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如初看著小白,思緒刹那間回到兩年前。


    兩年前,風如初背著行囊離開金象國,一步步地朝著大山深處走去。


    此時正值深秋,寒風蕭瑟,滿地殘花落葉堆積,說不出的淒涼陰寒。


    風如初獨自一人走在這樣景色凋敝蕭條的所在,傾聽著腳踩枯葉發出的可擦可擦聲,更感到寂寞無助。


    風如初麻木地向前走著,紫羅蘭色的眸子裏滿是淚水,他的心也早就碎成了一片片。


    他站在山坡上,俯瞰那座美麗的城市,那個他生活了十六年,卻根本不屬於他的地方。


    孤單和寂寞緊緊攫住了他,在那裏的一切美好回憶瞬間成了海市蜃樓,可望而不可及。


    幾天前,他還是師父最聽話最疼愛的徒弟、麝月公主的貼身侍衛,可是現在,他卻是一條喪家犬,一個被眾人從金象國踹出來的可憐蟲。


    他無家可歸,從此以後,他將像山裏的野狗野兔野鼠一樣,在山裏流浪,做個野人。


    他原本就是個孤兒,也許這裏才是他該待的地方。


    一隻野兔蹦蹦跳跳地從他眼前跑過,出於好奇,它停了下來,歪著腦袋打量著他。


    這裏已經是大山深處,想來平時少有獵人造訪,所以動物們大多不怕人,因為人類的凶殘,它們還沒領略到。


    風如初走過去,蹲下身子,撫摸著它毛茸茸的腦袋,笑道,“好了,今後我也是這裏的一份子,請多多關照哦。”


    那隻兔子像是聽懂了他的話,跳著跑開了。


    風如初繼續往前走,餓了采野果吃,渴了喝山泉水,晚上為了防止野獸襲擊,他會爬到古樹上睡覺,就這樣過了兩個月。


    有一天清晨醒來,確切點說,是被凍醒了。


    他睜開眼睛一看,漫山遍野都是白色,原來是下了一夜的雪,大雪任性地把山上的光禿禿的樹和嶙峋突兀的岩石全都披上厚厚的白色外衣。


    小鳥和鬆鼠在染成白色的鬆枝間跳來跳去,尋找美味的鬆子果腹。


    野鼠在厚厚的雪堆下麵竄來竄去,用爪子扒開積雪找草根和蟲子吃。


    對於這場雪,似乎是皆大歡喜。


    樹木和岩石換上了銀裝,小動物們也自在地在雪地裏玩耍覓食、自得其樂,大雪對它們沒有絲毫的影響,反倒像是多了些樂子。


    唯獨風如初,在他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被凍僵了,單薄的黑色外衣被雪淋濕以後,被凍成硬塊緊緊貼在他身上,最糟糕的是他的衣服還被凍在樹幹上,他費了半天的勁才把衣服從樹幹上弄下來。


    這些天,他一直依靠著調息體內的真氣來禦寒,而現在,溫度一下子降到零下十幾度,一陣寒風襲來,他不由地打了個寒戰,身穿濕透了還掛著冰碴的衣服,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裏,他感到渾身發冷。


    他記得,師父教過他調勻真氣禦寒的方法。


    他試著在樹杈上打坐,調勻氣息,想把體內的寒氣逼出來。


    與往常不同的是,這次他費了很大的勁才把寒氣逼出來,而且寒氣去淨之後,他仍然覺得渾身發冷,頭也暈暈乎乎的,他伸手一摸額頭,滾燙滾燙的,糟了,應該是發燒了。


    也是,正常人像他這樣在雪地裏過一夜,估計早就凍死了。


    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應該趕緊補充能量。


    可是冰天雪地的,哪裏有吃的東西呢?


    肚子餓得咕咕叫,他抓起樹枝上的雪胡亂地塞進嘴裏,冰涼的雪入口即化,雪水順著喉管進入空空的腹腔,刺得胃直疼,他又抓起一個鬆塔,摳出裏麵鬆子吃了,一連吃了幾個鬆塔,還是餓得胃疼,這些東西哪能果腹呢?


    這時候,頭頂的一抹紅色吸引了他。


    那是一隻沉甸甸的大柿子,就掛在旁邊那棵柿子樹的樹梢上,因為它長在樹梢上不好摘,風如初才一直沒有打它的主意,可是眼下,天寒地凍,實在沒什麽可吃的了。


    那隻橘紅色的大柿子在這銀裝素裹的世界裏是那樣惹眼,它頂著雪掛在樹梢上,隻露出渾圓誘人的屁股。


    風如初使勁咽了下口水,掠起身形朝著樹梢飛去。


    是的,是時候把它摘下來吃掉了。


    能吃的東西就隻有它了。


    以風如初的身手,飛上樹梢摘個柿子簡直是小菜一碟,可是眼下,風如初又冷又餓,還發著高燒,劇烈的頭疼使他看東西錯位,於是當他伸手去摘那隻誘人的柿子時,抓了個空。


    這時,一陣暈眩惡心襲來,風如初竟然從三米多高的樹梢上一頭栽了下來。


    那隻惹禍的柿子由於風如初撞到樹梢、再加上本身由於重力作用,而日漸幹枯的樹枝原本就承受不住它的重量,一下子脫離樹梢掉了下來。


    啪嗒——


    那隻大柿子正好掉在昏迷的風如初眼前,摔了個稀巴爛。


    柿子鮮嫩的汁液濺了風如初一臉,風如初伸出舌頭舔到了甜甜的果汁,看了眼鋪天蓋地的雪,哀歎道,“看來雪真是我克星啊,十六年前我差點凍死在雪地裏,幸虧師父救了我,可是今天,誰來救我?看來我是再劫難逃啊。”


    風如初說完,就暈了過去。


    一陣駿馬的嘶鳴聲響起,風如初才驚覺自己正騎在馬背上。


    駿馬正揚蹄狂奔,他不得不抓牢韁繩,把身子緊緊貼在馬背上。


    在他前方不遠處,有兩個騎馬的人,看背影,一個是師父,一個是梁景胤,他們策馬疾馳,正在追一隻離群的小鹿,小鹿看見有人追它,跑得更快了。


    風如初看見師父的背影,心裏說不出的溫暖,於是他在馬屁股上狠抽一鞭,想讓馬跑的快一點。


    可是不知為什麽,師父和景胤越跑越快,他急得使勁用鞭子抽馬屁股,怎麽也追不上他們,眼見著他們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小,風如初急得大喊。


    “師父,等等我!”


    他們還是繼續往前跑,沒有回頭看,似乎根本就沒聽見他的喊聲。


    他急了,用右腳使勁踢了馬肚子一下,馬吃痛,揚起前蹄嘶鳴一聲,撒丫子往前跑去。


    不料,拐彎的時候,前方忽然出現一大坑,馬一時刹不住閘,結果馬失前蹄,風如初連人帶馬一起跌進了大坑裏。


    這一跌,風如初也醒了過來。


    眼前哪裏還有師父和景胤,當然也沒有大坑,那都是夢境裏出現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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