商量過大致的日程。用書寫著那個的筆記本和日曆進行著對比,吉野在紙條上寫下了希望柳瀨過來的日程。


    “——這個晚餐時那家夥做的嗎?”


    “嗯,是我拜托的。最近都沒吃過像樣的飯菜了。而且也請他幫忙洗了衣服。”


    吉野沒有多想地如此回答後,將寫下日程的紙條交給柳瀨。柳瀨一麵看著那個,一麵詫異地反問。


    “……又是這樣?”


    “嗯。”


    吉野就好像在說理所當然一樣點頭。


    “嗯……——我說你啊,是不是太過於依賴羽鳥了?”


    “……唔。”


    原本以為他會不感興趣,可柳瀨隔了幾秒就吐出了戳中他痛楚的語言。尖銳的語言讓吉野的心髒猛地一跳,因為說不出話來而無法反駁。


    柳瀨指摘的確實沒錯。


    說老實話,自己是存在著過度依賴羽鳥的傾向。雖然他不覺得自己是因為童年好友是責編就變得任性,可是在他麵對羽鳥時所采取的態度和行動,確實不曾對其他出版社的責編采取過。


    他自己也隱隱覺得這樣不太妙,可是沒想到居然到了會被他人如此指摘的地步。


    (我果然還是不行啊……)


    依賴著原本就愛管閑事的羽鳥,將做飯和洗衣服都交給對方,這樣很難說是自力更生吧。


    當他沮喪地垂下肩膀後,看著紙條的柳瀨突然詢問。


    “……呐,既然是這個日程的話,剛才羽鳥說過的大綱修改就是要在今天之內完成吧?”


    “嗯,其實……”


    和平時一樣是緊張兮兮的日程哦。他帶著自嘲的味道笑著表示後,柳瀨將放在地板上的書包重新扛在肩上後說道:


    “既然如此,我今天就回去了。因為不能妨礙你嘛。”


    “啊……不好意思,還讓你特意跑來一趟……”


    “沒什麽。從下周開始就一直在一起。現在這樣就滿足了。”


    “啊?”


    “就看看那個漫畫算是轉換心情吧!”


    “啊,嗯,謝謝……”


    他到底要說的是什麽“滿足”啊?


    無法理解那句話的意思,吉野迷惑地目送柳瀨離開玄關


    “過度依賴,嗎?”


    雖然剛才柳瀨的發言也讓他在意,不過更加在意的是他所指摘的“依賴”的問題。因為是在最接近的距離看到他們的的柳瀨的發言,所以分量格外沉重。


    吉野無力地返回廚房,搖搖晃晃地坐到餐桌旁邊的椅子上。


    “可是,就算這樣,我又該怎麽辦呢?”


    可是,從責編和作家的角度來考慮的話也許卻是過於接近。但是要從友人的角度考慮的話,他反而覺得比以前的距離要遠了一些。


    他覺得那應


    該還是因為作家和編輯都有彼此的立場,而羽鳥還要負責其他的作家,因此不可能總是顧著吉野一個人吧?


    當然了,這也非常正常。


    (所以說,這不是小羽怎麽樣的問題,而是我不對……)


    自己意識到之後,也許應該改變接觸方式才對。


    一定是因為友人和工作的分界線變的曖昧了,所以才會形成好像柳瀨所說的“依賴”那樣的微妙關係吧?


    (話雖如此,因為沒有吵過架,所以突然改變態度也會感覺很奇怪。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呢?)


    最近交談的話說的也都是工作的事情。見麵的場合也隻有碰頭的時候或是修羅場的時候。“這麽說起來,那家夥不再談自己的事情了呢……”


    自從羽鳥成為吉野的責編後,就不再把私生活的事情告訴自己。


    雖然也許是因為成為了社會人之後的生活變得以工作為中心,可是在學生時代的話,好像剛才那種“有了心上人”之類的話題,在開始交往和分手的時候他一定都會和自己說一聲的。


    雖然他當時不是沒有想過不用一一向我報告那個吧?可是認真的羽鳥也許是覺得該向好友吉野進行報告。


    不再把這些瑣碎的事情過在嘴上,一定是成為了大人的證據吧?


    (當人,都到了二十八歲還保持著好像學生那時的關係也會很奇怪就是了……可是不能不改變這個事實,還是讓人有些寂寞啊……)


    看著殘留在餐桌上的菜色,吉野歎了口氣。雖然嚐試將其中的一種送進嘴巴,但不知道為什麽卻不覺得有剛才那麽好吃。


    “對了……那家夥有了心上人……”


    無意識的呢喃,不可思議得讓吉野的心變得沉重。


    羽鳥喜歡的是什麽樣的人呢?雖然他是麽也不肯說,不過會是自己認識的什麽人嗎?接二連三湧出的疑問,讓他想起了羽鳥混雜著放棄色彩的歎息。


    “可是,他說了無法得到的回報……”


    難道是喜歡的對象有了戀人嗎?


    (畢竟那家夥不適合掠奪愛啊。)


    比起自己的幸福來,他會更在意對方的幸福。羽鳥就是那樣的男人。認真道近乎迂腐,倔強,誠實……


    既然羽鳥不打算說,那麽自己就算想要幫忙也幫不上。可是他還是想要為羽鳥加油。盡管如此,不知道為什麽,吉野的胸口還是覺得說不出的憋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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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多謝你特地過來。”


    “那裏,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都不會外出。我才應該覺得抱歉啊,還把你叫出來,請你替我向羽鳥問好。”


    將裝著原稿的茶色信封交給編輯部的主編高野宗政,吉野低頭行禮。雖然他其實是來交給羽鳥的,不過也許是要和其他作家進行碰頭吧,他現在不在。所以隻好請知道自己身份的高野來到大廳這邊。


    這次的原稿是用在雜誌附贈上的稿子,絕對算不上著急的工作。羽鳥也說過可以用宅急便送來。不過因為吉野想要在進入修羅場之前出門走走,於是就像這樣自己來到了出版社。


    “吉川老……不,吉野你接寫來要去買東西嗎?”


    如此詢問的高野,是讓吉野必須仰視才能和他的目光接觸的高個子。


    每次來這裏的時候,吉野都會產生綠寶石編輯部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帥哥,實在是太浪費了的感想。如果光從外表來看,絕對不會有人認為高野是少女漫畫雜誌的主編。


    “是,因為畫材不足了,所以想說趁現在購買一些。”


    “今天天氣預報說傍晚開始要下雨。你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帶傘了嗎?”


    “我帶了折疊傘。畢竟天空陰下來了,我是打算趕緊買完東西就回去了哦。”


    隔著大廳的玻璃窗向外看去,就能發現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經漸漸陰沉起來。就好像吉野陰沉的內心一樣。


    吉野再度低頭向高野道別後,開始快步在出版社前麵的坡道上奔跑,想要在下雨之前趕到畫材店。


    突然,冰冷的東西落到了頭頂。他抬頭向天空看去,就發現雨水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而且轉眼之間就變大了。


    “哇,還不是傍晚吧!”


    他慌忙地跑到附近的屋簷下,取出了折疊傘。在撐傘的期間雨滴已經變大,幾乎形成了傾盆大雨的勢頭。


    “天氣預報這個騙子!我可是打算接下來去買紙呢!這要怎麽辦啊!”


    預報始終都隻是闡述可能性,而不是確定的事實,所以就算他抱怨也沒有用吧?可是,總是需要找個東西遷怒才行。


    總而言之,他今天想要買的是彩稿用的畫紙。就算請畫材店仔細地進行包紮,在這樣的雨水中也無法預防濕氣。


    “幹脆轉成電子稿還輕鬆一些……不行,正是因為現在,所以幹脆逆行,用模擬器……”


    就在他盤算著等雨小一些之後就前往車站的期間,發現了建築物陰影之處的羽鳥。


    “奇怪?小羽?”


    (看那身西服就是他沒錯了。他在這樣的雨水中幹什麽呢?……咦?優也在一起?)


    試圖招呼的吉野,注意到了柳瀨就在羽鳥的身邊。為什麽那兩人會在一起呢?


    羽鳥和柳瀨八字不合,甚至於就在前兩天還在吉野家互相冷嘲熱諷。他一直以為隻要可能的話,他們都不想看到對方才對。


    但是,兩個人都是大人了,就算有所妥協也不奇怪。


    (算了,總之先招呼一聲。)


    就在他這麽想而試圖開口呼叫他們的名字的瞬間,他聽到了羽鳥的怒吼聲。雖然因為混雜著雨水聲而聽不太清,不過他剛才確實在怒吼“不要開玩笑!”


    (咦……吵架……!?)


    看起來他們並沒有妥協。輕輕的偏離了站立的位置後,就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柳瀨的身影。


    看來果然還是氣氛很險惡地在爭執什麽。雖然兩個人這樣的樣子讓吉野不由自主地躊躇,不過既然是在爭執的話,自己還是去當一下和事佬比較好吧?


    就再重新考慮的吉野下定決心,在雨中踏出腳步的時候,羽鳥猛地獎柳瀨拉了過去。


    (什、什麽?!)


    羽鳥手中的雨傘傾斜,遮蓋了兩人的麵孔。但是,那個姿勢——


    吉野無法動彈,茫然凝視著那個光景。兩人維持了一會那個姿勢,然後立刻就好像什麽事都沒有一樣分開。柳瀨狠狠地瞪了一眼羽鳥,連傘也沒打就奔進了雨水中。


    吉野藏到自動販賣機的陰影處以免被柳瀨發現,心髒砰砰亂跳地等待著他通過。不久之後,與你熬夜返回了公司中。


    (咦?咦?剛才是怎麽回事?)


    雖然因為隱藏在傘的後麵沒能看清楚,不過在吉野看來——那兩個人實在接吻。


    (那兩個家夥,都是男人啊!而且是小羽和優啊!?為什麽他們會……!?)


    不僅是兩人都是男人的問題,接吻的兩人是羽鳥和柳瀨的事實讓他更加動搖。


    “不對,不能因為他們都是男人就抱有偏見……話說胡來,小羽前不久才說過有心上人……”


    吉野嘀嘀咕咕地嘟囔著,想起了前不久剛聽過的話。


    “美人……或者說,很張狂。”


    “……反正是不可能獲得回報的感情。”


    咀嚼著羽鳥似乎難以開口的語言,吉野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啊……”


    柳瀨確實是美人,而且對於羽鳥的態度也稱得上張狂。


    所謂無法得到回報,也許是兩人


    都是男的的意思。也許是認為自己被柳瀨所討厭才這麽說的。


    這一來,所有的疑問全都在一點相連接,在吉野的心中形成了答案。


    “什麽嘛……小羽的心上人原來是優啊。”


    吉野收到了劇烈的打擊,僵立在當場變成了化石。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就連雨滴聲似乎都無法傳入他的耳朵。


    不久之後,刺眼的橙色光芒讓他清醒過來。等他注意到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太陽也已經下山了。


    *********


    *********


    ********


    在交出附贈品的原稿之前,就和羽鳥確認過大綱修改是否ok是非常正確的選擇。在看到了羽鳥和柳瀨的交流後,他的腦子已經塞滿了那個事情,無法正常地進行思考。


    雖然這次都沒有時間上的富裕,必須加緊趕工才行,可是腦海中就是在不斷重複那個場麵。


    可是,時間不等人。麵對不久之後的截稿日,他必須進入描繪漫畫的階段,在完成大致的草稿之後叫來助手。


    這是為了讓他們在吉野畫人物的期間描繪背景以及進行貼網點紙之類的工作。


    那時候柳瀨自然會來,可是因為在意那天的事情,他的對應態度肯定會變的尷尬。


    (畢竟不能告訴他我看到了那一幕,而且有不能直接地詢問……)


    那是那兩人的私人問題。和自己沒有關係。如果想說的話也要等他們主動和自己說。可是無論如何就是非常的在意。


    (為什麽我會如此的大受打擊呢?)


    是因為童年的好友和初中起的友人是同性戀嗎?因為羽鳥的心上人是柳瀨嗎?因為他們兩人什麽都沒有對自己說嗎?


    或者說,因為發現隻有自己一個人被排除在外而不甘心嗎?


    不明白自己的胸口的煩躁感覺究竟是什麽,吉野忍不住大為鬱悶。


    “千……千秋!”


    “哇,幹、幹什麽?”


    “你還問幹什麽?我不都說了,這裏和這裏的背景結束後讓你確認一下!”


    “啊,抱歉。……那個,這樣就可以了。”


    看了一眼地道眼前的原稿,他表示了ok。其實就算不進行確認,以柳瀨的技術來說也不會有什麽可以挑剔的地方。因為兩人是老交情了,所以吉野原本認為就算不看也沒關係,可是柳瀨表示這是工作,所以每次都還是肯定要讓他來確認。


    “處理怎麽辦?”


    “隻要弄成白天的感覺就好了。”


    “真實的,你對我的指示還是一如既往的馬虎啊。”


    “畢竟,優的話絕對會畫出我想要的樣子啊!”


    “我可以認為這是你信賴我嗎?”


    “那當然!你也不想想咱打了多久的交道!”


    一麵因為可以好像平時一樣地對話而且鬆了口氣,吉野一麵凝視著返回桌子的柳瀨的背影。


    (小羽的心上人……)


    在那麽執著的詢問下,羽鳥也不肯告知的對象現在就位於眼前。吉野再度對這一點覺得感慨。


    “那個……老師,網點紙已經貼完了。”


    這時其他的助手猶猶豫豫地出聲招呼。


    “咦?真的?糟糕……我這裏還沒有什麽進展呢。”


    他嚐試尋找有沒有什麽其它能交給對方的頁碼,但是每一張都是半吊子的狀態。而且因為腦子老是在思前想後的關係,他的進度隻有平時的一半左右。


    “恩,不好意思。那麽今天就先到此為止吧。明天我這邊會加油的。”


    “好吧。不能偷懶哦一定要好好掌握進度。”


    因為平時總是害的助手們在眼看就要截稿時才在超辛苦的日程下趕活,所以他在常用的助手們麵前一向抬不起頭來。


    “抱歉讓你們特地過來。啊。優你今天也可以走了。”


    吉野誠惶誠恐地如此表示後,將助手們送了出去。


    “那麽,老師明天見。”


    “請加油哦!”


    目送著紛紛為他打氣的助手門裏去後,吉野返回了起居室。不知道為什麽隻有柳瀨留在那裏。


    就在他心想怎麽回事的時候,反而是柳瀨率先提出了疑問。


    “你是怎麽了?”


    “咦?什麽?”


    “你和羽鳥發生了什麽?”


    “小,小羽?!不,沒有,什麽都沒有!”


    因為突然聽到羽鳥的名字,吉野的聲音都不由自主地變了調。(


    (剛才的表現絕對會被懷疑的……)


    他搜尋著借口想要糊弄過去,可偏偏在這種時候什麽都想不起來。麵對慌慌張張的吉野,平時就看起來冷冰冰的柳瀨,進一步不快地扭曲了臉孔後詢問。


    “……羽鳥是不是說了什麽我的事?”


    “咦?!什、什麽?你是什麽意思?”


    “……不,還是算了……”


    看著慌亂的吉野,柳瀨選擇了含糊其辭。“那麽明天見了,”然後他留下了短短的一句話後,就好像野貓一樣離開了玄關。


    “怎……怎麽回事?”


    維持著困惑被留下來的吉野,一個人泄露出沒用的嘀咕。


    從柳瀨的那個態度來看,兩個人也許還是交往了吧。如果不是這樣,柳瀨不可能突然詢問“羽鳥是不是說了什麽我的事?”


    他們兩個一定是覺得不好對作為朋友的吉野開口吧?說不定他們是在遲疑於該有誰來告訴吉野交往的事實。


    (啊……這個感覺是怎麽回事……)


    第一次感覺到了脫力感。還有不知為何湧出的類似於不安的感情。


    多半兩人不是將自己排除在外,而是在體貼自己吧?正因為一直都是三人在一起,所以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


    “可是,太見外了啊……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對於吉野而言,羽鳥是什麽都能說的的最接近的存在。所以,他也一直認為羽鳥的心扉應該是對自己最為敞開。


    可是,那個也許隻是自我陶醉。也許隻是因為腦子裏塞滿了自己的事情,所以隻能看到眼前的狹窄部分而已。


    羽鳥從以前開始就什麽都告訴自己。家庭的事,前程的事,戀愛的事。


    雖然他有時因為認真過頭而顯得頭腦僵硬,可是在吉野的處女作出版,為了成為專業漫畫家而試圖從大學退學的時候,也是他在背後推了由於的自己一把。還表示“如果你將來過不下去的話,我可以養你”。


    當然了,他明白這是羽鳥為了鼓勵自己而說的比較誇張,可是在得知至今為止都隻是淡淡地聽著吉野闡述夢想的羽鳥,對自己會如此支持,他真的非常感動。


    “啊啊,真實的!不想了不想了!現在重要的是工作!原稿!”


    他朝著桌子,為了趕開微妙的思考而拚命活動手掌。雖然羽鳥的事情還是無法離開腦袋,可是下筆卻異常迅速,看起來甚至於很快就可以搶回今天一天拖延的進度“可惡!為什麽會浮現出那家夥的臉孔?”


    那個超認真的臉孔上幾乎沒有什麽變化。明明很無趣的羽鳥的麵孔,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無法從腦海消失。


    為了趕開困惑和混亂,吉野粗魯地用力左右搖頭。就在這時,家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哇!你好,喂喂?”


    是誰在人家正頭疼的時候打來啊!吉野如此想著而勁頭十足地抄起話筒,用遷怒味道的粗頭氣回應。


    “是我,情況怎麽樣?”


    “小、小羽?”


    正在讓自己頭疼的人物打來的電話,害得他的心髒險些從口中跳出來。早


    知道這樣,應該先確認一下電話顯示屏上的名字後再接啊。吉野大為後悔。


    “目、目前還算是順利吧。甚至可以說遊刃有餘。”


    (……我這個傻瓜!完全就不是順利吧!)


    雖然因為不想讓對方察覺到動搖而拚命加裝平靜,可是因為著急的關係,從他的口中吐出了和現在狀況完全不同的報告。


    明明非常清楚沒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打腫臉充胖子……吉野在內心因為自己的愚蠢兒大聲歎氣。


    “……我知道了。那就按照平時的死亡交稿日的慣例來進行。”


    “什麽嘛!我不是都說了很順利嗎?”


    因為對方苦苦的勸告語言而惱火,吉野火冒三丈地反駁羽鳥。雖然這和對於剛才的謊言的後悔很矛盾,但他就是因為羽鳥不相信自己一切順利的報告二惱火。明明都已經被看穿了是在吹牛,卻還要試圖將謊言貫徹到底的話不就好像孩子一樣嗎?雖然心裏這麽想,吉野還是無法停下語言。


    “我、我都說了沒關係,所以就是沒關係!”


    “不要得意忘形!”


    “……唔!”


    嚴厲的嗬斥讓吉野不由自主說出話來。


    “你的進度一向有波動。就算最初順利,到了後來也經常會遇到瓶頸吧?”


    “……是。”


    因為輸給了對方繼續說出的嚴厲話語,吉野無力地點頭。羽鳥說的很正確,每次他得意忘形之後,都沒有什麽好結果


    將這一點銘記在心重新再腦子裏調整接下來的進度的吉野,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我剛才和小羽正常地交談了。)


    也許是說著說著就冷靜下來吧?他覺得剛才完成了非常自然的對話。吉野注意到這一點後多少安心了下來。


    就算對方有事瞞著自己,他也不希望和羽鳥的關係變的尷尬。


    “那麽加油吧!”


    “哦,包在我身上。”


    覺得心頭的烏雲消散了一些的吉野,這次從心底如此表示,拍著胸脯表示自己會畫出最棒的漫畫。隻要維持自己的步調就好。沒有必要被周圍所左右。


    吉野如此告誡著自己,試圖放下話筒。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很在意電話另一邊的沉默。如果是平時的話,他一旦說什麽“包在我身上”,肯定會獲得“不要自以為是!”的嚴厲對應。


    “小羽?”


    “……”


    (怎麽了?)


    雖然不知為什麽,但吉野覺得羽鳥好像在躊躇,想要說什麽又說不出口。


    “怎麽了?有什麽在意的事情嗎?”


    大綱已經ok。可是,因為在進程中為了調整台詞有時候還要修改,所以吉野認為他這次也是要說這方麵的事情。


    但是,羽鳥口中吐出的,是挖出了吉野煩惱的話。


    “……柳瀨說,你的樣子不太對勁。”


    “優嗎?”


    “啊。他剛才和我聯絡的時候這麽說的。發生了什麽嗎?”


    “唔……”


    ——打擊。


    既然說是剛才,就是柳瀨剛從這裏出去就打了電話吧?雖然柳瀨的樣子很奇怪,但是因為各種事情而動搖的自己的態度也許確實不對勁。


    可是比起那種事來,更大的打擊是柳瀨首先就和羽鳥進行聯絡這個事實。


    “我、我完全沒事!一點都不奇怪!”


    吉野拚命假裝出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子。


    絕對不能自己主動說出羽鳥他們的事情。他已經下定決心不管怎麽被追究,在對方開口之前也要保持沉默。


    “是嗎……”


    但是,吉野這樣的態度也隻是讓羽鳥如此嘀咕而已。如果是平時的羽鳥的話,隻要吉野的樣子稍微不對勁,就會頑固執著地追問理由,試圖消除它不對勁的原因。吉野覺得果然還是有哪裏不對勁。


    “……柳瀨沒有說什麽嗎?”


    “咦?”


    心髒劇烈地跳了一下,眼前一瞬一片漆黑。


    (我記得,優也說了類似的事情。)


    ——羽鳥,有沒有說過什麽我的事?


    重疊的符號,讓吉野的鼓動不規則起來。噗通,噗通,這個聲音在體內回蕩。電話對麵的呼叫聽起來格外遙遠。


    “吉野?”


    “咦?不,沒什麽。我想他應該什麽都沒有說……發生了什麽嗎?”


    “……不。如果什麽都沒有就好。”


    羽鳥的口氣聽起來果然還是有些吞吐。


    自從出生起就在一起,他和羽鳥共有的時間應該比和父母還多。吉野還是第一次發覺他和羽鳥之間會流淌如此尷尬的空氣。


    (什麽嘛!這算什麽嘛!如果有什麽想說的事情就幹脆說啊!)


    就好像是完全陌生的羽鳥一樣。


    被莫名其妙的煩躁所襲擊,吉野很想歇斯底裏地發作。可是,他咬緊嘴唇強行忍耐住了那個衝動。


    “對不起。洗澡水好像燒好了,我要掛了。”


    隨便找了個借口說要洗澡,他就匆忙掛斷了電話。對然羽鳥好像還要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沒有叫住他。


    “呼……”


    吉野放下話筒,大大地歎了口氣。


    (……那兩個人,果然開始交往了。)


    無論怎麽像,剛才的羽鳥也很不像平時的羽鳥。這個被迫認識到的事實,讓吉野的心情進一步地低沉。


    (這個感覺到底是什麽啊……)


    胸口的正中央煩躁無比,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那裏有什麽沉重的東西。吉野不是很清楚自己沮喪的理由。他因此而煩躁,而惱火。


    隻不過,他覺得以前好像有過類似的感情。


    吉野拚命地回溯著過去。然後終於從心底裏的角落掘出了一個回憶。


    “難道說,是那個時候嗎?”


    多半,是在羽鳥交上了不知是第幾任女友的時候。在羽鳥按照慣例和吉野報告那一點之前,他就先從友人口中聽說了那個。


    雖然羽鳥時候向他進行報備,可是他因為覺得對方沒有第一個告訴他而很不甘心,所以無法直率地高興。


    (原來如此……我在不甘心……)


    這個好不容易想到的類似的感情的名字讓,吉野不由自主覺得認可。


    自己之所以會覺得沮喪,一定是因為隻有自己不知道他們兩人事情的疏遠感吧?隻要自已不知道,隻要自己被留在後麵,這個感覺讓他說不出的難受。


    “可惡……”


    吉野咚地倒在沙發上,伴隨著消沉的感情,身體也變得癱軟無力。


    其實他原本想要在進行一點原稿。而且睡覺的話還是在床上誰更能恢複體力,時候的效率也會更好。


    可是,現在的吉野已經沒有體力移動到床上,沒有精力去麵對原稿。


    (暫時就這樣一下吧。然後去衝熱咖啡,進行原稿……)


    雖然在腦海中組織進度,但是疲勞的身體卻動也無法動彈。而且不知不覺中吉野就墮入了睡眠的深淵中。


    (……奇怪?我,睡著了嗎?)


    雖然突然蘇醒了過來,可是眼簾的對麵卻是不可思議的灰暗。就在他想到自己應該沒有關燈的時候,注意到了有什麽碰到嘴唇的觸感。


    這個柔軟的感覺是什麽呢?吉野不可思議地睜開眼睛,然後就這樣瞠目結舌。


    (是……小羽……)


    雖然因為過於接近而焦點合不上,不過毫無疑問在吻自己的人就是羽鳥。他是靠著備用鑰匙進來的吧?可是為什麽羽鳥會在吻自己?


    當他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視對方後,羽鳥很快就注意


    到了吉野已經醒來。


    “……你在幹什麽?”


    因為過度驚訝,詢問的聲音反而變得冷靜。羽鳥因為吉野的話而一瞬間浮現出狼狽的表情,但是很快就尷尬地轉移開了視線陷入沉默。


    “……”


    “……”


    讓人以為會永遠延續下去的沉默。


    但是,兩人都保持沉默的話就什麽都談不上了。吉野下定決心從沙發上爬起來,自己主動開口。


    “那個……我順便問一句,你是同性戀嗎?”


    “……”


    (你倒是說句話啊!)


    我可是再想辦法消除這種沉重的空氣啊!可是就光我一個人在那裏說話的話,看起來不是很傻嗎?吉野忍不住煩躁。


    不過,他轉念又想到可以幹脆借這個機會讓羽鳥說出和柳瀨的事情,於是吉野強忍著憤怒繼續說下去。


    “哎呀,其實我也不在意那個了。沒關係的,沒什麽……沒關係的……等一下——哇!”


    就在他試圖接著說“真嚇了我一跳”的瞬間,羽鳥將吉野壓倒在沙發上。


    “等等,小羽?”


    無視慌忙提高聲音的吉野,羽鳥手腳麻利地將吉野身穿的t恤從他的頭上拉下來,並且用那個拘束住吉野的雙臂。


    “……咦?”


    無法立刻理解自己被做了什麽,吉野發出愚蠢的聲音。可是在羽鳥的嘴唇接觸到他赤裸出來的胸膛的瞬間,他的身體一片火熱,人也猛地清醒過來。


    “等、等等!小羽!你在想什麽?”


    被羽鳥的勢頭所壓倒,吉野完全錯過了逃跑的機會。他拚命地掙紮,可是被拘束住的雙臂無法進行像樣的抵抗,而且因為被對方壓住的關係,下半身也無法動彈。


    摸索著他全身的冰冷的大手。明明應該很熟悉,現在卻好像是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


    “不要……住手——唔……”


    在感覺到嘴唇被堵住後,牙齒又被分開,口腔被粗暴地舔到。舌頭摩擦的感覺讓他全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


    因為被緊緊吸住而麻痹的舌頭,又被進一步地近乎疼痛地含住。這樣好像野獸一樣的吻還是第一次,吉野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唔啊……呼……啊?”


    剛覺得對方終於放開了自己的嘴唇,撫摸著上半身的手又碰到了胸口的突起。然後維持著一言不發的狀態,羽鳥用手指壓住那個小小的突起,開始進行揉搓。


    “不、不要……我都說了不要!”


    (騙人吧?這是騙人的!)


    因為舌頭碰觸肌膚的感覺而顫抖的自己的身體,以及因為胸部被玩弄而火熱起來的下腹部也讓他覺得無法相信。明明被當成欲望的對象來對待,明明受到了屈辱的對待,身體卻背叛了抗拒的心情而做出了反應。


    一麵說著討厭一麵又興奮起來的自己。吉野覺得這樣的自己無比輕浮。他甚至覺得就好像自己被變成了什麽未知的東西。


    “不要……小羽!羽鳥!”


    他不知道羽鳥在想什麽。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那個帶著前所未有的表情蹂躪自己身體的人,毫無疑問就是羽鳥。


    “……唔,啊!”


    被隔著牛仔褲碰到的中心部分,違背了主人的意誌開始擁有熱量。因為對方的膝蓋頂住了那個部分,吉野發出了嘶啞的呻吟聲。


    羽鳥粗魯地扒下吉野的腰帶,將內褲連同牛仔褲一起扒下。


    “不要……你幹什麽……啊啊!”


    露出來的分身被抓住,並且被粗魯地摩擦。維持著無法進行像樣抵抗的狀態,羽鳥的愛撫讓他的分身膨脹起來。與此同時,被強行賦予的疼痛和快感傷害了吉野的心。


    自己再被他做什麽接下來要被他做什麽,他完全都不清楚。隻不過,吉野通過本能感覺到羽鳥是真心地試圖抱自己。


    “什……”


    當羽鳥從抵抗鬆弛下來的吉野的下肢上扯下全部內褲和牛仔褲後,高高地抬起了吉野的一條腿。然後舔濕自己的手指,將手指深入吉野的雙腿之間。


    “疼……”


    濕漉漉的手指侵入了沒有承受過異物的場所。狹窄的器官因為強行的侵入而訴說著痛苦。


    但即使如此,羽鳥也粗魯地活動著手指。


    “好疼……不要……小羽……不要……”


    聽到吉野好像哀求一樣斷斷續續地重複著停手,羽鳥的表情一陣扭曲,但即使如此他也沒有試圖停下動作。


    “不……不要,拜托了,我已經——”


    在他的體內充分折騰後,羽鳥終於抽出了手指。


    但是,吉野剛剛因為疼痛的離去而鬆了口氣,就有什麽火熱的東西對準了那裏。沒來得及確認那是什麽,他的身體中心已經被一口氣貫穿。那個衝擊讓吉野爆發出不成調的悲鳴。


    “……唔!!”


    過度的疼痛讓他的眼前一瞬間染成鮮紅色。再重複著粗重的呼吸的期間,他終於明白了是羽鳥的欲望進入了自己的身體。


    “……怎麽會,這樣”


    他已經沒有殘留下抵抗的力氣。吉野將軟綿綿的身體攤在沙發上,羽鳥抱住了那個身體。


    明明在粗暴地侵犯,抱住他的動作卻像對待寶物一樣。這個舉止讓吉野的胸口一陣疼痛。眼角深處一陣火熱,在眨眼的瞬間,淚水已經地落了下來。


    “……對不起”


    終於從羽鳥口中發出的語言,是小小的謝罪。


    “……小羽,啊……”


    可是還沒等他來得及回應這個聲音,下一個瞬間身體就被粗魯地搖蕩起來。振動和強烈的抽送讓他發出了抽搐的聲音。


    “不……啊、啊啊……”


    明明應該非常疼痛,卻開始覺得似乎混雜了並非僅此而已的感覺。被對方任憑欲望左右而粗魯地再三貫穿的身體,逐漸地喪失了現實感。


    “啊……啊啊……”


    激烈的行為讓吉野哭泣出來。身體和頭腦都一片混亂。


    就好像伴隨著嘎吱嘎吱的聲音而起伏的沙發一樣,自己的身體也許會就這麽壞掉。吉野在一片空白的頭腦中思考著那樣的事情。


    (幹脆壞掉好了。如果變得七零八落,什麽都不明白就好了……)


    但是,在他快又失去意識時所看到的羽鳥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麽卻似乎比吉野還要痛苦。明明是正在傷害自己的人,為什麽還要露出如此的表情呢?吉野覺得自己想要想辦法安慰羽鳥。


    “啊,啊……不……”


    可是,畢竟還是到了極限。一定已經無法保持意識了吧?


    感覺到思考的朦朧,吉野垂下眼簾。於是乎,在意識眼看就要差點喪失的瞬間,羽鳥輕聲的呢喃傳入了耳朵。


    “……我一直,都愛著你。”


    (——為什麽,要說那種話呢……真是的,莫名其妙……)


    為什麽要對自己做出這種事情呢?為什麽要對自己說那種事情呢?


    還有一點不明白的,就是自己的心。


    “我……我……”


    想要傳達的語言,被逐漸模糊的意識所吸走。


    然後,是聽起來格外遙遠的自己的喘息聲。這就是那一天的吉野的最後的記憶。


    “唔唔……眼前都是金星……”


    被高燒所襲擊的吉野,在自己的床上嗯嗯的哼哼。


    在交出原稿後,身體的疲勞和超出極限的頭腦運作重疊到一起,徹底地擊沉了吉野。


    因為在這樣的狀態下好歹還是完成了原稿,所以他很希望作為專業人士的典範受到誇獎——當然了,這是開玩笑的。其實他是出於


    必須向各色人等道歉的立場上。這次是從出道起到現在為止,最最糟糕的工作狀態吧?


    “呼啊……”


    雖然主要是因為被羽鳥做出了那種事情而讓他顧不得原稿了。但是不管發生的多麽討厭的事情,工作就是工作。吉野認為,就算是在私人生活中感到煩惱,因此就妨礙到工作也是身為專業人士的最差勁的表現。


    (話雖這麽說,理想和現實可是很難一致的啊……)


    就算腦袋裏麵明白這些道理,工作的手還是無法像樣地活動,甚至於無法考慮順序的事情。盡管他很努力地去嚐試不在意那個,可是頭腦還是無論如何都總是背羽鳥的事情占據。這種感覺對他而言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因為覺得是第一次考慮了太多事情而變得混亂,所以他曾今嚐試中斷工作。可是不管在怎麽考慮,吉野也無法明白羽鳥的想法。


    (也就是說,不明白的事情再怎麽考慮也不明白。)


    最後,他決定先不去管什麽煩惱了。在中途切換想法,讓自己的注意力強行集中在原稿上。


    雖然每次都是在千鈞一發之際才交上原稿,可是吉野至少不想嚐試開天窗的滋味。所以吉野堪稱付出了有生以來的最大努力。他覺得自己這次的趕稿經過甚至可以用奇跡來形容。


    當然了,最終沒有開天窗還要多虧了和他一起努力的助手們,以及在各個地方奔波,幫助他延後截稿日的羽鳥。


    可是在完成原稿的期間,他和羽鳥沒有說過任何工作以外的事情,就算直接見麵也從來不讓目光相接觸。


    (……從我的角度來說,還是這樣比較輕鬆啊。)


    總而言之,他就是靠著這樣那樣的努力而終於完成了原稿。結果在完成額瞬間,吉野就因為繃緊了的神經鬆弛下來而倒下了。


    “回頭必須去向大家道歉……”


    他覺得自己至今為止,從來沒有如此麻煩過他人。麵對被他麻煩倒了不能再麻煩的助手們,他真的覺得抬不起頭來。


    總而言之,等身體恢複後,就以慶功會之類的名義請他們大吃一頓比較好吧?


    (剩下的——就是那家夥了……)


    雖然為了完成原稿而一直逃避,但是想進一步逃避下去還是太勉強了吧?


    如果是普通的朋友做出那種事情的話,完全可以今後再也不聯係,徹底無視對方的存在。


    但是羽鳥是他的童年好友,也是責任編輯這一不可或缺的工作上的夥伴。


    雖然是理所當然的現實,但是就連逃避都無法做到的這個狀況,對於現在的吉野來說太過痛苦。


    “為什麽會變成那個樣子啊?”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再次喃喃自語。不管怎麽思考也無法得出答案。可是就算知道不會有答案,還是不由自主去進行思考。


    (難道說,小羽和優進展的不順利嗎?)


    在那個雨天中,兩人在接吻之前怎麽看都是在爭執。也就是說,羽鳥被柳瀨甩了嗎?然後又誤會以為吉野從柳瀨那裏聽說了這件事,於是無法壓抑的煩躁而用身邊的自己來發泄欲望嗎?


    (那麽,我是優的替代品嗎?)


    那個激情,那個近乎粗魯的臂膀,好像要奪取一切的吻,全都是因為自己是柳瀨的替代品,才傾瀉到自己身上的嗎?


    (話說回來,什麽叫替代品!對小羽而言,我隻是這種程度的人嗎?)


    一想到這裏,就忍不住地火大。幾乎要因為不甘心和窩囊而哭泣出來。


    當然了,他也因為被襲擊的事情而生氣。如果是其他的家夥做了這種事情的話,他絕對會報警吧?


    可是正因為對方是羽鳥,所以吉野想要聽他本人好好說明會如此做的理由。而且,原本以為自己最聊覺羽鳥,結果卻根本搞不懂他的想法。這一點也讓他十分惱火。


    (為什麽不和我商量呢?在作出那種事情之前……難道說我連商量對象都不配做嗎?)


    胸口疼痛。因為覺得對羽鳥而言,自己的存在位於低的位置,所以吉野十分痛苦。


    ——而且。


    “優他到底討厭小羽的哪裏呢?”


    他覺得羽鳥真的是很好的人。雖然不知道柳瀨看不上羽鳥的哪裏,但他覺得如果和羽鳥交往的話一定會獲得幸福。


    他覺得就算兩人都是男的,甩掉羽鳥這種程度的男人也太浪費了。如果實在躊躇的話,隻要和自己商量的話,自己明明會推他一把的……


    明明應該是從心底這麽認為,但吉野的胸口總存在著什麽亂糟糟的東西。


    “可惡……”


    這一點是因為被抱住時的感觸還殘留在體內的關係吧?


    (那家夥還存在著我所不知道的部分……)


    對於吉野而言,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感情那麽外露的羽鳥。


    他對於柳瀨的感情,一定就和他那時抱住自己的手臂一樣強大吧?但是,自己甚至連羽鳥體內存在著那麽火熱的東西都不知道。


    “假如小羽喜歡的人是我的話還要好一些……”


    沉浸在感慨中,無意識地喃喃自語的吉野,因為自己的發言而大為慌張。


    “啊!?我再說什麽呢?”


    (不對不對,這是是因為在少女漫畫中也許這樣比較容易展開,絕對不是我有那方麵的意思!)


    對然拚命為自己找借口,但還是覺得臉上一片通紅。


    “……如果,全部都是夢的話……”


    至今為止的事情全部都是,噩夢。等清醒過來之後,還是會在平時的咖啡店對著羽鳥因為大綱而煩惱。雖然也不太想領教那種難受的修羅場,可是至少要比和羽鳥保持著尷尬的關係要好得多。


    當吉野像這樣在床上翻來滾去之後,放在床頭的手機發出了收到短信的聲音。


    “短信?優嗎?”


    在他倒下的時候,位於他身邊的人是柳瀨,為他叫來救護車的人也是他。因為擔心堅持不肯住院而回到家裏的吉野,他一直在很勤快地發送短信。


    “啊……”


    但是那個名為“辛苦了”的短信是羽鳥發來的。


    【身體的情況怎麽樣了?如果實在難受的話,我可以拜托認識的醫生上門為你看病。這次真是多虧了你的努力。還有,之前說過可以用在資料中的煙火大會就是這周末。假如身體能恢複的話要不要去看?如果可能的話,我想要就上次的事情好好和你談一下。羽鳥】


    看完短信的吉野,因為飄蕩著羽鳥的認真風格的文風而露出苦笑。


    “……該說是很有那家夥的風格嗎……”


    這種地方果然還是敵不過他啊。吉野再度感到佩服。


    明明存在著完全不觸及那時候的事情,就當作沒有發生過的選項,可是羽鳥好像沒有半點逃避的意思。自己卻滿腦子都在想應該怎麽逃避,或者說如果是場夢就好了。


    “看起來他想單的喜歡優啊……”


    認真的羽鳥一定是因為太過愛柳瀨,所以被甩掉之後因為大受打擊,才失常之下對自己做出了那種事情。


    也許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吉野的心情也平靜了下來吧?現在他多少可以冷靜係進行思考了。


    (雖然生氣,卻無法憎恨他嗎?)


    雖然感覺到不可思議的寂寞感,吉野還是決定去參加約定好的煙火大會。


    “我不想就這樣和那家夥一刀兩斷……”


    就算是為了這個,也要好好地從羽鳥那裏問出理由。不想就這樣含糊過去,吉野從心底這麽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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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吉野的身


    體在順利地回複。也許一方麵是因為原本身體就很健康,一方麵也是因為心情變得積極向前的關係。當抱著柳瀨送來的食物大吃特吃後,因為修羅場發燒減少的體重也就徹底恢複了原樣。


    然後,就是煙火大會當天——


    約定的碰頭場所是位於和祭祀會場相反方向的小型神社的後方。當他等到黃昏去了那裏後,羽鳥已經到了了那裏。也許是今天不用上班吧?羽鳥的打扮要比平時休閑。吉野不知道為什麽因為這樣的羽鳥而心跳加速。


    (什、什麽嘛!剛才的心跳加速時怎麽回事……)


    一定是因為不習慣的服裝而吃驚。強行得出這個結論後,吉野向羽鳥發出招呼。


    “嗨!”


    原本想要表現的和平時一樣,但是很明顯聲音有所變調。


    (哇……糟糕,聲音變調了……)


    原本以為會被指摘除態度的奇怪,但羽鳥的樣子也微妙的尷尬。羽鳥一定和吉野一樣緊張吧?


    “……走吧。我知道能清楚看到煙火的地方。”


    吉野慌忙追在率先大步走出的羽鳥身後。雖然覺得如果不說什麽就不太自然,可是卻冒不出語言來。在維持著無聲而和人流逆行,穿過細長的小路後,不久之後他們到達了沒有人煙的河岸。


    “就是這裏嗎?”


    “我聽附近的人說。不僅僅是連當地的人都不怎麽來,而且好像可以清楚的看見上流的煙火。”


    “哦!”


    在那之後對話又中斷了。因為是和煙火會場有些距離的地方,所以人群的嘈雜聲也不會傳來。能夠聽到的隻有從子的鳴叫聲和河流的流水聲。


    (等煙火開始後,才又會說什麽吧?)


    就在吉野死心地要坐到岸邊時,羽鳥唐突的開了口。


    “——我不會在擔任你的責編。”


    “啊!?為什麽!?”


    吉野大吃一驚,維持著要坐下去的姿勢全身僵硬。麵對因為驚愕而瞠目結舌的吉野,羽鳥淡淡地繼續下去。


    “這次原稿的延遲是我的過錯吧?我做出了會失去你的……作家的信賴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雖然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你,但是可以代替我的人還有的是。幸好我們編輯部有不少優秀的編輯。”


    因為羽鳥的闡述有條有理,吉野甚至沒有插口的餘地。


    “我取得了主編的承諾。假如你有什麽具體的人選上的希望——”


    “等一下!等等!為什麽突然會這樣?”


    因為無法跟上突然的展開,吉野慌忙打斷了羽鳥的話。


    今天他之所以把自己交出來,不是為了談一下上次的事情嗎?他無法認可對方那樣單方麵的得出結論。


    “已經決定了!”


    “什麽叫決定了!小羽!你冷靜!不對,現在該冷靜的人是我嗎?”


    麵對混亂的吉野,羽鳥進一步發出了致命的一擊。


    “我愛你!”


    (……啊?)


    連音調都沒有改變,就好在談論今天晚飯菜單一樣的口氣,讓吉野的腦海越發一片空白。


    “雖然我想你多半已經知道了,不過我覺得還是應該親口對你說一次。”


    麵對就好像在闡述過去的回憶一樣的羽鳥,吉野眨了眨眼睛。


    (我愛你?已經知道了?到底是什麽啊……?)


    因為無法跟上單方麵不斷展開的內容,吉野忍不住有抱頭的衝動。因為覺得如果再聽一遍的話也許能理解,所以界定暫且嚐試拜托對方再說一次。


    “……對不起,你能不能再說一次……你剛才說……什麽……”


    “我愛你。我從懂事時起就一直愛著你。”


    羽鳥用沒有絲毫陰影的眼神筆直地凝視著吉野,帶著真誠的表情一字一句地清楚地吐出了話語。這一來吉野終於能理解了羽鳥的話中的意思,可是這就次不同的困惑又籠罩了吉野。


    “???等一下。畢竟你不是喜歡優嗎?”


    (小羽喜歡優,優不喜歡小雨,或者說是無法直率地承認喜歡他而拒絕了他。因此一心認為無望的小羽把我當成替代品……奇怪?)


    羽鳥的語言和吉野預料的內容完全合不上。而且羽鳥因為吉野的詢問露出了超級不快的表情。


    “……為什麽我必須去喜歡那家夥啊?”


    “也就是說?咦?什麽?優的事情是我誤會了嗎?”


    “沒錯。你到底看到了我們的什麽,才會得出如此惡心的誤會啊?”


    羽鳥如此說著不快的皺起眉頭。那個樣子不過從哪個角度來看,也不是應該對愛戀的對象采取的態度。


    “那麽……小羽喜歡的人,真的是我?啊?”


    “我還以為是因為從柳瀨那裏聽說了我的感情,所以才會變得不對勁。”


    “完、完全不是……”


    吉野一麵拚命搖頭否定,一麵想起了之前羽鳥吞吞吐吐的電話。在他詢問是不是從柳瀨那裏聽到了什麽的時候,自己雖然做出了否定,但是那時候他因為羽鳥詢問了和柳瀨同樣的問題而動搖,不由自主采取了僵硬的態度。


    一定是那個態度讓羽鳥產生了什麽誤會吧。


    (所以才會來到我家嗎?)


    吉野終於注意到自己鬧了很大的誤會。


    羽鳥表情複雜地看著茫然的吉野,突然將視線轉向河邊。


    “因為想要留在你的身邊,我才選擇了這個工作。在成為你的責編的時候我很高興。可是,因為知道吉野是直人,所以我一直隱瞞了這份感情。”


    “那、那算什麽嘛……”


    吉野因為被告知的事情的重大而茫然,渾身無力地癱坐在了當場。


    羽鳥居然常年對自己隱瞞了這份感情,還有他居然是為了自己才定下這個工作——


    “我完全沒注意到……”


    “因為我是努力避免讓你注意到。”


    雖然他表情清涼,可是這是多麽痛苦的事情呢?一定是非常的煩惱吧。


    (盡管如此,我卻毫無自覺地超出二十年地依賴於小羽的好意……)


    一想到這裏,吉野就覺得說不出的對不起羽鳥。作為描繪戀愛漫畫的暢銷作家,自己是不是過於遲鈍了一些呢?


    “啊……那麽,難不成你曾經把我當成自慰的小菜?”


    因為想要打破沉重的氣氛,吉野嚐試著開了個黃笑話。


    但是和輕笑著表示的吉野相反,羽鳥的回答卻極為認真。


    “每次都是。”


    “……唔。”


    幾頁的臉孔火辣辣係紅了起來,他注意到了自己的心髒也狂跳起來。


    “你、你幹什麽啊?也沒有征求我的同意就……”


    雖然覺得暗到這種程度的話臉上的紅暈應該不會被羽鳥發現,可實際也還是為了避免心髒狂跳被發現而抱怨了一句。


    於是乎,羽鳥仿佛自嘲般的笑了出來。


    “你覺得惡心吧?二十八年來就隻當做友人的家夥,居然對自己抱有這樣的感情。”


    “我也沒覺得惡心啦……”


    (……奇怪?對了。我沒有覺得惡心……)


    就算是碑文,就算是被強心侵犯,也完全沒有厭惡感。第一次注意到這個事實的吉野不由自主有些迷惑。


    “哪個,我真的……”


    “你不用這麽為我著想。我很抱歉上次無視你的感情抱了你的事情。雖然絕對是不該獲得原諒的,但是真的很抱歉。”


    說到這裏,羽鳥深深地低頭。


    吉野沒想到自己從身高拉開後就幾乎沒有見過的羽鳥的頭頂,居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暴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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