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浩醒來時,安倍晴明也抬起了眼皮。


    他花了一些時間才適應黑暗。


    嗐地歎口氣,不經意地環視周遭的晴明,訝異地張大了眼睛。


    「你……」


    才剛開口,就說不下去了。


    還以為會看到太裳、天後或太陰這三人的其中一人,沒想到躍入眼簾的竟然不是他們之中的任何人。


    那是十二神將的木將青龍。他靠牆而坐,屈起一邊膝蓋,把手肘搭在膝蓋上,另一隻腳平放在地上。會被誤會成殺氣的銳利眼神,仿佛要將老人射穿。


    聽說他的神氣複原狀況不太好,一直躺在異界。


    六合回異界去看他們,才一靠近,神氣就被他們吸光了,結果連他都有段時間不能動。為了讓自己快點複原,他還去了靈峰貴船,透過土地的力量,把失去的靈力補回來。


    晴明使勁地爬起來。


    「是你啊,宵藍,不要嚇我嘛。」


    他呼地籲口氣,尋找憑幾。


    那個憑幾在離墊褥稍遠的地方,所以他欠身而起,想把憑幾拉過來。


    這時候,用凶狠的目光瞪著晴明的青龍,無言地猛然站起來,把憑幾拿到了晴明身旁。


    本來想爬到憑幾那裏的晴明,以雙手撐住地麵的姿勢,看著青龍一連串的動作。當青龍把憑幾咚地放在他前麵時,他張大眼睛抬起了頭。


    「不好意思……」


    晴明一道謝,青龍便挑起一邊眉毛,從鼻子冷哼一聲,轉過身去,就那樣忽地隱形了。


    靠著拉過來的憑幾讓心情平靜下來的老人,猛眨著眼睛。


    「那家夥來做什麽?」


    搞不清楚他的來意。


    是來責備自己一直沉睡不醒嗎?那也無可厚非。自己昏睡了一個多月沒醒來,連唯一優點就是活潑的太陰,心情都陷入了穀底。


    太裳和天後雖然什麽都沒說,但心情一定也很折磨。在京城的紅蓮、勾陣、天空,因為京城出現了異狀,沒辦法自由行動,所以聽說心情更加沉重。


    說到待在異界的神將,症狀比較輕的白虎和玄武,為了快點恢複神氣,盡量不下來人界,朱雀是待在天一旁邊不肯離開。


    至於青龍……


    連那個白虎都說:「青龍整天心浮氣躁,老實說,我還寧可他昏睡不醒。」


    晴明很清楚自己是事情的元凶,所以不敢發表任何意見。


    他瞥一眼安裝在牆上的水鏡。


    天後把水鏡擺在那麽高的地方,是為了讓他必須站著才看得見。


    晴明現在還不能站太久。如果把水鏡擺在躺著也看得見的位置,他就會跟水鏡另一邊的人聊得沒完沒了。


    所以,擺在那個高度,是無言的申訴,要求晴明在體力恢複之前,透過代理人長話短說。


    「唉,也不能怪他們。」


    上次讓他們如此擔心,應該是六十年前的道反事件吧?


    那時晴明還年輕,所以大家都認為隻要保住性命就沒問題了。


    然而,現在晴明老了,體力、生命力和靈力都隨著年紀衰退了。


    其實,以這個年紀來說,沒有人比晴明更有活力了。他不但健康,也能自己走路。盡管靈力衰退了,靈術卻越來越精湛。


    年輕時要靠力氣施行的法術,現在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了。


    所以,晴明覺得變老也未必是件壞事。


    但是,人不是不死之身,終有結束的一天。


    神將們被迫麵對這件事,想必心情的動蕩相當劇烈吧?


    「……沒想到太陰會變成那樣……」


    從以前,除了青龍外,太陰是說話最不留情麵、最暢所欲言的神將。像小孩子一樣奔放,感情起伏激烈,但率真、熱情。


    以前覺得她像妹妹,曾幾何時覺得她像女兒,現在覺得像孫子。


    跟真的孫子不一樣,但是,對晴明來說就是接近那樣的感覺。


    隻穿著一件單衣,肩膀有點涼。


    有沒有衣服可以披上呢?晴明正四處張望時,有人把衣服塞到他眼前。


    「你這樣會感冒,快穿上。」


    「哦……謝謝你,朱雀。」


    「不用客氣,小事一樁。」


    突然現身的是應該跟青龍一起待在異界睡覺的十二神將朱雀。


    晴明匆匆穿上衣服,朱雀大剌剌地盤腿坐在他正前方,雙臂合抱胸前,表情嚴肅。


    繼青龍之後,朱雀也用可怕的眼神看著他。


    自己究竟做了什麽呢?


    這麽一想,思緒開始運轉,就發現自己的確是做了什麽。


    但是,要出來就一起出來嘛,這樣自己就不必一再思考同樣的事了。


    不過也沒辦法啦,自己就是讓神將們擔心到了這種程度。


    晴明也知道,不隻神將們擔心他。


    好久不見的孫子,在夢殿與他重逢時,刹那間也像小孩子一樣哭喪著臉,但很快就努力把表情緊繃起來了。


    還沒見到勾陣、紅蓮和天空,見到他們時一定會被說些什麽,所以要做好心理準備才行。


    就在晴明暗自下定決心時,朱雀開口說話了。


    「晴明——」


    「嗯。」


    「對不起,差點殺了你。」


    「嗯……咦?」


    點頭點到一半的晴明,不由地盯著朱雀看。


    慢著,剛才他是不是正經八百地向我道歉了?


    朱雀擺出根本不像是在道歉的傲慢表情,又滔滔接著說:


    「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當時關係著天貴的生命。」


    「啊……哦……」


    「很難拿你跟天貴比較,但我還是隻能選擇天貴。」


    「喔……」


    不、不,在模糊的記憶中,朱雀明明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天一的生命,把刀刃指向了自己。


    原來那時候朱雀也掙紮過?


    「可是……」


    朱雀忽然難過地皺起了眉頭。


    「因為我那麽做,天貴哭了。」


    「哦,嗯,我想也是。」


    心地善良的天一,一定會顧慮朱雀的感受,不會說任何責罵他的話,隻會潸潸落淚。


    但是對朱雀來說,天一的無聲哭泣,才是最沉痛的打擊。


    「對不起,我選擇了不該選擇的道路。」


    「……」


    晴明隻能無言地點著頭。


    「請記住,我不會再做出讓天貴哭得那麽傷心的舉動了,我對這把火焰之刃發誓。」


    朱雀把背上的大刀拿下來放在膝上,毅然決然地宣示。


    「我想你應該不會了,但是萬一你不能遵守這個諾言,要怎麽辦?」


    晴明大概知道他會怎麽說,但還是問問看。


    朱雀浮現閃過苦澀的笑容。


    「那時候,就拜托騰蛇,用這把刀,把我的魂燒了。」


    「——」


    ——我嗎?!


    不知道為什麽,仿佛聽見不在場的紅蓮的聲音。而且,不是原本低沉洪亮的聲音,而是小怪模樣時的高八度聲音。


    高高舉起大刀的朱雀,眯起眼睛遙望遠方。


    「我再也不會……讓她悲傷……」


    「……」


    該怎麽說呢?對了,就是菩薩般的心腸吧?


    看著朱雀的晴明,頻頻點頭,越想越好笑。


    「我很喜歡你貫徹始終的個性呢,朱雀。」


    「啊?」


    「從以前我就尊敬你這樣的個性,說不定還有點崇拜呢。」


    朱雀邊背上大刀邊疑惑


    地歪著頭說: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總之,我該高興嗎?」


    「是啊,我很少說這種話呢,很珍貴喔。」


    被這麽一說,朱雀也覺得沒錯,深有同感地點點頭。然後,他打開了通往外廊的木門。


    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如帳幕般的黑暗覆蓋周遭。


    「雖然沒京城那麽嚴重,但這附近的樹木也幾乎都枯萎了。」


    朱雀的表情變得嚴肅。


    樹木枯萎,氣就會枯竭,然後帶來汙穢。


    吉野也跟京城一樣,即將陷入死亡循環的危機。


    ◇


    ◇


    ◇


    張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漆黑。


    「……給我水……」


    喃喃低語後,想咳嗽的感覺湧上喉頭。


    藤原敏次鑽進墊褥裏,盡量不讓咳嗽聲傳出來。


    母親如果知道他咳得這麽嚴重,一定很擔心。


    咳成這樣也還好。隻是持續咳一段時間,體力就會衰弱,很難停下來。


    「……唔……」


    這一波好不容易才熬過去。


    等咻咻鳴響的喉嚨慢慢平息後,他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忽然一陣暈眩,他腳步踉蹌,猛然靠向了木門。


    木門被他的體重推開,他就那樣滾出了外廊。


    「哇……好慘……」


    他覺得好糗。


    自嘲似的喃喃自語,按著疼痛的胸口站起來。


    可能是一直咳嗽的關係,肋骨痛了起來。不隻肋骨,肩頭處一帶也漸漸疼痛起來。


    「咳嗽治不好,疼痛就不會消失吧……」


    他想明天最好再去拜托藥師開藥。


    呸鏘。


    敏次不由地移動視線。


    外廊附近有個小水池。


    是下雨了嗎?還是有東西掉進了水池裏呢?


    呸鏘。


    小水池的水麵掀起波紋,擴散開來。


    接著,有隻帶著人臉的牛佇立在水麵上。


    敏次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畫麵。


    那張人臉直盯著敏次,緩緩張開了嘴巴。


    『——以此骸骨……』


    呸鏘。


    呸鏘。


    淌落的水聲在耳底回響。


    敏次看得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那個生物在他麵前緩緩沉入了水裏。


    黑色水麵產生許多波紋。唯獨最後猙獰嗤笑的那張臉上的空洞眼眸,鮮明地烙印在敏次的腦海中。


    響起了水聲。


    「唔……」


    敏次的喉嚨如笛子般鳴叫起來。


    突然呼吸困難,他用雙手勒住脖子,身體微微抽搐。


    沒多久,身體劇烈顫抖,之後就動也不動了。


    呸鏘。


    響起了水聲。


    呸鏘。


    『——以此骸骨為礎石,將會打開許久未開的門吧……』


    ◇


    ◇


    ◇


    隔天,昌浩臨時向陰陽寮請了假。


    因為文重的妻子柊子突然來找他。


    披著藍染的衣服,蓋住左半邊臉的柊子,對昌浩說:


    「請用我當誘餌,召來黑蟲。」


    安倍成親到了陰陽寮,環視冷清的陰陽部一圈。


    有人輪休,敏次也因為身體欠佳請假了。


    昌浩原本要來,可是,過了中午吉昌來替他請假,說他因個人私事要請假一天。


    「竟然把父親當成跑腿,那小子也越來越大膽了。」


    有點異於常人呢,成親不禁這麽感歎。這時,前幾天跟昌浩同隊輪班巡視的日下部泰和走向了他。


    「博士,早安。」


    「啊,早。」


    行禮如儀地打過招呼後,泰和就熱絡地說起話來,說得滿臉潮紅。


    他說播磨的修行讓昌浩成長了許多、具備了更多驚人的實力。


    關於黑蟲的事,成親有收到報告,也知道被昌浩擊退了。


    但是,當時在現場的人說的話,還是充滿了臨場感,聽起來很有感覺。


    「博士,請恕我直言,以前我對您弟弟昌浩大人的才能和實力,沒有太高的評價。」


    盡管表現出不好意思的樣子,泰和還是說得很直接。


    「哦。」


    成親麵不改色地回應。


    也難怪泰和會那麽說,因為昌浩幾乎沒有在人前展現過自己的才能。


    即使有機會,他也不會站到台前。


    在這方麵,他很像安倍晴明年輕的時候。


    泰和興奮地加強語氣說:


    「但是,我錯了,我低估了昌浩大人。」


    不,不隻是我,恐怕陰陽寮大部分的人,就連那進出皇宮的貴族們,都低估了他的實力。


    「看到他昨晚降伏妖魔,我才知道他在播磨做了多少的修行。他是讓自己的潛能開花結果後,才回到了京城!」


    我也不能輸給他,必須磨練自己、不斷修行、追求進步。


    下了這番結論後,泰和為自己占用成親的時間道歉,就回去工作了。


    成親的表情沒什麽變化,又繼續工作。在工作結束的鍾聲響起前,他都表現得跟平常一樣,在工作告一段落後離開。


    回到家,他馬上奔向妻子的病床。


    妻子以前豐腴的臉頰,現在都看不到了。


    「篤子,我回來了。」


    沒有回應。


    現在篤子幾乎沒有醒來的時候,一直在沉睡中。


    肚子慢慢大起來,母體卻越來越廋了。


    這樣下去,會危及一方。


    不,說不定會危及雙方。


    聽說父親回來了,孩子們都跑過來了。


    「父親,您回來了?」


    「嗯,我回來啦。」


    成親把三個孩子一起抱到膝上,問他們今天做了什麽。


    孩子們輪流說了自己度過的一天。


    在篤子枕邊與孩子們聊天,成為成親每天的課題。


    晚上,他會陪在篤子身旁,每晚施行操控夢的法術、念除魔的祝詞,讓她做好一點的夢。


    還會把沾了水的棉花,放在她幹燥的嘴唇上。


    換衣服、擦拭身體等直接性的照顧,篤子的奶媽都在白天就做完了,幫了成親很大的忙。


    孩子們說話說累了,他就叫他們去吃晚餐,自己留在妻子旁邊。


    這是成親和篤子兩人獨處的時間。


    「今天,陰陽生日下部非常興奮地說起昌浩的事,說得口沫橫飛。」


    篤子的眼皮沒有動,胸口微微上下起伏,表示有在呼吸。


    摸她的臉頰、脖子,也有體溫。


    但就是不會醒來。


    「他說播磨的修行讓昌浩的潛能開花結果,對昌浩大為讚賞。」


    說到這裏,成親微微一笑。


    「很好笑吧?我們從以前就知道他是最有才能的一個,周遭的人卻到現在才跟得上狀況。」


    安倍晴明的接班人是最小的孫子昌浩。


    所以為了不造成昌浩的負擔,成親和昌親都早早就找個人結婚,離開了安倍家。


    「對了,以前他背負莫須有的罪名,被檢非違使追捕時,你也煞費苦心地幫忙了他呢。」


    那之後他一直待在播磨,回京城後,都還沒來過這個家。


    「他長高了許多,變得又高又壯了。你也很想見他吧?所以……」


    成親把自己的額頭貼在篤子的額頭上,閉起眼睛說:


    「你快醒來吧,篤子……」


    然後摸著大起來的肚子,像以前一樣好強地對著我笑吧。


    然而,不管成親怎麽祈禱,妻子還是沒有醒來的征兆。


    所以直到現在成親都不知道,在她夢裏出現的妖怪對她說了什麽。


    ◇


    ◇


    ◇


    呸鏘。


    聽見微弱的水聲,小野螢跳了起來。


    「剛才那是……」


    滿臉緊張地低喃後,螢穿上小袖,綁上帶子,抓起大刀跑出外廊。


    睡著後應該還沒過多久。


    抬頭看天空,透過雲的裂縫,可以稍微看到星星。


    在菅生鄉,每天都會操縱風,把雲劃開,確認天空的情況。


    那道雲的裂縫,就是法術留下來的痕跡。


    「聽說京城一直都是烏雲密布,不能用法術把雲劃開嗎?」


    雖然是治標不治本,但有點陽光,可以緩和人心。


    「不過,太熱的話,也會因此被曬昏。」


    自言自語的螢,聽見響亮到不自然的樹葉摩擦聲。


    她瞪著山裏綿延不絕的樹木,把大刀從刀鞘嗖地拔出來。


    「誰……?!」


    她低聲叫嚷。


    察覺異狀的夕霧,拎著大刀趕來了。


    「螢!」


    看到穿著小袖的螢握著大刀,夕霧挑起了眉毛。


    「你退下,不用你出來。」


    「我沒事啦,不過……」


    氣息越來越靠近。


    風吹過,帶來了鐵鏽般的味道。


    夕霧走下庭院,螢也默默跟在他後麵。


    氣息更接近了。感覺得到殺氣,所以螢做好了迎戰準備。


    氣息移到了草叢後麵。


    夕霧在扔下刀鞘的同時,把刀子從樹叢橫掃過去。


    跳躍起來的螢,砍向往後退避開刀子的黑影。砍下去的刀尖,被毛茸茸的粗腿踢開了。


    受到意外的衝擊,螢的身體失去了平衡。


    夕霧趕緊滑過來,接住了差點撞到地麵的螢。


    「不能掉以輕心!」


    挨罵的螢坦然道歉。


    「對不起。」


    兩人很快站起來,做好迎戰的準備。


    散發鐵鏽味撲過來的影子,在半空中分成了兩半。


    「咦……?」


    兩個分開的身影,在瞠目而視的螢麵前,同時摔落地麵。


    附近血跡斑斑。


    從其中一方傳來微弱的呻吟聲。


    夕霧帶著殺氣,慢慢靠近剛才踢開螢的大刀的那一邊。


    是毛色斑駁的野獸。


    夕霧小心注視著動也不動的野獸,皺起了眉頭。


    「是狼,怎麽會……」


    而且,從沒見過這麽大隻的狼。


    要把刀尖刺進狼脖子的夕霧,發現狼散發著淡淡的妖氣,停下了手。


    「是妖狼?」


    他轉頭看另一邊的身影。


    是沾滿鮮血的人類。


    螢握著大刀,蹲在那個人的旁邊。


    「螢!」


    螢沒理會帶著苛責的呼喚,大叫說:


    「夕霧,這個人還活著!」


    盡管流了很多血,那個人察覺螢的氣息,還是發出了微弱的呻吟聲。


    夕霧叫螢退下,抱起了那個人。


    是個男人,還很年輕,心髒雖然虛弱,還是有脈搏。


    「……知……」


    男人似乎喃喃念著什麽,夕霧把耳朵湊近了他的嘴邊。


    「……冰……」


    螢眨了眨眼睛。


    「冰知?他是說冰知嗎?」


    男人的手指動了一下。螢跑到夕霧的對麵,蹲下來說:


    「你是誰?你認識冰知嗎?發生了什麽事?!」


    不管怎麽搖晃,男人都沒有反應了。


    忽然,背後升起強烈的妖氣。


    回過頭的螢,看見被他們拋下不管,那遍體鱗傷的妖狼,正對他們發出了低沉的威嚇聲。


    「放……開……他……」


    野獸向前一步,露出尖牙,嘴巴淌著紅色的液體。


    「放……放開他……」


    夕霧和螢的視線瞬間交會,然後瞥了瀕死的男人一眼。


    「放開他……我們……要去……找……昌……浩……」


    夕霧挑動了眉毛。螢的嘴巴喃喃念著昌浩的名字。


    先采取行動的是螢。


    「你認識昌浩?」


    全身的毛倒豎的狼,妖氣緩和下來了。


    妖狼的眼睛直盯著螢。


    沒多久,像牛那麽大隻的狼,搖晃傾斜,咚一聲倒下來了。


    「啊……」


    螢靠近筋疲力盡的狼,發現它的身體被尖銳的東西刺得傷痕累累。它的毛色並不斑駁,是流出來的血把毛染成了斑駁的顏色。


    身體傷成這樣,還背著那個男人來到了這裏?


    確定它不能動了,螢便把大刀收回了刀鞘。


    「等一下,我馬上……」


    螢要說「我馬上幫你治療」,狼卻用尾巴纏住她的腿說:


    「……我……沒……關係……」


    狼的眼睛望著動也不動的男人,像是在說先救他。


    「……拜托……」


    「我知道了。」


    螢點點頭,狼流下淚來。這時候螢才發現,狼的一隻眼睛被弄傷了。流下眼淚的是被弄傷的左眼。


    「那是誰?」


    螢把手擺在它的左眼上方,邊施行治愈法術邊問。


    狼擠出聲音說:


    「……祗……祗……比……古……九流……」


    螢複誦一次聽見的名字「瑩祗比古」。


    狼呼地鬆口氣,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


    「……冰……知……消……」


    螢和夕霧都瞪大了眼睛。


    他們想問個清楚時,狼已經筋疲力盡了。


    夕霧望向瀕死的男人,平靜地開口說:


    「冰知……」


    螢點點頭,臉色蒼白地望向四國的方向,接著說:


    「冰知……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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