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邵可府之後,秀麗邀請蘇芳一起吃晚飯,可是蘇芳


    搖著頭拒絕了。


    “……我說,你不是要寫呈報書嗎?”


    “對呀,可以的話我打算今天之內把它寫好呢。”


    “啊,是嗎……對了,這個給你。果然是在我家裏來著。”


    秀麗反射性的伸出手接過蘇芳扔出來的東西,一看原來


    是一個小錢袋。打開來看發現裏麵包著金幣和單獨一隻的銀


    造狸貓形耳環。


    “這是所謂的證據,有總比沒有的好吧?”


    “謝謝你,不過裏麵還有一個狸貓耳環啊?”


    “那個你先拿著,說不定我會再來拿的。”


    “啊?”


    秀麗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蘇芳已經攔下一架附近經


    過的轎子溜掉了。


    —那天晚上,秀麗和邵可還有靜蘭三個人一起吃過晚


    飯之後,靜蘭因為要修理瓦蓋,上了屋頂。難得的公休日也因


    為工作啦奉陪秀麗等等花光了時間,連到了晚上也還要修理


    屋頂。不過現在不修理的話很快雨季就會來了。


    (讓羽林軍的精銳武官修理屋頂這種事……恐怕也隻有


    我家幹得出來吧……對不起啊,靜蘭……)


    一邊聽著屋頂上通通通的敲打聲,秀麗一邊在輕鬆的心


    情中洗完了碗。當她回到客廳的時候,邵可還在客廳裏……正


    在給秀麗衝茶。


    “……嗯,謝謝你,父親大人。


    “不用謝。”


    那通通通的聲音仍然聽得見,一邊聽著這聲音,秀麗一邊


    回想起這幾天以來的事情。自從茶州一行之後……秀麗不斷


    在想著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她一直想對父親說。不過按照秀


    麗的壞習慣,這種不好開口的事情總是會一拖再拖。不過,經


    過三太,還有蘇芳這件事之後,秀麗終於決定了。既然已經到


    了不能再逃避的時候,就隻有在開始迷惘之前下定決心,跟


    父親說個清楚了。


    她決定絕對不能再拖下去,讓事情發展到讓自己後悔的


    地步。


    秀麗把手撐在桌子上托著臉,低下了頭。


    為了尋找適當的說話,她打算深深吸一口氣—可是卻


    有點失敗了。


    “……父親大人……”


    “嗯?


    “那個……其實……我在茶州的時候,曾經聽過葉醫師說


    ……那個……”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邵可聽了之後表情立刻變了。


    秀麗依舊低著頭看著麵前的茶杯。然後像是活躍氣氛似


    的彈了一下手指。


    ……之後的話,不知為何,再也說不下去了。


    正當她打算再一次鼓起勇氣的時候,那彈著茶杯的手指


    被父親一把握住了。


    “……我知道了。你不用說了。我已經很清楚了。”


    秀麗知道父親的確了解了自己心中所說的話才這樣說


    的。想到這裏,她的眼角不禁湧起了淚水。淚水一旦湧出,似


    乎就源源不絕了。……自己明明沒有打算哭的。


    不過,不可思議的是秀麗的聲音卻相當堅定。


    “那個……父親大人……”


    “嗯?


    “我覺得,總有一天,靜蘭也會離開這個家的。


    “嗯。


    “要是那樣的話,隻有我們兩個也可以嗎?


    秀麗緊緊地反握著父親的手。可是,還是沒法阻止指尖那


    微弱的顫抖。


    “一直,隻有我們兩個,也沒關係嗎?


    邵可溫柔地笑了。然後,用被跟握住的手相反的另一隻


    手,輕輕梳理著秀麗的頭發。


    “……隻要你在我的身邊,對我來說就已經是幸福了。其


    他的,我並不奢望。


    秀麗的眼中一下子湧出了淚水。像是沉溺在溫柔的話語


    之中似的閉上了眼睛。


    “……謝謝你,父親大人……對不起……”


    “為什麽?你沒有任何道歉的必要啊。


    父親撫摸著自己頭發的手讓秀麗十分高興。


    —已經決定了。從茶州回來的路上……回來之後,也一


    直在考慮。


    葉醫師所說的話。三太所說的話。蘇芳所說的話。……劉


    輝所說的話。


    秀麗一邊哭著,一邊像是對自己立誓似的說道:


    “我,不會和任何人結婚的。


    雖然早就知道她會這麽說,可是看著和當初的妻子說出


    同樣的話的女兒,邵可還是不禁吞了一口氣。


    就像回到了從前似的感覺。


    ……就連她的理由,邵可也是了如指掌。


    當初的邵可為了讓自己所愛的女性收回那句話幾乎用盡


    了渾身解數,不過對於現在的秀麗,要做這些的人並不是邵


    可。


    邵可能夠對秀麗說的話,隻有一句。他再一次把深藏在心


    中的那句話說了出來:


    “不要緊的,我的話隻要有你在身邊就行了。”


    好像突然間解脫了似的,秀麗露出了笑容。然後閉上了眼


    睛。


    “我們要一直在一起哦,就我們兩個。所以你要趁現在學


    會修理瓦頂,這樣的話以後沒有了靜蘭也能對付過去。”


    “那種事簡單得很。”


    隻要立下決心做的話簡直不費吹灰之力。雖然邵可這樣


    說了,不過做女兒的似乎一點不相信。


    “說謊,我看您連能否爬上屋頂都是問題呢。……我說,父


    親大人—”


    “什麽事?”


    “……你可不能太早丟下我一個哦?”


    聽著女兒那近乎祈禱的話語,邵可再一次輕輕的撫摸著


    秀麗的頭發。


    “那可是我要說的話啊。”


    那天晚上,秀麗一如既往地坐到了書桌前麵。


    到了夜深人靜的時侯,她停頓了一下,向後仰躺伸了個長


    長的懶腰—然後注意到了窗外那鋪灑下來的月光和星輝。


    秀麗打開窗子,看到滿庭的月色之後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她抱著筆墨紙還有文件箱,走出了庭院。果然不出所料,


    外麵比室內要明亮得多。


    秀麗把筆墨紙還有文件箱放到了拉出庭院的小桌子上。


    在坐下椅子之前,和以前一樣,朝著劉輝送的櫻花樹那邊看


    了過去。這個動作已經成了她的習慣,每次來庭院都一定會


    看。


    秀麗在其中尋找著花蕾—然後吃了一驚。


    她走上前去,確認自己所看到不是錯覺。


    就連櫻花樹的末梢都在迎風搖擺,發出美妙的聲音。


    秀麗輕輕地吸了一口氣。以前發現的那一個小小的櫻花


    的花蕾,現在終於—


    “……盛開了……”


    “……咦?幹嗎你會在院子裏?”


    突如其來的腳步聲還有蘇芳那懶洋洋的聲音,讓秀麗不


    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咦?!狸、狸狸?!你怎麽會在這裏?!


    “……因為你們家,不是連個守門人也沒有麽?要是有


    事找的話那就隻有自己進來了啊。光


    是爬那堵破破爛爛的牆


    已經累死人了……我說你們就不能修理一下嗎?衣服都扯破


    了呢。”


    “……不是這個問題吧!


    “我不是說過說不定會回來取那個耳環的嗎?”


    “……普通人不會想到半夜三更跑過來拿的吧……”


    蘇芳看著院子裏擺著的小桌子。


    “……你還在寫啊。”


    “沒錯,又不是隻有贗品畫那件事……”


    秀麗回到桌子邊的時候,蘇芳也在地麵上一屁股坐了下


    去。


    “等等,我再拿一把椅子……”


    “……不用啦。反正我也沒有打算在這裏呆很久。你就做


    自己的吧。我會自己找話說的。”


    看來他是有話要找自己說的。


    秀麗就聽他的話坐了下來開始磨墨。然而—


    “……果然,不管怎麽看,你完全不是我喜歡的那類型


    啊。”


    “……我,我說你啊……該不會是來吵架的吧?狸狸?


    “所以,我決定這次不聽老爹的話了。


    秀麗選擇了繼續磨墨。


    “我說你,努力過頭了吧。乖巧過頭了。看到就讓人難


    受。


    “夢想什麽的,對別人來說隻是麻煩而已吧。因為夢想就


    是要實現不能實現的東西啊。絕對會因為自己的任性損害到


    別人的。比如說那個擔心你的,叫做三太的家夥?應該還有其


    他人吧。別的差不多的家夥。可是你看起來就像是光顧著努


    力向上,可是那又怎麽樣?我覺得那沒有什麽了不起的。


    秀麗不禁渾身顫抖。竟然偏偏挑在自己剛剛對父親說過


    不會跟任何人結婚的這個夜晚—


    “……我想真的可以認為你是來吵架的吧,狸狸?”


    “因為你的家人曾經跟我說過,要是有什麽想問的話可以


    直接問的啊。”


    蘇芳伸長了雙腳,用有點傷感的表情抬頭看著拿渾圓的


    月亮。


    “……為什麽你要一個人那麽拚命呢?努力去做一件事不


    是很累人的麽?而且要是最後如果沒有回報的話,會連自己


    當初是為了什麽而努力這點也會弄不清楚。那個叫做三太的


    家夥說的話,我覺得說得很對。就算在朝廷裏混,也是整天煩


    心,多惹點麻煩事而已。你究竟為什麽那麽想去做官吏呢?”


    秀麗又再開始磨墨了。她唉的一聲歎了一口氣。


    “……我曾經被人說過同樣的話。雖然在沒有聽三太說的


    時候,已經不記得了。


    “……唔?”


    “就在我決定要參加國試的時候。兩年前的夏天……也就


    是我種下那邊那棵小櫻花樹的時侯。


    那個似乎已經變成了非常非常遙遠的記憶中的夏天。


    絳攸曾經對自己說過。


    “就算通過了國試,也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就算這


    樣還是要參加嗎?通過了之後,也不會有人給你幫助,你隻能


    靠自己一個人打拚下去。—這些話,我已經聽過好幾次了。


    雖然我也受過不少挫折,可是仔細一想,不過是當初別人忠


    告過的事情,變成了現實罷了。……狸狸,其實,被人這樣子


    提出忠告的時候,那個時候的我,真的覺得就算這樣子也沒


    有關係,才去參加國試的。”


    月光之下,墨汁朗朗地閃著光。秀麗覺得那一刻的自己,


    像是在看著七夕的夜空一般。


    如果隻是單純一個願望的話,說不定真的能夠實現—


    那個夜晚,秀麗如此想道。


    直到十六歲的夏天,秀麗的心中都隻有一個願望。


    ……一旦得到了原本以為不可能到手的東西的話,人就


    會變得貪心了。就會開始忘記從前的自己。忘記自己曾經是


    如何拚命的祈求。變得眼中看到的,心中想到的,都是些痛苦


    的事情。要是回顧從前的我的話,肯定會覺得光是在那個位


    置上,就已經足夠幸福的了。我差點忘記了當初自己明知道


    有這樣的路在等著還是要選擇當官吏的心情。所以我會不斷


    地回想,不斷地確認。”


    “認為自己當上官吏是正確的想法,雖然也受到不少冷淡


    對待的目光,不過真要找的話還是會有的。雖然,失落的時候


    我還是會忘記的啦……”


    十八歲的今年,自己究竟在希望著什麽呢。


    蘇芳似乎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你就是這種地方,乖巧得過頭了!


    “你就不能說是積極嗎?因為不這樣子積極去想的話,根


    本走不下去啊。一味隻往後看的話隻會掉進無底的深淵而


    已。要是不逞強一點的話真的會跌倒了爬不起來的。就如狸


    狸你所說的,我遇到的大多都不會是好事。”


    “可是就算這樣,你還是覺得做官吏不錯吧?”


    “……我也不是不想變得幸福點。不過,有些東西,若不是


    官吏的話,就沒法得到了。


    當官的時間隻有區區一年。


    也有過很多不盡人意,傷心失落的事情。


    可是比起這個,自己在朝廷,甚至在茶州,都曾經看見過


    出色的官吏,讓人不禁為之背梁一震。


    她追逐著他們的目光停留的地方,想著要是有一天,自己


    能成為和他們相提並論的官吏的話,那有多好。


    要是能再靠近他們多一些,得到他們的承認的話。


    要是有誰,能夠對自己說出一直想聽的話語的話。


    因為秀麗知道,那個時候一定是自己的人生當中,最幸福


    的一刻。


    而同時也是隻有成為官吏,才能夠獲得的一刻。


    “……我說啊,狸狸,要努力幹一件事真的很累人。我不怕


    告訴你,就算是我,覺得累的時候也會懶得去洗衣做飯。要是


    真的覺得‘啊,我不要再幹了’的時候就幹脆躺下來睡上一


    覺。可是,當我醒過來之後有了力氣又會想,不如再努力一下


    試試看吧。怎麽說呢,總有些時候,會讓你的精神為之一振的


    吧。雖然不知道那一刻會在什麽時候到來,可是就為了那一


    刻,還是會很不自覺地想……不如再努力一下子吧之類的。


    “……那麽說來你就是想建功立業,想讓自己成功是不


    是?


    “能不能建功立業我不知道,不過我還是希望能夠成功


    的。


    “……為什麽?


    “自己不如別人的地方,不多加努力的話怎麽行呢。……


    而且,還有人說過要追隨我。


    那個說著“我一定會成為官吏的,你一定要等我”的聲音,


    此刻在腦內回響。


    “我跟人約好了。等那個孩子追上來的時候,我希望自己


    可以挺起胸膛去見她。可以的話當然會想出頭吧。然後可以


    自豪的說,‘哈哈哈,我可也沒有輸哦’,就是這樣。”


    就像絳攸向秀麗展示的一樣,總有一天,自己也會做到。


    “要是到時候我可以張開手跟她說,‘我在這裏等你哦,


    過


    來吧’之類的話,不是很帥麽?”


    “……就為這個?”


    “就為這個。光這個不就夠了嗎?你究竟在期待什麽樣的


    答案啊?”


    “我還以為你會用更像個優等生的語氣來回答我呢。……


    要是讓我來說的話,你應該是沒什麽出頭之日的。恐怕會被


    人當作出頭鳥,老是挨打吧。”


    “為什麽狸狸你會那麽悲觀的呢?人生總是不知道前麵會


    出現什麽的啊。”


    “……是你太樂觀了。”


    蘇芳抬頭看著的夜空中,像是有誰故意撒下似的,落了滿


    天璀璨的星星。


    那閃動著的光芒,似乎就要變成雨滴,飄落下來一般。


    “……我說你啊,一定是對自己的正義深信不疑的吧?”


    “我想去相信。”


    “你一定相信善意啦,好心啦,努力的話就會有回報啦等


    等這些好聽的話吧?是不是覺得不管發生什麽事,隻要順著


    天道而行就一定沒有問題?”


    “就算隻有嘴上說也好,要是連理想或者好聽的話也說不


    出來的話那才叫可悲呢。就算自以為是的相信將來一定會好


    起來,也沒有什麽壞處啊。要是一味低著頭的話會變得什麽


    也看不見,還是盡量抬起頭來會比較好。不管是不是逞強,隻


    要敢於說出來的話,說不定真的會成為現實呢。”


    蘇芳又歎了一口氣。


    “……啊,算了一你果然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哦,是麽。我也是,被抱著狸貓被河水衝走的男人求婚


    也還是第一次呢。”


    “和你在一起真的很累,好像精氣都被你吸光了似的。”


    “你怎麽可以說這麽失禮的話啊!這種話應該放在心裏的


    啊,狸狸”


    “……你之前不是生氣了麽。在吃團子的時侯。在那之前


    嘛,簡直說不上得體啦。”


    “簡直說不上得體……喂……我說,你該不會是出生的時


    侯先出來嘴巴的吧?……


    蘇芳盤起腿,然後把手支在膝蓋上說道:


    “那個時候的你……看上去終於有點象普通人了。”


    那個乖巧得過分的女孩,那個時候隻是一味地在逞強而


    已。


    覺得她也許隻是一直處於要是一旦停下來就會一直停下


    去的地方,覺得害怕,所以才會堅持一直跑到現在吧。雖然蘇


    芳是覺得即使停下來也沒有什麽大不了。不過眼前這個女孩


    一定不會那麽想吧。這個是連蘇芳自己也不明白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你說的話是真還是假。而且我覺得這


    個世界沒有那麽好混。象我這種馬上就會放棄,會想著‘唉,


    還是算了’的人,是怎麽也想不明白的。在一起的話一定會變


    得很淒慘,疲累,滿身麻煩。”,


    “不過,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你為什麽不努力呢’之類的


    話。”


    “……是、是嗎?是這樣嗎……”


    “沒錯,所以,隻有這一點讓我想不明白。要是真的被你


    這麽一說的話,就算是性情溫厚的我也一定會無名火氣起,


    然後跟你說少管閑事之類的話吧。”


    蘇芳無聲地站了起來。


    “不過,你沒有那樣說。……而且我也難得可以呼吸到外


    麵的空氣。……我就在此謝過了。”


    “啊?謝什麽?”


    “我啊,記得老娘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不管要過怎麽樣


    的人生都好,絕對不能妨礙那些真正想努力的人’,大概是這


    麽說的吧。……這種程度的話,嗯,就算是我也能做到吧。”


    “???狸狸,我可一句也沒聽明白你在說什麽……”


    “要是你來我家的話,就會明白了。要是隻帶你一個人去


    的話,我肯定會給那個一臉凶相的家人打個半死,所以你把


    那個男的也一起帶過來吧。……我有很多東西想問的呢。”


    蘇芳一臉認真地回頭看著秀麗。


    “那隻叫做小米的羊的葬禮,怎麽會取消的呢?這個我很


    在意的說。”


    “……靜蘭……好像會跟狸狸你說很多話呢。……”


    時間稍微倒退一下。


    緊追著歌梨的劉輝他們,那天晚上好不容易終於來到了


    某個園丁的家裏。


    晚飯時候突然來了陌生的稀客,慈祥的園丁夫婦卻沒有


    絲毫生氣的樣子。


    “咦?有點奇怪的美人嗎?嗯,來過來過。就在剛才。她拿


    著一幅畫,然後辟頭就問我們知不知道哪裏有和那幅畫中一


    模一樣的庭院呢。”


    這裏跟現在為之所問的園丁的答案一樣。


    看來那個叫做歌梨的女人出於某個原因,正在找一個跟


    一幅不知是誰畫的畫中一模一樣的庭院。


    “然一後我告訴她說有之後,她就問了是哪裏,然後就飛似


    的跑了出去了。”


    “有?!


    “因為那是我花了不少工夫照顧的庭院嘛。當然知道


    啊!


    然後,園丁好像是為了補償那已經冷掉的魚似的,好心地


    把地點告訴了他們。


    —隨後劉輝他們便馬上攔了轎子,趕到了園丁所說的


    府邸門前。隻見門庭緊閉,而且不知道為什麽也沒有看門人。


    感覺到有人的氣息,看過去,發現一個女的正往牆頭上


    爬。


    ……怎麽看都是十分可疑的情況。


    要是男人的話應該努力一下就可以翻過去的牆壁,對於


    女人來說卻太高了。爬上一點手指就打滑,刷的一下又掉下


    來。


    終於女人也忍不住抱怨起來了。


    “這牆壁怎麽回事啊!竟然敢阻擋我的去路,真是太無禮


    了!不可原諒!


    準備跟她搭話的劉輝他們不禁猶豫了。看著她的背影,他


    們忽然想起—


    “……啊……絳攸的預言看來中了呢……”


    看來,昨天猛踢了那個高大男人胯下的女人就是歌梨了


    仍然不死心繼續挑戰牆壁的女人,一不小心又摔了下來,


    恐怕這次摔到的不是屁股,而是首先著地的頭。


    就在她快要掉到地上的一霎那,揪瑛跑上去抱住了她。女


    人睜開眼睛看到揪瑛的一瞬,不要說道謝了,竟然哇的一聲


    尖叫著逃開了。


    然後發現自己的周圍還站著其他男人之後,連臉色都變


    了。


    “不要!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竟然一下子來了三個邋遢


    的男人!真是太過分了!我怎麽就這麽不走運啊!去、去,沒事


    的話到一邊去!不要站在這裏了!”


    看著她不斷的去、去的做出趕人走的動作,劉輝他們一時


    難以理解個中意思,不禁呆在當場。在到現在為止的人生當


    中,還從來沒有被人說過邋遢的經曆。


    不過一向討厭女人的絳攸的反應比其他人都快,刷的一


    聲退了回來。


    “這個女人是怎麽回事啊?


    “


    你說什麽這個女人啊!?真是連猴子都不如。本來光是


    男人這一點,頭腦和嘴巴都有夠肮髒的蠻橫無禮又喜歡大吼


    大鬧喜歡弄髒地方還經常說什麽是拳頭談判就打個你死我活


    的笨蛋生物,而且還完全不會體貼人的史上最差勁的低能動


    物,就已經讓人忍無可忍了!我堅決覺得那些對第一次見麵


    的女性就用‘這個女人’來稱呼的男人,還有對身邊的夫人總


    是呼呼喝喝的男人,是完全沒有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價值


    的!!


    絳故愣住了。……這樣子被人從頭罵到腳,他不禁呆住


    了。甚至一時間連該怎麽反應都搞不清楚了。


    揪瑛皺起了眉頭。


    “……胡、胡蝶她說的‘對男人不太有好感’……指的就是


    這個嗎……,


    “也太、太沒好感了吧……”


    劉輝不禁控製住胸中那奇怪的跳動。不過也不能在這裏


    沮喪地拉大隊回去。


    “那個……請問一下,你是叫做歌梨嗎?


    一瞬間,似乎是在警戒似的,歌梨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我現在正遇到難題呢。麻煩你等一下再來煩我。


    明明剛才還在拚命往人家家裏的牆頭上爬的,現在她竟


    然可以堂堂正正地說出這種話來。劉輝不禁有點慌張了。昨


    天和今天可真是曆盡了艱苦,要是在這個時.候放棄的話,不


    知道要到什麽時侯才能再見了。


    “我們不會耽誤你很多時間的。我們想知道碧幽穀在哪


    裏,要是你知道什麽線索的話,能不能告訴我們一聲?”


    歌梨的臉上所有表情都消失了。


    “……你們是哪裏來的什麽人?”


    劉輝猶豫了,是否應該正式報出自己的真實姓名和身份


    呢—


    正在這個時候,背後傳來了吱呀吱呀的轎子的聲音。他們


    回頭一看,隨著那輕微的腳步聲,轎子中的人一正下來。


    劉輝呆住了。而秀麗和靜蘭也呆在當場。


    “……你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雙方一起說出這句話之後,隨後從轎子中下來的蘇芳,看


    著站在門前的這兩夥人麵麵相覷的樣子,不禁摸不著頭腦


    了。


    “……怎麽?這一麽多人,找我家有事嗎?”


    聽他這麽一說,歌梨把嘴巴張得老大老大,然後一下子跑


    到了蘇芳的麵前。


    之後她似乎是因為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隻見大顆大顆


    的眼淚奪眶而出。


    秀麗和靜蘭被意想不到的光景愣住了。


    “……那個,難道你是狸狸的母親……?可是,好像太年輕


    了一點啊……”


    “怎麽看都是差不多歲數吧!我老娘早就跟別的男人跑


    了!”


    聽他這鄉毫不掩飾的說著,秀麗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反應


    才算妥當。


    可是蘇芳好像明白了歌梨哭的原因似的,輕輕的撫摸著


    她的頭發。


    “……那個,歌梨……小姐,是吧?你要找的,在我們家裏


    呢。我會帶你去的,不要哭了。”


    歌梨隻是一邊哭一邊點頭。


    蘇芳回頭看著靜蘭—


    “喂,我說你,對自己的本事有信心嗎?”


    “還好啦。”


    “那麽說不定你就可以證明一下,你值得驕傲的不隻是那


    張臉。”


    劉輝他們嚇了一跳。這家夥竟然敢這樣子跟靜蘭說話!


    不過靜蘭看得出蘇芳的樣子有點和平常不同,於是皺起


    了眉頭。


    “狸狸君……”


    “啊,對了,我終於搞明白了。為什麽會對五金店特別在


    意。鹽的話雖然我不太清楚。不過因為製造假金幣時所需要


    的銅不知到哪裏去了,所以流動到五金店的銅就變少了,所


    以才會導致銅鍋什麽的價格上漲吧?不過上漲的幅度並不


    大,而且開始上漲是在一個多月前,所以可以推測現在流通


    的假金幣還是比較少的,我說的對吧?”


    這些話讓劉輝也吃了一驚。


    就連秀麗也發覺蘇芳的樣子有點和平常不一樣了。


    ……有種不祥的預感。隻要稍微想一下就能明白的,可是


    卻不願意去想。


    “……我說你啊,肯定會一味相信自己的正義吧。”


    剛才的對話,此刻在耳邊回蕩。似乎夾雜著另外的意思。


    “狸狸……道謝……是怎麽回事?”


    “等下你就知道了。”


    隻有蘇芳一個輕鬆地走到了大門旁邊的小門處,打開了


    鎖,進去了。


    蘇芳帶他們去看的,是離得比較遠的小偏房。


    明明還是深夜,可是窗戶卻透著燈光。


    “大姐你要找的在裏麵呢。在庭院裏睡覺的時候,偶爾會


    跑出來。”


    歌梨正要跑過去,被劉輝一手按住了。


    “狸狸先生……那個站在那邊的男人,我可以打嗎?”


    “可以。現在這種時間,應該除了那個男人之外沒有別人


    了。把他打倒之後就進去裏麵吧。


    就在他說這句話的時侯,揪瑛和靜蘭已經象風似的飛奔


    出去,男人驚叫一聲之後用不了多久就被拳打腳踢,綁了起


    來之後又被一腳踢得飛了開去.倒在地上了。看著他們利索


    的身手.蘇芳不禁說道;


    “……什麽啊……你們該不會是經常做這種像是強盜似的


    事情吧?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狸、狸狸先生,世上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


    那兩個被說成是“強盜似的”人,其中一個是自已的親生


    哥哥,另一個是自己親封的近衛將軍,這種事劉輝是死也說


    不出口的。


    歌梨甩開正在發呆的劉輝的手腕,跑了出去。


    而追在她後麵.進人那個小偏房的秀麗他們所看到的


    是—


    堆積成山的畫,幾十支畫筆,還有在嗆鼻的墨水以及顏料


    的氣味中拿著畫筆正在畫著畫的—看起來還隻有五六歲的


    小男孩。


    回過頭來的小孩,認出了歌梨—然後,再看她的時候巳


    經哭成了淚人了。


    “……母親!!


    對於這個出乎意料之外的人物,眾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隻有歌梨徑直跑向了少年。


    “—萬裏!”


    “母親,母親.你來得太慢了一我都已經畫了那麽多畫給


    你看了,為什麽你還要這麽久才來接我呢?


    “我已經有兩三個月沒有去書畫店了。你之前說要去拍明


    家裏:所以我就放心讓你去了—昨天第一次看到這畫讓我


    嚇了一跳……!!


    “母親這笨蛋,肯定是在妓院和女孩子玩耍.把我忘記了


    吧!”


    “麻煩你說工作好嗎。我集中精神工作,回過神來不知不


    覺就巳經過了兩個月了。


    “那就是忘記了啊!母親太過分了!”


    劉輝和揪瑛看著堆滿了贗品畫和真跡的房子,不禁倒吸


    了一口氣。


    “這些……該不會全部都是那個小孩子畫的吧……?


    —真是讓人驚歎的才能。


    汗毛豎起來了。那深厚的造詣,仿佛是出自於神仙之手的


    才能,讓人震撼。


    “為什麽會被關在這種地方呢?


    叫做萬裏的少年,揉著眼睛說道,


    “我去珀明叔叔家的時候。有人對我說,有個地方可以讓


    我盡興地學習畫畫,然後我跟著他來到這裏之後,發現有很


    多非常漂亮的看也沒著過的畫.然後我就開始拚命的跟著臨


    摹了。因為不管我怎麽努力母親都不會理睞我的。母親喜歡


    女孩子,可我是男孩子,不把畫畫練好一點的話不行。總有一


    天會象父親一樣被拋棄的……”


    歌梨一聽呆了。


    “你、你在說什麽啊i我也沒有拋棄他啊!是那個笨蛋每次


    來追我的時侯都太遲,是他不好!是他不夠愛我!”


    “父親很愛母親你的啊!可是即使這樣母親還是要丟下他


    的吧。我在長大,被母親討慶之前,想把畫畫練好……不,其


    實不是的!”


    萬裏拿過已經畫了一半的畫。像是被吸人了靈魂似的,帶


    著稚氣的臉一卞子露出了身為畫師的表情。


    “……我想象母親一樣畫畫。想畫出像母親那樣的畫—


    不.其實我是想畫出隻有我才能畫的畫才對。可是,我還是這


    麽差勁,母親也沒有教我什麽,所以—我就跑到這裏來了。


    可是……”


    萬裏沮喪的垂下了肩膀。


    “……我本來隻是打算臨摹的……後來知道了這些畫被當


    作真的來賣……可是要是我不畫的話又不知道會被怎麽樣


    ……於是就在其中加人自己的痕跡,想要是母親,父親或者珀明


    叔叔能夠發現的話就好了。後來我還試著畫了這個庭院的


    風景讓他們拿去賣,可是後來聽說不是賣得很好,畫了三四


    幅之後就沒有再畫了……我在這裏等了好久,可是誰都沒有


    來……”


    劉輝他們呆了。


    歌梨之所以插手贗品畫這件事,完全是因為想在兒子畫


    的畫裏麵看看有沒有線索而已。一定是昨天,她不知在哪裏


    找到了畫了這個庭院的景色的兒子畫的“真跡”—


    “……所以才會老是找花匠和園丁嗎……”


    絳攸按住了額頭。把兒子的真跡作為最大的線索的歌梨,


    尋找有著和畫中一模一樣的庭院的府邸,像是怒濤一般向花


    匠和園丁發起突擊—然後十分漂亮地隻用一天就找到了答


    案。


    為了尋找線索跑遍了整個貴陽,到了晚上還毫不放棄的


    想要翻過圍牆救出兒子—還有她眼淚奪眶而出的那一瞬間


    的表情—


    雖然看上去是一位相當潑辣有魄力的女性,可是在關愛


    兒子和(據說是已經拋棄了的)父親這一點上,卻是可以絕對


    肯定的。


    “……陛下,從這段對話看來……”


    “對……不會有錯的。雖然覺得有點難以置信,不過幽


    穀—”


    這個時候,心不在焉地環視著周圍的秀麗,驚訝地發現了


    某個東西—


    “……劉輝……這個……”


    看到她遞出的東西,劉輝頓時變了臉色。那是鑄造貨幣的


    時候,為了證明是真正的貨幣而最後印上的紫紋的極印。雖


    然隻是略印,不過因為造工相當精細,一般的偽造貨幣都可


    以憑這個印來判斷。—而這個極印,可以說是能夠以假亂


    真到一般人根本就分別不出來的程度。


    看到那個極印的歌梨,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萬裏,那個極印……該不會是你刻的吧……?”


    不太清楚事態的萬裏,感覺到周圍空氣的凝重,點了點


    頭。


    “嗯……是的……因為他們說偶爾也刻刻東西換換心情會


    比較好,……母親雕刻東西也很拿手,所以我想,不如自己也來


    試一試……然後他們就說不如就按這個樣子刻著試試看……


    所以我就刻了好幾個……刻得最好的那個不知道被拿到什麽


    地方去了……”


    絳攸呻吟了一下。贗品畫的話還好—


    可是這個,就算說是小孩子,什麽都不懂,也不能擺脫罪


    狀。


    “……怎麽會這樣……”


    —凡是跟鑄造偽幣有所牽連的人,不管是誰,全部都是


    死罪。


    打破那像是凝固了的空氣的,是歌梨平靜的聲音。


    “……製造贗品畫,還有偽造極印的,全部都是碧幽穀的


    所作所為。”


    歌梨完全沒有迷惘地看著劉輝。


    “全部都是碧幽穀幹的,陛下。請您按這樣的事實來處理


    這件事吧。”


    “咦……母親,幽穀指的不是我,而是母親你的雅號啊


    “……萬裏,聽好了。我決定要去很遠的地方旅行,得離開


    協一段時間,我會先把你放在珀明叔叔家一陣子,到時你爹


    會來接你的,你就踉爹爹一起生活吧。


    看著轉過頭去的母親那冷漠的臉,萬裏那稚氣的臉被淚


    水弄得一塌糊塗。


    “為、為什麽……?因為我被壞人拐走了,所以母親生氣了


    嗎?對不起,對不起,不要丟卞我……我不會再做錯事了,什


    麽都會做的,讓我和母親你在一起吧……”


    聽著小孩子的哭泣聲,劉輝的內心在不斷動搖著。


    不要丟下我—一……


    從遙遠的彼方,傳來了聲音。


    眼前的景色不斷刺眼的跳動著,汗水大滴大滴的落下。


    就在這個時候.雙手被人握住了,左右各一個人。


    視野突然變得清朗了,呼吸也變得暢順了。劉輝用力地反


    握著兩人的手,然後鬆開了。……接著深呼吸了一下。


    “……沒關係的,你們沒有必要分開。”


    歌梨一下子把方裏藏在身後,該不會要把兩個人都—


    劉輝拿起了偽造的極印。


    “……這個,是一個試作品,對吧,幽穀小姐。”


    “……咦?”


    “孤考慮要製作難以仿造的新極印,尋找名聞夫下的碧幽


    穀。提到碧幽穀大家都一般隻會注意到她的畫,可是其實雕


    刻的手藝也和畫技不相上卞。孤拜托碧幽穀製作極印的新設


    計,而你接受了,開始製作。這個就是其中一個試驗品,對吧,


    碧幽穀小姐?


    幽穀—歌梨的眼睛驚訝的瞪大了。


    “……陛下……”


    “……孤找你真的是為了這件事。打算在偽造貨幣廣泛流


    通之前公布新貨幣的替換。所以逐一在全商聯範圍內調查銅


    的去向。在對方開始大量生產之前盡量回收假金幣。在還有


    猶豫的情況下打算暫時先進行保密操作……可是一旦拜托你


    來雕刻極印的話,敏感的人就會猜測到情況,所以表麵上找


    你是為了畫肖像畫,其實是想拜托你進行極印的製作。雖然


    現在事情


    的進展有點亂了,但不知道你覺得如何?”


    歌梨紅豔的嘴唇漏出了一絲歎息。


    “……那我隻能接受了……不,我得向您道謝,謝謝。”


    “母親……不要丟下我……我……想和母親一直在一起


    麵對哭得滿臉淚痕的兒子.歌梨不但沒有溫柔地安慰,反


    而目不轉睛的觀察起來。


    “……真是有趣的臉呢,等下我要把你畫下來,小孩子的


    臉總是百看不厭,真是不可思議呢。”


    萬裏聽了不禁呆了:停下了哭泣生氣道;”母親太過分了!不論什麽時候都是工作比我重要!不要


    把我也拿來當題材啊!”


    “嗬嗬嗬嗬,對於我來說畫畫就是生命啊.這也是理所當


    然的吧?”


    有點過分了吧—在場的人無不在心中這樣想。


    “不過,萬裏沒有哭了呢……”


    聽見秀麗這樣說的劉輝有點不信……不過看來事實的確


    如此。隻見少年滿臉怒火,看來已經把剛才將要被母親丟下


    的恐懼拋諸腦後了。


    “萬裏,今後的一段時間我們要一起工作了,沒問題吧?”


    “咦?和母親一起嗎?”


    “沒錯.不過,我可不會對你客氣哦。要是我發現其他的


    雕刻師或者畫師比你出色的話.就不會再用你了.明白嗎?”


    聽了這句話,萬裏沒有生氣。


    “—明白了。我就希望這樣;和母親一起工作的人是我,


    我會好好努力的;”


    看著抬起臉來的萬裏,絳效不禁感歎;


    “……真讓人吃驚,才這種年紀,就已經有作為大人的自


    覺了。”


    歌梨從懷中取出了一幅畫,那是萬裏所畫的“真跡”。


    “萬裏,你從今天起就用另外一個名字吧,你已經有這樣


    的資格了。”


    知道這句話所代表的意義的萬裏,馬上歡呼起來。


    “你是要給我起雅號了嗎,母親?”


    “既然我用的是穀字,那麽你就用山字好了。就叫碧幽山


    吧。”


    “……母親……其實你是想也沒想的隨便亂起的吧……”


    “雅號隨便就可以了。又或者說你比較喜歡川字?”


    “唔~~~我有另外一個一直想用的雅號,用那個最好。”


    就在萬裏想說出自己雅號的時候—


    “—怎、怎麽回事!?誰在搗亂!?”


    一個留著圓馬蹄形短須的男人,一邊披著豪華的棉外套


    一邊衝了進來。


    “啊—老爹!”


    一直站在一旁看著眼前事態發展的蘇芳,用不緊不慢的


    聲音說道。


    “蘇、蘇、蘇芳!


    在看到這個大吼大叫的男人的瞬間,劉輝和絳攸頓時明


    白了一切。這個人,他們並不陌生。


    “也就是說父親你的小小賺錢生意,已經穿底了。那個經


    常在這裏出人的畫商,現在也應該在工部侍郎的府邸裏被人


    抓起來了吧。我傍晚回來的時侯,借了一幅這個小孩子畫的


    贗品畫作,跟他說聽說工部侍郎很想要這幅畫之後,他就一


    臉歡天喜地的捧著贗品畫跑走了。現在還沒有回來,可見應


    該是已經給人抓起來了吧。”


    秀麗愕然了。和他現在所說的相差無幾的事情,不久之前


    她曾經拜托過歐陽侍郎。隻是,秀麗所建議的內容更為不確


    實—“請你把翰林院圖畫局所藏的畫和目錄對照一下,要是


    其中有不見了的畫作的話,那麽作為下一幅贗品畫出現的可


    能性就很高。要是歐陽侍郎放出話說自己想要這幅畫的話,


    說不定畫商就會找上門來。到時就請你逮住他吧”—在某種


    意義上來說,這最多隻能算是一個賭局。可是,蘇芳卻用了比


    這更實在的方法。


    秀麗覺察到那個時候的自己所說的話,全身不由得像是


    被人淋了冷水似的渾身冰冷。


    在秀麗向歐陽侍郎提出那個建議的時侯,在一旁聽在耳


    裏的蘇芳究竟是怎麽想的?


    “狸狸!如果順利的話這次就可以來個大逆轉!你父親的


    錢也能要回來了!


    “……這個嘛……那好吧,用我的名字也無所謂。”


    聽到秀麗那樣說之後,他究竟是怎麽想的?是用什麽樣的


    心情來回答自己的?


    —把他的父親作為犯罪者抓起來的建議……


    秀麗想到這裏,膝蓋也不禁發軟了。


    “狸、狸狸……”


    “嗯?啊,我發現這個真相是在好好觀察那幅贗品畫的時


    候。老爹是個和我不相上下的粗心鬼,竟然得意洋洋地把那


    個真跡掛在府邸裏。你不是說了嗎,擁有原作真跡的人,最有


    嫌疑。於是我就想說不定會是這樣。”


    “狸狸!”


    “而且,我老爹,到最近為止一直呆在翰林院圖畫局裏。


    他之所以會被開除,也是因為長官辭職之後,被人發現秘藏


    的畫作有遺失現象。現在想起來的話,應該是拿回家裏來照


    著臨摹贗品了吧。一定是這樣沒錯。如果一開始用自己買來


    的偷偷來臨摹的話,應該就不會被發現了,可是就是因為太


    貪心了,才會弄成現在這樣子。不過一天到晚都呆在府邸裏


    卻絲毫沒有發現的我也實在說不過去。”


    秀麗的耳中,蘇芳的聲音在不斷回響。


    “……你的話,一定會相信正義這一邊吧。”


    他究竟是用什麽樣的心情—


    “蘇芳,喂、喂!你—”


    “這是給你的謝禮,紅秀麗。你可以如願以償了,這樣子


    的話應該就不會再有贗品流通了吧。與其寫呈報書.還不如


    寫一封這個的詳細文件,這樣子的話對你的處分應該也會快


    點解除吧。”


    “—狸狸!


    “……不過,我覺得關於偽幣這件事,我家的老爹,應該是


    什麽也不知道的才對”,…老爹他一向膽小。我想他應該是不


    可能撐到那個地步的。”一偷偷賣幾幅贗品畫換點錢的話還


    好,可是偽幣的話可是死罪啊?應該不會的……”


    秀麗猛地抖了一下—死罪。


    “偽、偽、偽幣?那是啥東西?那種事情我什麽都不知道


    啊!


    就連不太清楚現在眼前所發生的事情的棒淵西似乎也終


    於聽見了死罪和偽幣這兩個詞。他猛烈搖頭的樣子.看起來


    似乎真的是沒有任何關聯。不過,既然實際上在棒淵西家發


    現了偽造極印的話,一切就隻有被當作狡辯來判斷了。


    而一直住在同一座宅邸裏的他的兒子,也不可能脫得了


    幹係。


    “啊,對了,好像如果是禦史台的官吏的話,是可以當場下


    令抓人的吧?”


    蘇芳看著秀麗,可是隻見秀麗一臉鐵青,似乎說不出什麽


    來了,隻好把臉轉向靜蘭。


    “……我沒說錯吧?知識豐富的家臣先生?”


    “……的確如此……”


    “如果我的記憶力靠得住的話,現在我的所屬部


    門應該是


    禦史台,不知這個身份有沒有用?”


    這個時侯的秀麗.真的是腦子一片空白。


    她拉著蘇芳東奔西跑,要他奉陪自己,沒想到得來的結果


    卻是這個。


    “等等……怎麽回事……我……”


    秀麗不假思索地轉頭望向劉輝和絳攸—陷人了深深的


    自我厭惡之中了。


    在這個宅邸中製造贗品畫作,還有藏有偽造極印這件事,


    是不容反駁的事實。


    萬裏的事撇開不說,這可以說完全是犯罪。


    能不能網開一麵這種話,自己就算撕裂嘴巴也說不出來。


    “紅秀麗,你說過,想要相信自己的正義,對吧?”


    秀麗不斷顫抖著。


    “我啊.沒有想那種事情,已經有好長一段日子了。很久


    很久之前,就算沒有你這麽熱烈,我也曾經考慮過一樣的事


    情。不是有個地方叫做中書省的地方嗎?工作是作為陛上的


    秘書。老爹第一次買給我的官位就是在那裏。雖然隻是最下


    層的小官。”


    劉輝靜靜地抬起臉。


    “明明工作應該是當國王的秘書,可是弄得好像對有望成


    為下一任繼承人的公子們奉承才是工作的樣子。那個時


    候的我,還是挺努力的。不過隻要我一說了什麽不中聽的話,


    官位就會在我不知道的期間不斷往下降。我從以前起就是那


    種不太善於思考的性格。奇怪,我明明有在好好工作的啊,為


    什麽呢?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我竟然被人趕出了都


    城,就是所謂的地方左遷,也正因為這個,我避過了最糟糕的


    日子。


    劉輝握緊了拳頭。蘇芳說的“公子們”之中,他也有份兒。


    蘇芳用有點同情的目光看著不斷顫抖著的父親。


    “老爹有他擔心我的地方,為我想了很多辦法,例如清算


    家產,和大人物們討價還價,把我弄回了貴陽,重新給我買了


    官位。那個時候的我,已經是現在的我了。完全沒有出頭的打


    算,整天無所事事,這樣子平安無事的過了好一陣子。誰也沒


    有半句抱怨,朝廷也依舊每天在運轉。這讓我再一次認識到,


    自己還真是個沒什麽存在價值的人。不過其實這樣也不壞,


    反正我也覺得思考呀努力呀什麽的有夠累人的。於是想我就


    這樣子順其自然地活下去算了。


    蘇芳瞥了輕微地顫抖著的秀麗一眼。


    “我對你說的話,全部都是心裏話。其實也不是因為你改


    變了我的什麽,兩天當然不可能改變得了一個人的。我隻不


    過是跟自己打了個賭而已。


    “……賭、賭什麽?”


    “沒錯,我想一副乖孩子的樣子老是拚命努力的你,對於


    凡事都得過且過的我,一定會說‘你幹嗎不努力點啊’之類的


    話的吧。一定會的。不過你卻一直沒有說。在我發覺‘說不定


    犯人就是我家老爹’的時侯,我就想,要是到最後你還是沒說


    那句話的話,我就把這個想法告訴你好了。這就是我跟自己


    打的賭。然後,你果然沒有說。就因為這個。


    “就、就因為這個?”


    “對。就是這樣而已。不是你改變了我的什麽,反正我跟父


    親,結果都肯定是那種被人用過了就丟的角色。就連那個有


    權勢的大人物要我跟你求婚的時候,老實的老爹也隻是徑直


    想到了金錢和爵位,一臉高興。可是我卻覺得似乎不太妙。所


    以就打算隨便敷衍了事,然後回去就好了。


    除了現在頭腦幾乎停止運轉的秀麗之外,其他人都注意


    到了。


    “八家啦等等有著響亮名號的貴族的話還好,可是要是和


    惹人生厭的你隨便結了婚的話,對一般的貴族來說,肯定不


    會是什麽好事吧。那人叫我跟你偽裝結婚之後讓你辭退官


    職,可是萬一結了婚的你卻不肯辭官的話怎麽辦?先別說什


    麽金錢啊爵位什麽了,我覺得已經可以遇見肯定是會和你一


    起被人當垃圾扔掉的。那個什麽有權勢的大人物,肯定是覺


    得我們家就算用完了扔也不會有什麽後顧之憂,所以才會選


    上我的吧。沒什麽出息,也沒有人際關係,真是個不可多得的


    合適人選呢……”


    蘇芳搖著頭,臉上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苦笑。


    “然後,是贗品和偽幣,這個真是太過巧合了。就拿贗品


    的事情來說,我家老爹是那種被人一說就什麽都千的人。認


    為他是被某個人用來當擋箭牌是最適合不過的解釋了。該怎


    麽說呢,那個不肯露麵的大人物先生是真的打算把我們家好


    好玩上一頓,存上一筆大錢,然後就象垃圾一樣扔掉。既然都


    到這一步了,那我們就隻好認輸了吧。”


    “……既然你都這麽清楚了,為什麽當初要來找我呢?”


    “我也不太清楚啊,隻是覺得‘好像不太妙’而已。我的腦


    子沒那麽靈光啦。要是說不去的話,到時也會被當作一點用


    處沒有的人被丟棄的吧?另外還有就是,老娘的那句話比較


    讓我有感觸……”


    最後說出來的話,因為聲音太少,秀麗並沒有聽到。


    “所以呢,這件事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反正這個結果也


    是遲早的事吧。”


    絳攸和劉輝互相看了一眼。


    “……你覺得怎麽樣,絳效?覺得有可能解決得了嗎?”


    “這個嘛……要是他還沒有聯絡禦史台那邊的話,應該就


    能以陛下的權限來獨立確保,到時真實的幕後機關弄清楚的


    話,罪就有可能減輕了……”


    聽到他們的對話的秀麗,滿懷希望地露出了笑容。


    “……嗯……那個,我覺得……應該是行不通的……因為


    就在蘇芳這樣子說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圍牆外麵有好幾


    台轎子靠近的聲音,接著大批的武官從門口衝了進來。


    一半人衝進了屋子,另一半人注意到劉輝他們,連忙跑了


    過來。


    著到劉輝之後,個人吃了一驚之後匆匆行禮。


    “—這是怎麽回事?”


    “是!這是禦史合下令要求實施逮捅。因為贗品畫作和偽


    造極印事宜.把棒淵西和棒蘇芳兩父子緝拿歸案。


    絳攸用嚴肅的目光著著蘇芳。


    “是你聯絡這些人的?!”


    “不是啦!我說啊.我不是說過到今天之前我對贗品


    畫作啦偽幣之類的毫不知情嘛。調查這件事的監察禦史怎麽


    可能是我嘛。我一天到晚無所事事,怎麽會有這樣子的大任


    務找上門呢。


    蘇芳這麽一說大家終子有點發覺了。似乎所有人都在不


    知不覺申被動搖了。


    “那麽失禮了—作為賠償金的一部分,予以沒收。”


    武官伸出手去,把蘇芳耳朵上,手臂上,手指上的銀造狸


    貓全部取下,然啟述扒開蘇芳的胸日,一點疑惑沒有的取卞


    了脖子上的白金項鏈。他的這個


    動作連蘇芳也呆住了。


    “你為什麽會知道—啊—難道說,那個可疑的露天


    商人就是監察禦史嗎?”


    靜蘭不禁咋舌,原來如此!


    “為了盡量不讓將用來作為賠償的財產在沒收之前減少,


    故意把那麽貴的首飾賣給狸狸,把現金轉換成實物讓他戴在


    身上嗎……”


    雖然蘇芳完全沒有避忌,全都戴在身上.其實無論哪一個


    都是純度頗高的有著相當價值的東西‘要是考慮到以房子為


    首的各類物品出售後的價值的話,那狸貓軍團說不定能頂上


    所有沒收家產的三成。


    —準備太過周到了。查辦這件事的官吏一定是個相當


    有能力的人。


    “在歐陽侍郎的府邸裏,畫商,還有贗品以及王商家用作


    貨款的偽幣也已經全部查辦了。由於碧家的協助.準備在今


    日開始回收剩下贗品的回收。還有就是以真跡的價錢買下贗品


    畫的客人名單,業已查明,回收工作已經完成了九成。鑄造


    偽幣的地方也已經通報紫州府,已經和相關人員一起查封


    了。隻是實際上使用的偽造極印還沒有發現。”


    秀麗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什麽?


    ,’還有就是接到了命令,關於碧歌梨和碧萬裏少爺他們的


    話.作為被害者需要好好保護。”


    ……為什麽……?


    “……為什麽、會連這個也知道?……”


    不但隻是碧歌梨和碧萬裏在這裏的事情,還有名字之類,


    秀麗也是一直到剛才才知道。


    就像是所有的行動都被隨時監視,早就被人看透了似的。


    劉輝和絳攸已經臉色都變了。……雖然不是沒有聽說過


    感覺上一切就像拆紙遊戲一樣,一切簡簡單單的就折疊


    得舒舒服服,井井有條。這種手段的高明,情報收集能力。看


    透事後處理之後製定出的完美的事前準備……


    “怎麽可能……實在太難以置信了……”


    “……就是現在的禦史台嗎……”


    除了長官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充滿謎團的監察機關。


    逐一監視秀麗的活動.在她交出集中了所有證據的呈報


    書在上交之前截住,拿走一切相關的信息。秀麗的話不要說


    找麻煩了.連自己被搜查機關利用這一點也完餘沒有自覺。


    他們從現在正收押在歐陽侍郎家的羅幹首領手中拿到的一直


    保管著的贗品等等,對於監察禦史來說.是決不能放過的大


    好證據。


    “好了,來吧。”


    在把已經呆在當場的棒淵西捆綁好了之後,武官把繩子


    也套上了蘇芳的身體。


    “—等、等等!那個……判罪方麵—?”


    武官雖然不明白為什麽這裏會有個無關人物的女孩,不


    過還是細心地答道:


    “和偽幣製造相關的人,基本上都是死罪……”


    對他那再清晰不過的發言,秀麗說不出話來。


    ……她覺得蘇芳真的是什麽也不知道。


    贗品也好,偽幣也好,一切都跟他沒有關係的,可是—


    那不知道躲在什麽地方的“某人”正在把一切都推到他們


    身上,讓他們來當替死鬼。


    明明是很奇怪的事情,可是誰也沒有去懷疑。


    —所有的價值在一瞬間逆轉……


    “……我說過了吧,紅秀麗。這個世界沒有那麽好混。”


    蘇芳的口吻,到了這種時候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你隻要相信屬於你自己的正義就行了。不過太過天真的


    話,有時也會遇到這種事情的。這一點你還是記住的好,說不


    定哪天能派上用場。”


    這句話是搦虞還是率直的忠告,秀麗已經分不清了。


    “證據的話,還是有比較好。”


    現在秀麗所知到的事情隻有,為了她的自我滿足,蘇芳被


    迫跟她一起收集指控他父親犯罪的證據,發現了不應該發現


    的事實,然後還讓他親手,把父親和自己送進了監獄。


    秀麗一直說著要出人頭地所用的呈報書,是利用蘇芳和


    蘇芳的父親作為踏腳石寫成的東西。雖然那也許秀麗什麽都


    不幹,結果還是會一樣……可是—


    秀麗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說的那些話,他是以什麽


    樣的心情來傾聽的呢?


    “有罪就是有罪—你的話,一定會這麽說吧。紅秀麗。可


    是現在的你,看起來跟普通人沒有什麽區別。”


    蘇芳笑了。感覺到一股違和感的秀麗呆呆的發現了某件


    事。注意到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為止,秀麗花了好長的一


    段時間。


    “那麽再見了。”


    他說完這句話,就讓武官們押走了。


    秀麗呆呆的站在那裏,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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