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荻原子荻軍師——


    能不能信任不是重點。


    重點是,會不會背叛。


    結論~~我背著小姬吊鋼絲成功。其實過去參與er計畫的時代,就曾經有過這樣的經驗(當時身上還背著五十公斤的登山包),而且剛才臨時用各種線編出來的應急繩索,比我想象的還要堅固強韌。雖然為了保護脫臼的肩膀而花費不少時間,但能夠平安無事地降落,並且途中沒有遭到任何襲擊,就已經是一大成功了吧。雙腳著地以後,小姬想要將用過的線給卷回來卻失敗了,據說是因為纏得太緊太牢靠結果拉不動。


    「這些線真的很方便喔,可以像剛才那樣充當纜繩使用,還可以編出網子之類的東西。」


    「哦編網子嗎?」


    經她一提我才想到,以前也有聽說過魔術師常會利用這些細線來設計表演。不管是琴弦也好,防彈纖維也好,即使不是「必殺仕事人」,也可以拿來當作武器使用吧。戲裏演的好象是三味線?我也不太清楚。


    「細線~~原來如此,鋼琴線是嗎~~小姬~~」


    「有,什幺事?」


    「隻要善用這些線,是不是就可以讓理事長辦公室成為密室了?」


    小姬「嗯?」了一聲,偏著頭看我。


    「師父是說針線做出來的密室嗎?」


    「類似的方法吧。雖然稱之為密室,在物理上也不可能存在精確的密室啊,一定會有縫隙跟破綻的。如果要在房門上鎖的狀態下,不必進到室內就可以動手殺人,隻有用細線操作才辦得到。譬如從你剛才爬過的通風口,將細線設法卷到理事長身上,然後用力一拉,新鮮的理事長火腿片立刻上桌如何?」


    「不可能啦,太誇張了。」


    「不不不,沒試過怎幺會知道。」


    「用想的就知道啦。師父,事情沒有那幺簡單吧。」她放棄回收那些線,走到我身旁。「首先啊,凶手要怎幺把理事長的頭吊到天花板上?這個步驟不進到房間裏就辦不到吧?」


    「啊,是嗎」


    「而且要把線卷到理事長身上,也非進辦公室不可,否則根本沒辦法做到吧?」


    「說得也對咦,不對,等一下,既然有通風口,那根本就不叫做密室了啊。隻要從那裏進出不就得了」


    「進不去啦。剛才我不是有說過嗎?抽風機是用螺絲桂在天花板上的,從外側沒辦法打開,而且從裏麵出去的時候,也沒辦法恢複原狀喔。就算凶手進去的時候是由理事長主動開門好了,問題是離開的時候,不管從窗戶或通風口或從自動門走出去,都沒辦法上鎖啊。這些地方,潤小姐都已經仔細確認過了,你沒發現嗎?」


    「唔」


    的確沒發現。


    總而言之,通風口這個方法是行不通的囉?入口處的指紋辨識係統無疑是一道銅牆鐵壁(即使連哀川小姐都要使用暴力才打得開)。如此一來,隻剩下窗戶跟通風口可以入侵了


    「而且啊,雖然善用這些線的確可以做到把人四分五裂,不過那樣子切口應該要更平整更漂亮才對喔,不應該會出現那種粗糙的切口。」


    啊,沒錯。既然哀川小姐已經判斷出凶器是鋸子了,那大概就是正確答案吧。最強的承包人——哀川潤。迄今為止所見過的屍體,肯定比我多出上百倍。


    「鋸子是嗎嗯。咦,等一下,小姬~~剛才我隻是隨口說說而已真的可以做到嗎?用那些線,真的可以把人四分五裂切成好幾塊?」


    「可以啊,就跟線鋸同樣的原理。剛才我不是說過一不小心就會把手指頭切斷嗎?基本上就是這個道理。所謂的切割力,就是如何在最小的麵積用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時間去施力。正因為是非常細的線,才具有瞬間將人體切割分解的爆發力喔。」


    「啊就跟紙張會割破手指是相同的原理吧?」


    「學校有教過我們,鋼絲跟一些金屬線都可以當作武器使用,也就是所謂的暗器喔。即使外行人來操作,隻要方法正確,至少也可以切斷手指頭。如果是高手的話,甚至可以用透明膠帶把人四分五裂呢。」


    「聽起來真像哀川小姐喜歡的漫畫類型。話說回來,與其用那幺複雜的方法,為何不直接拿刀子殺,不是更快更省事嗎?雖然並非每個人都跟玉藻一樣。」


    「也對啦。不過使用細線還有一些跟刀子不一樣的優點喔。比如說可以運用滑輪原理做多角度的攻擊,真的很像蜘蛛網呢。那是從以前就存在的本格派戰鬥技巧,使用的線是琴弦,而擁有這種技術的人就被稱為琴弦師。」


    琴弦師嗎嗯,非常普通的稱謂。


    「會冠上本格派這種頭銜的,都不是什幺正常人吧。莫名其妙真搞不懂以前的人都在想什幺。」


    也許在那個時代,人們互相殘殺是不得已的事情,大家都習以為常,但也用不著連一根線都拿來當作凶器吧。


    「對啊,像那種魔術般的技巧,在現代已經沒幾個人會了。那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學成的,隻是一種傳說而已。就像師父說的,拿刀去刺還比較快嘛。」


    所以通常都是像剛才那種安全的用途唷~~小姬這幺說,然後又做出她的招牌動作,手指俐落地一升一降,在空中畫出弧形。


    「所謂的沒幾個人會~~意思就是還有少數人會囉?」


    「對啊,這間學校裏麵也有喔。大家稱她為『病蜘蛛』——『zigzag』。」


    「『病蜘蛛』是嗎」


    「嗯,她是三年級的學姊,名字叫市井遊馬,不過現在已經沒人叫她的本名了。她跟荻原學姊並列為本校最頂尖的學生。當然,『病蜘蛛』使用的線跟我不一樣,是真的真的非常本格派的琴弦喔。」


    「琴弦啊怎幺故事內容越來越跳脫現實了,角色設定這樣玩不要緊嗎?」


    「我覺得比什幺名偵探或密室之謎要來得真實多了,至少是曆史上確實存在的東西嘛。」


    「好犀利的發言啊」


    「是會有危險的意思嗎?」


    小姬說完便將線軸收回背包裏,然後嚷著:「哎呀~~都打結了啦。」又開始手忙腳亂起來。


    而我並沒有理會她,心中油然而生一抹不安的感覺。


    倘若那個「病蜘蛛」市井遊馬——連荻原子荻和西條玉藻都不敢忽視的存在,以敵人的姿態現身的話,我有能力守護身旁這個少根筋的天真少女嗎?並非我杞人憂天,既然小姬打算逃出學校,那幺「病蜘蛛」想必也會成為我們無法逃避的關卡之一吧。


    究竟該如何是好?當機立斷,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先回到哀川小姐身邊——有人類最強在場,區區的「病蜘蛛」也算不了什幺不過我們也不知道哀川小姐是否還待在那間辦公室裏。萬一她已經走人了,難道我跟小姬要自己想辦法離開嗎?要想辦法躲過「軍師」荻原子荻的耳目?


    「真是一大難題啊」


    事後回想起來,這個難題根本不足以稱為難題,隻不過小事一樁。


    然而當下的我卻顧著為小事操心以致於忽視了小姬提到市井遊馬這個名字時,臉上出現的表情。


    那彷佛是在談論自己引以為榮的「恩師」,卻又夾雜著某種無奈,混合了矛盾與衝突的表情。如果當時我有注意到的話,也許就能約略猜想到市井遊馬和小姬之間的關係,也許就能改變些什幺。


    這是事後再也無法挽回的~~~一大失策。


    「『病蜘蛛』總之又是個難纏的角色。」


    「沒錯唷。老實說,沒有潤小姐在場,我們隻能逃命要緊吧。『病蜘蛛』的雙手一直都戴著手套,所以很容易辨認出來。身為琴弦師,如果不戴著手套,自己的手指也會有危險呢。」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有注冊商標囉。」


    手套。隻要留意這個特征就行了吧。


    「啊,說到頂尖的學生,剛才那個學妹——西條玉藻,也是懸梁高校一年級當中數一數二的武鬥派高手,被稱為『黑暗突襲』,是人人畏懼的激進派份子呢。」


    「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能以貌取人啦,西條學妹跟我不一樣,是學校寄予重望的明日之星呢。剛才會那樣,隻是師父運氣特別好而已。」


    「運氣好而已唔。」


    的確是千鈞一發。如果小姬沒有及時出現,而且,如果之後的反擊沒有成功的話


    但是相對地,我說不定因此得罪了玉藻,讓她懷恨在心,這種事情光用想象的就背脊發冷。


    老實說,那種完全不知道在想什幺的女生,比軍師還要更令我退避三舍。


    「像這種程度的任務,平常根本不需要由玉藻來執行。沒想到她居然會親自出馬,我想應該是因為潤小姐的關係大概是荻原學姊的計策吧。」


    戰鬥等級提升。


    「即使『病蜘蛛』沒有參與計畫,光憑我跟師父兩個人,也不可能對抗得了她們嘛。隻要潤小姐還沒離開這間學校,我們就應該抱著視死烏龜的決心好好合作。」


    視死烏龜?動物集體自殺嗎?


    「那句成語叫做視死如歸。不過這時候兵分二路也許是一個不錯的方法——既然敵人都認為你會跟在我身邊,我們就逆向操作。」


    「可是這樣太危險太危險了啦。」


    「嗯,說的也對,眼前的情況一動不如一靜。我們還是去投靠專業吧」


    走到跟校舍有段距離的地方,周圍空曠許多,敵人可以埋伏的藏身處變少了,我稍微鬆口氣,然後終於想到一個問題。


    剛才小姬說得很理所當然


    而我也覺得很理所當然


    目前負責對付哀川小姐的人是子荻,那幺她已經知道理事長遇害的事情了嗎?子荻是軍師,是參謀,充其量隻能算幕僚,而非領導者,所以她應該要定期向理事長報告才對。即使沒有直接聯係,也會透過「教職員辦公室」轉達


    那幺她們學生群就不可能還沒發現這個事實。


    倘若真的還沒發現的話就表示有某個人隱藏在中間搞鬼,而且這個人肯定就是「凶手」。


    某個設計好圈套的人物正混在這個校園裏。如果動機出自於權力們爭,則凶手可能是「教職員」的其中一人又或者是


    又或者是,學生之一。果真如此的話~~~


    誰才是,最符合條件的人?


    「小姬,我問你,子荻是個什幺樣的女孩子?」


    「啊?幹嘛突然問這個?」


    「沒什幺,隻是有點好奇而已。孟子也說過嘛,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不是嗎?」


    「那是孫子說的啦。」


    居然被小姬糾正了。


    「沒想到師父這幺沒學問耶~~~」


    而且還得理不饒人。


    「太沒禮貌了,你應該聽過費馬大定理吧?老實告訴你,那條公式是我解出來的。」


    「咦~~真、真的嗎?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失敬!哈哈哈~~~」


    她居然相信了。


    「總而言之,我想了解子荻的詳細資料,能不能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訴我?」


    「唔,我想想看~~嗯她是一個很嚴格的人,可以說是嚴厲了吧。或許正因為嚴厲才當得了軍師,不過總覺得太過頭了,已經超出正常範閣。這一點倒是跟理事長的作風滿像的呢。」


    「是說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意思嗎?」


    「不,荻原學姊甚至不能有自己的目的,隻是為了達成上麵交代的任務,所以選擇最有效率的手段而已。她是沒有什幺個人意誌可言的喔。」


    「原來如此,軍師不能有自己私人的目的是吧。就像棋盤上的『棋子』,如果擁有自己的意誌,就會變得很難行棋。」


    「就這點而言,與其說荻原學姊適合當軍師。不如說她除了軍師以外沒有適合的職位吧。」


    唔果然如哀川小姐所說的,跟我很像尤其是沒有自己的意誌這點,我跟荻原子荻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隻不過她所能選擇的道路,似乎比我還要更受到局限,但那並非她本身的問題,而是因為被困在這樣一所封閉的學校裏。


    服從組織的人,跟無法歸屬任何組織的人,兩者之間的差異——


    突然令我產生了興趣——


    再加上殺害理事長的嫌疑。


    「啊,不過既然她是軍師,我們就不能掉以輕心。其實不隻荻原學姊,這間學校裏的學生,每個都會基本的防身術。」


    「喔,我已經親身領教過了。」


    「而且荻原學姊特別擅長的是劍道喔,她有劍道二段的資格耶。」


    「二段?在這所學校裏算是普通的吧。」


    「不不不,以劍道而言,二段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了。古人不是都說『百聞不如一劍』嗎?」


    並沒有人這樣說好不好。


    荻原子荻~~西條玉藻~~再加上市井遊馬是嗎,還真是文武兼備的一時之選啊。看來前途多災多難,唯一可以慶幸的是,「黑暗突襲」跟「病蜘蛛」都屬於直接攻擊型。這種人通常有勇無謀,應該比較容易對付吧。


    「話說回來,不管子荻也好或玉藻也好若非在這種奇怪的學校裏相遇,其實她們都是很有趣的小女生呢。」


    尤其是子荻,特別令我有好感。


    「師父對敵人真是沒有戒心啊。俗話說,給敵人飯吃,就是對自己挨餓耶。」


    「你有完沒完啊。」我搖搖頭。「不過,無論是子荻或玉藻或遊馬,說到底大家同樣都是人嘛。」


    「可是人各有命啊。」


    小姬難得說出這樣消極悲觀的台詞。想當然耳,她臉上又浮現那種陰鬱的表情。


    我重新打量小姬。所有事情的起源,就是從她想申請退學,想逃離這間學校才開始的,然而有必要為了「保護機密」這種理由,就千方百計地阻止她離開嗎?


    小姬說她自己是跟不上進度的學生,我相信她的說法,而哀川小姐也沒有否定但是仔細一想,身為人類最強的朋友,紫木一姬有可能是個「什幺都學不好的笨蛋」嗎?


    雖然這隻是我個人的推測。不過校方之所以強烈堅持要阻止她離開,或許還有其它更重大的理由。比如說,小姬擁有某種特殊技能,或是奇特的能力因此,理事長才會不想放人,等等之類的


    也許是像西條玉藻被稱為「黑暗突襲」,或者是像市井遊馬被稱為「病蜘蛛」那樣。不過以目前為止的戰鬥經曆來看,小姬應該沒有什幺直接攻擊型的戰鬥技能否則就不會輕易被「軍師」給製服,受困於「子荻鐵柵」了。然而她又沒有像荻原子荻那種優秀的參謀能力,說穿了,剛才她的行動完全就是有勇無謀。


    總覺得不太對勁,好象魔術方塊出現了七種顏色的怪異感,拚圖塊數過多,反而拚不出正確的圖案來。過多的證據,隻會讓人勞心費力,眼花撩亂。


    如果對這間超脫現實的學校而言,小姬具有某種特殊意義的話那或許不是技術上也不是知識上的才能,而是精神心靈方麵的潛能。唯有如此,才足以和「軍師」或「黑暗突襲」以及「病蜘蛛」互相匹敵吧。


    「~~~嗬。」


    要是接下來沒辦法跟哀川小姐會合,並且遭到荻原子荻或市井遊馬或西條玉藻等人的阻撓而陷入危機。在生死關頭,劇情安排讓紫木一姬發揮她隱藏的神秘力量化解災難,最後結局來個大團圓,怎幺樣?


    「其實小姬我,是


    一個超能力者唷!」


    「什、什幺?太驚人了!真是天助我也!」


    「可是這個能力我還沒辦法完全控製耶啊啊,師父!」


    「怎幺回事~~我的右手居然發出綠色的光芒~~~」


    看來我沒有成為小說家的天份。


    連想象力都如此貧乏,但至少還有生存的意義吧。


    閑話休提。總而言之,哀川小姐很可能有什幺事情隱瞞著我,小姬也一樣。這其實無可厚非,反正我自己也隱瞞著很多事,活得並不坦白。無論麵對任何人,大概都沒有機會說出口吧。


    秘密就是要封印起來,才叫做秘密。但願秘密永遠都是秘密,謊言永遠都是謊言可以嗎?


    可以的話,我希望自始至終都當個局外人,唯有這個心願,我不想放棄。


    正要穿越中庭的時候,腳下突然踢到東西。想起剛才小姬說的蜘蛛網攻擊,我渾身一僵,結果什幺也沒發生。看來隻是不小心踢到一顆掉在半路上的球而己,大概有學生忘了拿回去吧。


    「真是的~~」


    當我彎下腰正準備把球撿起來的時候,大腦的思考終於追上動作。澄百合學園——懸梁高校——在這個非比尋常的校園裏,像這種「忘了把球收回去」的平凡現象,真的存在嗎~~


    視線落到那顆球上。


    是西條玉藻的首級。


    2


    天色灰暗。薄暮中,是一顆被斬下的短發人頭。


    此刻就算我是什幺精神異常的變態,也絕不可能還有辦法保持冷靜。原本已經抓住那顆頭的手立刻反射性地甩開,僵在原地無法思考,大腦完全陷入混亂,完完全全的錯愕。對於眼前的事態,眼前的情況,完全無法理解。不明白怎幺回事,一定是我看錯了。眼前這東西,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理事長辦公室裏那顆懸吊在天花板上的,檻神能亞的首級。彷佛熟睡般,完全麵無表情,然而頸部以下卻空無一物~~


    「危險!」


    出聲叫我的是小姬,她飛撲過來,毫不猶豫地一把抱住我的腰。雖然體型嬌小,照理講應該沒什幺影響,但此時的我正處於靈魂出竅的狀態,於是幾個小時前的畫麵又再度重現,我整個人被撲倒在地。


    然後就在下一瞬間,十字弓的箭破空而來,「咻」地一聲射中剛才我所站的位置。


    體溫降到冰點以下,突然醒悟怎幺回事,我抱著腰間的小姬,直接翻身往旁邊打滾。背後連續傳來「咻、咻、咻、咻」的聲音,一排箭插入地麵。這樣一直滾下去也不是辦法,很容易被掌握移動方向必須做出反擊。


    剛才第一支箭好象是從那邊飛過來的?依照目前為止箭的方向來推斷,大致可以捕捉到敵人的位置,即使對方邊移動邊發射,我也能預測動線。身體邊翻滾,邊順手撿起拳頭大小的石塊,然後轉換方向。等到箭一落在稍遠的地麵上,我立刻爬起來,朝預測的發射地點扔石頭,就在同一時間,十字弓的攻擊停止了。


    過沒多久黑暗中逐漸浮現出一名少女的身影。令人出神的美麗黑發,纖細的身軀以及黑色的水手服。


    「這種東西果然還是要熟練的人才用得來~~」她喃喃說出這句台詞,將十字弓丟開,看來剛才是因為箭射完了所以停手。「在下荻原子荻,再度見麵,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


    我一邊掩護小姬,一邊響應對方。又中了埋伏是嗎?看來玉藻的通知有確實傳達成功,還以為她遲鈍又迷糊,沒想到這幺能配合團體行動,挺不錯的嘛。


    然而屬於玉藻身體的一部份卻掉落在半路上,那又是怎幺回事?


    「原本計畫要讓你受到驚嚇,再攻其不備,結果失敗了~~我的計謀向來很少失算,實屬難得。坦白招來吧,你究竟是什幺人?」


    最後那句話是對我的質問,隻不過那應該是我的台詞才對。這究竟什幺鬼學校?三個小時前才在理事長辦公室看到肢解的屍體跟懸吊的人頭,三個小時後的現在又半路踢到女孩子的人頭,而且這中間還遭遇過許多次生命危險。


    戰場。


    最初和子荻對峙時聯想到的字眼,再度掠過腦海。玉藻是差點就殺死我的人,因此我與她之間沒有友情沒有愛情沒有同情,什幺關係也沒有但是看到她如此輕易就被殺死,彷佛「為了節省時間就草草結束」,看到她的首級~~


    「這樣有什幺意義嗎?」


    「何必思考有什幺意義,這種思考本來就沒有意義可言。我隻是任何時刻都選擇最好最佳的決策而己,反正~~」子荻傷腦筋地搖搖頭,此時此刻,她的頭安好地連接在脖子上。「~~因為赤色征裁的出現,大部份學生都感到畏懼,全都變成廢物~~我這幺做雖然不算最佳決策,至少也達到次佳的效果了。」


    她居然用過去式講。


    的確,我們已經被「將軍」已經玩完了。對手使出連環奇招,盡管十字弓的箭一支也沒射中,但子荻卻因此而得知哀川小姐並不在我們附近。其實她原本就不打算射中吧~~要製服我跟小姬,光憑她一個人赤手空拳就綽綽有餘了。


    「捉迷藏時間結束~~接下來是隻屬於鬼的時間。」


    已經陷入絕境了,是嗎?


    無計可施我們輸得一敗塗地,終究沒辦法逃出荻原子荻的鐵柵欄。


    彼此勾心鬥角卻輸得心服口服。


    這樣的結果,倒也不壞。


    反正守護小姬這個任務,本來就超出我的能力範園,這種事情還是要交給哀川小姐才對。節哀順變吧,戲言跟班。


    「來吧。」


    那幺,是不是該好好地求饒。


    至少我還知道求饒的方法。


    我向前跨出一步,子荻也向前跨出一步,就在此時小姬切入我們兩個人之間。


    她雙手張開,擋在我身前。真的是又小又脆弱但意圖卻十分明確。


    「嗚、嗚嗚嗚~~~」


    小姬抖得非常厲害,卻不肯讓開,隻是護著我,不肯讓開。


    子荻看到她的模樣,也停止動作,然後不耐煩地歎了口氣。


    「別做無謂的抵抗了,紫木,我可不記得學校有這樣教過。此時此地~~即使是你的笨腦袋,應該也十分清楚,自己並沒有打倒我的能力吧?」


    「~~這種事情~~」


    小姬顫抖著聲音,卻毫不退讓地響應子荻。


    「不試試看怎幺會知道。」


    「不試試看就沒辦法知道的人~~簡直是無可救藥的笨蛋。」


    「對,笨就笨,沒關係啊。」


    小姬這幺說:


    「如果所謂聰明的人就是像你這樣,那我情願當笨蛋就好。」


    ~~啊啊。


    我居然


    居然會有那幺愚蠢的想法。


    身為哀川潤的朋友——紫木一姬。


    什幺特殊技能或奇特的能力


    她根本不需要有。


    為我擔心哭泣。


    為我拚命阻擋。


    為我奮不顧身。


    為我伸出援手。


    為我展露真心的微笑。


    才不是什幺跟不上進度的笨學生。


    小姬


    你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喔。


    足以和人類最強相提並論。


    「真是這才叫傑作啊。」


    所以,有什幺關係。


    就繼續陪她玩一下扮家家酒吧。


    心情很好非常好,好到不能再好。


    此刻的我心情真的,非常好。


    好到一不小心可能就會笑出來。


    「小姬你一個人回去沒問題吧?」


    我小聲對


    她說


    「既然剛才可以一個人追上我.現在應該也可以自己一個人回去那邊對不對?」


    「師父?你在說什幺?」


    真的是一臉不明白的表情。


    怎幺看都是,如此地相像。


    「我的意思是『這裏交給我,你先離開』」


    如今才是,應該兵分兩路的時機吧。這並非任意妄為,也並非膽小懦弱而是我的戰術。


    怎幺樣,荻原子荻,既然身為軍師的你,認為用那種方式對待玉藻也無所謂的話我就舍去戲言跟班的身分,奉陪到底吧。


    從現在開始,不再是勾心鬥角。


    是以命相搏。


    要將你殺死、肢解、排列、拚湊然後公開展示。


    「可是,師父」


    「還有,雖然稍嫌晚了一點,但我要更正~~也許我沒有資格成為哀川小姐的朋友,但我希望自己可以,這就是我現在的想法。所以你對我的稱呼非常正確對於喜歡曖昧不明又半吊子的我,確實是的確是真正是,既諷刺又名符其實。所以~~」


    我迅速看了她一眼,依然是不明所以的表情。


    「~~身為弟子,怎幺可以不聽師父的話呢。」


    於是小姬她~~


    紫木一姬點點頭隨即下心決心,轉身就跑。


    「!慢著!」


    趁子荻臉上閃過錯愕的那一瞬間,我朝她衝過去。先下手為強並不是什幺精心設想的戰術,隻不過純粹想為小姬爭取逃跑的時間而已。就算荻原子荻是個再高明的「軍師」也不得不對眼前迫切的危機做出反應。這是人類作為生物便無法改變的反射行為,想要避免這種本能,除非擁有如「人間失格」般超越反射神經的敏捷運動力可惜子荻在體能上隻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孩子。


    「!」


    她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過我的攻擊,接著連退三步,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是劍道中所謂的九步間距,進可攻退可守。


    小姬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中,子荻依依不舍地以目光追隨,然後「唉」地歎了口氣。


    「實在搞不懂為什幺你要一直來打亂我的計畫呢?完全無法理解的行動,你以為自己是量子力學嗎?彷佛沒有任何目的可言,隻要跟我做對就覺得很高興的樣子。」


    目的?啊玉藻似乎也問過我相同的問題,不過現在我已經能夠清楚地回答了。


    「我的目的就是將小姬帶出這間學校。說得耍帥一點,就是提早為她舉行畢業典禮吧。」


    「態度總算象樣多了,至少比輕挑的戲言要好得多。」


    子荻終究不愧是子荻,即使一時疏失讓小姬這個「目的」給逃走,依舊高傲自負。即使作戰計畫被打亂了,依舊不慌不忙,似乎和五個小時之前遇到的那個子荻稍微有點不同了。


    「或者應該說,真不愧是赤色征裁的夥伴。」


    「夥伴?喂喂喂,我隻是一個被扯進來當誘餌的小配角而已。赤色征裁哪會有什幺夥伴所謂的夥伴,一定要是旗鼓相當才行吧,能夠跟人類最強旗鼓相當的家夥,根本就不存在吧。」


    「與『最強』旗鼓相當的,不就是『最弱』嗎?而且你說誘餌?難道還簽了戲言返回條約不成?能夠輕易地潛入這所懸梁高校,接觸到紫木一姬,讓那位赤色征裁必須借重你的協助來突破本校引以自豪的銅牆鐵壁,這樣稀有的奇才~~說你隻是個誘餌,誰也不會相信。」


    「」


    哀川小姐她是因此才任用我的嗎?一開始她就打算自己潛入校園裏,所以讓我來當前線的尖兵?這個解釋的確很合理,但也僅止於合理而已。


    「你太高估我了。之前不是有說過嗎?一切純屬巧合,不過是偶然的幸運罷了。」


    「要真是巧合的話,我就輕鬆多了看來你自己並沒有察覺到,那幺我就當做送你下黃泉的禮物,好心告訴你吧。」


    「下黃泉的禮物?好啊,這句話真不賴,我很喜歡黃泉呢。」


    「你所擁有的才能非常危險。明明自己什幺也沒做,周遭卻會莫名其妙地發生怪事可以稱之為『無秩序最惡磁場』吧。怎幺樣,自己心裏有底嗎?在你周遭無時無刻都會發生一些異常事件,在你周圍無時無刻都會聚集一些奇人異士,我說得對不對?」


    「心裏有底,才怪。」


    應該說心裏根本什幺也沒有。不,追根究底,我連自己有沒有心都不知道。


    「如果用一般人的說法,大概就是所謂的『事故頻發性體質』加上『優秀異常者引誘體質』吧。講得更簡單一點,就是純粹的troublemaker因為你沒有任何目的跟任何意誌,讓人感到非常困擾。」


    尤其是對像我這樣的軍師而言她接著說。


    「所以我們又將你這種災難型的存在簡稱為『無為式』。」


    漫無目的,無所為而為,為存在而存在的公式超越零崎超越人識,隻要存在就能製造麻煩的絕對方程式。


    「也難怪你會這幺說。雖然我們很相似,但你是有被賦予目的的,而我甚至連目的都拒絕有,所以我們終究還是截然不同。如果你是軍師的話,那我硬要講的話,算是詐欺師吧。」


    「是嗎」子荻閉起眼睛點點頭。「那幺,格殺勿論。」


    前言到此結束,她一步一步慢慢朝我逼近,而我就站在原地等待,沒有任何動作。子荻似乎對我的反應感到些微的疑惑,但腳步並未停止,同樣以劍道的模式前進,直到距離縮短至一足一刀,然後


    「暫停~~」


    我喊出暫停。


    子荻突然僵住,一臉錯愕。


    「你、你怎幺~~」


    「別誤會了,我根本沒說過要與你為敵啊。」


    「?這是,什幺意思?」


    她麵露懷疑,再度與我拉開距離。


    「還可以背叛。」


    我理直氣壯地回答,仿照子荻對哀川小姐宣告要逃走時的姿態,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恐懼或退縮。


    「背背叛?」


    「沒錯。仔細想想,你有劍道三段的實力,我不可能打得過你吧。連逃都不見得有辦法逃所以我還有另一個選擇就是『背叛』,對不對?」


    三寸不爛之舌黑的也要說成白的。


    「『背叛』具體來講是什幺意思?」


    「這種情況下,除了敵對以外還能怎幺樣?」


    「我要把小姬和哀川小姐的藏身之處告訴你」


    「意思就是你要出賣她們嗎?這個條件交換並不成立~~」子荻又用那種打量的眼光瞄著我。


    「反正我隻要折斷你一、兩根骨頭,就可以逼問出來了。」


    「那是行不通的喔。完完全全行不通的喔,子荻。如果你用那種手段逼供,我發誓自己絕對會說謊。先聲明,我說謊的功力可是爐火純青喔。」


    「我有自信可以讓你說實話。」


    「但是心裏多少會有不安的感覺吧。畢竟照你所說,我可是與哀川潤旗鼓相當的存在喔。而且這個時候我選擇『背叛』,其實其有相當大的意義,你這名軍師應該也想得到。因為連你自己都說過『赤色征裁為人非常講義氣』而講義氣的意思,同時也代表著對自己人沒有戒心我說得沒錯吧?」


    「所以,假如我傷了你」子荻向我確認。「哀川潤可能會來報仇,但若是你選擇背叛她的話~~」


    「~~軍師不就可以趁機抓住她的弱點,一舉攻陷了嗎?」


    信賴是很可悲的事情。正因如此,背叛才會令人痛不欲生。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交易,除了讓你『不會在這裏受傷』之外,對你還有什幺好處?」


    「老實說我根本不在


    乎。呃,剛才的確是認真要幫助小姬逃走,也很有氣魄地要跟你對決~~但仔細一想,我並不那幺討厭你,因為你是個不把人當人看的冷血動物~~這一點讓我很欣賞。」


    聽了我的台詞,子荻不知為何倒退一步。我知道自己說的話很牽強,但不能因此放棄說服對手的機會,於是趁勝追擊。


    「也許我是所謂的『無為式』然而你的行動也並非為了自己,你和我一樣,都沒有自己選擇的目的,我們是同類。子荻,我對品格高潔無欲無求的人特別敬愛~~而且我並不想跟自己欣賞的人為敵希望我們能成為好朋友。」


    「意思就是說」


    子荻的模樣有點不自然,她深呼吸一口氣,接著說


    「你對荻原子荻懷抱著個人的特殊情感是嗎?」


    好象有點誤會不,是完全誤會了無所謂,誤會就誤會吧,搞不好那才是軍師的心理戰術。所以我隻能貫徹自己的做法,不,不能隻是貫徹而已,還要徹底收服對方。


    「關於那部份,要怎幺解釋是你的自由。啊,當然這個『背叛行動』呃,就是你所謂的『交易』,怎幺稱呼都行,總之,這是一場軍師與詐欺師的對決。不需要寫下白紙黑字的契約,直到分出勝負為止。或許你現在已經被我詐欺了也不一定,如果沒有自信能以『計策』贏我的話取消交易也沒關係,看是要折斷我的手還是打斷我的腳,隨你高興,反正我是不會反抗的。」


    「」


    子荻一時間露出傷腦筋的表情還是很不自然,演技太差了然後又專注地凝視著我。


    「那幺就請你發揮看家本領,盡量欺騙我吧,詐欺師。」


    說完便朝我伸出左手。


    「不用你說我也會這幺做的。我在騙人與被騙兩方麵都相當擅長,尤其在麵對喜歡的女孩子的時候喔。」


    我以右手響應。


    「」


    「啊哈。」


    荻原子荻笑了,笑得真正像個十七歲的高中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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