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無法阻擋的心意翻譯:百度貼吧-passport.baidu./?detail&aid=6&default_tab=1&un=youco


    youco


    莉迪雅被格魯比帶到了小河邊的一間小屋裏。


    因為來到這裏的時候是晚上的緣故,周圍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在格魯比出門之後,莉迪雅一邊聽著潺潺的水聲和吱嘎作響的水車的韻律,一邊側臥在長凳上麵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爐子裏正生著火,怪不得一點都沒覺得冷。格魯比應該是不會用火的,到底是誰生的火呢?


    她擦了擦被煙熏得髒兮兮的窗玻璃,朝外麵望去。拂曉的霧靄像白色的輕煙般在附近彌漫著,架著小橋的小河和樹木,在朦朧的景色中看起來好像時隱時現的幻影。


    她打開窗戶探出了身體,橋的對麵被樹木和霧靄遮住了,看不到像民房一類的東西。


    但是,這間小屋裏的油燈上,貼著和莉迪雅家裏的油燈上同樣的商標。所以,這裏大概不是妖精世界,而是人類的世界。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埃德加的訂婚戒指上的月光石正在她的無名指上散發著光芒。這塊月光石原來的主人,既是第一代青騎士伯爵的守護妖精也是他的妃子。


    因為隻有埃德加才能取下它,所以格魯比才沒能無視莉迪雅的意誌,把她帶到妖精世界去吧。


    如果這裏是人類世界的話,離倫敦應該不會很遠。


    埃德加已經放走烏路亞了嗎?


    一聲可憐巴巴的呼喚打斷了她的思緒。


    「莉迪雅……喂……」


    她環視著小屋,但是什麽人都沒看到。


    「莉迪雅——幫幫我啊」


    她分辨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仔細搜尋立在小房中間的梯子對麵的地方。於是——


    「尼可!哎,你怎麽會在這裏?」


    被綁在柱子上的灰色妖精貓,一臉氣憤地看著莉迪雅。


    「我一直在叫你啊,你怎麽不起來呀?格魯比那混蛋,居然敢對本大爺這麽過分!」


    莉迪雅連忙一邊道歉,一邊幫它解開。


    「怎麽連你也……你是被格魯比捉來的嗎?」


    「天曉得。他半夜裏突然闖進來,把睡夢中的本大爺一把抓起來帶到這種地方。他讓我用火柴把火點著,我本以為就這點事呢,結果他讓我暫時待在這裏,還把我捆得這麽結實」


    尼可雖然是妖精,可是連火柴之類的都會用,所以被格魯比利用了吧。


    解開了繩索的尼可,連忙開始整理豎起來的亂毛。


    「莉迪雅,你到底為什麽要跟格魯比一起跑了呀?伯爵那家夥超級失落喲」


    胸口傳來一陣刺痛。


    「拜你所賜,昨晚他抓住了我,想把我弄到他被窩裏去,有時候真像個小孩子呢。真希望他能正經一點」


    尼可雖然在抱怨,卻不像從前那樣對埃德加的態度感到憤慨了。


    「最近,你跟埃德加關係很要好呢」


    「啊?你以為我是為了誰才和他搞好關係的呀?」


    他一副吃驚的樣子,兩手叉腰仰視著莉迪雅。


    「真是的,一點也不知道我有多辛苦」


    「哎……?」


    「哎什麽呀。你對伯爵動心了吧?」


    「你,你說什麽啊……對那種喜歡玩弄女性的家夥嗎?」


    「我說,我可是從你出生的時候起就一直在你身邊啦。你深夜時分悄悄出門,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沒多久又哭著回來了,說他叫了別的女人的名字,把次日造訪的伯爵趕了回去。這樣就算是笨蛋也能看出來吧」


    莉迪雅紅著臉低下了頭。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本大爺怎麽會接近那種把我當成貓一樣對待的傲慢家夥呢」


    那可不太好說,高級紅茶和點心恐怕也起了不少作用吧。她快速地偷瞄了他一眼,尼可正神氣活現地向後仰著頭。


    「比、比這件事,尼可,格魯比到底有什麽打算呢?」


    因為覺得很不好意思,莉迪雅把頭轉向一邊,岔開了話題。


    「我哪知道啊。不管怎樣,趁那匹馬不在趕快回去吧」


    然而,尼可一回頭,卻發現格魯比筆直地站在了他麵前。


    「我才不是馬呢,你這隻貓」


    突然出現的格魯比,給了尼可一腳。


    尼可「喵」地慘叫一聲,在空中快速旋轉了好幾圈,落在了架子上麵。


    「你幹什麽啊!」


    他氣得要命,背上的毛全都豎了起來,不過,格魯比完全不理會尼可的威嚇。


    「莉迪雅,吃早飯了。你餓了吧?」


    他一邊說,一邊把麵包和幾塊的幹酪扔在莉迪雅的膝蓋上。


    「這不是偷來的,是我用野鴨換來的。你沒辦法把野鴨整個兒吞下去吧?」


    他好像想說明他為了莉迪雅費了不少力氣。


    對這些,她也不是沒有感激之情的。而且如果扔在她膝蓋上的是野鴨的死屍,她也確實會感到很為難。


    「喂,本大爺的份兒呢?」


    尼可不高興地說道。


    「啊?你自己想辦法吧」


    「把我捆起來扔在這兒,你想怎麽樣啊!」


    「尼可,我分一半給你吧」


    「不是這種問題吧?這家夥那種自以為是的態度實在讓人來氣……」


    生氣地跺著腳的尼可,被格魯比輕輕地抓住,拎了起來,結果他馬上失去了威勢縮成了一團。


    「幹、幹嘛呀?喂,放開我,我一點都不好吃呀」


    「等等,格魯比,請你住手」


    「我才不會想吃這種病貓呢。聽好了,你這隻身為妖精卻聽命於那個假冒的青騎士伯爵的臭貓,把我的話好好傳達給那家夥:雷溫那小子在倫敦附近的民宅裏,是車站西側,有紅屋頂和黑煙囪的那家,門前放著一盆雛菊。你都聽明白了吧」


    說完,他把尼可朝窗外一扔。


    「尼可!你幹什麽呀,格魯比!」


    格魯比抓住了莉迪雅,這讓她突然感到不安起來。


    格魯比說過如果放了烏路亞就會說出雷溫的所在地。莉迪雅本以為,在確認夢魔封入烏路亞體內之後,自己就可以帶著雷溫的情報回到埃德加身邊。但是格魯比卻讓尼可去傳話,這樣,格魯比就既不必封住夢魔,也不必放莉迪雅回去了。


    「格魯比,我也想和尼可一起回倫敦」


    「你不用這麽著急吧」


    格魯比擋在了唯一的門前麵。


    「夢魔怎麽樣了?」


    「它嘛,吃了不少餌料,再加上與雷溫那小子體內的強大魔力共鳴,完全長大了,已經不再適合放在人類的身體裏,所以暫時把它拴在倫敦橋上了。那座橋好像從很久以前就是這座城市的結界吧?總之尤利西斯那家夥把夢魔拴在那裏是為了讓它繼續成長。那確實是個能引出魔力的地方。而且那裏人來人往的,也能給夢魔提供足夠的餌料」


    格魯比本來就是這麽打算的,他早就知道已經不能再用烏路亞做夢魔的籠子了。


    「所以,莉迪雅,別接近那座橋喲」


    但他還是向埃德加提出了交易。


    「那麽……你為什麽要求放了烏路亞小姐?」


    「因為不能把你作為交易的條件。隻有那樣說,你才會和我一起來。你跟我到了這裏之後,因為已經不能把夢魔關到烏路亞體內了,所以你也就沒必要回到伯爵那邊去啦」


    「你……騙了我?」


    她用力推開了格魯比,不過他卻滿不在乎。


    「我總是被欺騙,不但讓你和伯爵訂了婚,還被尤利西斯騙了。所以我重新考慮了一下與人類交往的方法」


    即使不說謊也能騙人,埃德加這樣說過。


    隻要隱瞞事實就行了。


    我是怎麽回事?


    總也看不透事情的真相。


    明知如此,還總是懷疑最想信任的人。


    不能完全相信他,無法傳達自己的心意,明明說好要陪在他身邊卻又離開了他。總害怕自己會受傷,卻不斷地傷害他。


    「你讓開,格魯比,我必須得回去!」


    身材高挑,體形勻稱,幾近完美的格魯比,雖然被莉迪雅捶打著胸口,卻完全無動於衷。


    莉迪雅的手反倒打痛了。格魯比像是在擔心她那纖細的手指會紅腫起來,把莉迪雅的手握在手心裏,製止了她。


    「你討厭我嗎?」


    「不是的。但是,拜托你……」


    「求你了,我隻是想保護你而已」


    反倒被他所懇求,莉迪雅不知所措了。


    「伯爵的敵人決不是尋常之輩。我也說不太好,大概就是以人類的姿態現身的魔物一類的東西。……不,雖然是人類,但卻能感覺到他好像懷有無窮的怨恨」


    莉迪雅難以理解那到底是怎樣的印象。不過可以想象,那是被人從英國驅逐出去的王子一夥,以及由於戰亂和迫害而喪命的支持者們的怨恨。


    「你見到王子了嗎?」


    「隻看過一眼」


    「他像尤利西斯那樣能使用妖精的力量嗎?」


    「不好說,因為與妖精交涉的工作,他好像全部交給尤利西斯去做了。但就算沒有那種力量,他的存在本身就散發著危險的氣息。他擁有強烈的負向引力。怎麽說呢,那個伯爵也有某種吸引別人的特質,還有這個國家的人隻要對方是王族就會懷有敬意吧。就是這種能左右他人命運的力量……特別是,會吸引負麵的感情和破壞的欲望」


    這就是打算讓埃德加陷入絕望,讓他心中充斥著負麵感情並被其支配的王子。他現在也不想改變這種做法,打算慢慢折磨埃德加直到最後。


    不可以離開他。


    那個對她說「你哪裏都不要去」的他。問她是不是瞧不起他時,看向她的寂寞表情。


    波爾也好,湯姆金斯也好,在其他熟悉的人麵前,他還是一副平時那種輕佻傲慢自以為是樣子。但是莉迪雅知道,即使雷溫被奪走,他仍然沒有放棄希望,還在努力地支撐著自己。


    埃德加隻會在莉迪雅麵前露出弱點。


    可能隻是因為自己的立場本來就與信任他的同伴們有著微妙的區別,他才會這樣做,但莉迪亞不討厭這樣的埃德加。


    她認為,即使是像自己這樣的平凡無奇的少女,也能夠理解他。一想到他也是非常普通的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就覺得自己也有能幫得上忙的時候。


    僅憑這一點,自己陪在他身邊對他就應該是有價值的。


    「……我想回去」


    莉迪雅低下頭,擠出了這句話。


    格魯比在擔心她,莉迪雅完全明白。但是,不能待在這裏。


    「你喜歡那個伯爵嗎?」


    即使不像雅美一樣熱情,莉迪雅也以自己的方式喜歡著他。


    「但是那家夥會好好地珍惜你嗎?」


    這隻能去問埃德加的真心了。


    莉迪雅隻覺得,不管他的心在何處,現在都想回去陪伴他。


    「格魯比,你並不會因為孤獨而感到痛苦。妖精與人類是不同的」


    「如果孤獨對你來說是種痛苦,那我就決不讓你感到孤獨」


    「不,不是那樣的。隻有當別人幫你治愈了孤獨的時候,人才能從心底擺脫孤獨感」


    直到遇見埃德加,莉迪雅才體會到了被人需要的快樂。因為有妖精們的陪伴,她一直覺得自己並不孤獨。


    雖然的確算不上孤獨,不過,她既也無法想象自己能成為別人的精神慰藉和救贖,也不知道自己會那種充實感所改變。


    不能對他放鬆警惕。雖然這麽想,但還是喜歡上了他,因為他不客氣地觸摸她時,態度輕佻地對她花言巧語時,凝視著她的表情看起來是那麽幸福。


    受傷的時候會需要莉迪雅,還說隻要有莉迪雅在他就能戰鬥下去。


    「因此,我想留在埃德加身邊」


    「你會被殺死的」


    「我想和他一起拯救雷溫」


    「那個寄宿著不知是蛇還是鳥一樣的怪物的小子,和你沒關係吧」


    「他也是我的朋友啊」


    「現在可不行」


    帶有黑珍珠光澤的魔性之瞳凝視著莉迪雅。


    格魯比擁有能讓人迷惑,停止思考的魔力,以便把人誘入水中吃掉。這是水棲馬天生的力量。


    莉迪雅覺得全身的力量逐漸消失了。一陣頭暈目眩。


    格魯比已經不再對使用魔力的事感到猶豫,因此月光石的驅魔之力也不再奏效了。


    限製格魯比的行動的,隻有莉迪雅和埃德加之間那敷衍了事的婚約誓言。雖然那至今還是帶她去異界的阻礙,但是他決不打算讓她回到埃德加身邊,黑珍珠般的眼睛裏透出了強烈的決心。


    格魯比伸開雙臂,抱住了莉迪雅。


    在像浮在平靜無波的水麵上一樣的愉悅中,她失去了意識。


    *


    雷溫在倫敦橋的附近。


    得到了尼可的帶來的消息後,埃德加馬上找到了那間有問題的民宅,派部下在附近監視。


    在倫敦橋另一側的城市對岸,穿過連結著車站的高架鐵路,離開大道向西走的話,就能看到一片髒亂的風景。


    那裏並排著幾間細長的民房,其中的一間與格魯比告訴尼可的特征完全一致。


    埃德加在對其進行調查的同時,也找到了格魯比囚禁莉迪雅的那間小屋。不過,他找到的時候已經是人去屋空了。


    早上天還蒙蒙亮的時候,他在路口搭乘馬車,確認了那棟依稀可辨的正麵狹窄的四層建築。


    然後,埃德加一邊等待部下的報告,一邊思考起尼可的話。


    『因為是格魯比嘛,所以很可能在水邊的某處地方』


    僅僅知道是水邊,依然無從找起。


    即便如此,他還是盡可能地克製住想要到處亂跑尋找她的衝動,在這裏等待著。


    因為雷溫麵臨的危險更為緊迫,所以要優先考慮他。


    格魯比至少不會傷害莉迪雅。但是,雷溫沒準什麽時候就會被反複無常的王子殺掉。


    王子想研究雷溫的能力和精靈的秘密,所以應該不會輕易殺掉他,埃德加雖然考慮到了這一點,但卻不知道他為了打擊自己,會對雷溫做什麽。


    「青騎士伯爵!讓您久等了!」


    不知從哪裏傳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


    從車窗輕輕飄入的樹葉,在馬車的座位上不自然地移動著。


    因為埃德加雖然能聽到他的聲音,但至今仍無法看到他,所以妖精哥布林用這種方式告訴他自己的位置。


    埃德加無法理解這是怎麽回事,不過,既然有像尼可和格魯比一樣任何人都能看見的妖精,那麽也就會有一般人看不見的妖精吧。


    可是,埃德加作為青騎士伯爵,卻沒有能看見妖精的能力,哥布林好像也毫不介意。


    「還好趕上了,伯爵。一聽說您要出征,我就馬上趕過來了」


    問題是這個妖精的價值觀可能還停留在中世紀的水準上。


    「怎麽回事呀,哥布林?」


    埃德加拿起樹葉托在手上,不知


    道哥布林是不是也一起在他手上了,但他還是一邊看著那裏,一邊等待妖精的回答。


    「其實,我們一族為伯爵製作的鎧甲完成了」


    「鎧甲?可是,那種東西在這個時代……」


    然而,哥布林放在埃德加手裏的,是一個銀色的硬幣大小的東西。


    「這是?」


    「是鎧甲」


    聲音裏充滿了自信。


    「這是你們自己用的?」


    「不,是給伯爵用的。請您使用它」


    「……這個,謝謝你」


    「啊呀,從現在開始,伯爵,您和莉迪雅小姐還是早做結婚的打算為好喲。一但你們二位結下正式的婚姻,那顆月光石的力量也會增強,就不會再讓水棲馬有機可乘啦」


    如果可以的話就不會這麽辛苦了。


    對意誌消沉下來的埃德加毫不理會,說完話後,那片樹葉就輕輕地從車窗飄了出去。恐怕,哥布林也一起走了吧。


    取而代之出現在窗口的,是緋月那對大塊頭的雙胞胎。


    「伯爵,還是感覺不到裏麵有人。既沒有生火的跡象,也看不到燈光」


    人們已經陸續開始起床,可以看到附近幾戶人家的煙囪在冒煙,窗簾後也透出了燈光,充滿了生活氣息。但是有問題的那家卻一點變化也沒有。


    「我們試著假扮成賣東西的按了門鈴,但是沒有人來開門」


    聽完傑克和路易斯的報告,埃德加一邊把“鎧甲”放進裏麵的口袋,一邊考慮起來。


    雷溫已經被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嗎?


    「昨晚烏路亞也是在這一帶不見蹤影的吧?」


    昨天,為了履行對格魯比的承諾,他稍稍放鬆了警戒,給她留了一點逃跑的間隙。


    她可能會懷疑是不是故意放她逃跑的,而且也可能想到了會被人跟蹤,總之,她逃向了倫敦橋,過了橋後離開大道向西走,突然間無影無蹤了。


    如果這裏是王子的組織的一個藏身之處,那麽烏路亞有可能逃進去了。


    如果是這樣,她也許正屏住呼吸躲藏在裏麵。


    隻不過,這戶人家的門前和窗台上擺放著盆栽,所以看起來不像秘密據點,而更像是非常普通的民居。花盆裏栽的花生機勃勃,給人一種女仆很快就會出來打掃門前的感覺。


    「要闖進去嗎,伯爵?」


    「又來了一個新情報喲」


    他一邊說一邊轉移了視線。清晨的薄霧還沒有散去,周圍幾乎沒有人影。他的目光停在了正接近這輛馬車,留著黑胡子的胖男人身上。


    「伯爵,讓您久等了。我已經打聽到了住在那家的居民的情況」


    他是緋月的幹部史瑞德。


    他遞過來一份筆記,埃德加快速地瀏覽起來。


    那家人姓韋伯斯特。戶主是鐵路公司的原職員,已經退休,老夫妻兩人一起生活。不過韋伯斯特先生在常去的酒吧裏不經意間說起過,最近他的弟弟帶著養子從印度回國了。


    「……是王子和烏路亞」


    讀到這裏,埃德加嘟噥了一句。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兩位老夫妻恐怕是王子的手下吧。或者是,王子殺死了韋伯斯特先生真正的弟弟,然後冒充他嗎?


    尤利西斯也曾冒充別人的親戚潛入英國,說不定他們會再次使用同樣的手段。


    因為臉上大麵積的燒傷用繃帶包住了,所以與真正的弟弟長得不像也沒問題。


    「那個從印度回來的男人在國外發了財,所以出錢請這對夫妻去旅行。韋伯斯特先生告訴灑吧老板說,他暫時不在家,所以也不來酒吧了。據說那是兩周前的事情」


    「為了要躲藏起來,讓那對夫婦出去了嗎?」


    「真夠周到的」


    聽到這句話,埃德加忍不住皺起了眉毛。


    不祥的預感和悲慘的景象浮現在腦海裏,他決定現在暫時不去想這些事,下了馬車。


    他把作為伯爵家的傳家寶的梅洛歐寶劍插到佩劍用的皮帶上,抬起了頭。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派得上用場,不過,對缺乏與魔物對戰的能力的埃德加來說,至少可以起到避邪的作用吧。


    當然,如果對手是人類的話則是不錯的武器。


    「進去看看吧」


    埃德加說的話讓史瑞德困惑起來。


    「伯爵,從哪裏進去呢?」


    「從窗戶進去。先得把玻璃打碎吧?」


    「不過,雖說如此,您難道要親自出馬?」


    「有什麽問題嗎?」


    「畢竟,我們的領袖可是出身正統的伯爵啊。如果做出這種像小偷一樣的行為,對底下的人影響……」


    「哪條法律規定貴族不能走窗戶嗎?」


    「倒是有法律規定不可隨意私闖民宅」


    「史瑞德,你們雖說是義賊,但也沒少做小偷吧,還會在意法律嗎?」


    「萬一被當作小偷捉住,不但會被送進監獄,還會遭到恥笑啊。何況還是貴族私闖平民之家」


    史瑞德經常對埃德加特立獨行的做法看不順眼,但是已經沒時間在這裏爭論了。


    「我曾經潛入數位女性的家,卻從來沒有被當成小偷喲」


    埃德加向傑克和路易斯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跟上,然後朝建築物靠近過去。


    「這家的女性可是位老婦啊!」


    「就當我把她家和隔壁那家搞錯了」


    目瞪口呆的史瑞德,好像已經失去了反駁的心情,於是埃德加繼續說道:


    「史瑞德,你派兩個人從後門進去。然後,在外邊布置看守和聯絡的工作就交給你了」


    「隔壁那家根本沒人住」


    懊惱不已的史瑞德扔下這句話,就開始指揮身邊的部下們了。


    如果雷溫在裏麵,埃德加無論如何也要親自去。


    他們潛入了二樓的一個房間,是間空無一人的臥室。檢查完全部房間後,發現這裏果然是間空屋。


    「可能會有隱藏的房間,再好好找找」


    「明白了」


    埃德加身邊的那個人回答道,不知道是路易斯還是傑克。這時,台階上麵的另一個人叫道:


    「在閣樓上,好像是韋伯斯特夫婦!」


    埃德加跑了過去,看到那兩具死狀淒慘的屍體,歎了口氣。


    雖然料到會發生這種事,但他還是因為這種過分的做法而握緊了拳頭。


    王子早知道埃德加很快就會闖入這裏。因為烏路亞被捉住了,所以他當然會想到這一點,不過,他其實也想借此嘲弄埃德加吧。


    「……怎麽會這樣,好慘啊」


    緋月的年輕人對王子的組織在製作屍體方麵的低級趣味毫不知情,說話時聲音都在顫抖。


    「咦?不是兩個人,是三個。手臂……多出來了」


    聽到這句話,埃德加在被割開的黑色上衣上停住了目光。


    他用手杖把它挑起來,確認了一下。


    「是雷溫的上衣」


    他當然很驚慌。但他還是一邊慢慢地調整呼吸,一邊用視線尋找著與那條手臂對應的頭顱。


    那顆頭滾落在衣櫃的旁邊。


    留著長發,一看就知道是個女人。


    「啊——第三個人是女仆」


    「是這裏雇的傭人吧。隻雇了她一個人嗎?」


    埃德加在那一瞬間,祈禱般地閉上了雙眼。


    「可是,他們好像是最近才被殺的……這麽長的時間以來,一直是被監禁著的嗎?」


    「還真不嫌麻煩啊」


    「因為一旦殺了他們,就會傳出屍臭吧」


    他嘀咕了一句,往回走去。


    對這張來自王子的請帖,埃德加感到咬牙切齒。


    上麵寫著宴會即將開始了。


    「伯爵,壁櫥的背麵有洞……!」


    在樓下說話的,是剛才感覺不舒服,匆忙離開了閣樓的那個人。


    *


    他就像猛獸那樣,被關進了鐵籠子裏。


    雅美手執油燈,靠近了籠子。在裏麵蹲著一位可憐的少年。他不但被關進了這種地方,還被綁住了雙手。


    「雷溫,沒吃飯嗎?」


    雷溫沒有去碰那塊被粗魯地丟進籠中的麵包。對那種東西確實難以產生食欲,不過,現在的雷溫,別說是對食物,恐怕對瞄準他的刺客都不會做出反應了。


    即使在燈光的照射下,他好像也不覺得刺眼,隻是睜開眼睛正麵承受著油燈的光芒,能看得到他眼睛裏的深綠色。


    就像丟失了靈魂一樣。在他無神的瞳孔深處,因為接觸到夢魔而覺醒了的魔物,正在吞噬著雷溫的意識。雅美有這種感覺。


    從前他也曾數次陷入這樣的狀態。被精靈所支配,隨意地發泄殺戮的衝動之後,他總會疲憊不堪,變得幾乎對什麽都沒有反應。


    無法控製精靈而過度使用力量,身為人類的雷溫的身體是負擔不了的吧。


    追隨埃德加之後,那種事也就不再發生了。雅美在痛苦的回憶中凝視著弟弟。


    「喂,你可別隨便把他放出來啊」


    雅美慢慢地回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發現一位褐色皮膚的青年正站在門口,於是警覺地偷偷摸出了武器。


    這時,她想起了這位名叫烏路亞的人物是女扮男裝的。


    明明聽尤利西斯說過,她執行任務時失敗了,但她居然還活著,而且還完好無損地出現在這裏。


    怎麽回事?


    「你不是被捉住了嗎?」


    感覺到烏路亞並沒有什麽特別的緊張感,雅美稍稍解除了警戒,開口問道。


    「他讓我逃出來,是想讓我當媒鳥吧。你以前的主人會使用這種顯而易見的手段,好像沒有傳聞中那麽了不起,不是嗎?」


    據雅美所知,埃德加從來沒有讓敵人的手下全身而退過。何況王子也不會輕易饒恕失敗而歸的手下。


    「王子沒責問你嗎?」


    烏路亞「撲哧」地輕笑了一下。


    「我可是特別的」


    然後她(原文用的是“他”,不知是穀瑞惠錯亂了還是錄入錯亂了,鑒於前文中用的都是“她”,所以這裏也改成了“她”——youco)朝這個狹小的房間裏唯一的窗戶外麵望去。


    「宴會的會場就在前邊,那個倫敦塔的正對麵。然後,王子就在特等席上作壁上觀了。他也給你分配了任務」


    雅美本是自己決定來這裏的,但卻被王子安排參與到他正著手做的某件事中來,頓時感覺到一陣令人不快的寒氣。


    「你背著尤利西斯,偷偷來這裏看望他的事,王子似乎早就知道啦」


    「讓我做什麽?」


    「引導宴會的客人」


    「……埃德加大人」


    「沒錯。你會很快辦好的吧」


    雅美的視線落在在自己的雙手上。


    還活著。


    埃德加可以在任何時候,不必接近雅美,也不必給她預告就要了她的命。因為他擁有瑟爾奇的毛皮。


    但是,他還沒有行使那個權利。


    既然無論什麽時候都可以,為什麽不現在馬上就做呢?


    到底要背叛他到什麽地步,才能死呢?


    即使她認為自己還不能死,但如果那是埃德加的意願,她願意接受。


    但是,隻要還活著,她就不能違抗王子。


    「即使如此,我還是不能理解。居然冒險利用那個伯爵的傭人做手下,王子並不是好奇的人啊」


    雅美一動不動地看著不知為何心情不錯的烏路亞。


    烏路亞為了實現自己的願望而留在王子身邊。但是在雅美看來,卻有些值得同情。


    她太不了解王子了。


    「我憎恨王子。因為他知道得很清楚,所以才要利用我」


    隻要是能讓埃德加痛苦的事,他就會去做。如果不再需要她了,或者如果她對王子產生了威脅,那就殺了她。就是這麽簡單而已。


    「你真的相信嗎?王子會幫你取回故鄉的事」


    「你想說我愚蠢嗎?但你自己不也死乞白賴地懇求過王子嗎?求他讓你成為伯爵的女人」


    雅美默不做聲。她知道如果那樣說王子會覺得很有趣。但是王子已經看穿了雅美表麵上對他曲意逢迎,暗地裏卻在有所圖謀。


    真正讓王子覺得有趣的,是為了討他歡心而聲稱想要得到埃德加的雅美,實際上並不是做權宜之計,而是至今還繼續著對埃德加的感情。


    「你和我不是一樣嗎?既然自己做不到,就借助王子的力量」


    「不是的。我和你不一樣」


    雅美不知不覺提高了聲音。


    「可能吧,我想錯了。即使不依賴王子,我也擁有能實現願望的力量。我總算是意識到了這一點」


    她一邊說,一邊對雅美露出了蔑視的笑容。


    「沒錯,我才是關鍵。所以王子想要得到我」


    口氣忽然變得狂妄起來的烏路亞,從上衣的口袋取出了什麽東西。


    「你是白人,不過,你和我同樣流著哈迪雅的血吧?那麽你也是我的子民。今後,你可能也會和你弟弟一起替我工作的」


    那是兩塊呈現出深綠色的透輝石。


    一塊是被害的肯先生的所有物,另一塊是烏路亞自己的吧。兩塊應該都被王子放在身邊才對。


    「是王子交給我的喲。為了讓這個少年體內的精靈明白,我是哈迪雅王族的代表人」


    為了讓雷溫服從她。


    戰士的精靈會服從於王室的寶石,雅美從前聽森林裏的老人說過。因此精靈成為了國王忠實的守護者。


    但即使沒有寶石,雷溫還是信任埃德加,認他作自己的主人,並得以控製精靈。


    透輝石的力量,比雷溫的意誌更強大嗎?


    烏路亞慢慢地接近了雷溫的籠子。


    雅美隻能屏住呼吸注視著這一切。


    烏路亞把手從鐵籠子的空隙裏伸進去,輕輕地將透輝石放在低下頭的雷溫眉間。


    於是,雷溫的頭微微地動了一下。


    他還是雙目無神。但的確,他把注意力轉向烏路亞了。他體內的精靈對透輝石做出反應了嗎?


    雷溫不像是清醒過來的樣子。


    烏路亞取出了鑰匙,用它打開了鐵籠的門。


    「來,出來吧,我的仆人」


    雙手被縛的雷溫,慎重地站了起來。


    他邁著不穩的腳步,搖晃著從籠子裏踏出一步的時候,雅美情不自禁地向他伸出手去。


    瞬間,雷溫充滿攻擊性地抓住了那隻手,向上一扭,將她按倒在地。


    他用這迅速的一擊製伏了她。如果他手執利刃,那麽雅美已經沒命了。


    他的雙手依然被綁著。


    「住手」


    烏路亞隻用一句話就製止了他的行動,他放開了手。


    在埃德加身邊的時候,進入了戰鬥狀態的雷溫並不是非常聽話,但他卻完全服從於寶石的主人。


    「還是很馴服的嘛」


    烏路亞讓雷溫跪在她腳下,心滿意足地說道。


    「你打算對雷溫做什麽?」


    「王子好像打算利用這個少年狠狠打擊一下艾歇爾巴頓伯爵呢。然後


    ,再讓這個少年體內的魔物去尋找第三塊透輝石。既然是服從於王室寶石的魔物,應該也能嗅得出它的所在地吧」


    但是,烏路亞的嘴角露出了笑容,喃喃自語道:


    「王子和尤利西斯都不知道,第三塊寶石在我手裏。如果同時得到哈迪雅傳說中的魔王和他們想要的戰鬥女神,我會獲得多少力量呢?」


    *


    莉迪雅感覺到瞳孔深處射入了像針一樣的細小的光芒,睜開了眼睛。


    她從草地上坐起來。


    天空中布滿了雲,明明看不到太陽在哪裏,但是剛才莉迪雅感覺到的好像是晃眼的陽光似的。


    目光無意中落到身邊時,她看到月光石戒指正散發出淡淡的光芒。


    那是一塊會隨著月亮的盈虧而改變光輝的不可思議的寶石。它看上去比平時更明亮,是因為快到滿月的時候了吧。


    還是說,它是為了讓莉迪雅從格魯比的魔法中醒過來呢?


    這麽一想,她並沒有看到格魯比。


    在稀稀落落的樹木對麵,可以看到平緩的山丘。雖然看不到民房,但草地上卻留下了像是用腳踩出來的小路。


    趁現在應該能逃脫。莉迪雅一邊想一邊站了起來。


    格魯比以為在他的魔法影響下睡著的莉迪雅不會醒來,離開這裏去覓食了吧。


    莉迪雅想辦法從陡坡上爬下來,走到路上。她決定相信聯結著埃德加和自己的戒指的力量,沿著小路走了起來。


    她不清楚方向,不過,既然有路,總會遇到什麽人吧,到時候可以打聽一下。


    但是,莉迪雅第一個遇到的不是人類。


    是個坐在路邊的小石頭上,銜著煙管,個子很小,一臉皺紋的家夥。


    不管是眺望小路的遠處,還是環視山丘,都沒有發現人類的身影或是民居一類的建築物。


    「啊,善良的先生,請你告訴我好嗎?」


    結果,莉迪雅隻能向妖精搭話了。


    「倫敦在哪邊?」


    然後,她取出一塊格魯比給的幹酪放在草上麵。


    妖精從樹葉編成的,很難被稱作帽子的覆蓋物底下,瞥了莉迪雅一眼。


    (你很急嗎?)


    「是啊」


    於是,茶色的小妖精一邊吸著煙管一邊把頭轉向右邊。


    「謝謝你,善良的先生」


    她再次上路了。


    才一會兒工夫,天就忽然開始變暗了。


    離太陽落山還早著呢。雖然她這樣想,但周圍還是漸漸暗下去了。


    她突然發現,一直延續過來的小路到了盡頭,四周被鬱鬱蔥蔥的森林包圍了。


    「哎呀」,莉迪雅叫了一聲。


    原來如此,這一定是妖精的近路,真糟糕。


    明明是妖精博士,但卻時常一不留神犯錯,自己可真是丟人。


    但是已經不能回頭了,隻有闖闖看了。


    如果在這裏停下換個方向走的話,肯定會迷路,隻能按妖精告訴她的方向走下去了。


    莉迪雅為了鼓勵自己,輕輕地撫摸著戒指,繼續向前走去。


    *


    壁櫥背麵的牆上有一個大洞。這個洞把緊貼著建在狹小地基上的鄰居家的牆也穿透了。


    史瑞德說沒人住的那間房子,好像被烏路亞和王子的部下們擅自使用了。


    埃德加等人穿過那個洞進入鄰居家,很快就到達了一個中間放著鐵籠子的奇怪房間。


    「什麽啊,這是?還養了猛獸嗎?」


    是雷溫,埃德加喃喃自語。


    但是,插著鑰匙的籠門大開著,籠中隻有一塊滾落在地的麵包。


    「那位隨從少年被關在這種地方嗎?」


    這次又被帶到哪裏去了呢?


    「我忘記告訴你們了,雷溫現在也許處在比猛獸更危險的狀態」


    緋月的成員們用驚異的表情麵麵相覷。


    「那麽,找到之後要怎麽救出他呢?」


    埃德加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突然他感到有人,回頭看向門口。


    雅美正站在那裏。


    「請您對雷溫的事死心吧」


    她的目光緩緩地掃過擺開架勢的緋月成員們,毫無防備地走進了房間裏。


    「為什麽要讓我死心?」


    「雷溫的精靈承認持有兩塊透輝石的烏路亞為國王了。他已經成了替國王作戰,服從於哈迪雅的戰士。埃德加大人,如果接到了殺死你的命令,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動手吧」


    也就是說,他陷入了比失去自我,精靈暴走時更麻煩的狀態。


    因此,就能夠死心了嗎?


    即使精靈承認了烏路亞,那也絕不是雷溫自己的意誌。


    埃德加朝雅美走了過去。一邊接近,一邊用嚴厲的目光直視著她,於是她露出了疑惑的樣子,美麗的臉上表情有些僵硬,但她卻沒有轉移視線。


    「你不是為了說個才來的吧?你應該按王子的命令行動吧」


    「我還是有自由的意誌的」


    「因此,你特地來警告我?別再和我繞圈子了。你知道雷溫的住處吧?就算要強迫你我也會讓你說出來的」


    雖然這麽做讓他覺得痛苦,但埃德加還是必須與雅美敵對相向。


    「……把你帶到那裏去,就是我的任務」


    「原來如此,對王子來說,這是相當有趣的一場戲吧」


    「我隻能帶埃德加大人一個人去」


    雅美用隻有埃德加能聽見的音量小聲說道。


    是為了避免在這裏的緋月成員之間引起反對的騷動吧。


    但是隻邀請他一個人,對埃德加來說反倒是是求之不得。


    他不想讓雷溫對緋月的同伴們出手。


    「我不是一個人,雷溫也在」


    他小聲說道。


    不管處於怎樣的狀態,他都是埃德加最信賴的隨從。


    要奪回雷溫。然後,與王子正麵對決的時候,一定要帶上雷溫一起去。


    「帶我過去吧」


    趁大家還沒發現雅美隻打算帶埃德加一個人去,他毅然下達了指示。


    他把手伸到大衣下麵,確認了一下腰間佩帶的梅洛歐寶劍。


    埃德加繼承了青騎士伯爵的名號。封閉著會讓戰爭席卷英國的戰鬥女神的透輝石,即使烏路亞已經得到了三塊中的兩塊,他也必須與她對抗。


    守護寶劍的梅洛歐和伯爵家的班希都承認了埃德加作為伯爵的身份。


    不但要救出雷溫,還要竭盡全力阻止女神複活。


    那是與王子的組織戰鬥過的格拉蒂絲女士托付給自己的任務。


    「真的沒問題嗎?」


    「就算你不帶我去,尤利西斯也會來的吧。我可不願意讓那個家夥帶我去呢」


    雅美向埃德加伸出了雙手。


    然後,她的手搭在了他肩膀上。


    下一瞬間,雖然傑克和路易斯試圖行動,但雅美的魔法之力已經發動了。


    「馬上就好,請您閉上眼睛」


    埃德加閉上眼睛的時間隻有一瞬。


    但就在那一瞬間,周圍的風景突然改變了。


    那是座讓人覺得已經長期無人管理的荒廢的庭園。


    樹叢自由地生長,花壇裏都是枯萎的花草,一派淒慘的光景。磚鋪的人行道也破破爛爛的,堆滿了落葉。


    埃德加和雅美正麵對麵地站在由拱頂組成的涼亭下。


    從前想必非常繁茂的葡萄藤也枯萎了,隻留下網格般的殘枝覆蓋著拱頂的骨架。如果抬頭看,會有種被塞到了鳥籠中一樣的感覺。


    埃


    德加移動視線,低頭看向站在麵前的雅美。


    於是,她那雙深棕色的眼睛,也用痛苦的眼神回視著他。


    在這麽近的距離下四目相對,以現在的關係本是難以想像的,但她的視線裏並沒有敵意和憎惡。


    看著這樣的雅美,埃德加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她是為了與自己敵對才離開的。


    「……從王子那裏逃跑的時候,我們三天三夜沒睡過。你還記得嗎?」


    對埃德加唐突的提問,雅美自然地點了點頭。也許她也想起了同樣的往事。


    「當我們以為終於甩掉了追蹤者的陰影時,就藏在這樣的廢園裏吧」


    經曆過同樣境遇的夥伴們,就在爬滿像帳篷一樣的蔓草的涼亭裏,互相擠靠著睡了。


    那時候,埃德加從樹葉的間隙中仰望著月亮,為今後作了各種打算。


    要怎樣活下去?要怎樣保護夥伴們逃脫王子的追蹤?


    還有,雅美的事。


    「……怎麽可能忘記」


    雅美看向他的眼神,與那個時候沒有任何不同。


    為了讓她得到幸福,埃德加打算永遠守護著她。


    但是現在,他在意識到她對自己的愛慕之情與過去別無二致的同時,也明白了,始終拒絕那份感情卻去祈求她的幸福的自己是自私的。


    雖然沒有想到過,但埃德加已經與從前不一樣了。


    雖然像從前一樣將雅美看作重要的人,但他已經不一樣了。


    雖然他不認為那是她背叛的原因,但是,她在埃德加身邊無法找到自己的位置,恐怕是主要原因之一吧。


    「在這種地方招待我,是王子的惡趣味?」


    聽到埃德加的這句話,她像失望地露出了寂寞的表情。


    「我沒有對王子說過那段回憶」


    她好像從夢中驚醒了一樣,轉身背對埃德加,準備離開。


    埃德加挽留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恐怕,已經不會再有訴說的機會了,所以必須得告訴她。


    「雅美,希望你原諒我」


    「……原諒你什麽?背叛的人是我」


    「我喜歡莉迪雅」


    「我知道」


    「我曾經以為,如果你恨我,我連性命都可以交給你。但是,我已經做不到了。我的性命屬於莉迪雅。我隻能為她而死,我想與她一起生活」


    她會覺得這些話很殘酷吧,臉上露出了複雜的表情。但埃德加還是繼續說道:


    「你在我心裏,比戀人、比任何人都重要。我以為我和你之間,有著像兄弟那樣永遠也無法切斷的羈絆。戀愛反正不是長久之物,但是我對你不同,而且,我以為可以一個人承擔全部的罪責。這也許全是我自以為是的想法吧」


    「埃德加大人,不是那樣的。我從您那裏得到了比我預想的更多的愛」


    「但那恐怕還不夠。對吧?」


    「…………」


    「如果保持距離,你我就能忘記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因為你重要,所以我才這樣以為。但是,我說不定隻是想讓自己變得輕鬆」


    雅美應該是抱有期望的。縱然會受傷,她依然不斷追求著。


    「遇到莉迪雅之後,我明白了。即使痛苦,也會不想變得輕鬆,我產生了一種無法熄滅的感情。縱使會把她卷進來,縱使可能會害她受傷,我也不願意放手。我明知道如果她出了什麽事,我會後悔得要死,但是,我已經不能阻止自己了」


    雅美輕輕地舒了一口氣,似乎微笑了一下。


    埃德加終於體驗了與雅美同樣的心境,但那卻是對另一位少女的感情,所以她為此而苦笑吧。


    「對莉迪雅小姐來說,你隻要不惹她生氣就不錯了」


    一針見血的評論,果然是雅美的風格。


    埃德加鬆開了手,她退後幾步,透過枯枝的間隙仰望著天空。


    「王子就在那裏,一直觀察著這邊的動向」


    遠處的天空中,飄浮著一個氣球。它好像正在接近這個廢園的上空。


    他想欣賞埃德加和雷溫之中一方的死,還是說,為了充分享受即將被雷溫殺死的埃德加的痛苦,會在他痛下殺手之前阻止他嗎?


    不管是哪一種,如果雷溫對他動真格的,自己這邊也必須認真招架,因為隻要一時疏忽就會命喪黃泉。


    「那麽,這裏是妖精世界?」


    「不,這是人類世界的某個地方」


    這樣更好一點。雖說如此,這對自己也算不上有利,隻是減少了一點被意想不到的魔法之力所困的可能而已。


    但是,真的能對雷溫揮動武器嗎?


    他還不知道如何喚回被精靈控製的雷溫的意識,隻能在這裏等待。


    這時,雅美突然拉開了架勢。旁邊的樹叢沙沙地晃動著。


    「伯爵,哎呀,找到了找到了」


    但是,傳來的聲音卻有點令人失望。


    隨後,一隻灰貓撥開了覆蓋著拱頂的枯枝,輕輕地跳到埃德加麵前。


    「尼可……你怎麽會在這裏?」


    雖然尼可對解除了戒備的雅美有些忌憚,但還是匆忙地一口氣說道:


    「緋月的夥伴們因為你和雅美忽然消失而亂作一團了,所以我趕緊追了過來。那幫家夥們,連籠子前麵有個大洞都看不見」


    那裏有洞嗎?


    「那個洞連接著哪裏,我已經告訴大家了,總之他們正朝這邊趕過來。不對,還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聽明白我說的話呢。所以啊,把這當作是好事吧,真是不容易呢。莉迪雅從格魯比那裏逃走了,好像朝這邊過來了!」


    「來這裏?她怎麽會知道這個地方?」


    「格魯比那家夥在伯爵府前怒吼著「把莉迪雅還給我」,因為她沒回來又去尋找她了。然後,聽說她途中向妖精詢問了道路。如果她走進了妖精的近路,不就會來到你現在待的地方嗎?」


    「什麽?如果她來到這裏不是很危險嗎?這可是王子指定的地方」


    「哎,是這樣嗎?」


    大吃一驚的尼可跳了起來,唰地藏進了樹叢裏。不過,毛絨絨的尾巴卻露在了外麵。


    但他好像又重新考慮了一下,從樹葉的間隙中露出頭來,仰視著埃德加。


    「莉迪雅想早點到達這裏,才會走妖精的近路吧。她一定很關心你和雷溫的事」


    「那麽不用說,我得馬上找到莉迪雅,把她從這裏帶走」


    尼可在樹葉之間點了點頭。


    「埃德加大人,在這裏亂走很危險。可供藏身的草木繁茂之處很多,敵人說不定會從哪裏襲擊過來」


    那就更不能把闖入這裏的莉迪雅放著不管了。


    「雅美,從這句話裏聽不出你到底站在哪邊喲」


    代替告別的話語,他微笑著看向沉默的雅美。


    分道揚鑣已經不可避免。雖然與埃德加期望的幸福不同,但雅美已經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埃德加自己也已經選擇了最愛的人。


    不是雅美,而是另一個人。


    「我說過了吧。對莉迪雅,我已經是情不自禁了」


    埃德加跑了出去。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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