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回頭。


    海清師父扭過一張慘白的麵孔,衝我露出一個詭笑。


    血從眼窩緩緩淌下,流經蒼白的麵頰,在地上形成一灘令人心悸的紅。


    我一扯走在前頭的演空,“聽,他在說話!”


    演空轉身望向海清師父,而後一臉古怪地盯著我看:“誰在說話?”


    “海清師父啊!”


    “你沒事吧?”


    我見他不信,急道:“剛才他叫我們別走。我聽的很清楚,難道你一句都沒聽見?”


    演空茫然搖頭。


    當我的視線重新落在海清師父身上時,駭然發現他正好好地盤坐在那裏,一顆腦袋對著正前方的神龕,根本沒有轉過來。


    我強壓下心頭的恐懼,問演空道:“你真沒聽見?”


    演空搖了搖頭,眼神就像望著一個神經病。


    我苦笑:“也許是我看錯了。算了,走吧,別破壞現場。”話雖如此說,但我認定剛才所見絕非幻覺。


    就憑那一股微弱的鬼氣,我篤定海清師父的死因絕不簡單。


    幾分鍾後,警察聞訊趕來封鎖了現場。


    海清師父的死訊很快傳遍了整個娘娘廟,大家都沉浸在一片悲痛的氣氛中。


    雖說是寺廟,但和機關企業一樣,一天都不能缺少領導。


    不過,寺廟的住持之位不僅需要在寺內公選,還要經過政府有關部門的批準後才能正式上任。


    演空是住持的大弟子,無論能力還是威望,在寺內都是極高的,所有大家一致推舉他暫代住持一職。


    眼看海清師父的屍體被抬上了白車,我的心情十分沉痛。


    自己本來是查虎山娘娘的,沒想到親眼目睹了老住持的意外慘死。


    他的死是否和虎山娘娘有關?而且,昨晚那詭異的敲門聲會不會也預示了什麽?


    當地人篤信佛教,海清師父在當地的威望十分崇高,幾乎每個行業都有他的信眾。


    在政府各部門領導的追問下,市公安局成立專案小組,並於傍晚派人專程送來了法醫鑒定結果。


    死因是心髒病突發。


    報告一出,寺內登時一片嘩然!


    海青師父每年都去三甲醫院體檢,身體很好,以前也沒有過心髒病一類的病史,怎麽會心髒病突發?


    我忍不住說:“什麽法醫報告,簡直是扯淡!”


    “你小子再說一遍試試!”一個冷峻而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回頭一看,竟是女警小趙!


    我天生對女性發不了脾氣,尤其是這麽漂亮的女孩,隻好苦笑道:“不好意思,是我在扯淡行了吧?”


    “那還差不多。”趙警官抬起尖尖的下巴,衝我露出一個高傲的笑。


    演空不知道我倆認識,怕吵起來,忙過來介紹了我的身份,並對趙警官道:“感謝政府對寺裏這麽關心,謝謝!”


    趙警官忙還了個禮,並對我斜睨一眼:“李正,怎麽哪裏都有你的影子?”


    演空訝然道:“原來你們認識?”


    我道:“也算不上認識。前幾天市區出了件命案,是我配合趙警官查案的。市局的辦案能力不錯,不過若說一個海清師父是心髒病發,我絕對不信。”


    趙警官輕歎道:“我也不相信。不過,這份報告是法醫組經過幾個小時的認真鑒定後才下的結論。”


    演空插道:“那您覺得師父的死因是什麽?”


    趙警官沉吟道:“我也不清楚。今天我過來,一方麵是送鑒定報告,另一方麵也是受了領導的委派來查明事情的真相。對了,昨天晚上是否發生過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


    演空搖頭,我和幾位同住的居士卻是麵麵相覷。


    趙警官眼尖,問我道:“你是有什麽情況要說嗎?”


    我微一沉吟,隨後將昨夜那個古怪敲門聲的事情說了一遍。


    原本以為趙警官對此會不屑一顧,豈料她在聽完後目光凝重道:“現在能帶我去客房看看麽?”


    當我們來到半山腰時,天邊的最後一抹餘暉已沒入了地平線之下。


    院子裏沒有燈,趙警官打開手電筒仔細檢查了每一個角落,最後將視線落在我住過的那間宿舍。


    “這間屋子是誰住的?”


    我上前道:“是我。”


    “你來了幾天?”


    “昨天來的。”


    “那之前是誰住的?”


    我望向演空,他猶豫片刻後答:“是我師公,也就是前任住持虛風大師。”


    我想起昨晚偶然看見臥室裏擺著一隻相框,上麵是一位鶴發童顏的高僧,想必就是虛風大師了。


    趙警官微訝道:“這裏不是居士宿舍麽?虛風大師作為一寺住持,竟然沒有自己的禪房?”


    演空道:“不,師公有自己單獨的禪房。不過他生前喜歡和來自全國各地的居士們暢談見聞,所以常年住在這裏。”


    我留意到他話中的“生前”二字,問道:“虛風大師已經涅槃了?”


    “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演空道“他就是在這間屋子裏涅槃的。師公生前十分喜愛這院中花草樹木,自打卸任住持之位後就一直隱居在此。”


    什麽!這屋裏死過人?難怪昨晚我一進院門就覺得渾身不對勁。你們就不能給我們安排其他住處麽?


    我心中抱怨,臉上卻不好意思表露出來。


    住在隔壁的居士已忍不住說道:“難怪昨晚會碰到那種稀奇古怪的事情!”


    我見演空整張臉都綠了,連忙一扯他:“演空師父這樣對我們已經很客氣了,你就別多說了。”


    那人悶哼不語。


    演空聞言,臉色稍稍緩和,對我說:“這裏雖然常年無人居住,但是我們定期會派人前來打掃。二十年來,並沒有人碰到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呀。”


    有人問:“昨晚會不會是他老人家想家了,所以沒事回來看看?”


    我見他說完這一句後臉色都發白了,不禁哂笑道:“你就別自己嚇自己了。虛風大師就算要回來,頂多也是在頭七那會兒。眼下二十年都過去了,他多半已投胎轉世。”


    那人正要反駁,卻聽趙警官笑道:“好了,大家都別爭了,我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


    我見她剛才一直盯著那扇屋門看,便好奇問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趙警官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昨晚你們是在幾點聽到敲門聲的?”


    我道:“九點多。”


    趙警官道:“那麽今晚我就住在這裏。現在是七點半不到,再過一個半小時你們就知道答案了。”


    演空忙道:“這裏住的都是男居士,女施主住在這裏不太方便吧!”


    趙警官道:“都是為了辦案,隻好委屈師父幫我安排下了。我就住李正那間屋好了。”


    我嚇得腿一哆嗦。


    演空隻好答應了。


    屋子裏有四張床,趙警官跳上我對麵的床上後便笑嘻嘻地盯著我。


    我被她看得極不自然,索性拉起杯子蒙住頭不去理她。


    “喂,你再不和我說話,我就去演空那裏說出你的身份。嘿嘿,明明是個道派弟子,卻冒充佛門居士,知道這是什麽行為麽?”


    我扯開被子,沒好氣道:“我這都不是為了辦案麽?”


    “別學我說話!”


    “行,算我怕了你。”我隻好將自己來這裏的原因娓娓道出。


    “好吧,這次就饒了你。不過,你就別管那隻黑貓了,先好好幫我查案。”


    “你不是來送屍檢報告的麽?怎麽查起案了?”


    她沒有理我,而是把燈關了。


    整個屋子陷入了黑暗,隻有天邊的弦月透過窗戶在地板上剪出一個奇特的影子。


    這個影子令我不由得想起了海清師父死後的那一抹詭笑,嘴角如這月牙兒般微微上翹。


    透過月光,我瞥見趙警官表情鎮定躺在那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不禁心下好奇。


    真相究竟是怎麽樣的?


    一室靜默,睡意漸漸襲上心頭。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看見趙警官走出屋子,然後很快又轉了回來。這屋內沒有衛生間,也許她去公廁了吧。


    時間很快來到了九點。


    由於昨夜沒有睡好,我的精神不佳,半睡半醒時,驀地一聲將我驚醒!


    篤篤篤……


    和昨晚一樣,這敲門聲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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