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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喜歡,所以討厭。


    雖然討厭,卻又喜歡。


    1


    複仇是一切的開端。


    隻是為了複仇而已,我想。


    隻是為了贖罪而已,我想。


    隻是為了憎恨而已,我想。


    隻是恩將仇報而已,我想。


    隻是罪有應得而已,我想。


    但是,並不正確。


    那些不過是,借口罷了。


    隻是,想要做些什麽而已。


    覺得不做些什麽就會死掉而已。


    於是我,和藍色的少年相遇了。


    初次見麵時。


    玖渚還是一個在沙地裏玩耍的孩子。


    用沙子壘起城堡。


    為了什麽而建的城堡?


    為什麽要建城堡?


    對那些事情一無所知。


    玖渚,全神貫注——


    將集中力全部集中。


    使集中力匯聚一處。


    壘起城堡。


    她的城堡。


    城堡離完成已經不遠了。


    沒有任何理由的,我踢散了那座城堡。


    破壞。


    將其破壞了。


    當然,那時的我還不知道玖渚友。


    並不知道,眼前的藍發到底意味著什麽。


    踢散城堡——隻是因為看不順眼而已。


    理由那種東西,真的什麽也沒有。


    玖渚,什麽也沒說。


    甚至都沒有看向我的意思。


    與城堡被強風吹塌,一樣的反應。


    不隻是視野的問題。


    藍色少年之中,沒有我的存在。


    攬起沙子,將崩塌的城堡,重建起來。


    驚愕。


    驚愕於——玖渚,將散落的沙子一粒一粒,毫無差錯的,向著構成城堡時原本的位置,原本的固所處,複原了回去。按照與被我踢散之前,可以在嚴密的意義上稱之為毫無變化的狀態——複原了整個城堡。


    到底這種行為,需要多強的記憶力,多強的認識力,還有多精密的技巧這點,這種令人無可奈何的問題,我連想都不願去想。玖渚,並非把沙堆看作一個整體,而是作為一粒一粒相互分別的存在來認識,然後,恐怕,對這個世界本身,也是以同樣的原子單位來看待,那時的我理解了這一點——


    然後,屈服了。


    向藍色的少年,屈服了。


    對會被榨取這件事,有所覺悟。


    有所覺悟,然後——認同了。


    在初次見麵時,我就已經輸給了玖渚。


    我——


    這一次,因為惱羞成怒,


    真的沒有任何理由的,


    向著玖渚,藍色的長發,踢了出去。


    「久渚?玖諸?到底是什麽?」


    「是玖渚,玖渚呦。k·u·n·a·g·i·s·a·玖渚。然後是朋友的友。玖渚友這麽念呦」


    「嗯。這樣啊。玖渚君。嘿嘿,頭發,很帥呢」


    「以後叫我友就好咯」


    「這樣啊,那麽以後也叫我友就好了」


    「麻煩死了啦。我已經決定要今後叫你‘阿伊’了」


    「那麽今後我也叫你‘阿伊’好了」


    「麻煩死了啦」


    我,得知了藍色的少年是少女這件事。


    同時也知道了少女是玖渚家直係血族的事。


    主動向我搭話的,玖渚機關,直係。


    妹妹成為她的犧牲品這件事也一樣。


    為了少女被榨取的事情也一樣。


    全部都知道了。


    毫無保留的,知道了。


    直到最後也沒能弄清的,隻有少女,稱我為‘阿伊’的意義而已。


    那隻是——瑣碎的事情。


    沒有什麽,特殊理由的事情。


    開端——


    複仇是一切的開端。


    隻是為了複仇。


    隻是為了贖罪。


    隻是為了憎恨。


    隻是恩將仇報。


    隻是罪有應得——明明隻是這樣。


    不知不覺間,我們兩人。


    滿不在乎——滿不在乎的。


    若無其事——若無其事的。


    仿佛理所當然一般。


    共同度過了一段時間。


    令人悲傷般,共同度過。


    很長一段時間。


    永遠。


    但那卻又隻是,刹那般的瞬間。


    破局,不久就到來了。


    隻是想要——救她而已。


    隻是為了把玖渚友,拯救出來而已,我想。


    雖然結局,我的行為,不過隻是終結,隻是複仇,隻是贖罪,隻是憎恨,隻是恩將仇報,隻是罪有應得——但即使這樣,有一點,在那時的我心中,如果說還有一點可以被認為是正確的,還有一點可以如此評價的話——就是那時的我,確實,是想要拯救玖渚這件事。


    從未想過要毀壞她。


    從未想過要殺死她。


    即使其他一切都無可救藥——


    隻有這一點。


    隻有這一點,想要原諒自己。


    連存在本身都幾乎被罪惡和汙濁填滿的少年時的我,雖然是無論怎樣都無法被原諒的存在——即使這樣,一定要說的話,隻有這點,想要原諒自己。


    玖渚友。


    和現在一樣——從原子單位上使分寸狂亂起來。


    那時的我,為了她。


    即使是赴死,也在所不惜。


    明明——明明如此,為什麽。


    為什麽,我會,選擇逃走呢。


    然後。


    為什麽我會——


    獨自一人,發生改變了呢。


    明明決定要和她在一起。


    明明發誓要和她在一起。


    想要,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即使在現在也沒有改變。


    明明如此——


    「唔,阿伊。比想象的要早呢。不過,這種情況下,說是比想象的要晚,或許,更恰當吧?」


    玖渚——


    玖渚友,在城咲,作為自宅的高級公寓樓頂——圍住四周的,掉落防止用鐵絲網邊緣,隨意的,輕輕的,仿佛真的毫不在意般,坐著。


    隻要略微失去平衡——


    就會從公寓的最高處,墜落下去。


    墜落夠,整棟大樓的高度。


    這樣的位置。


    這樣的姿勢。


    這樣的平衡——


    或許,我們,一直就是這樣走過來的。


    我和玖渚,一直,就是這樣走過來的。


    正因——如此。


    什麽時候,都不奇怪。


    正如玖渚所說。


    這樣的場景——來得太遲了。


    或許,比起原本,早了一些。


    但是,比起原本,要晚很多。


    一直,走到這一步。


    走到了現在。


    活到了現在。


    「友——」


    我,試圖喊出玖渚的名字——


    像平常一樣,打聲招呼。


    但是,即使這樣,語言也阻塞了。


    無法,發出聲音。


    玖渚微笑著隻將頭轉向這邊,看著這樣的我——


    「快點過來嘛」


    這麽說。


    「人家旁邊,是阿伊的位置呦」


    「……是呢」


    是這樣呢,的。


    勉強做出了點頭


    的動作。


    向著玖渚邁出一步,


    輕輕爬上鐵絲網,


    在玖渚身邊,坐了下來。


    「真高啊」


    「一百四十米。比京都鐵塔還要高喔」


    「沒問題嗎?」


    「什麽?」


    「這麽,高的地方」


    「高的地方人家並不害怕呦」


    「可是——」


    玖渚患有三種,精神類的疾病。其中之一,就是不能獨自完成極端的上下移動,這件事。如果是在屬於自己的領域,習以為常的自宅中的話尚可以例外,但這個公寓的樓頂,對於玖渚來說,應該不在自己的領域之中才對。對這種上下移動,玖渚應該難以忍受——不,如果隻是登上樓頂的話,有剛才的宴九段——滋賀井統乃小姐同行也未嚐不可,但即使如此,也難以想象那個統乃小姐,會把玖渚一個人留在這裏。而且,在統乃小姐看來,我未必一定會來這裏。


    「啊,那個,那種事,已經不要緊了」


    玖渚若無其事的說。


    「原本,就隻是為了隨時有人陪身邊,才給自己戴上的枷鎖」


    「枷……」


    「或者說,鎖鏈?其餘的兩個,其實,也是類似的東西。就是角色的附加設定。雖然這麽說——不過,最終肯一直陪在我身邊的,就隻有阿伊一個人」


    「也不能……這麽講吧。我不過是,誰都能夠代替的,平凡的——」


    「沒有這回事呦。絕對沒有這回事。阿伊的替代品,這種。對了,既然會來這裏,阿伊,已經見過小奈了吧?滋賀井統乃‘屍’」


    「……嗯」我點了點頭「那個人,到底哪邊才是真名啊?不,比起說是真名……那邊才是真正的姿態?滋賀井統乃和,宴九段。作為『團隊』的滋賀井統乃和——作為『十三階梯』的宴九段」


    「真正的姿態,聽起來怪怪的。哈哈,阿伊,對有很多名字的人,不知如何是好呢。從過去開始一直就是這樣子。其實,並不存在那邊是真的問題。因為小奈隻有一個。勉強來說,嗯,先認識她的是人家哦」


    「——然後,和狐狸先生」


    「對,和‘狐狸先生’」


    玖渚說。


    「詳細地說明就免了——在人家作為『團隊』開展活動的時候,出現了一個對手——就是阿伊所說的‘狐狸先生’。然後,從那個時候開始,小奈就成為‘狐狸先生’的部下了」


    「背叛者嗎?」


    「比起背叛者,應該是膽小鬼才對。總之詳細的說明就不提了。重要的是,小奈也身負著一點間諜的任務。即使在『團隊』活動終止期間,小奈也無意中,把間諜行為繼續了下去」


    「無意中……」


    「不過,在『團隊』消失後,那種行為或許已經不能稱之為間諜了也說不定……人家也是,直到最近才知道,小奈好像,還在一直繼續著的樣子」


    「……這麽說,你,對於我現在處於什麽樣的狀況這件事——大體上,早就從統乃小姐那裏聽說了嗎?」


    「不是呦,既沒有特意去問,小奈也沒特意說些什麽。隻要想想小兔的事就能明白,人家和夥伴們,並不是那種密不可分的關係咩。不過,雖然這麽說,就在剛才,小奈還是全部都告訴我了。全部,連從沒想過要問得事情也是。對阿伊也多嘴了呢,真是的,有種被小奈背叛的感覺。這就是所謂,膽小鬼就是叛徒,嗎」


    「…………」


    「狐狸真的很難對付咩,狐狸」


    唔咿,的玖渚轉過頭去。


    明明是這麽高的地方——沒有風。


    說是無風也不為過。


    這種狀況,令人感到恐怖。


    反而恐怖。


    狐麵男子——西東天。


    不隻是哀川小姐和真心而已——


    那個人,就連和玖渚友,也有著聯係。


    不禁回憶起,狐麵男子,之前曾經在這棟公寓的地下停車場等待我的事。然後在此之前,說起來——和那個男人的初次見麵,不就是,發生在這裏的嗎?


    玖渚友,‘死線之藍’。


    或許——那隻是狐麵男子所謂的‘試行錯誤’,隻是通向世界的終結,物語的終結的過程之一,大概隻是這樣。當然——那並不是可以如與哀川小姐,真心間的聯係般強固的東西……作為狐麵男子來說,畢竟那是已經結束的事情,可有可無——即使這樣,事到如今,卻仍然可以感受到一層更深的痛感襲來。


    我和,西東天間的,緣分。


    敵人。


    敵——敵人、敵人、敵人。


    簡直就像——宿命一般。


    像是,注定無法逃離一般。


    無論怎麽掙紮——結果都是一樣。


    「…………」


    ……戲言。


    那種事情,已經考慮過,無數次。


    在真心的事情發生後醒悟了。


    但是,就算是這樣。


    我,其實,十分羞愧。


    隻有玖渚。


    隻有玖渚友——不希望她參與進來。


    隻有玖渚,不想把她牽扯進來。


    即使如此——玖渚。


    為我願意把她牽扯進來感到高興,像這樣胡來的話——即使如此,也願意說出口。


    還要,說這種話嗎。


    對身處這種境地的我。


    對這樣的我。


    「反正,原本——小奈也好小兔也好,其餘的人也好,都是作為阿伊的候補,被人家找到的。雖然沒有一個人是泛泛之輩——即使是這樣,最終,就算是集起所有人的力量,也沒能抵得上阿伊一個人。不過,雖然這麽說,就算很糟糕,『團隊』是阿伊代替品的事實也不會有絲毫改變。如果說阿伊和,‘狐狸先生’是絕對性的敵對關係,那麽人家『團隊』,和『沙漠之狐』之間的敵對——說是自然也的確自然,說是理所當然也的確理所當然」


    「我的——代替品嗎」


    「說是代替品,也實在是很糟糕呢。不是說過了嗎?阿伊的替代,那種事。雖然如今在傳聞中,被稱作是傳說級的恐怖分子之類的東西,實質上不過是一支連世界的一丁點都沒能毀壞的脆弱的軍隊罷了。如果是阿伊,如果能一直保持那個樣子不變,不隻是世界,明明連宇宙都能輕易破壞——而人家不用說是狐狸,連殺死一隻小貓都沒能做到。阿伊的替代——最終根本沒有人能做得到。小奈也是,小兔也是,其餘的人也是一樣」


    「沒有——這回事吧。替代我這種……雖然你這麽說,如果是兔吊木那家夥的話,一定會輕而易舉的完成。兔吊木,為什麽對我如此固執的理由,雖然可以因此得到解釋——」


    「喔,原來如此。那個,原來,是這麽一回事。不過——那也不過是,嫉妒而已。真是孩子氣,不像是小兔的作風呢。在人家看來,那種事明明不言而喻。替代阿伊這種事,誰也做不了」


    玖渚淡淡的說。


    像是在詠唱圓周率一般,平淡的。


    「理由有兩個,想聽嗎?」


    「…………」


    「其一,這個再簡單不過了。首先,如果是別人不就無法得到人家的愛了嗎?這件事,除了阿伊別人肯定做不到。喜歡的雖然可以是任何人——人家愛著的就隻有阿伊一個人而已」


    玖渚露出了少許微笑。


    無法直視。


    那一定是,一旦直視就會難以忍受的——微笑吧。


    無法看向玖渚。


    「然後是其二——作為理由來講這個更有決定性。一個人,如果想要把人家身邊的位置——把屬於阿伊的位置作為自己的


    立足之地,那一定要,從心底裏深深的厭惡人家才行呦」玖渚說「這一點,小兔他們絕對做不到」


    胸口好痛。


    沒有風。


    小心的,俯視地麵。


    實在是——太過渺小了。


    整個世界,看起來都太小了。


    是個——小不點而已。


    「我喜歡你」


    「喜歡?」


    「嗯,喜歡」


    「對人家的事情,喜歡到,什麽程度?」


    「願意去死的地步」


    「那麽——討厭到,什麽程度?」


    那,簡直就像。


    依照順序一般正當的,附加提問。


    「阿伊對玖渚友,討厭到什麽程度?對讓阿伊的人生變成最惡的人家,討厭到什麽程度?對將阿伊的妹妹僅僅作為用來壓榨的殘渣的人家,討厭到什麽程度?對在阿伊還是一個充滿罪惡和汙濁的少年時,就這樣把阿伊停止住,如果沒有見到現在一定會變的更加正常的人家,討厭到什麽程度?」


    「……友——」


    「討厭到,願意去死的地步?」


    「——我」


    「應該是,殺死也無所謂,毀掉也無所謂的地步吧——按照常理來想」


    ——你。


    其實是討厭玖渚友的吧?


    兔吊木垓輔的——戲言封殺。


    但是,因為是能夠用輕妙的語調,簡直像是,將我映入鏡子一般的語言達者那個男人的語言,所以當初並沒有產生那種想法——


    既然原本戲言就是用來掩蓋真實的手段。


    真實一定也可作為封殺戲言的手段使用。


    「明明是這樣——」


    這時,第一次。


    在玖渚的語言裏,感受到了,可以稱之為感情的情感。


    「阿伊——對人家的事,卻從來都不會置之不理——呢」


    那是——那種感情。


    恐怕,可以稱之為憤怒。


    那是可以稱之為憤怒的情感。


    「為什麽?」


    「就算你——這麽問我也」


    無法回答。


    那種事情,不可能回答的了。


    ……不,不對。


    並不是無法回答,我已經做出回答了。


    因為——喜歡你。


    因為喜歡,所以無法討厭。


    因為喜歡,所以無法逆反。


    隻是這樣。


    隻是這樣的,簡單易懂的原因。


    從那天起。


    從最初相遇的那一天起——不過。


    玖渚,一定,不會滿足於這種回答。


    那並不是玖渚所尋求的回答。


    那種曖昧不確定的東西——


    玖渚友,並不想要。


    斜道卿壹郎研究設施裏——玖渚友,那時,在那具被損害到一塌糊塗的屍體之前浮現出的,那個笑容。


    從那時起——就開始了。


    然後——


    從相遇的一刻開始,其實就已經開始了。


    不是當然的事情嗎?


    「咩,回答我嘛。為什麽?為什麽阿伊不會討厭人家呢?明明隻要對我感到厭惡——就能輕鬆很多很多」


    「比——比起這種事」


    我——


    不想對玖渚,在這裏使用戲言。


    不想像至今為止的所作所為一樣。


    所以,轉移話題。


    轉移。


    但是——這裏,已經是死路了。


    轉移的去向,受到限製。


    就連可以轉向的地方,也是死路。


    「友。聽說你——就要死了」


    「…………」


    「什麽時候會死,都不奇怪。統乃小姐是這麽說的。這是真的嗎?」


    「嗯,真的」


    玖渚普通的點了點頭。


    沒有虛張聲勢的意思,但是,也同樣沒有模棱兩可的意思。


    十分普通的點頭。


    像是,從很久以前及已經知道了一般。


    「不過,小奈也真是一個話匣子,傷腦筋呢。臆病般守口如瓶這一點,明明是人家喜歡的部分——也是,最接近阿伊的部分。真是的,總是做一些多餘的事情。畢竟代替品就是代替品,模造品就是模造品,跟實物有天壤之別。完美的互替品這種東西,根本就不存在。雖然已經說過很多次了,雖然還會再說很多次,阿伊真的是獨一無二」


    「那種事怎樣都無所謂——我的事情無所謂。現在並沒有在談我的事情。那麽,為什麽?對我,為什麽,隱瞞了一切?如果沒有統乃小姐告訴我這些——我,直到一切結束之前,什麽都不會知道嗎」


    像六年前一樣。


    在一切結束之前,處於蚊帳之外。


    世界中心,蚊帳之外。


    擁有自覺症狀的無知。


    知道高度的,不知分寸。


    那樣的回憶。


    還會,再次重疊嗎。


    當然——早就知道了。


    那種事情,早就知道了。


    玖渚,早晚會死這件事。


    原本,就隻是刹那般的少女。


    仍然活在這一瞬間本身,都是奇跡。


    「根本不懂」


    玖渚像是看透了我的內心一般說道。


    大概,是在笑吧。


    像是在觀看一具屍體般。


    「至少,阿伊,根本就不懂。人家,原本,活著這件事自身就是不自然的現象。像是發生了差錯強行活著一般。像是已經活了數百年卻仍然延續著沒有死亡的生命的,違背常理的存在——那種事,根本不懂。這藍色的頭發,就是劣性的證據」


    就是這樣——早就知道了。


    不知是否可以稱之為死。


    不知是否可以稱之為生。


    既然是由生至死的話——


    生本身,又是多麽不自然的事情。


    那樣的話——


    活著這件事本身,就像是死亡一般。


    雖然在最愛的妹妹麵前,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就連想都不會去想——偶然,隻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哥哥,玖渚直,並沒有什麽特殊感慨般,真的感到很不可思議的側起頭,自言自語道。


    『為什麽我的妹妹——不會死呢』


    那一定是,被甲殼包裹住的發言。


    正因為是從來不會展露出真正感情,既強又弱的,直先生——才會通過無意識的製禦,給自己的語言加上保護。


    其實,他是這麽想的。


    為什麽我的妹妹會活著呢,這樣。


    實際上,那是一般的——


    豪無殘酷的,一般的意見。


    無論何時——無論是幾歲的時候都可以,玖渚友,一定都擁有著超過常人三百倍的份量,隻要看過病曆,對於那種異常無論是誰,一定都會變得啞口無言。


    然後這麽想。


    為什麽會活著。


    所以說——不自然的事情什麽也沒有。


    隻有死而已。


    隻有,死而已。


    玖渚友,隻會死而已。


    像是世界終有一天會毀滅一般,理所當然。


    正如世界會終結一般。


    正如物語會終結一般。


    少女隻會獨自一人,死去而已——


    明明是這樣,為什麽。


    逃過一次。


    曾經——從這樣的事實中,逃過一次。


    玖渚友會死。


    會被毀壞。


    會被破壞。


    會被


    殺死這種——現實之中,逃過一次。


    讓即使置之不理都可能會死去的少女——


    更加,接近死亡了一次。


    「雖然是些無關緊要的事,不過——絕對不是阿伊的錯哦。這是很久以前——就已經決定好的事情。至少,人家自己,從很久之前就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對了,好像是八月的時候,不是說過了嗎,已經很危險了。伏線早就準備好了,覺得如果突然死去的話,阿伊會很吃驚」


    「可是——」


    不是吃驚不吃驚的問題。


    因為——隨後。


    你不是,說過嗎。


    已經,不要緊了,這樣。


    「啊……那個。嗯,那個呢,是小小的失敗。不敢相信那是人家做出來的事。難為情難為情。現在想來,真的是做了很多多餘的事情。也想要,讓阿伊報有一些無謂的希望——而且」


    玖渚說道。


    「見到了,不想見到的夢」


    「…………」


    「原本呢——是打算立刻收回的。是說謊,其實馬上就要死了——打算這樣委婉的說出來。但是——」


    「阿伊,會高興呢」


    玖渚,很傷心的樣子。


    或許在哭也說不定,這麽想。


    但是,應該沒有在哭。


    玖渚友——不會哭。


    即使流出眼淚,其實也並沒有在哭。


    「沒有想到,阿伊會那麽高興」


    「…………」


    「原本是打算作為最後的惡作劇——覺得如果人家今後也一直在阿伊身邊的話,阿伊,一定會感到厭惡」


    「厭惡——怎麽會」


    「一直以為是謊言呦,對不起」玖渚說「阿伊,雖然口頭上說過很多,態度上也表現過很多——心底裏,一定是討厭人家的,這樣想。阿伊的話,人家,雖然全都相信——那也隻是,願意把謊言當做真實相信的意思。並沒有相信那就是真實」


    「……友」


    「雖然阿伊說喜歡人家,人家也可以做到相信這一點,但其實並沒有把它當做事實來想」


    「完全……沒有信用呢。有種狼少年的感覺」


    「狼少年不是撒謊說狼來了嗎?阿伊,一直在撒謊說沒有狼存在。其間的差距,怎麽說呢,看起來無所謂,既是卻是決定性的」


    「但是——我」


    「嗯,因為那是真正的反應,所以人家下了一跳。喜歡之類,討厭之類的暫且不論——阿伊,為我高興這點,實在是意料之外。喜歡之類,討厭之類的暫且不論——至少阿伊,是覺得有人家在身邊也可以,是這麽想的對吧」


    「當然了」


    語言中——帶著焦躁。


    原來一直被那麽認為的嗎,真不甘心。


    不,也不是不能理解。


    被相信的事——被原諒的事。


    無條件的信賴,無條件的容許。


    對玖渚所說的事情,我變得難以忍受這一點,是事實。這樣的感情最終,會化為完全相反的事物從我身上反射出來——自然的,形成惡性循環。


    到底有那裏自然——


    我的心情,並沒有傳遞到玖渚那裏。


    那種事,在玖渚看來——


    無論是傳遞到也好沒有也好都是一樣的事。


    仔細想來,實在是滑稽。


    發自內心的真實的語言也好。


    發自舌尖的虛構的語言也好。


    下場都是一樣的——不起作用。


    如果極端到這一步的話,被相信的事和被懷疑的事,不就幾乎擁有交換可能的等價了嗎。


    所以才——討厭。


    被相信的事情也是。


    被允許的事情也是。


    我討厭這些事情。


    「被能求婚,人家好高興。就算那是謊言也好,就算那是事實也好。說實話——雖然並不是什麽很現實的話題——畢竟現在阿伊,不像是可以立足於玖渚機關中的樣子——不過,高興的事就是很高興。高興到想要死的地步」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我說。


    像是要垂死掙紮般。


    「想辦法——延長生命這點,做不到嗎?隻要動員玖渚機關的全部力量,不是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事嗎?如果說是領域不同,『殺人集團』之類『詛咒之名』之類的鬼魅魍魎們,由我說服他們並帶過來也不是不可以——而且,就算不必尋求他人的幫助,隻要靠你擁有的知識,會比死亡這種事,應該也是可能的吧」


    「嗯——」


    在提出無理的要求這點我是知道的。如果真有辦法的話,應該早就已經實施了才對。簡直像個孩子一樣,我想。一味想要回避無法認同的現實,小氣,無藥可救,不講理的孩子而已。


    不知計算為何物。


    不知界限為何物。


    但是,關於這一點——玖渚友也一樣。


    那麽……


    「嗯,不過」


    玖渚,罕見的,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怎麽說呢——雖然不知道小奈給你說了些什麽,可以確定的是以現在的身體維持身體構成已經是不可能的事——和至今為止的身體異常完全不是一個等級,『何時會死都不奇怪』的表現形式,也沒有什麽不妥。不過——即使如此,其實,根據人家的計算,今後,還有兩三年左右——繼續活下去的可能」


    「原來還有嗎!」


    「…………」


    對激動的我——以沉默回答的玖渚。


    這麽說來。


    無法直視玖渚的我。


    從剛才開始,和玖渚,完全沒有互相麵過。


    明明坐在一起——


    正因坐在一起。


    無法互相麵對。


    無法互相麵對的,鄰座。


    藍色學者與——戲言玩家。


    「就是非零,的意思呦,阿伊」玖渚在長達十秒的沉默後「仔細聽好哦,阿伊」


    「什麽啊」


    「零點……」


    玖渚——


    深吸了一口氣,


    「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三,以下省略」


    這麽說。


    「…………」


    「不是百分之,是成」


    單位,不一樣嗎。


    即使這樣,也。


    「當然,這也伴隨著相當的代價。一旦來到現在這樣的終末,無傷了事是絕對不可能的。人家偏置的才能,一定會更加偏離遙常規的方向,嗯,而且,可以稱之為才能的才能,一定會消失。一直落到被稱為愚鈍也不為過的領域。製禦——枷鎖和鎖鏈現在也逐漸消失,已經沒辦法再拖阿伊的後退了。視力也會,幾乎消極殆盡——頭發也一定會變黑。降到凡人以下」


    「…………」


    「即使付出這麽多代價——也隻有這樣的概率。雖然這是客觀的計算,並沒有感情因素幹擾——但是,既然是這種結果,當初要是稍微自欺欺人的計算就好了」


    玖渚「嗯」的,像是要從自己的語言中確認什麽一般,點著頭。


    然後,繼續著。


    「……不過,阿伊,雖然,隻是可能——人家,即使是這樣的概率,應該也會順利的過關。如果隻有人家一個人還不好說——但如果有阿伊在身邊就不同了」


    「…………」


    「因為阿伊,運氣特別的差」


    「……那麽」


    「但是——阿伊,要是真心希望人家能活下來的話,那就真的沒有辦法了,隻有去死了」玖渚說「那是場賭博呦——看到小奈要去那裏,


    卻沒有阻止她,就是因為,覺得或許阿伊不會來這裏也說不定。那場求婚也是,為了我那麽高興也是,如果都隻是阿伊的謊言的話——人家或許還有機會也說不定,這麽想」


    玖渚說到這裏,歎了一口氣。


    感覺不到仇恨。


    但是——


    那聲歎息,卻像是在責備我一樣。


    隻有那件事。


    隻有那件事是我的責任,不言而喻。


    「如果——」


    玖渚繼續著。


    語氣,沒有絲毫改變。


    「如果說阿伊,其實,從心底裏,不,不用說心底,就算在心中的一個角落裏,在正中央自然也無所謂,隻要有一點點——討厭人家的部分,那場求婚,隻要有一點點謊言摻在裏麵的話,或許,即使不具現實性,結婚之類的是可以作到也說不定」


    「…………」


    「雖然可能不會有孩子」


    是誰——在預想這些事。


    到底,是誰的預想。


    戲言玩家的少年——


    竟會真的,喜歡上藍色的少女。


    毫無目的。


    純粹的。


    可笑般,率直的。


    可悲般,真心的。


    我對玖渚友——真的很喜歡。


    喜歡到,無法討厭的地步。


    厭惡這種事完全無法做到的地步。


    想都不會去想的地步。


    真的,喜歡她。


    六年前自然不用說——現在也沒有變。


    至今,完全不會斷絕。


    至今,完全沒有改變。


    最初隻是,複仇而已。


    最初——明明為了是複仇。


    直到最後——也是為了複仇。


    從最初到最後,一直喜歡。


    即使其他的都是謊言,也隻有這件事是真實。


    即使全部都是謊言,這也是真實。


    即使是謊言,也是真實。


    沒有狼。


    狼那種東西,那裏也沒有。


    一路,這樣說了過來。


    一路,這樣喊了過來。


    直到聲音沙啞,直到喉嚨潰爛。


    所以這是——理所當然的歸結。


    完全均分的,預定調和。


    既是命運——也是物語。


    早已看透的——結束。


    「我……單憑我的運氣好壞,就決定你的生死,怎麽會甘心。不隻是你——無論什麽事情都要以我作為理由,以為作為根據這種事,求你不要再做了。沉重。太沉重了。你的信賴也是你的原諒也是——沉重到我難以承受的地步」


    「哈哈」


    玖渚,笑出聲來。


    「怎麽說呢。想起來,阿伊像這樣,談一些嚴肅話題的樣子,或許是第一次見也說不定」


    「…………」


    「感覺總是,說一些沒有意義,沒有用處的事情呢。沒有具體內容,一秒過後就會全部忘記,怎樣的無所謂,這樣的話。明明已經有很深的交情了」


    「很深——嗎」


    一直是這麽想的。


    但是——


    已經,沒辦法,這麽想了。


    「不過,空白期間過長了一些,加上人家又是個家裏蹲,實際的接觸時間,應該也沒有多久」


    「可是——」


    我說。


    「在我心中,你的存在,太過龐大了」


    「……嗯」


    「大到願意舍棄其它一切的地步」


    這是真心話。


    到了現在,這就是我真正的想法。


    既沒有虛偽,也沒有戲言的,真心話。


    比起六年之前,的確,喜歡的東西想要守護的東西都增加了很多——不過,即使如此,玖渚處於其頂點這件事也沒有絲毫改變。


    隻有這點,不會改變。


    順序的變動不可能發生。


    隻要是為了玖渚,舍棄其他一切我都願意。


    隻要那是玖渚所願——


    我,可以殺死任何人。


    美依子小姐也是一樣哀川小姐也是一樣。


    崩子也是一樣繪本小姐也是一樣。


    可以殺死任何人。


    隻要是玖渚希望,就會去殺。


    無論對什麽,都不會手下留情。


    就像是——殺人鬼一般。


    粉碎。


    連碎片都不留的,粉碎。


    殺死誰也無所謂。


    誰也可以殺死。


    將喜歡的那些人,毫無迷茫的殺死。


    這樣的自己——


    我覺得,值得自豪。


    既沒有可恥之處,也感覺不到罪惡感。


    這麽想。


    對我來說,玖渚就是全部。


    玖渚友,是完美的。


    這一點——我十分清楚。


    「完美,並不是好事」


    玖渚說。


    仿佛又一次,看透了我的心中。


    「完美也就等於,毫無長處」


    「…………」


    「所以人家才需要缺點,才需要束縛。枷鎖是必要的。鎖鏈——是必要的」玖渚說「絕對是,必要不可缺的。而且,比起其他事情——刀鞘,是必要的」


    「——刀鞘……我嗎」


    「這種事情,其實是準備要一起帶進棺材的——不過,難得,嗯,也算是小奈一個麵子,幹脆,就告訴你好了。至少,就算對阿伊來說人家並不是必要不可缺——對人家來說,阿伊也是並不是必要不可缺的存在」


    「為什麽——」


    當然,這我知道。


    玖渚,自己一個人是活不下去的。


    在擁有那,過於偏離的才能同時,缺點也過多,欠缺的事情過於的多——其無法適應日常生活的存在,必須要有像我一樣,或者說像兔吊木一樣的人,來支撐那嬌小的身體。換句話說,必須要有一個麥田守望著的角色,陪在她身邊。


    但是——


    如果,如剛才所說。


    那些缺點,隻是自己加上的枷鎖,鎖鏈的話——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不隻是肉體的異常,如果能夠關係到精神的領域——


    「謊言家」


    玖渚說。


    「要說謊言家——比起阿伊,甚至可以說人家更適合這個頭銜也說不定」


    「……為什麽」


    「哼哼。因為沒辦法像阿伊一樣使用戲言,人家能用的隻有率直的話,所以戲言玩家的頭銜,非阿伊莫屬——但是,說到謊言家,人家可是比阿伊還要技高一籌呦。因為——」


    玖渚的身體,晃動了一下。


    是把重心,移向了前方吧。


    原以為她會這樣落下去。


    但是。


    雙手,緊緊地抓住了鐵絲網。


    沒有落下去。


    現在——還不會落下去。


    話才說到一半。


    「阿伊,雖然沒法做到連自己都欺騙——不過人家,就連自己,也騙得了」


    人家可以對自己說謊哦。


    玖渚,這麽說。


    「這已經是,謊言家的最高境界了吧」


    「……嗯。像是秘傳的最終奧義之類的東西」


    如果說是在無意識間欺騙自己的話——


    大家,都可以做到。


    但是——意圖性的。


    有意識的,偽造自己的精神。


    那已經是,接近催眠的領域了。


    如果說。


    如果說,可以像用右手使用筷子般輕易的,


    操作自己的精神和記憶——


    如果有這樣的人存在。


    那已經是,謊言家的最終形態了。


    要做到那種事情——


    除了擁有龐大的記憶力龐大的集中力,


    龐大的認識能力的玖渚以外都不可能。


    即使對那個玖渚來說——


    到底——


    為什麽,會有要做那種事情的必要?


    憑自己的意願,用枷鎖封住身體。


    憑自己的喜好,用鎖鏈限製自由。


    「弱點是必要的」


    玖渚說。


    「脆弱是必要的。貧弱是必要的。缺點是必要的。欠缺是必要的」


    渴望得到脆弱。


    渴望得到貧弱。


    渴望得到缺點。


    渴望得到欠缺。


    渴望——得到弱點。


    「過去呢,人家,一直錯了」


    「過去是指——什麽時候的事」


    「從出生之後立刻」


    玖渚的語言中並沒有特別懷念的意思。


    並非回憶,而是將記憶直接說出來一般。


    「因為很敏銳。所以馬上就發覺了。這裏——並不是人家應該來的世界」


    「嗯,錯了,是說」


    「——和選錯了該走的道路,一樣吧」


    「嗯,像是在最初的轉彎處搞錯了左右一樣。雖然,左右不過是一旦轉身就會改變的不確定的東西,所以其實選那邊都無所謂了說不定——但是,錯了。那是失敗。阿伊常說,自己的人生是錯誤和失敗的連續這樣的話——就算是這樣。就算真的是這樣,阿伊來到這個世界的事本身,一定,不是錯誤」


    「沒有這回事」


    「就說有這回事嘛。而且沒有這回事的人——是人家。最初的開始,就是一個錯誤。所以——人家的場合,是不斷在彌補那些錯誤和失敗的人生。至今為止的十九年間,不對,快要到二十年了。如果還來得及的話」


    「你——不適合這個世界的事,我可以理解。既然優秀到那種程度,這些事自然——」


    「不適合。不過,仔細想來這句話也像是謊言一樣呢。更加直接的——世界的另一側,可以,這麽講也說不定」


    「……那是當然的」


    我不假思索的說。


    玖渚家。


    考慮到玖渚機關的性格——那是當然的。


    壹外、貳栞、叁榊、肆屍、伍砦、陸枷、跳過柒的姓氏,接著是捌限,以及統帥眾勢力的玖渚機構。


    外和栞,榊之屍,砦與枷,然後是至限的渚。


    這些即是,詛咒的語言。


    除去七番目的理由,就在這裏。


    玖渚友,是純血的。


    不但純潔——而且是純血。


    在這層意義上,玖渚機關,以及其周圍的一切,可以說都是玖渚的東西。


    藍色的頭發,就是劣性的證據。


    一直追求著——那種顏色。


    啊,原來如此。


    所以是——鎖鏈嗎。


    玖渚友。


    想影真心。


    然後,包括哀川潤——起源都是一樣的。


    根源,都是一樣的東西。


    隻是——跟在一個男人的意圖下被製造出來的哀川潤和想影真心不同,玖渚——不因為任何人的意圖,隻是偶然的,以概率的問題,在漫長的,和永遠相比也沒有任何遜色的曆史之下——從曆史中被創造出來的存在。


    怪物。


    化物。


    異物。


    由曆史所生——


    由世界自己創作出來的,世界的另一側。


    自我矛盾。


    但是——完美。


    存在世間,可以被稱之為完美的事物。


    「完美就是錯誤」


    玖渚靜靜的說。


    「所以,人家,需要其他人。不這樣,就活不下去。這種性格——」


    這種性格也是,偽造品。


    這種性格也是,模造品。


    「自己設定的,最適合生存的性格。藍本好像是阿伊的妹妹對吧?不過,阿伊的妹妹也好,當時的其他孩子也好,那時還沒有一個確定的性格。之類的!人家!這樣」


    ——不記得是什麽時候。


    曾經把小姬,當成玖渚看待過。


    試圖把六年前,沒能拯救玖渚的份——通過幫助小姬,彌補回來。


    因為玖渚跟小姬很相似。


    但是,當然,小姬並不知道玖渚的存在。


    沒有見過。


    所以最終,那隻是——對我來說,最放心不下的性格。小姬所扮演的那個性格,準確的說就是她的演技——並不是小姬本身。


    那不過是,小姬的處事術而已。


    但是——


    玖渚也一樣。


    並不是純粹意義上的,原始。


    非人的她——


    作為人形,需要一個性格。


    作為其中一環的,我的妹妹。


    那種事——


    那種事情,早就知道了。


    早在,六年前,就已經知道了。


    常有的事。


    因為是常有的事。


    但是——殘酷的是,玖渚一方——


    那既非處事術也不是演技。


    素。


    第。


    不是其他任何東西。


    因為——


    隻是空殼而已。


    正因空——所以殼是必要的。


    隻是這樣的事。


    安裝是必要的。


    安裝後的——重新啟動是必要的。


    「殼和鎖。所以呢」


    滴落的雨點般,嘟囔著的玖渚。


    「人家一直——從最初開始,就尋求著阿伊。獨一無二的,阿伊。其他的,即使是世界都可以放棄的程度」


    「也對……我就像是,缺點的集合體一樣的東西。和沒有缺點的你,正好般配。和沒有缺點這一點是唯一缺點的你——」


    雛鳥。


    那是,直先生的話……


    但是,雛這種話,過於——


    玖渚友也,過於的。


    「阿伊,喜歡,人家嗎?」


    「所以說,喜歡」


    「人家呢」


    玖渚說。


    「喜歡,阿伊」


    「…………」


    「從一開始,阿伊就是我的理想」


    一直尋求著像阿伊一樣的。


    可以替代的東西——找不到。


    與世界。


    一直在尋求——


    可以一同與世界敵對的人。


    想要,朋友。


    「……那麽,一定很失望吧?實際看到的實物,是這個樣子」


    「不,比想象的還要好」


    「這是缺點比想象的還要多的意思嗎」


    「嗯」


    「不要在這裏點頭」


    「或者,說」玖渚略微斟酌了一下「除阿伊以外就沒有別人了。能抵達人家那裏的人類。突破玖渚機關的守衛,來到人家那身邊的人,隻有阿伊一個人。就連‘惡害細菌’、兔吊木垓輔——就連那個破壞和破壞和破壞的專家,也是由人家主動接觸的呦」


    「偶然……而已」


    是的,偶然。


    我,就連玖渚機關的中樞那種地方——也能抵達那種事,如果要用偶然以外的語言來表達的話,除了必然意外不會再有其他一般,無可奈何的的偶然。


    隻是自暴自棄而已。


    一次又一次的渡過危橋。


    卻連過橋的想法都沒有。


    如果存在與玖渚機關接觸的必要手段這種東西——那一定,跟沒有手段是一樣的。


    而且……


    最後作為結局,我拜托了直先生。


    那個場所。


    把我領到,那個沙地去的,是直先生。


    我和玖渚的相遇——


    戲言玩家與藍色少女的相遇,


    經由少女哥哥之手,得以上演。


    到底——


    直先生,是以什麽樣的心情。


    讓我和玖渚,相遇的呢。


    最愛的妹妹和——


    失去妹妹的我。


    「在人家眼裏隻有阿伊」


    「所以,絕對不肯放手」


    「…………」


    「所以呢,詛咒了阿伊」


    玖渚真正靜靜的,說著台詞。


    「用詛咒的語言,束縛住了」


    用詛咒的語言——


    詛咒之鎖。


    「因為阿伊是個好人」


    「好人?」


    「真的是,好人。真的是一個溫柔的人。雖然要用語言描述就會有超級陳腐,老套的感覺,嗯,不過,就是那樣,那句常說的話。其實是個好男人,戲言玩家,阿伊」


    「為什麽——大家,都會這麽說呢。說我這個,懦弱的,窩囊廢」


    「很簡單。因為其實一個溫柔的好人。因為真的是一個溫柔的好人。」


    「如果真是那樣不知會有多好」


    「如不不是那樣——就不會直到現在還一直陪在人家身邊」


    從沙地——到樓頂。


    「之前也說過——雖然對中途逃跑的事,稍微有些生氣——但是,即使這樣,阿伊還是回來了。雖然可能並不是為了人家,但還是回到了這裏不是嗎」


    「原本——是打算陪你從搖籃一直走到墳墓的。作為我來講。不過,雖說如此——要是照這種結論來看,和現在也沒有什麽區別」


    沙地是搖籃——而樓頂則是墳墓。


    要說像玖渚的風格,也的確如此。


    無法弄清到底在考慮些什麽的,空殼。


    抬頭望去,是無限延伸的天空。


    到底談了多久呢。


    淡淡的,東側的天空出現了一抹魚肚白。


    能將那光芒——遮擋住的事物,什麽也沒有。


    哪裏也沒有。


    高。


    這裏一定是——最高的場所。


    如墓標般。


    「無論如何阿伊都是必需的。隻有阿伊,不像讓給任何人。小直也是小美也是——絕對不會。當然,世界也一樣」


    如世界般。


    不會把阿伊讓給別人。


    那是——


    年幼,純真無垢的,天才的想法。


    唯一的,願望。


    完全沒有期望其他事情。


    僅有如此的,祈禱。


    想法也是願望也是期望也是祈禱也是——


    僅有如此。


    夢。


    那就是,夢。


    因錯誤而出生——如物語誤植一般的藍色少女,連延續生命都存在困難的藍色少女,被稱為學者的同時,卻做著這樣現實,切實的夢。


    所以——


    所以才會,連一丁點也沒有實現。


    滑稽。


    有我在身邊——那種希望之類,怎麽可能實現。


    完全不可能。


    那種事……明明,不去做就好。


    隻要沒有我——隻要,沒有我的話。


    隻要沒有我,玖渚,現在一定會幸福的,在自己構建的空殼裏,在名為玖渚機關的牆壁內,封箱中生活著——


    一定會,變的更加幸福。


    我……但是。


    即使這樣,也想要拯救她。


    這——不是謊言。


    然後玖渚也——並沒有追求那種中庸。


    事實證明——她是天才。


    而且,是偏執狂。


    她從過去開始——大概現在也是一樣。


    除究極外,不尋求任何東西。


    所以,我也,奉陪了這一點。


    向尋求究極的少女——展示了究極的不幸。


    然後。


    齒輪拚成的少女,停止了。


    支離破碎的少女——毀壞了。


    停止也好毀壞也好都是我的錯。


    無論別人怎麽說。


    就算玖渚可以原諒——我也不會原諒。


    「人家被弄壞是人家自己的錯呦」


    但是——


    玖渚卻說出了這樣的話。


    「設定太過勉強了。從一開始就是。想要把阿伊這樣的不確定因子,歸於自己的的統治之下這件事本身就是錯誤這種事從開始就知道,所以才積極的,想要讓阿伊掌握主導權——不過,就是因為無法持久掌握主導權,所以才是戲言玩家。唔,那個,是小美對吧?對阿伊,最先以戲言玩家相稱的人……這種場合下,應該說『最先察覺』才對咩」


    「那邊都無所謂啦——這種事」


    「唔,無論用那邊,都很微妙呢。給天生的戲言玩家——賦予戲言玩家這個記號的小美,實在是功臣。千金難求的命名感。唔,這種應該叫,命名學沒錯吧?」


    「你的‘藍色學者’,也是那個人嗎」


    「嗯,那真是不錯的稱號。但接下來的‘死線之藍’就有些過分了。雖然夥伴們都很喜歡,嗯,不過那些夥伴們的‘惡害細菌’之類‘屍’之類的也好討厭」


    「其他的——嗯,是什麽來著?之前好像聽到過。‘二重世界’和‘最惡夜行’,然後是‘永久立體’‘狂喜亂舞’‘凶獸’‘街’對吧。名字反而記得並不是很清楚……這麽看來,嗯,隻有小豹的名字感覺很普通呢」


    「小豹呢——是個對名字沒有多少興趣的人。隻是因為名字叫綾南豹,所以就是凶獸,隻是這麽單純的理由而已」


    「豹應的話應該是念panther才對吧」


    「咩,當時小兔也是麵帶好看到一塌糊塗的笑容這麽吐槽的呦」


    「哇……」


    那種場景實在是不想看到,那種……


    「‘請這位博學的動物博士務必擔任搜索係’這樣,小豹就成為黑客了」


    「是冷笑話啊」


    「不過,那個名字聽起來,卻是語感最好的。早知道會是這樣——當初連『團隊』也拜托小美起一個名字就好了。如果是小美的話,會給人家的『團隊』起一個什麽名字呢……」


    綾南豹。


    即使在團隊解散的現在——


    仍然是一個信奉著玖渚,過著牢獄生活的同齡人。


    「嗯……我也覺得,比起‘死線之藍’,‘藍色學者’要好上許多。‘死線’這種,聽起來既奇怪又難以對抗的感覺」


    「嗯,從一開始,就有破綻。阿伊的模造品——根本做不出來。全部都是白費功夫。哈哈,作了一些很對不起大家的事呢——不過,小奈也是小豹也是小兔也是,大家都分別獲得了不同的樂趣,所以倒是並沒有道歉的需要,不過即使這樣,能奉陪人家的模型製作,盆景製作也真是辛苦他們了……那種的,正確的說應該叫消磨時間才對」


    「……消磨時間?」


    「不好,說漏嘴了呢。唔,和阿伊聊嚴肅的話題果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時機很難掌握。說實話,人家真的很想和小潤聊一些嚴肅的話題——嗯,總之,就是,消磨時間」


    「…………」


    曾經向兔吊木垓輔——問過這樣的問題。玖渚友為什麽會構建『團隊』,進行恐怖活動。為什麽學者會變成死亡的象征。為什麽她會變成那樣。


    兔吊木——是怎麽回答的呢。


    她……


    因為她,對此,有所期望……?


    那就是。


    「消磨時間」


    玖渚友,重複了一遍。


    「直到阿伊,從er3回來為止的——消磨時間」


    「……一直確信,我會回來嗎」


    「雖然沒想到你會中退。不過,那樣也好。預定持續十年的『團隊』也因為『狐』的出現,壽命減半了」


    「……看來,狐狸先生對你的影響超出我的想象呢。不過,那個人會把瑣碎的事情全部忘記這點也不奇怪……」


    或者說,就算與哀川小姐和真心有再多的‘緣’,再多的聯係,畢竟那是如果知道就可以一語道破的事情,所以狐狸先生大概,對統帥『團隊』的‘死線之藍’就是玖渚友這點,並不知情。


    嗯。


    並不是那麽出名嗎。


    那麽,為什麽伊梨亞小姐會知道呢……


    跟那個島的事情,有所聯係嗎?


    「阿伊回來了,和預料中一樣」


    「…………」


    「為了和人家見麵,回來了」玖渚說「死去的朋友和——人家的事,雙重因素。中退,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呼呼,這種意義上——人家,已經把阿伊,牢牢的,掌握遭手中了」


    「手中——」


    「阿伊——」


    「無論看到誰,都隻會考慮人家的事」


    「無論喜歡誰,無論討厭誰——全部都會,以人家作為標準來比較。那個人,哪些地方和人家相似,哪些地方和人家不同,這樣的評價會第一時間跳出來——人家既是無法用來比較的絕對存在,同時又是,不能不用來比較的,評價基準」


    「…………」


    「阿伊對喜歡人家了,沒有人家就活不下去」


    沒有玖渚——


    就等同於沒有任何人。


    等同於,沒有我。


    那麽,這,已經,不是喜歡之類討厭之類,或許已經不是這種程度的問題了。


    空氣之類。


    水之類。


    藍天之類。


    太陽之類——和這些東西一樣。


    「……那就是,你的詛咒嗎?」


    「嗯」


    玖渚——充滿活力的點頭。


    「就是這樣哦,阿伊」


    「…………」


    「阿伊,空氣,喜歡嗎?」


    不知道。


    「阿伊,水,喜歡嗎?」


    不知道。


    「阿伊,藍天,喜歡嗎?」


    不知道。


    「阿伊,太陽,喜歡嗎?」


    不知道。


    「阿伊,對玖渚友——喜歡嗎?」


    「……才不知道呢」


    我說。


    於曾幾何時對兔吊木說過的,同樣的話。


    「你……到底,想要從我這裏,問出什麽來?想要——讓我說些什麽啊?友……你,到底要我,說些什麽?說討厭你,就可以嗎?如果我說討厭你的話,你就會滿足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你會,徹底的,死去嗎?」


    可以不留任何記憶。


    輕鬆的——死去,是這樣嗎?


    至少在最後,安詳的。


    「這麽說,或許也沒錯呦——」


    玖渚,至極無所謂一般的說。


    像是對那種事情完全不感興趣一般。


    對自己會死那種事——


    既沒興趣也不關心。


    「如果怎真的是這樣,阿伊,會願意去討厭人家嗎?如果,人家拜托阿伊,討厭自己,這麽說的話」


    「如果說謊也可以的話自然」


    「所以說,無論是真是還是謊言——都沒有關係,隻要是阿伊說的話,人家,什麽都相信」


    就像我——


    隻要是為了玖渚,什麽都無所謂一樣。


    「隻要是為了阿伊,什麽都無所謂呦」


    「…………」


    「啊,不用那麽認真也可以。今天的隻是質問,疑問。隻是隨便問問罷了。不用擔心,並沒有那種打算。事到如今,人家,對自己的感受,根本不在意。反正感受這種東西可以隨意改變。對呢。如果真要死的話——希望能痛苦的,痛苦的死去,因為想要親身體驗,活著的實感」


    活著的——實感。


    那種語言——


    帶著微妙的感覺,傳到我的耳中。


    聽起來有,奇妙的感覺。


    仿佛那是——什麽的關鍵詞一樣。


    因為是像死去一般活著的,我?


    不,不對,不是這樣……


    真心。


    這種場合是——想影,真心。


    苦橙之種。


    對橙色的,那個朋友——


    「疼痛,是活著的證明呦。心也好身也好,既然傷痕一定會伴隨著疼痛出現——那麽,受傷也不是那麽不好的一件事」


    疼痛。


    那既是,生存,這件事。


    和世界——連接在一起,這件事。


    有所聯係,這件事。


    「所以,人家在想的——就隻有阿伊的事情有哦」


    「我的——事情」


    「所以呢,原本打算,盡快的崩潰掉,把殘留的餘生在和阿伊的快樂遊玩中度過然後說聲再見,像完結的漫畫一樣迎來結局——但是,阿伊」


    「…………」


    「阿伊,會高興呢」


    真正的,為人家感到高興。


    原本以為會很失望——高興。


    明明,隻是小小的惡作劇而已。


    明明,隻是最後的惡作劇而已。


    惡作劇——失敗了。


    在最後,失敗了。


    玖渚說。


    「所以——對阿伊,想要,給與獎勵,這麽想。借小奈這件事——隻有阿伊,決定解放出來」


    「解放……在說什麽」


    「人家的東西就要擺在人家身邊——雖然這是人家的行事主義,但在怎麽說也帶不到那個世上。而且,其實隻是想要把回憶帶到那裏去的,嗯。雖然直到剛才還很迷茫,知道剛才還很猶豫,但是——可以的話,希望等到最後一刻才是人家的真心話……不過,現在,決定了」


    「阿伊的事情,連回憶也會忘光」


    「……為什麽」


    「所以說,是解放。解除的解,釋放的放,解放。詛咒,會除掉。替阿伊——除掉從六年前開始一天不停,一直對阿伊施放的,詛咒」


    玖渚說。


    「為了把阿伊變成自己的東西,為了讓阿伊看不到人家以外的任何人,為了讓阿伊聽不到人家以外的任何聲音,每天每天,不停施放的詛咒。將那個——現在,解除掉


    將鎖,解除掉。


    所以——近後,可以照阿伊自己的意願去做了」


    「照我的——意願」


    「不是有想要幫助的人嗎?不是又想要守護的人嗎?除人家以外——不是還有很多重要的東西嗎?那麽,阿伊,必須好好照顧它們才行。幫助,守護,看重它們才行」


    「那些事情,和你比起來——」


    「已經,不能比較了」


    「……可是……已經,全部,結束了。和狐狸先生的戰鬥,已經結束了。那個人,已經不會再對我出手,這麽說過。所以——」


    「才沒有結束呦」


    玖渚說。


    根本沒有結束。


    或許——正是如此。


    滋賀井統乃——宴九段,到底對玖渚說了些什麽,說到什麽地步這點,我並不知道……但是,的確……還沒有結束。


    古槍頭巾。


    澪標深空。


    澪標高海。


    一裏塚木之實。


    禦苑的,那個事件——


    那場慘劇,不過是數小時前的事。


    「根本沒有結束呦」


    「但是,友。對我來說,你的事,遠比起那些——世界之類物語之類,那種莫名其妙的偽科學為哲學重要的多——」


    「哼。那麽」


    「那麽願意,一起去死嗎?」


    仿佛——


    那才是,發自內心般的,遺憾。


    「和人家一起,從這裏跳下去」


    玖渚,啪嗒啪嗒的,甩起腿來。


    在地上一百四十米的高度上。


    沒有風。


    一如以往的,沒有風。


    像是在證明不可能因為事故而墜樓一般。


    「舍棄一切。舍棄世界的全部,舍棄周圍的所有人,從這裏跳下去,和人家一起去死這種事,做得到嗎?」


    「…………」


    「如果有阿伊一起死,會很高興呦」


    我——


    我,考慮了。


    考慮了各種各樣的事情。


    至今為止的事情。


    沙地的事情。


    六年前的事情,藍色少年的事情。藍色少女的事情。在玖渚機關中樞旁邊——一起無邪玩耍的事情。下定決心與世界作戰的事情。與世界對決敗北的事情。逃跑的事情。在對麵發生同樣事件的事情。回來的事情。迎接我的事情。隨後的事情。


    樓頂的事情。


    與玖渚友一起時發生的,全部事情。


    從過去,走到現在的過程。


    現在——和過去的差異。


    現在和過去的,錯誤。


    考慮了。


    拚命的,回憶。


    然後,我。


    我,看向了她。


    坐在對麵——


    總是像理所當然般在身邊,


    隻要在身邊就會很安心,


    看向了,她。


    她也在,看著我。


    久違的——


    六年之久,和玖渚友再會的感覺。


    然後,我開口了。


    對她的問題——給出了回複。


    「不要」


    回應了她的感情。


    「那種事,做不到」


    「……唔咿」


    玖渚——


    像是從心底裏感到遺憾一般,靦腆起來。


    「電池——用光了呢」


    「……對不起」


    「並不是需要道歉的事呦」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如果是為了你,就算是舍棄其他一切,也絲毫不會在意——即使去死也無所謂,但是……現在,我,死這種事,已經——做不到了,我」


    我。


    帶著決意和覺悟,說。


    「我,不想,死」


    這樣啊,的,玖渚輕輕的點了點頭。


    正麵接受了我的語言。


    「那麽……至少」然後說「阿伊,視為我的映射的那個……朋友,一定要好好幫助她呦」


    「……是從統乃小姐那裏聽說的嗎?」


    「就算沒有聽說也會有所察覺的。苦橙之種——對於那個,卿壹郎博士,也十分關注的樣子」


    但是——


    幫助她。


    幫助她,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真心,明明,已經不要緊了。


    應該,已經沒事了。


    「……向人家保證,阿伊。隻有那個朋友,一定會好好守護」


    「…………」


    「妹妹的事也是,人家的事也是,雖然阿伊最終,既沒能守護和沒能拯救——就連報複就連複仇也沒能做到,但是,那些都沒有關係——」


    「嗯,我發誓」


    我要——讓真心自由。


    那是,已經決定的事情。


    將那家夥——解放。


    從無數的,鎖之中。


    「我保證。隻有這一點」


    「嗯,那麽」


    輕輕微笑。


    像平時一樣的微笑。


    用可愛的笑臉。


    她——


    玖渚友——


    將六年前,對我施下的詛咒,解除了。


    六年間,不停施放的詛咒——


    「阿伊,討厭你」


    然後——她,跳了下去。


    咻的一聲,輕巧的——向著內側。


    墜落夠,鐵絲網的高度。


    落地音。


    就這樣,走了。


    想要看過去。


    叫她,停下來。


    但是,已經,太晚了。


    已經,無計可施了。


    為什麽呢,這樣,不可思議的想。


    不過是——死亡這樣的事。


    隻因這樣的事,就會斷裂般——我和玖渚間的聯係,就隻有這麽淡薄而已嗎。


    因緣,太淺了嗎。


    那時當然,原本,一般市民的這個我,和玖渚機關的直係——本來,就不存在因緣和聯係。


    明明是這樣——我們卻相遇了。


    相遇之後,相互,喜歡上了對方。


    我的心為玖渚所奪——


    玖渚,從心底裏,期待著我的到來。


    那麽,這樣應該就好。


    這就是與之匹配的終結。


    玖渚友。


    玖渚友的友,是friend的友。


    我和玖渚友——


    從周圍看來,是什麽樣的的朋友關係呢。


    那一定是相當扭曲。


    如邋遢的惰性般。


    無法取得平衡。


    雖然關係很好卻又難以捉摸——


    明明如此卻還相互意識,


    擁有著奇異依存關係的——朋友關係吧。


    但是,這對我們來說,是恰到好處。


    並沒有合二為一的打算。


    能待在對方身邊——隻要這樣就好。


    這樣就是最好的。


    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


    「明明是喜歡她的」


    明明——如此喜歡。


    不論作出多少努力,世間也有令人無可奈何的事情——這一點,我很早之前就已經明白,因此我才,選擇了不去喜歡任何人,不同任何人競爭,不向任何人表示友好——


    到底在哪裏崩潰了呢。


    是誰讓我,狂亂起來了呢。


    我恨你,友。


    為什麽,沒有完全,徹底的,把我停止住呢。


    沒能將被罪惡和汙濁填滿的我——


    原封不動的,停止下來。


    不對……


    不是……這樣。


    如果說從很久以前就已經停止的玖渚的時間再次啟動這件事,如滋賀井統乃所說,是我的責任的話——那麽這個結束,應該也是我所期望的。


    我改變了。


    我啟動了。


    所以。


    這是,我所期望的事。


    因此——玖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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