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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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譯: tarod


    那一天,和平時略有不同。


    對於大部分高中生來說,校園生活隻是在重複平淡無聊的時間而已。


    今天重複著昨天。


    明天又會重複今天。


    日複一日,就如一對鏡子中的景象一般。


    這是在為之後走出社會做準備。正是重複才有意義。因此,我們厭倦這反複單調的日常的心情,估計在學校那群人製定製度的時候就已經考慮進去了吧。


    「人生說到底,本來就是無聊的重複」——大人如是無奈地教誨我們這些在無意義的希望中燃燒的人們。


    然而……


    正因如此——正是因為我們全身心地投入著永無止境的無聊日常,我們才會對細微的變化也保持著敏感。與達觀而鈍化的大人們相比,我們的感覺始終在追求著刺激。


    一點點小事,也能極其簡單地顛覆日常。


    哪怕這日常是每年定期的、十分熟悉的日子。


    一年一度的特別的日子。具有特殊意義的日子。


    那就是——


    「嘛……和我也沒什麽關係呢。」


    我自嘲地笑著喃喃一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把包放在了桌子上。


    被青梅竹馬從窗戶進來掀開被子叫起來,和謎之轉學生在街角相撞,再因為差點遲到被戴著眼鏡等在校門前的學生會長訓斥——今日依舊如故,我在那樣平凡的日常中走進教室。


    教室裏也和平時一樣,上課前必定是吵吵鬧鬧的。


    司空見慣的教室風景。


    司空見慣的周圍同學。


    眼中所見,確如以往——然而,敏感的人一定能一下子注意到。教室中的空氣,和平時略有不同。


    「…………哎呀哎呀」


    我的名字是加納慎一,是一名平淡無奇的普通高中生。身體能力平均,長相平均,胖瘦平均,成績平均。沒錯,我就是那種『特點就是沒有特點』的人。


    就算家庭情況,也是這種「父母經常到海外出差不怎麽在家裏」啊、「母親的容貌年輕得像是高中生」啊、「有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啊……就是這種自己列舉也會覺得過於平凡而歎氣的類型。


    所以就是今天——二月十四日,對我來說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情人節。


    原本是為了紀念在羅馬皇帝迫害下訓教的聖valentinus——『特爾尼的聖華倫泰節』的日子的說。


    但是到了現代,卻變成了全世界男女確認愛意的日子,在日本則是在甜點公司的陰謀下成為了『女孩子送給喜歡的男孩子巧克力的日子』——也就是說這一天是為數不多的會發生告白事件的日子。


    街上大至高級手工西點鋪,小至百元超市,都在歌頌著『情人節』、『二月十四日是告白的好日子』招攬生意,專注於謀求最高的營業收益。


    而且,從大概一個月之前開始,宣傳就已經此起彼伏,仿佛在宣稱著『情人節收不到巧克力的男人不算是男人』。


    拜其所賜……那些街道上所處可見的收不到巧克力的男同胞們,在這一天尤其沒有麵子。


    而且,在我的學校裏麵,這樣的男同學還真不是少數。所有人清清楚楚地分成了兩組——小部分的『人生贏家』與大多數的『除此之外』。


    於是……生下來就是這樣,除了從母親、妹妹、家人般的青梅竹馬拿到的義理巧克力以外與巧克力無緣的我,當然屬於『除此以外』這一邊。


    對我來說,情人節這一天,就是巧克力集中到『人生贏家』手裏,而『除此以外』的則連拿不拿得到義理巧克力都懸的一天,就是在眼前被擺上『富者愈富,窮者愈窮』這樣資本主義的黑暗事實的一天。這一天再無更多意義。


    「…………」


    仔細聽的話就能發現——和平時不同,在喧鬧中頻繁出現「情人節」「巧克力」「收到」「義理」「本命」這一類的單詞。


    和平時一樣——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卻沒有人能夠真正做到不聞不問吧。明知自己屬於『除此以外』這一邊,也依舊抱有『萬一』這種虛無縹緲的希望。我很清醒,決不去攪這攤渾水。


    「——啊!?」


    忽然,教室一角傳來悲鳴般的喊聲。


    「這……這家夥!?」


    「怎麽會!?」


    「收到了本命巧克力!」


    「什麽!?」


    「這不科學!」


    男學生們接連站起,發出一陣桌椅的聲音。收到本命巧克力的男學生不到十秒就被其他男學生包圍了。


    「你個叛徒!」


    「經不住甜點公司的宣傳!」


    「恬不知恥!」


    「無聊!真無聊!」


    那位男學生受到直至昨天——估計在幾秒之前還友好相處的同學們的群體聲討。他抱著頭拚命道著歉……不過同學們完全沒有露出寬容之色。


    雖然我很同情,但是不受歡迎者會對受歡迎者產生憎惡和憤怒之情,這是人類社會的常態。不作死就不會死,誰叫他在不受歡迎者中賣弄他的巧克力呢。


    然而另一方麵,我也稍稍對他有點羨慕之情。


    「哈……」


    我歎了一口氣,開始把包裏的東西塞到桌子裏。


    ……


    「——!?」


    手指感覺到了異物。


    理論上桌子裏不該有東西。但是實際上——


    難道是炸藥!?


    ——看來不是。


    「……這是……」


    我小心翼翼地拉出那貨,是一個包裝仔細精致的,手掌大小的小盒子。白色的緞帶實在是——實在是過於耀眼。


    …………


    …………


    「情………………」


    我果斷把這貨丟回桌肚,雙手捂住自己的嘴。


    情人節本命巧克力,出現了……!?


    我不禁想要如此尖叫,不過最後還是理性戰勝了這股衝動。


    「…………」


    再次拿右手輕輕拿出來。還有、還在。不是幻覺。伴隨著真切的實感,巧克力還在我的手上。


    啊啊……


    一瞬間,我沉浸在了手中的奇跡裏。


    「不好……」


    回過神來,再次把手放回了桌肚。


    給周圍人知道就杯具了。


    甚至不需回想剛才的騷動——我們學校中大多數男學生,在有關情人節的青春都不甚得意。


    我,也是其中一人。


    ——曾經是。


    可是……


    「…………」


    如果暴露了本命巧克力,我就會被按上『叛徒』的烙印,全身澆上汽油然後點火開燒的吧。如果我是他們,我肯定會這麽做;他們這麽做也是正常現象。


    絕對不能讓人知道。


    否則就有生命危險。


    「冷靜點加納慎一——」


    我輕聲安慰自己,企圖讓自己加速的心跳鎮靜下來。


    「冷靜下來。這還不一定是本命巧克力……!」


    包裝確實有下功夫,緞帶也的確可愛。如果是義理巧克力誠然不可能做到這樣。但是,上麵並沒有寫上『本命』二字。說不定這貨其實是威脅我生命的危險物品也是有可能的。


    不對,不管怎麽說總是沒錯。


    這貨還是別給人看見為妙。


    隻要在學校裏藏住一天就好。


    所以說——


    「加納


    慎一。現在該做的,果然是盡快把這個本命巧克力狀物體收到包裏,不給任何人看到……」


    放在桌肚裏的話,彎腰的時候不保險不會被看到,運氣不好給搞掉下來也是有可能的。


    而放在包裏鎖上就沒有問題,況且也不會一不留神把這個危險品落在桌肚裏。


    「…………」


    環視周圍。淡定,沒人關注這裏。眾人本就心神不定的,估摸著不會有空來管別人的吧。


    確認安全後,我輕輕拿出危險品——


    「閃開閃開!啊!」


    但是下一刻,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教室。


    再下一刻——一位同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側麵向我撞來。


    「哇!?」


    華麗的閃避技——沒來得及發動我就被撞飛了。


    我撞開其他學生的桌椅倒在地上——奇跡般地,我沒有壓垮那個本命巧克力狀的盒子。


    「搞什麽啊!?」


    我叫著站起身來——


    「……啊」


    的時候看到了傳說中的條紋內褲。


    藍白兩色透出清潔的感覺,與兩側的大腿稍深的顏色形成鮮明的對——咳咳,現在不是冷靜地評論的時候。


    「哇!?」


    她自己也注意到了這個狀態了吧,急忙合上兩膝捂住裙子。


    「看,看到了嗎?」


    「誒,沒看到哦?」


    條件反射不解釋。


    說謊是不好的,這個大家都明白。不過這種時候要是說實話,兩邊都沒有好處不是嗎。


    「那就好。」


    「是啊。」


    「要是被看到了就不能不封口了呢。」


    「那個條紋內褲上有這麽重大的機密嗎!?」


    「…………」


    「…………」


    沉默。


    很快——


    「看,看到了嗎?」


    「誒,沒看到哦?」


    「我能相信嗎?」


    「為了世界和平請務必相信。」


    說完——我再次看向了條紋內褲的主人——絕對不是因為條紋內褲的衝擊性太強導致忘了再去確認一下是誰的。


    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濃密茶色的頭發,總體上給人以柔軟蓬鬆的感覺。五官不算花哨,卻以靈動的大眼睛為中心傳出可愛的氣氛。


    皮膚顏色有些黑,可能是因為曬的吧。不過這大冬天的也不太會曬到吧。莫非是南國出身?


    我在思考著這樣的事情的時候。


    「啊!剛才的!」


    ——現在才注意到麽,少女毫不客氣地指著我的臉。我苦笑著叫出她的名字。


    「呃,是叫艾兒比婭……麽?」


    好像是艾兒比婭?哈娜伊蔓來著。


    至於為什麽我會知道她的名字,那是因為上學路上在街角撞上的謎之轉學生就是她。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自我介紹過了。


    「沒錯!」


    少女啪嗒啪嗒地擺著尾巴說道。


    我忍著去摸那條看上去很柔軟可愛的尾巴的衝動說道。


    「那——那是怎麽回事。」


    在上學路上的衝撞,她也是解釋說『要遲到了很著急』。不過在教室裏再突然來這麽一下摔跤技一樣的衝撞到底是什麽情況。


    「啊,因為感覺要遲到了。」


    「所以就在教室裏全力飛奔?」


    「那個,因為據說走廊裏不能奔跑,所以想著進教室之後再補償一下這段時間?」


    啊,明白了。


    這家夥,是笨蛋啊。


    這個先放著不管——


    「就算這麽說也不該連著兩次撞上吧。我都要警戒是不是被你盯上了。」


    「這個可能是命運吧。」


    艾兒比婭笑著說道。


    一點也不發怵的樣子,反倒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想著這些的時候——


    「你在做什麽啊!」


    仿佛在宣稱『朕很不爽』的大喊聲突然傳到我的後腦勺。


    條件反射地回過頭去——那裏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少女柳眉倒豎地瞪著我這邊。


    「佩特菈卡……」


    那是一位銀發碧眼、如同人偶般的女子。銀發美麗得無可挑剔,五官也完美無缺,任何人從任何角度看,都不會否認她是一位『美少女』。


    簡直就像是連環畫中跳出的公主一樣,戴上皇冠頭飾想必非常適合。


    她——佩特菈卡?安?艾爾丹特三世,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大小姐。


    有錢、漂亮、有教養、擅長運動。實在要說缺點的話就是她幼兒的體型。總而言之,她幾乎就是完美的——包括含有弱點這一方麵——超人。


    雖然和佩特菈卡相處了很久,不過不知怎的,每次有什麽事情總是會找上我。被當做下仆對待也讓我很頭疼。


    這次估計也會過來吹毛求疵說什麽「下仆之流跌倒在地成何體統!」的吧。


    「慎一,下仆之流,跌倒在地成何體統!」


    果了個然。


    「那個,我——姑且算是受害者吧……」


    「雖然不知道是誰從哪兒來的,但是被這種獸女撞倒,不就是你懈怠的證據嘛!」


    「獸女神馬的——被這麽表揚我可是會害羞的哦?」


    「表揚個頭啊!」


    ——撓頭傻笑的艾兒比婭和跺腳嚷嚷的佩特菈卡,兩人牛頭不對馬嘴的程度讓人咋舌。


    「我又不會武術,」


    我歎了口氣,對佩特菈卡說。


    「有人冷不防從旁邊撞過來,根本躲不開嘛。」


    「不要找借口!」


    佩特菈卡邊說著拽起了我的手。她還是老樣子肆意妄為。


    這時——


    「——嗯?」


    她看向我的右手,皺起了眉頭。


    「這個是……」


    「哎?什麽?」


    我——迅速把右手拿著的本命巧克力狀物體塞到包裏,作出若無其事的表情。


    「慎一,你剛才拿的是什麽?」


    「啊,我也很在意。那是啥啊?」


    「有嗎?什麽都沒有啊?」


    我說著,同時把包藏到身後。


    然而眼前的兩名少女不可能就此糊弄過去。佩特菈卡的眼中明顯帶著懷疑,而艾爾比婭的眼神則是單純的興致勃勃。


    更加喪心病狂的是——


    「在幹什麽呢?」


    旁邊又有一道聲音飄過。


    動作優雅地撓著頭走過來的是——同學兼學生會長的迦流士?恩?克德巴爾。


    銀發加銀框眼鏡——再加上不知道為什麽沒被追究過違反校規的白色校服,樣子確實優美,就仿佛遙遠國度的騎士,又仿佛為「學生會長」這個詞量身定做一樣。


    另外他還是佩特菈卡的堂兄弟。我們相處也相當長了,直率的說就是朋友關係。


    所以——


    「啊,迦流士救救我!」


    我不由得去尋求他的幫助。


    然而——


    「慎一」


    迦流士眼鏡中的眼冷淡地眯著說道。


    「我自然不會猶豫幫助摯友……不,甚至算是更進一步關係的人。」


    「……感覺這說法比平時都要意味深長呢。」


    一道亮閃閃的光從迦流士的銀框眼鏡反射過來。


    「但更重要的是,我是秩序和校規的守護者。作為學生會長,應當成為全校學生的模範,不得不向你詢問。」


    「問、問個


    啥啊?」


    「你剛剛塞到包裏的東西。」


    說完,迦流士——連迦流士都指向了我的包。


    「……迦、迦流士不用在意這個的吧?」


    我緊緊抱住書包說道。


    「迦流士的話,反正今天從鞋櫃到桌子都被塞滿了巧克力吧?」


    估計還全是心意滿滿的本命巧克力。


    「嗯?」


    迦流士歪過頭說道。


    「雖然是這樣——但是帶入與學習無關的物品時違反校規的。我全交給老師了。」


    「臥了個槽!?」


    從女生的角度來看,這不是比被扔掉還坑麽。


    「呼……」


    迦流士邊動作令人生厭地撓著頭邊說著。


    「情人節?女生向男生告白的日子?如此輕浮的習慣——我不能承認。」


    「……迦流士都到這時候了還搞什麽啊。」


    這絕對是對美貌的巨大浪費。


    「這個先不管。」


    迦流士看著我的臉說道。


    「既然你沒有否認,就是說你剛剛藏到包裏的是巧克力,可以這麽理解麽?」


    「那個,不、不是、不是,當然不是!」


    「這樣啊。」


    「沒錯啊!」


    「那就讓我確認一下吧。」


    「不行!」


    我悲痛地大喊。


    如果是迦流士的話,如前所述,肯定收到了大量巧克力所以對我收到『本命巧克力』是不會羨慕嫉妒恨的。


    但是對他這個移動校規、死板的標準楷模來說,肯定是要被全部當做『無關物品』沒收扔到老師辦公室裏去的。


    ——再回想一下,話說我為什麽會和他做朋友啊。大概是長期相處的孽緣之類?


    「就是說,慎一——」


    「拿出來看看嘛。」


    佩特菈卡和艾爾比婭也探出身子說著。


    「慎一,民意所望。」


    迦流士攤開雙手叮嚀著。隻見他的背後,有一大半男同學疑惑地望著我這邊。


    無數視線指著這裏。


    不行,要是這裏暴露了本命巧克力的存在,這三人先不說,其他和我一樣青春不遇的男同學們一定會把我當做『叛徒』掏出火把汽油的……!


    然後『本命巧克力』一定會被搶走的!如果我是他們我肯定這麽幹!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我滿頭大汗地退卻著。


    盡管如此,我仍然是平凡人,不可能有打破現狀的能力,卻依然在那不存在的『唯一的完美解決方式』上浪費腦力。


    這時——


    「好,同學們坐到座位上——」


    神……女神的拯救出現了。


    「——在幹什麽?」


    班主任古賀沼美埜裏老師推開教室的門走了進來。


    盡管她長著一副大學生甚至說是高中生都不為過的童顏,戴上眼鏡也著實可愛,她的胸卻高調地炫耀著她作為大人的存在感。


    「喂,那邊在幹什麽。趕快回到自己座位上。」


    我點著頭,整理了一下周圍的桌椅,然後坐在了上麵。


    迦流士、艾爾比婭、佩特菈卡依舊用很殘念的表情看著我這邊——準確的說是瞪著——不過應該還沒到違抗老師來追逼的程度,他們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作為。


    太好了。


    這樣好歹也能爭取到一點時間。


    我稍稍放下心來。


    接著——


    「所以說,」


    美埜裏老師推上自己的眼鏡說道。


    「接下來檢查所持物品。」


    「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


    我不禁站起,大叫出聲來。


    「慎一君,不要發出這麽大聲音。」


    美埜裏老師透過眼鏡盯著我說道。


    「不是,不過老師,為什麽要一下子……」


    「因為是範艾倫輻射帶呢~」


    高度1000km到40000km的被地球磁場俘獲之太陽風粒子形成的輻射帶和巧克力有個半毛錢關係!?


    「情人節!」


    「對對,就是情人節。」


    [譯者注:「van allen帶」和「valentine」讀音相近。話說為毛高中生會知道這個啊啊啊!]


    美埜裏老師笑著點了點頭。


    「你看嘛,果然還是會有學生帶著巧克力什麽的吧?這種學生就該燒——更正。」


    「喂喂老師!您老剛剛說了啥!?」


    「對這種學生進行認真的風紀指導也是老師的任務吧。」


    「平時在自習時間讀各種bl本子的老師就不要到現在才覺醒教師的使命!」


    「老師本來就是反對不純異性交往的。」


    美埜裏老師淡定地說道。


    雖然教師這麽想很正常,但是把情人節給巧克力這種行為直接判定為不純異性交往還是——


    「允許不純交往的隻有同性!」


    「不要強調這個啊!」


    「老師說的沒錯慎一。」


    「為毛這時候迦流士會同意啊!?」


    盡管我努力抗議……怎麽說,教室裏的空氣明顯在向懷疑我的方向傾斜。


    不妙。由於自己本能地進入了吐槽模式,所有嫌疑一口氣集中到了我身上。


    大意了……!


    追悔莫及。麵對低下頭的我,美埜裏老師再次說道。


    「所以——慎一君。把包裏的東西拿到桌子上吧。」


    ***


    手掌大小的小盒子。


    樸素的赤銅色包裝紙上帶著白色典雅的緞帶,如同萬綠從中一點紅一般鮮明。


    「——所以說,」


    美埜裏老師環視一周教室說道。


    「第一次班級審判現在開始。」


    「為啥啊!?」


    不知為何教室桌子排成兩圈,我站在正中間——如同站在被告席的罪人一樣——同學們對我虎視眈眈。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在聖誕節收了本命巧克力有那麽杯具麽!彈丸論破啊!」


    我果斷淚目了。


    「……慎一」


    迦流士推上眼鏡的鼻架說道。


    「我作為學生會長,有義務阻止學校發生暴動。」


    「我收到本命巧克力會引發暴動嗎!?」


    「有違自然之理的事實,不可放過。」


    ……說得很過分吧!?


    「慎一——坦白從寬。」


    迦流士指向我麵前的桌子上,像是重要證物一樣放入了玻璃盒的『本命巧克力』。


    「這個目測是本命巧克力的東西是誰在哪裏給你的。」


    「所以說為什麽啊!?」


    「我們很有興趣。」


    說這話的是站在迦流士旁邊的佩特菈卡。


    「非常想要知道的說。」


    「知道什麽啊!?」


    「就是哪個人搶先——更正!做出送給慎一這樣的笨蛋本命巧克力這種異想天開的事情!」


    不知道佩特菈卡為什麽說到一半會臉紅地撇開視線。


    「就是說。」


    陪審員席——大概是這麽叫的——上的艾爾比婭舉手發言。


    「我也很在意!」


    「為什麽艾爾比婭——!」


    「我感受到命運了哦?」


    「…………」


    教室裏的空氣非常不妙,主要是來源於男學生打出的嫉妒與憎惡。


    「喂,那


    裏的獸女!」


    佩特菈卡柳眉倒豎。


    「從後麵橫插一腳,還說什麽命運!現在還不知道是誰送的本命巧克力,結果該不會是你吧!?」


    佩特菈卡指向艾爾比婭。


    然而——


    「今天早上可沒有這種事情哦?」


    艾爾比婭輕鬆應對。


    這也沒錯。


    「嗯嗯,這個還是不可能的。她是轉學生嘛。」


    美埜裏老師說道。


    話說老師,在課外時間也丟開轉學生的介紹,到底是要幹啥啊……!


    「總之,那個給慎一君送出本命巧克力的發瘋學生,不好好指導一下可不行了。」


    「我到底做了什麽啊!?」


    盡管不斷吐槽反抗,但同學們都意見一致地抱起手臂點著頭。連老師都一起參加的宗教審判到底是什麽情況!?


    「話說巧克力本來就是以前的一種媚藥吧?」


    美埜裏老師說道。


    「所以說到底是什麽情況!」


    「你看,加上媚藥然後告白說喜歡。這種行為已經完全不能算是純粹的異性交往了。」


    「就是說,太無恥了!」


    連佩特菈卡也上下揮著拳頭應和道。


    「凡事都有個順序吧!」


    「到底是什麽話啊!而且還沒確認那就是本命巧克力吧!?」


    我破罐破摔地叫道。


    這一瞬間——


    「…………」


    法庭——更正,教室的空氣冷了下來。


    美埜裏老師環視沉默的眾人,用力點了下頭。


    「沒錯——隻從外表來看,並沒有付信件之類。所以這不含有告白的成分,也有可能是義理的。」


    「唔。」


    「原來如此。」


    佩特菈卡抱起手臂嘟囔著,而迦流士的眼鏡又閃出一道光。


    「可是老師,」


    艾爾比婭舉手發言。


    「也有可能是塞進箱子的小信件,或者是直接在巧克力上寫上名字啊?」


    「就是這樣!」


    美埜裏老師果斷指向艾爾比婭的方向,果斷得像是發出了聲音一樣。


    「趕快開封,確認裏麵的內容吧!」


    「住手!!!!!!」


    我不禁再次叫道。


    結果,所有人無論如何都要把我和我收到的巧克力給拿出來示眾。


    為毛啊!為毛啊!?


    我收到巧克力可真是如此罪過!?


    麵對接踵而至的不公對待,我的怒火在胸膛越積越多——終於一口氣爆發了出來。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這就是傳說中吃奶的勁吧。


    我——簡直像是什麽東西覺醒了一樣——發揮出了平時根本想象不出的力氣,砸碎了放著巧克力的玻璃盒子。


    「——!」


    為了甩開震驚的眾人,我拿起巧克力,踩上排成環形的桌子,蹬一腳跳出了教室。


    「逃走了!」


    「追上,別放跑了!」


    「如果抵抗,允許開槍!」


    喂喂發生了什麽!


    開槍是什麽情況!?開槍!?不過現在這情況無力回頭吐槽。


    聽著背後蜂擁而至的同學老師的殺氣、怒吼、腳步和槍聲——我在學校的走廊裏拚命飛奔。


    ***


    跑到哪裏了啊。


    我——藏到了校舍後方的儲藏室裏,努力使急促的呼吸平穩下來。


    能夠逃到這裏,幾乎能說是奇跡了吧。


    校舍裏,隨處可見叫著我的名字奔跑的師生。


    老實說,看到的場老師和劄哈爾教頭都拿著自動手槍找我的時候,我差點嚇尿了。


    搞什麽啊。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太過分了!不帶這樣的啊!


    「我連……我連接受本命巧克力的權利都沒有嗎……!」


    「當然啦!」


    「——!」


    忽然聽到背後傳來聲音,我身體不由顫抖了一下。


    回頭一看,那裏是佩特菈卡。


    「佩特菈卡……」


    我愣愣地叫出她的名字。


    「別、別開槍啊!?」


    我舉起雙手,佩特菈卡則是歎了一口氣。


    「朕怎麽可能對你開槍呢。」


    「誒?是這樣嗎?」


    「…………」


    佩特菈卡不滿地看向我這邊。


    「不過是怎麽找到……」


    「都相處了多少年了啊。自從和你玩捉迷藏開始,你的藏身之處都是固定的。」


    「啊……是這樣嗎。」


    說起來,小時候玩捉迷藏時,確實總是一下子就被佩特菈卡找到了來著。


    「……佩特菈卡……那個……不……責怪我嗎?」


    我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這時隻要佩特菈卡一聲吼,那一刻我就已經完了。


    然而——


    「啊……那個」


    佩特菈卡看著後邊——視線避開我說道。


    「今年的,那個,義理巧克力,還沒送呢。」


    「啊——」


    佩特菈卡是我的青梅竹馬。


    不知什麽理由,每天早上從窗戶裏進來把我叫醒的也是她。


    我們相處的時間就和家人一樣長——因此,除了我的家人就隻有她會給我巧克力了。每年的巧克力上都寫有大大的兩個字,簡單易懂到了極限:『義理』。


    「——給」


    不知怎的還是沒有正視過來的佩特菈卡向我遞出了小小的,帶著可愛的藍色緞帶的白箱子。


    「朕那個,義理,沒辦法,那個是解不開的緣,所以沒辦法,義理啊,那個,給你這個義理巧克力,把那個本命的丟掉吧。」


    「誒……?」


    我沒反應過來她那突然的指示,眨了眨眼睛。


    佩特菈卡剛剛說了什麽。


    把本命巧克力——丟掉?


    這怎麽可能。


    「丟掉之後,那夥人應該就不會再來追你了。」


    「佩特菈卡……」


    我呆呆地盯著我那桀驁不馴的青梅竹馬。


    確實,隻要丟掉本命巧克力,我可能就不再會被追趕了。


    是啊。雖說是義理的,佩特菈卡還是會給我巧克力的啊。滿足於此,丟掉本命巧克力的話——


    「…………」


    「速度啊。」


    佩特菈卡看著天上說道。


    「這裏很快就會被發現了哦。」


    我看到頭上有幾台直升機發出轟鳴聲飛來飛去。那全都是在搜尋我——僅僅一個『叛徒』。知道這些後,我唯有戰栗。


    接著——


    「…………抱歉。」


    我對佩特菈卡說道。


    「我做不到。」


    「為什麽!?」


    她是估計我會丟掉吧,隻見佩特菈卡愕然地回頭對著這裏叫道。


    「慎一,你知道你方才說了什麽嗎——」


    「即使是這樣的我——」


    我把本命巧克力的盒子抱在懷中說道。


    「即使是這樣的我,也有人,這個本命巧克力的主人把巧克力給了我啊。她一定是下了艱難的決心啊。」


    畢竟造成這樣的騷動。


    「對那樣的感情——我背叛不了啊!」


    佩特菈卡愣住了一瞬,緊緊盯著我。


    「你,真,真是傻瓜中的傻瓜!」


    佩特菈卡又將視線撇向旁邊。


    「被這麽說的話很痛苦的……」


    「夠了,走吧!朕不管好不容易伸手想要抓住的人什麽的了!隨便去哪吧!」


    「佩特菈卡——」


    我看著她低下的側臉,很快便說了一句『謝謝』之後,離開她奔了出去。


    然而——


    「在這裏!是加納!」


    大概是被發現了吧。我聽到了頭上的直升機傳來的聲音。


    「你已經逃不掉了!慎一君!」


    「慎一,等等!」


    在師生的怒吼、機槍的掃射、飛機的爆音四射之時,我隻是把本命巧克力——一位未曾謀麵的少女給我的,她那珍貴的、珍貴的微苦青春的證明——緊緊抱在胸口,不斷奔跑著。


    ***


    人類做好決心,就能發揮出與此相應的,與平時相異的力量。


    我發揮出自己都難以置信的腳力突破了包圍網,成功回到了自己家裏。


    途中遇到變身巨大怪獸的艾爾比婭和迦流士搭乘的決戰用機動兵器的時候,曾經想過自己可能已經不行了——盡管如此,我還是成功地安全抵達了自己家門口。


    「哈……哈……」


    我靠著玄關的門,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隻要到了這裏,大家都無法追擊了。我再次審視一直珍惜地抱著的本命巧克力。


    啊啊。


    全都是因為這本命巧克力。


    因為這本命巧克力,我已經與世界為敵了。然而我不後悔。這份本命巧克力,隻有這份本命巧克力,承認了我的存在意義。它告訴我,我還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


    我一抖一抖地拆開了本命巧克力盒子的緞帶。


    就好像脫下無垢的少女的內衣一樣——小心地拉開包裝紙。


    輕輕打開露出的白色盒子。


    本命巧克力之名中所蘊含的真實。


    那就是——


    「…………這……這是……」


    心形的巧克力。


    白巧克力上描繪的文字是「獻給我愛的慎一」。


    而文字下方則是——


    「…………」


    我愣住了,隻是發出哀鳴。


    世界轟然崩壞的嗚嗚聲,一切依附於之的物體都隨之崩潰——我的耳朵真心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這時——


    「啊?已經回到家了嗎?」


    溫柔的語調說著的同時,踩著拖鞋啪嗒啪嗒地從家裏走出來的是——母親。


    平時母親不怎麽在家,但是今天似乎是偶爾在家的那幾天。


    「啊,對了對了。」


    大概是之前在準備吃的,母親用圍裙邊角擦了擦手,歪頭問道。


    「慎一,看到放在桌子裏的巧克力了嗎?」


    「…………」


    「稍微有點興奮買了上好的巧克力,昨天放到你學校的桌子裏去了。雖然潛入母校讓我心跳不少呢。」


    母親帶著微微羞澀的笑容說道。


    然而我的雙眼,隻是一動不動地呆望著巧克力上寫的最後一句話:『媽媽』——


    「慎一?」


    聽著媽媽有些詫異的聲音……氣力耗盡的我緩緩地倒在地上。


    ***


    「——就是這樣的」


    我歎著氣說道。


    「夢啊。」


    「…………哈」


    繆雪兒眨眼點頭。


    這是我所熟悉的半精靈女仆,伺候身為這家宅邸主人的我。雖說是半精靈,也僅僅是耳朵尖一些而已,和人類沒什麽差別。年齡也是和外表一樣的20不到。而且是美少女。


    她帶著要換的衣服來到我起來的地方。


    「嘛,估計就是因為看了那部動畫太多遍了吧。」


    我手指的是桌上放著的dvd盒子。圖畫上寫著副標題『valentine panic』。


    某galgame係動畫的劇場版。


    故事講的是一片微型芯片記錄著可能會顛覆世界的精密情報,偶然混入了情人節巧克力中。拿到這個巧克力的主人公受到了各國軍方和諜報部們總動員的追捕。


    這張dvd——是試驗性向神聖艾爾丹特帝國進口的。


    我希望把這張dvd翻譯成艾爾丹特語重新配音,結果為了腳本把動漫看了幾十遍。


    於是導致了這樣的夢。


    隻是……


    「隻是啊,登場的角色都被我換成了熟人呢。」


    我苦笑著向她說明。


    「佩特菈卡變成了青梅竹馬的大小姐啊,迦流士卿成為了學生會長啊之類的。艾爾比婭是謎之轉校生,美埜裏是老師。」


    「……」


    繆雪兒眨著眼睛聽著我說話。


    「…………慎一大人。」


    繆雪兒的表情時而困惑、時而悲傷,最後說道。


    「我呢……?」


    「唉?」


    「那個……我沒有在慎一大人的夢裏出現嗎……」


    「誒?繆雪兒?」


    「……嗯」


    繆雪兒輕輕點頭。


    「當然,出現了哦。」


    「是,是這樣嗎」


    這時,繆雪兒的表情感覺是安下心來的喜悅。


    莫非是覺得隻有自己被排除在朋友之外了嗎。


    不過請放心。不管是夢還是什麽,我都不會做出那種事。我在無意識中也為她好好地安排了一個角色。


    「是作為學校裏的某同學在某地方出現了嗎?」


    「沒有,是母親。」


    「……誒?」


    聽了我的回答,繆雪兒僵住了表情。


    「所以說,在最後出現了吧。我的媽媽,那個就是繆雪兒啊。」


    「…………」


    繆雪兒繼續眨眼。


    接著——


    「慎一大人的,母,母親……嗎……」


    感覺她的語氣像是受到了衝擊一樣。


    繆雪兒像是在懊惱什麽一樣,視線飄忽不定著——


    「慎一大人……」


    不自然——繆雪兒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勉強自己做出的』一樣。


    「什麽?」


    「我,我看上去有這麽老嗎……?」


    「誒?啊,不是這麽回事。」


    「不是這麽回事?」


    這回是我說不出話來。


    這話真心——說不出口。


    繆雪兒扮演我的『母親』,對此雖然不敢肯定,但我心中也有了相應的理由。


    大部分情況下,兒子眼中的『母親』,總是會偏袒自己、原諒自己。


    所以——


    『大概是因為繆雪兒——無論與誰為敵,隻有繆雪兒始終是我的同伴。所以才會把「母親」的角色在無意識中分配給繆雪兒的。』


    ——像這樣難為情的分析,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對繆雪兒本人說出來的。


    「總之」


    相對的,我輕輕幹咳一下,繼續說道。


    「雖然這夢各方麵都很奇怪,但是我覺得那個,醒來以後仔細想想的話,不管是母親還是其他誰誰的,那個,能從繆雪兒拿到巧克力真是太好了。——我在說什麽胡話呢,嗬嗬。」


    真難為情。


    總覺得在說一件很難為情的事情。


    所以——


    「所以說,那個,呃,巧克力,用巧克力做點什麽點心拿過來好嗎?作為材料的巧克力應該已經從日本進口了——」


    「嗯,好的。」


    聽了我為了遮羞說


    出的胡話,繆雪兒——仿佛重振起了精神一樣,微笑著向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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