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他收拾行裝,跟師父告別。


    師父問他好好的,為什麽要離開。


    風如初淒然一笑,意味深長地問道,“師父,如果那天被打的人不是我而是您的親生兒子景胤,您還會不會在他剛一進門就是一通責罵?師父,您口口聲聲說拿我像親兒子一樣看待,您會舍得景胤被虐得像我這麽慘嗎?”


    師父噎在那裏,無言以對。


    風如初瞬間明白,師父一向對外宣稱把他視為已出,甚至悉心撫養,實際上也隻是口是心非,到頭來,他在師父心目中還是個外人。


    如果那天挨打受侮辱的人是景胤,師父是絕對不會就這麽善罷甘休的。而且如果是景胤向老國王求婚也絕對不會被打成這樣,也根本不會挨打,試問,誰敢打國師的兒子?就算景胤說出或者做出再令老國王蒙羞難堪的話,老國王想派手下的侍衛打人,也得考慮下國師的麵子吧。


    而他,風如初就不同了,他明白自己隻是個沒權沒勢、寄人籬下的孤兒,所以他們——這些平日裏偽善老國王和百姓們終於暴露出真實麵目,瘋狂地毆打侮辱,群起而攻之。


    風如初笑著離開了,他背著行囊走了很久,還在笑,淚水不斷地從他紫羅蘭色的眸子中滑落。


    他終於離開這塊養育了他十六年的土地,這裏的一切,他曾經是那麽熟悉,可是到了離別的時刻,回頭看去,又是那麽陌生。


    那些揮向他的拳頭和踹向他的腳,以及扔在他身上的各種汙物讓他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也是那些所有不友好的對待讓他明白這裏不是他的地方。


    也許至今,風如初也沒想明白,他隻是向神女求了個婚而已,居然引發了這一連串的惡意對待。


    走出很遠了,他回頭看著昔日居住的美麗城市,把雙手圈成喇叭狀,高喊。


    我會回來的——


    我要報複——


    你們所有人都將對此付出代價——


    風如初的喊聲傳出很遠。


    他為了給他們警示,特意扯開了喉嚨大喊,他希望這城市的每一個人都能聽見他的吼聲,想讓他們明白他要報複的決心。


    這些侮辱和屈辱,他們統統要償還。


    那天清早,有很多早起的百姓聽見他的喊聲,可是誰也沒把這喊聲當回事。


    他們剛把他像條狗一樣地狠狠虐了一頓,打完狗之後,誰還會在意狗叫呢。


    當時,也許在百姓心裏,風如初的喊聲連狗叫都不如。


    之後的兩年裏,誰也沒有見過風如初,大家都以為他流浪到別處去了,或者死了。


    對於一個原本不屬於這裏的外人,他的生死,又有誰會在乎。


    兩年後的一天,一個左手托著骷髏頭的藍發少年笑吟吟地出現在大街上。


    街上的百姓很快認出藍發少年就是當年被他們虐成狗的風如初,那個敢於向麝月公主求婚的小孤兒。


    人們緊跟著他,把他圍住,很想再次狠狠揍他一頓,兩年前羞辱的印記還深深刻在心裏,至少在他們看來,那是羞辱。


    群體侮辱和攻擊一個人的快感誘惑著每一個人,他們很想重溫兩年前的感覺。


    每一個人的內心都有善惡兩重屬性,所以永遠不會有真正意義上的好人和壞人。


    當作惡不會被責罰而又被群體默許的時候,沒人會拒絕作惡。


    可是他們又不敢動手,因為風如初變得不一樣了。


    兩年前的風如初看見他們圍上來,隻會哭泣和求饒,而現在的他,看見他們跟過來,根本不為所動,繼續悠閑地逛街,就當他們是空氣一般。


    這家夥是風如初嗎?


    很多人懷疑。


    經過仔細觀察,得出的結論是肯定的,因為沒有哪個家夥像風如初那樣有著一頭亂蓬蓬的天藍色頭發和一雙狹長的紫羅蘭色眸子。


    可是他的氣場變了,他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還有他左手托著的骷髏頭讓他們感到害怕,因為人們逛街的時候,左手一般是牽著自己的寵物狗或者拎著鳥籠,沒有誰的左手是托著一顆骷髏頭逛街。


    話說像骷髏頭這麽恐怖的東西可以隨意拿來托著逛街嗎?


    那天,他們就像是一群狼虎視眈眈地跟著風如初,從一條街跟到另一條街,每個人手裏都拿著木棍或者鋤頭,隨時準備好撲上去給他一頓胖揍。


    此刻的他們就如同一群設計圍毆貓的老鼠,沒有敢第一個出手。


    因為沒有哪隻老鼠敢於把鈴鐺掛在貓脖子上。


    風如初明知道他們一直跟著他,還繼續悠閑地轉悠。這讓他們更感到害怕了。


    對於他們手拿木棍或鋤頭跟著他這件事,他根本無動於衷。


    這不科學,正常人的話,遇見這種情況早就嚇得跪地求饒或者逃命了。


    可是他繼續麵帶笑容,托著骷髏頭,從一家店逛到另一家店。


    店老板們一看見他,跑也不是,接待也不是,嚇得喊爺爺也不是喊祖爺爺也不是。


    於是,很快有人報告老國王,說是風如初回來了。


    老國王立刻派出上百個侍衛把風如初團團圍住。


    當時圍觀的百姓加上侍衛,攏共有幾百號人。


    風如初站在人群中,麵無懼色。


    此刻的他跟兩年前的確有很大的不同,昔日白皙的皮膚如今變成毫無血色的慘白,原先那雙總是彎成可愛月牙的紫羅蘭色眼睛現在時不時地射出陰冷殘酷的光芒。


    昔日那個活潑可愛的少年已經死去了,現在重生的是一個冷血殘忍的少年。


    看著幾百號人圍著自己,風如初隻是嘴角下彎,鄙夷不屑地笑笑,然後對著那骷髏頭道,“小白,這麽多人,你行不行啊。”


    哢哢兩聲,骷髏頭上下頜開合,像是在說話的樣子。


    而且圍觀的人的確也聽見一個溫柔少年的聲音回答道,“沒問題的,主人,交給我了。”


    骷髏頭竟然會說話?


    圍觀的所有人全都嚇傻了,沒有人見過會說話的骷髏頭,此刻烈日當頭,也絕不可能是鬧鬼,可是那骷髏頭的確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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