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去程容易,回程——
OUTBREAK COMPANY 萌萌侵略者 作者:榊一郎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救出美野裏小姐之後——隔天。
加納家前停一輛小型巴士及兩輛黑色轎車。
事實上不過爾爾,但是,路上的行人可能也感受到這股嚴陣以待的氣氛了吧……他們那副好奇地遠遠張望加納家及三輛車的模樣超顯眼。
活三輛車是由日本政府準備,要讓我們返回艾爾丹特時用的。
小型巴士是給我們搭乘,黑色轎車則是給護衛搭乘。
於是——
「你這個樣子看起來好普通喔。」
站在玄關前,開口向站在前方黑色轎車旁的黑色西裝男性搭話。
「什麽叫做好普通啊!」禮人先生苦笑著說。
他不像昨天之前那樣,全身上下一副「我乃禦宅族!」的打扮——沒有黑色襯衫也沒有露指手套,而是儀表堂堂地穿著平整的西裝,怎麽看都像是個出色的社會人士。不過頭發的長度沒變,在衣領上下的位置紮成一束。
穿著打扮果然會左右一個人給人的印象耶。
「你昨天以前的那種打扮,果然是為了讓我們掉以輕心嗎?」
在秋葉原的時候,如果是現在這個打扮的禮人先生跟我搭話,我想我一定不會輕易地信任他。正因為我對他產生同為禦宅族的同伴意識,才會接受那種多少有點不自然的牽強相遇。
要是他連這一點都算到,那還真是厲害。
我原本是這麽以為的,結果——
「不,那是我平時的穿著打扮。」
「欸!?」
「那輛車也是我的私物喔。」
聽到我的質問,禮人先生得意地挺起胸膛。
原來那個是私物喔……哎呀,不過,要是他說那輛車是公務車我才頭痛呢。
「畢竟做這行的娛樂很有限嘛。」
「是這樣喔?」
啊啊,可是美野裏小姐也是禦宅族,正確的說應該是腐女,他這話說得或許也有道理。這麽說起來,我聽說自衛隊和駐日美軍裏的禦宅族意外得多,原來是真的喔?
「……這些就是全部的護衛?」
美野裏小姐晚我一步走出玄關。
接著是佩特菈卡,再接著是愛比雅。
現在在場的人有——要返回艾爾丹特的我們、禮人先生、兩輛黑色轎車裏各兩人,以及小型巴士的司機一名。基本上都是內閣情報調查室的相關人員,根據禮人先生的說法,他們似乎是「外聘」的承包商。
順便一提,內閣情報調查室與其說是公安,其實更近似於警察組織……基於某種領地意識,在傳統上跟自衛隊不太對頭,所以他們才會被派到與自衛隊諜報部牽扯不清的我們這裏來。
「在便於保密與對外說明的範疇內,這個人數已經是極限。」
禮人先生聳聳肩說。
「那麽,差不多可以出發了吧?」
聽到禮人先生這麽問,我回頭看向我的家。
「繆雪兒還沒出來……」
隻剩下她還沒出來,不知道她在裏麵做什麽?
讓禮人先生他們等太久也不好意思,還是去叫她一聲吧——正當我這麽想的時候,就看到繆雪兒和爸媽、紫月一起走出玄關。
「抱歉,讓您久等。」
「你剛才在做什麽?」
「我們……談了一些事情。」
一問之下,隻見她莫名其妙地含糊其詞,臉頰染上些微的紅暈。
咦……這是什麽反應?亂可愛的。
「——慎一。」
我準備走去搭乘小型巴士——卻被人從背後一把按住肩膀攔下來。是爸爸,身旁還站著媽媽和紫月。繆雪兒她們停下腳步轉頭看我,卻在美野裏小姐的催促下上車。
「幹、幹麽?」
「你要好好珍惜繆雪兒小姐喔。」
「——蛤?怎麽突然說這個?」
「她這個孩子——真的很不錯。不但煮飯的時候會幫忙,還對慎一你這種貨色讚譽有加。」
「不準說你的兒子是這種貨色!什麽叫做這種貨色!」
這說法太過分了,我皺起眉頭。
哎呀,雖然說我這個被青梅竹馬甩掉就不去上學,某天還突然鬧失蹤的兒子是「這種貨色」也無可厚非啦。
隻不過,媽媽說繆雪兒對我讚譽有加……她到底是說了什麽、又是怎麽說的啊?
「……繆雪兒她說了什麽?」
我有點難為情。
不過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出來——結果爸媽一起邪惡地笑了。
「說了很多呀~像是慎一很帥、很可靠之類的。」
「還有慎一對她們而言真的是個不可或缺的人之類的。」
「是、是喔。」
嗚哇!好開心又好糗,好難為情啊,
「雖然是個好孩子,不過會把慎一誇成那樣,這孩子看男人的眼光實在是……」
「……這話什麽意思啊!」
受不了——那是對難得返家的兒子說話的態度嗎!
想到這裏,我突然想到——我們接下來要「回」艾爾丹特……但是我下一次「回到」這裏又會是什麽時候呢?是半年後?一年後?還是……
「——你下次什麽時候回來?」
彷佛看穿我內心的想法一樣,紫月用冷淡的語氣問。
「這……」
我無言以對。
這次回來——本來就沒有什麽要事,純粹隻是擔心爸爸的身體才回來看看的,結果這趟探親之行不知於何時開始,出現各國的諜報人員摻進來攪和鬧事,否則以我的身分……是不能隨便回日本來的。
看我不安得想不到該說什麽才好,爸爸代我開口說。
「怎麽可能那麽簡簡單單地就能回來啊?慎一可是禦宅族的——文化傳教士耶!也就是所謂的親善大使!」
「看到慎一找到自己的天職我就放心了,雖然這說不定是血緣裏的詛咒。」
媽媽苦笑。
哎呀,這點不用懷疑,就是因為由這對父母所生,才會有現在這個禦宅力全開的我,至於這是福音還是詛咒嘛——見仁見智囉?畢竟紫月似乎就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反正爸爸和媽媽也是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的嘛,爸爸隻能說:『別讓自己後悔。』除此之外……隻要你偶爾寫封信或寄封e-mail回來報告一下近況,我們這些當父母的就很滿足了。」
「雖然媽媽也會覺得,你這年紀要獨立還太早。」
「…………」
看著眼前微笑的父母,我說不出話來。
糟糕,感動得快要泛淚了。
我不禁難為情地從爸爸和媽媽身上別開視線——
「是說,就算以後不回家也沒差。」
「……這、這話會不會太過分了?」
「是呀,按照常理來說,就職、自立,接下來就是帶老婆回來了。」
「什……!」
爸爸悄悄地跟急了的我咬耳朵。
「雖然我不知道那位佩特菈卡公主的國家在哪裏,不過那裏可以重婚嗎?」
你的重點是這個嗎!?
我一時間找不到言語來反駁,結果——
「好了,大家都在等你呢,快去吧!」
「明明就是你們把我攔下來的!」
爸爸和媽媽在背後推著我,而我——以一種甩掉某些包袱的心情跳上小型巴士,巴士裏有繆雪兒、佩特菈卡、愛比雅和美野裏小姐坐著等我。
小型巴士裏一邊是雙排座,隔著走道的另一邊是單人座,每橫排共計三個位子,全部一共有七列——繆雪兒和佩特菈卡坐在一起
,旁邊隔著走道坐著愛比雅,而美野裏小姐坐在繆雪兒和佩特菈卡後麵,於是我在美野裏小姐隔壁空著的位子上落座。
確認所有人都上車之後,司機發動引擎。
美野裏小姐打開窗戶,探出頭說。
「不好意思,臨時上門叨擾了,感謝各位的關照。」
大家也跟在美野裏小姐後麵,紛紛從座位上站起來靠到其中一邊,一個一個地從窗戶探出頭說。
「多謝款待。」
「我玩得很開心!」
「謝謝,請各位多多保重。」
「哪裏哪裏。」
「慎一就有勞各位。」
繆雪兒等人和我的家人們你一句我一句地道別。
最後,我越過美野裏小姐的身體,從窗戶探出身體揮揮手。
「再見!」
「——老哥!」
隻見——之前一直躲在爸媽後麵的紫月跑到小型巴士旁邊來,說:
「……保重、身體。」
她板著一張臉,乾巴巴地——給了一句標準的社交辭令。
隻不過,這句話是出自好幾年沒跟我好好說過一句話的妹妹之口,於是就有完全不同的意義。
「謝謝,紫月你也是。」
我笑著點頭,同時間——巴士往前開出去。
在兩台轎車的包夾下,巴士緩緩地加速,加納家與站在家門口前的家人們一起急遠地越變越小……不久後,巴士轉過一個彎,便看不見了。
「…………」
我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歎一口氣。
鄰座的美野裏小姐露出一抹惡作劇似的笑容問:
「慎一啊,很寂寞駒?」
「啊……誰知道呢。」
我回以曖昧的言詞——然後倏地想起一件事。這麽說起來,美野裏小姐似乎沒有家人?她就算回到日本,也沒有可以回去的家,更沒有離別時依依不舍的兄弟姊妹。
想到這裏,我突然覺得很抱歉。
然而,特意顧及她的心情而講些好聽的話來回答,對美野裏小姐才是真正的失禮吧。結果我最後選擇老實回答。
「說不寂寞是騙人的……」
可是,心裏還有另外一種更強烈的心情也是不爭的事實。
「不過,我現在『啊啊,終於可以回去了!』的心情更強烈。」
回到艾爾丹特的那間宅邸。
有布魯克、雪利絲和光流先生在等著我們的那個「家」裏。
「這樣啊。」
聽到我的回答,美野裏小姐微笑著點點頭。
「可是,我很高興能夠見到家人。」
更何況——我想起紫月在臨別之際的模樣,補充一句。
「也很高興知道原來妹妹並不是真的討厭我。」
或者是說,事實上——在我去艾爾丹特之前,她可能真的很討厭我;隻不過,至少這次的事情讓我和紫月和好了,這應該是件好事,雖然不到修補破碎的家庭關係那麽誇張,不過,沒有什麽事情能比兄妹感情和睦更棒了。
「很好很好。」美野裏小姐說。
「慎一,能夠見到令尊、令堂和令妹真是太好了!」
佩特菈卡她們也從座椅靠背後探出頭來說。
「我也是……我也很高興能夠看到我所不知道的少爺的另外一麵。」
「烤肉、好吃!」
呃,這個嘛,愛比雅,你的感想實在很破壞目前的氣氛。
哎呀,不過醬油似乎也很合異世界人的口味,下次從日本進口烤肉醬,在那邊開個烤肉派對或許也不錯。
無論如何,大家——雖然遇到很多事,但是似乎都在日本玩得很愉快。
光是衝著這一點,就讓我覺得回國是件好事。
之後……就隻剩下回去了。
往富士樹海,回到位於超空間通道另一邊的艾爾丹特。
※
回程中,我們在車上開起檢討大會。
哎呀——其實我們也沒犯什麽錯或是做什麽壞事,所以與其說是檢討大會,倒不如說是感想分享大會,反正就是那種感覺啦。由於從我家到位於富士樹海裏的自衛隊設施有一段相當長的距離,所以我們才會在小型巴士的搖搖晃晃中找事做打發時間,至於在車上打遊戲或看書會有什麽下場,我們在來時的路上就已經徹底領教過了。
「此行真是一趟收獲豐富的旅程!」佩特菈卡心滿意足地說。
順便一提,我們在車內用一罐精靈瓶,所以魔章戒指的翻譯功能目前正常運作中,雖然我們可以很平常地交談,但是司機大概聽得一頭霧水,畢竟我和美野裏小姐是用日語在回應講艾爾丹特語的佩特菈卡等人。
言歸正傳……
「特別是這個!」
她握在右手上展示的——是她在秋葉原人手的小巧扭●袖珍模型。
「看看這個班長!小歸小,工藝卻十足精巧!而且用的是不鏽蝕、不腐壞的材質,價格卻是連庶民都買得起的便宜!這種技術,朕一定要讓矮人們也知曉!」
佩特菈卡嘴裏說著這種話,鼻子裏呼出來的氣息卻著實粗重。
哎呀,我想要叫矮人們做出同樣的東西來應該很困難吧,畢竟成形用的素材也是一大問題。不過我總覺得,他們就算用金屬或岩石也能做出幾乎同等工藝的東西出來。
順便一提,特別中意《默示錄》係列模型的她,以一副準備將扭●販賣機劫掠一空的氣勢往裏麵狂投百元硬幣,最後被我阻止了。她的包包裏現在有一整套完整的係列,不過裏麵有一半是到專賣店裏買來補齊的,畢竟我怎麽想都覺得直接買會比較便宜。
「總而言之,你喜歡就好。」
「隻不過,秋葉原是條比想像中更不可思議的街道。」
「是嗎?」
「周遭居然圍著那種保護禦宅族不受巨人侵擾的高牆……」
「啥?」
「那種辛辣的食物應該是那個吧?為對抗巨人的士兵們提升士氣、加強活力的食物?朕食用後,身體著實火熱!」
……看來佩特菈卡似乎把林立的高樓大廈,誤以為是防禦的屏障了。
我的腦袋裏不由自主地浮現一幅光景:一群禦宅族手持形似美工刀刀片的武器,為了捍衛動畫、遊戲和漫畫,一邊吃著咖哩一邊吊著鋼絲飛來飛去與巨人——順便一提,不知道為什麽,巨人的臉是東京都的前任都知事——交戰。
嗯……
看佩特菈卡講得這麽高興,我……到底該從哪裏開始訂正她想歪不隻一百八十度,而是歪了整整三圈半後完全搞錯方向的理解呢?
「總而言之,那個,你完全想錯了。」
「繆雪兒覺得呢?」
佩特菈卡完全沒把我在遲疑不決中出口的吐槽聽進去,眼睛閃閃發亮地把話題丟到鄰座的繆雪兒身上。
「咦?」
「秋葉原啊!你也玩得很開心吧?」
「是的。」
繆雪兒也笑著回答。
「我玩得非常開心!包含聖地秋葉原在內,能夠一睹少爺的國家,我十分感激。想到少爺是在這個國家裏長大的,我就不禁深深地感慨……」
「是、是嗎……?
想起臨別之際父母所說的話,我有點害羞。
「我也很高興能夠見到少爺的雙親和妹妹,我隻是個隨從,他們卻待我猶如賓客,對我非常好。」
「關於這一點嘛——因為這裏是日本呀。」
我想起我初到艾爾丹特的時候,曾經出言勸諫以蠻不講理的措詞怒罵繆雪兒的佩特菈卡,說:「在我們
的國家裏,沒有身分的差別。」當然,我的父母也明白佩特菈卡是身分高貴的人,所以接待她的態度格外細致周到,但是——在另一方麵,對於一派隨從舉止的繆雪兒和愛比雅,他們也不曾流露出一絲輕視的態度。
這並不是因為他們是我的父母,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舉動。
雖然有身分高貴的人,但是沒有身分低賤的人……我想大多數日本人的平等觀念、身分觀念大概都是這種感覺吧?除卻皇族等少部分的特例,一億人民……即使存在貧富差距、能力優劣或外貌美醜,那也是流動性且相當不明確的,所以對於身分上的差距,日本人很粗枝大葉——或者說很遲鈍。
而我認為這不是一件壞事。
被養成一個禦宅族這點也是……正因為這一點,更讓我慶幸自己能夠出生在日本,就算不能說沒有其他案例,但是正因為日本是個和平癡呆症的島國,所以才能形成這種溫柔的寬容吧。
言歸正傳……
「而且還可以看到這邊的女仆。」
「——嗯?」
「就是在秋葉原的那些女仆。」
「呃,那些是——」
「同樣身為女仆,我這回總算有幸了解少爺祖國的國情……應該說,這邊的女仆的風格。回到艾爾丹特之後,我希望能夠效法這邊的作風來服侍少爺……」
「哎喲,就跟你說那些是冒牌貨了!」
這邊這個人似乎也誤會了。
雖然我已經告訴過她,那些cosy的女仆「不是真的女仆」了,但是繆雪兒似乎將這句話理解成了:「她們是女仆見習生。」基本上,對於他人,繆雪兒在各個方麵多會采取特別善意的解讀:
「那些是工讀生,你用不著跟她們學。」
「供毒生……?」
「反而是秋葉原的女仆們應該向繆雪兒你學習才對。」
「啊……喔。」
正牌女仆向女仆咖啡廳的女仆看齊……這根本就本末倒置了。
「愛比雅你覺得呢?」
「超級開心的!」獸耳女孩滿臉笑容地對我說。
「看到了好多東西,食物也好好吃!我還想再來!」
「啊……是呀。」
下次再回來會是何年何月呢……我在腦中歎息,不過這種事還是別跟愛比雅說明了。
「下次真想帶你們到秋葉原以外的地方也走走。」
雖然又是被綁架、又是與外國探員交戰的,並不全是開心好玩的事情,但是除卻這個部分,大家似乎都對日本這個國家很滿意。哎呀,雖然是相當偏頗的一部分啦。
即便如此,身為一個日本人,聽到別人說「還想再來」,我的心情還是有點開心;或者應該說,是有點驕傲的。
「朕想去那個地方!池袋的乙女大道(注10)!」
「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是那裏喔!?是說,乙女大道應該是美野裏小姐比較熟悉吧?」
「交給我吧,陛下。」
美野裏小姐用中指推一推眼鏡,露出一抹張揚的笑容。此時正好有一道光從窗戶射進來,讓她的眼鏡一陣晶亮璀璨地反光。
「啊,我也想去日木李!」愛比雅說。
……日木李。日暮裏?
「為什麽?」我忍不住回問。
佩特菈卡想去池袋的乙女大道,她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其他的比方像是想去看禦台場的鋼●(注11)、想去iket、想去中野百老匯(注12)之類的,這些我都能理解。
可是,為什麽是日暮裏?
注10以販賣bl相關商品為主的女性禦宅族聖地。
注11台場鋼彈:高十八公尺的一比一實體鋼彈立像,禦台場名勝之一。
注12中野百老匯商店街是一棟位於東京都中野區的複合式建築,較低的樓層為商場,二到四樓主要販售漫畫、模型、同人誌、電玩等相關用品,乃著名的次文化聖地。
「因為日本這裏有『妖精』吧?我想看『妖精』!」
「……妖精?」
她到底在講什麽啊?
某老鼠王國在千葉縣的浦安市,吉●力美術館則是在三鷹或吉祥寺。
「那裏有森之妖精!」
「…………」
我思考了——幾秒鍾。
「慢著,你誤會了!?」
我總算理解了愛比雅的意思,於是不假思索地開口吐槽。
「那是聽錯的!」
「日本這裏也有精靈嗎?」
「不是!不是的,繆雪兒!」
的確是有一部分的人將其稱為森之妖精,可是,我想那個和你們想的那個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是說,一開始到底是誰在猛男大哥哥的影片加上「森之妖精」這種tag的啊!雖然說,「妖精」一詞原本似乎就是那個圈子的人的專業術語,但是!要是有無知又純真無邪的女孩看到了,那絕對是心靈創傷啊,
「是美野裏小姐對吧!是美野裏小姐教愛比雅的!那一類的基本上都是美野裏小姐的傑作!」
「你真失禮,bl相關的事情可不一定全是我的傑作喔。」
「不是嗎?」
「……哎呀,不過我承認是我教的沒錯。」
遺敢承認!
「可是,慎一,請你不要把猛男大哥和bl混為一談。」
美野裏小姐看著我,眉毛往上一揚。
「bl是幻想!猛男大哥是森之妖精!這裏很重要,會考!」
「我不懂啦老師!」
而且也不想懂!
我為腐女之道的深奧——不對,深的說不定是罪孽——感到戰栗,就在這個時候。
小型巴士突然毫無預警地緊急煞車。
「嗚哇!」
「呀啊!」
輪胎的哀號與大家的驚叫聲交錯響起。
事發突然,大家都往前傾倒,安全帶咬進身體。哎呀,也多虧安全帶,我們才沒有被甩出座位受傷。
「出了什麽事?」
「是、是有貓衝過馬路嗎?」
我想不出車輛急停的理由,困惑地這麽回答佩特菈卡,同時稍微伸長脖子往前看。一看之下,隻見一輛開在小型巴士前麵的拖車停在原地不動——但也不是因為遇到紅綠燈。
「是前方發生了事故嗎?」
「怎麽了?」
美野裏小姐從座位上稍微采出身體詢問司機。
「呃……突然……」
司機好像也搞不清楚狀況,語氣十分困惑。
這麽說起來,之前開在前麵護衛的轎車跑到哪裏去了?
我們幾輛車在行駛間一直都有刻意縮小車距,難道說,這輛拖車是硬擠進來的嗎?
我聽見後方傳來無數焦躁的喇叭聲。
回頭一看,隻見禮人先生他們所乘坐的轎車就停在我們後麵,而他們後麵則是停了一大排車子,鳴按喇叭的應該就是那些排在禮人先生他們後麵的車子吧。
簡單的說,前麵那輛突然急停的拖車就是造成這一切的元凶。
真麻煩——是車子故障了嗎?
就在我漫不經心地這麽想著的時候——
「……咦?」
拖車後麵貨櫃部分的鐵門突然從裏麵打開。
從裏麵?為了收納貨物的貨櫃的門?
這個意思是說——
「————!」
十名左右的男性從裏麵鑽出來。
那些人大概全都不是日本人,雖然裏麵也混雜一些亞洲麵孔的男性,但是全體看來人種各異,也有黑人和白人
。
他們——全部都做著相同的打扮。
迷彩服加上簡易的防彈衣,除此之外,手上還配有m4a1突擊步槍。
m4a1……是美軍!?
男性們動作俐落地包圍小型巴士,我看到對向車道經過的車輛上,每個人都對這種不尋常的場麵感到詫異,但還是陸陸續續地開過去。他們可能以為這是在拍電影吧。
逼近的士兵們以扇形包圍住小型巴士,同時舉起某個東西。
『下車並聽從我們的指示』
那是一塊同時用日文和英文寫著這句話的樹脂製板子。
「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地方……」
美野裏小姐呻吟似的說。
這裏雖然已經是郊外,但仍是一般的國道,車流量也很大,當然,一旦出現大量的目擊者,要封鎖消息就會非常耗時耗力。
看來美國似乎認為,即使如此,還是有抓捕我們的價值。
「…………」
我向後一看,隻見禮人先生他們已經下車,卻沒有接近我們所乘坐的小型巴士。他們恐怕是被士兵們牽製住,雖然是護衛,但對方人多勢眾,他們勢單力薄,而且對方還是一身軍隊用的裝備,單靠手槍或隻比手槍強一點的短機關槍,應該完全無法與對方匹敵吧。
然而——
「繆雪兒!」
我解開安全帶大叫,同時——從包包中拿出幾罐精靈瓶,前座的繆雪兒聽到我的叫聲後轉過頭來,看到精靈瓶後,立刻明白我的意圖。
「是!」
繆雪兒也解開安全帶,轉頭,跪在座位上。
美野裏小姐似乎也明白我們打算做什麽,她幫忙打開窗戶,讓我——以形同趴在她身上的姿勢向外探出身體,伸出手。繆雪兒也單手拿著精靈瓶,從和我相反的方向——從愛比雅打開的窗戶探出身體。
確認她的行動後,我將三罐精靈瓶扔出去。
陶器「哐啷!」一聲碎裂。
我和繆雪兒的聲音緊接在這陣脆響之後——
「『疾風之拳』!」
同時響起。
我們兩人施放的魔法掀起猛烈的暴風,撂倒包圍車輛的美軍士兵。由於我們是從高處施放的,他們與地麵平行著飛出去,滾到對向的車道上。
受驚的車輛紛紛按喇叭、緊急煞車,聲音亂成一團。
很好!再來是——
「再來一發——『疾風之拳』!」
第二次施放的魔法直接擊中停在前方的拖車下方,看來他們使用的是自封式安全輪胎,吃了一記全力施放的「疾風之拳」後,車軸本身歪掉了,輪胎反而連著車輪整個掉下來,讓拖車整台往旁傾斜。
「趁現在!」
我朝著小型巴士的司機大吼。
美軍士兵和拖車短時間內似乎是無法動彈了,聽到我的大叫,司機立刻會意過來——小型巴士急速往前衝去。
車體以粗暴的方式往馬路邊靠,從拖車旁邊無比極限的空隙強硬地穿過去。輪胎摩擦著路麵,發出刺耳的哀鳴,我和繆雪兒之前為了從窗戶探出身體而解開安全帶,現在身體隨之大幅度地一倒。
隻不過,在我差點摔到走道上前,美野裏小姐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救了我一命:繆雪兒那邊似乎也有愛比雅緊緊地抱住她,以防她掉下去。
「沒事吧?」
「還、還好……」
我重新回到佩特菈卡後麵的座位上坐好。
看向繆雪兒——隻見她不斷地向抓住並支撐著自己的愛比雅道謝。
「禮人先生他們——」
我轉頭去看,看到轎車正穩穩地跟在小型巴士後麵。
然而……
「——啊!」
我卻看到先前開在我們前麵的轎車翻覆在路邊,恐怕是被那輛拖車撞的,由於兩者的重量基本上不在同一個等級上,正麵衝撞之下,會變成那樣也是理所當然的。
「走!不用管我們!」
我聽見坐在前方轎車上的兩名護衛這麽大吼。
這句話不是對我們,而是對小型巴士的司機或禮人先生他們說的。
可是,丟下他們不管真的好嗎?
我在一瞬間猶豫了,就在那個瞬間。
「——!?」
一陣爆炸聲和衝擊力狠狠地撞上我們的背部。
「怎、怎麽了!?」
我回頭一看——率先映入眼簾的是,火焰。
在那熊熊烈焰之中,搖搖晃晃的拖車烏黑得宛如火芯。
燒起來了,拖車著火了。看來剛才的爆炸聲就是拖車產生的爆炸發出來的。
可是……
「為什麽!?」
難不成是因為我們嗎!?
可是,我們施放的隻有「疾風之拳」,並不是什麽會讓拖車爆炸起火的魔法……但是,難不成是油箱產生龜裂,導致汽油從裏麵外漏,又與撞擊之下斷線的線路冒出的火花……?
是說,車子是這麽容易爆炸的東西嗎!?
「咦咦咦……」
果然是我們的錯囉?雖然是為了逃命,但是把無關的人也卷進來就太抱歉了。
「別在意。」
美野裏小姐這麽對我說。
「可、可是……」
我怎麽可能不在意啊!雖然是在馬路中央,感覺不至於往四周延燒,爆炸本身似乎也沒有造成傷亡,但是……拖車的殘骸和火焰完全把道路塞住,我們後麵的車輛大概已經沒辦法前進。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爆炸,但是士兵們幾乎都還健在。我們總不可能束手就擒吧?你打起精神來。」
美野裏小姐邊說邊拔出手槍。
那把槍跟她平時使用的九毫米手槍很像,不過有點微妙的不同,她原先持有的那把好像被俄國探員收繳了,這把是她在小型巴士出發前跟禮人先生借來的sig sauer p228。反正九毫米手槍原本就是取得sig sauer自動手槍p220授權後的產品,其衍生產物(variation)p228對美野裏小姐來說應該也是得心應手吧。
哎呀,先不說這個——
「居然在這種最後關頭跟美國……」美野裏小姐低聲叨念著。
先前那種祥和的氣氛煙消雲散——小型巴士中,彌漫著因困惑與緊張而乾巴巴的空氣。
※
沒有像模像樣的對話——小型巴士裝載著沉重的沉默,自顧自地向前行駛。
「…………」
繆雪兒低著頭,佩特菈卡一臉嚴肅,不發一語。
愛比雅也低著頭不說話,美野裏小姐握著槍凝視窗外,提防著下一次的襲擊。
「…………」
在這種狀態下,我不敢再跟任何人說話……於是隻能看著流逝而去的景色。
我看見用柏油鋪得平整的灰色道路,以及道路左右延伸過去的水泥補強斜坡,將視線往上轉,還可以看見樹木與青草的綠意,但是我們彷佛奔馳在灰色的穀底,十分地煞風景。
路上隻有我們乘坐的小型巴士,以及跟在後頭的轎車。
對向車道上看不見任何來車——…………是說。
這是不是不太對勁啊?
後方沒有來車還可以解釋成,因為那輛拖車的殘骸和火焰擋住來路,但是對向車道也看不到任何一輛來車是怎麽回事!?
「……美野裏小姐,情況是不是不太對勁?」
「慎一你也注意到了?」美野裏小姐用嚴峻的表情說。
看來她也注意到了。哎呀,這也是當然的。
「請問怎麽了嗎?」
看到我們的樣子,繆雪兒這麽問我。
順便一提,為了節省精靈瓶,我們現在沒有在車內灑滿魔力,拜此之賜,我們得和繆雪兒她們用尚顯生硬的日語對話。
言歸正傳——
「路上幾乎沒有其他的車。」
再次將臉轉向路上。
果然,除了我們的車子之外,看不到其他車輛的蹤影。
雖然現在是平日的正午,但是完全沒有來車怎麽想都很奇怪。
彷佛就像——除了我們的車子以外,其他的車輛都被攔住了。
一一是偶然?還是有人蓄意為之?
我在座位上坐正身體,從口袋裏拿出智慧型手機。
姑且先瀏覽一輪網路上的新聞——
「……沒有特別報導到這個。」
沒有什麽類似交通管製的消息。
我又接著打開twitter的用戶端軟體畫麵,雖然欠缺可侰度,但是常會有民眾發的推特比官方新聞更快出現在網路上,上麵說不定會有什麽有用的消息。
我用twitter檢索,想找找看有沒有什麽消息,結果——
「……?」
找到某一個資訊網。
就在我眯起眼睛瀏覽上麵的報導時——美野裏小姐開口問我。
「有什麽發現嗎?」
「……總覺得到處都有事故發生。」聽到美野裏小姐的問話,我答道。
似乎出了很多起車禍,其他的資訊網上也接二連三地不斷更新著報導,一時間,連電子雜誌型的新聞上也出現相同內容的報導。美軍拖車那一樁也出現在報導中,被當成一起「起火事故」,但是沒有與美軍相關的記載。
而且,那些報導中記載的事故現場全部——
「…………」
我低聲呻吟。
我叫出地圖來確認,發現果然沒錯。
那些事故現場,全部都在我們目前行駛的這條道路沿線上!
「我……我實在不敢相信。」我氣息急促地說。
在先前的襲擊中爆炸起火的拖車,是不是也是一開始就被安排好的?要是有人為了可以自然地封鎖道路,而製造出一起起事故的話……?
「……美軍他們……為了抓捕我們……應該說,為了封鎖現場,讓一般人無法進入……正在製造事故……這種想法……」
是我想太多了對不對?
我期待著美野裏小姐會告訴我:「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然而——她卻皺起眉頭,一句話也沒說。
她反而:
「不好意思,請問可以開廣播電台嗎?」
自己也開始滑起智慧型手機,同時對司機這麽說。
「包含交通資訊在內,把事故——」
……說到這裏。
美野裏小姐閉上嘴巴。
從司機打開的廣播電台中流出來的,隻有沙沙作響的雜音。
這不是因為頻道沒對上,數位式的車內立體音響會自動配合波長來選擇頻道,音響裏傳不出有意義的聲音,代表著不是廣播節目全部都停播,就是——
「……被擺了一道。」
過了一會兒——美野裏小姐苦澀地說。
「啊……網路被切斷了。」
同時間,我的智慧型手機也連不上網路,訊號的收發狀態很奇怪,液晶螢幕上顯示收訊狀態的格子——連一格訊號都沒有。
「通訊被封鎖了。」
「真的假的……」
「無法與外界取得聯係,慎一你猜對了。」
美野裏小姐,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電話打不通,網路連不上,四周也沒有民房。
我們完全被孤立——連向其他人求救的辦法都沒有。當然,我們原本就屬於機密案件,難以想像警察或自衛隊會聲勢浩大地來救人,畢竟禮人先生也說了,這是「在便於保密與對外說明的範疇內的極限人數」。
無論如何,這下子美軍可以不必顧慮一般市民,堂而皇之地來襲擊我們,而且是帶著先前那支小隊無法比擬的重裝備。不說戰車,要是他們祭出裝甲車或攻擊直升機的話,我們就算有魔法也無濟於事。
「不、不會有事吧?」
看到我臉色慘白,愛比雅不安地問。
我很想讓她安心,但是老實說,我們現在完全沒有可以安心的理由。
「富士樹海旁邊有自衛隊的演習場,要是能在那裏跟自衛隊會合的話,事情總會有轉機……」
美野裏小姐看向繆雪兒、佩特菈卡、愛比雅和我說。
如果可以讓自衛隊來接我們那就更好了,但是自衛隊一旦有什麽大動作,某些抱持著某種觀念,對於自衛隊的存在有所不滿的人們就會開始大肆吵鬧,所以這個做法似乎會有問題。
所以——
「隻能快點往前進了。」美野裏小姐說。
看來,結果也隻能這樣了。
※
在那之後,每個人都頂著一臉緊張兮兮的表情盯著外頭看。
每個人都心想:好想趕快抵達目的地!大家盯著外頭看既是出於警戒,更多是出於一種心情——這麽盯著看,會不會讓目的地富士樹海變得比較近一點呢?
還要多久才會抵達呢?
由於沒有其他車輛,行車過程本身很順暢……順暢到讓人覺得不舒服。
我們也想過要以最快的速度前進,隻不過……在時速一百多公裏的極限行駛中,要是被人狙擊了我們也看不到,如果車輛翻覆撞毀、爆炸起火的話那更糟糕。
「……快一點……」
希望能夠就這麽平安無事地抵達富士樹海。
我真切地如此希望。
然而——
「——來了!」
美野裏小姐尖銳的叫聲響徹緊張的車內。
「在哪裏……!?」
我環顧四周,隻看見一片乏味的景色。
但是——
「————!」
我跟著美野裏小姐的視線稍微往上看去,看到一幕驚人的景象。
灰色的冰冷鐵塊伴隨著爆炸聲從我們頭上掠過。
那是軍用直升機!我記得那是——ch-53d(sea stallion)!印象中在十年前左右,駐日美軍使用的機體曾經墜落,轟動一時。
它不同於用來對付戰車的攻擊直升機,乍看之下,上麵似乎沒有裝備火箭炮或連裝機槍等一看就很凶惡的武器,但是——那種運用在輸送任務的多功能軍用直升機可以搭載幾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應該也可以搭載防衛用的五十口徑重機槍。雖然說是防衛用,但是隻要吃上一發十二點七毫米,人類就得被打爛了,在用來對付裝甲車和航空器的軍用武器麵前,防彈玻璃和一張薄紙根本沒有兩樣。
「美野裏小姐——」
我轉頭對身旁的女性自衛官說。
「日本政府應該不可能沒有注意到這個事態吧!?」
「大概吧,畢竟連通訊都受到幹擾了。」
美野裏小姐一邊確認p228的備用彈匣一邊回答我。
她的語氣裏不再帶著平時的柔和——不再從容不迫,這意味著,現在的情況真的糟糕到開不起玩笑。
「既然如此,那自衛隊會不會來救我們……」
「不會。」
美野裏小姐用僵硬的表情低聲說。
「自衛隊一旦和駐日美軍打起來,你知道會怎麽樣吧?」
「果然如此啊……」
日本和美國在明麵上是同盟國,也就是說,自衛隊和美軍
是友軍。
日本平時原本就常被指責,在麵對侵犯領空或領海的外國勢力時態度過於軟弱——此事一旦涉及友軍,難度就遠遠高了不隻一個層級,或者說,這就不再是自衛權不自衛權這個次元的問題了。
也就是說……我們隻能靠自己的力量擺脫眼下的狀況。
小型巴士開始猛烈加速。
車子和直升機……賽跑起來哪邊會贏,這種事用膝蓋想也知道。隻不過,司機的想法大概是:即便如此,也不能把車停下來什麽都不做。
然而……
「嗚哇……!?」
「sea stallion」宛如直撲上來般——挾帶著幾欲壓垮小型巴士的氣勢急速下降,小型巴士左彎右拐地激烈蛇行,試圖從「sea stallion」的下方逃走,但卻不是根本的解決之道。
「朕、朕想吐……」
大概是身體耐不住小型巴士的搖晃——佩特菈卡一臉慘白地發出微弱的呻吟。她用力地抱緊裝著動畫周邊商品的袋子,似乎正在抵抗洶湧而來的嘔吐感。
「陛下,請您挺住……」
繆雪兒拚命地搓揉佩特菈卡的背。
「抱歉,佩特菈卡——」
現在隻能請你忍耐了!
現在這個情況別說是停車,連速度都不能慢下來。
而且……
「————!」
道路遠方有「牆壁」。
呃,不對,那是拖車,一輛大型的——跟先前襲擊我們那輛同樣的大型拖車,正橫著車身堵住道路。
完了!被陰了!
我們也不可能掉頭往回走——這樣一來,就沒辦法甩掉「sea stallion」了!附近沒有其他車輛,也沒有目擊者,美軍將可以隨心所欲地料理我們。
當然,由於他們想要的是機密情報,所以應該不會突然就對我們痛下殺手,不過……
(難不成是因為我們把一開始的探員打倒並逃走的緣故?)
我們靠著魔法和愛比雅的力量,把一開始在秋葉原綁架我們的美國探員擊退並且逃之夭夭,這可能反而讓他們研判——「這代表日方真的藏著什麽重大的機密」,於是祭出強硬的手段。
「慎一大人、美野裏大人!那個……!」
愛比雅冷不防地指著我們的後方大叫。
轉頭一看,隻見禮人先生他們的車似乎失去控製,當場大幅度地回轉著。引擎蓋看起來凹陷得很嚴重——凹到幾乎陷進引擎裏,難不成是被「sea stallion」的機關炮擊中了!?
「…………」
在愕然無語的我們眼前,禮人先生他們的轎車衝上路盾——當場翻覆,雖然沒有爆炸起火,但是應該已經沒辦法再開。
「禮人先生!」
我不禁發出形同悲鳴的大吼——所幸車裏的人似乎沒事,我看見禮人先生他們從車窗裏爬出來,看起來好像沒受什麽太嚴重的傷。
小型巴士速度漸緩——最後停了下來。
堵住路的拖車就在眼前,車身龐大到如果我們不停車,就會狠狠撞上那堵牆壁一樣的車體和鋼鐵製的貨櫃。
「……怎麽辦?」
我焦慮地喃喃自語。
我的思考速度趕不上情況。
到底該怎麽辦?怎麽做才可以脫離險境?
「…………」
繆雪兒和愛比雅傻眼了,剛才喊著想吐的佩特菈卡,在這種狀況下似乎也忘記難受,頂著一張毫無血色的臉,轉頭凝視著禮人先生他們的車。
然後——
「對、對了,還、還可以用魔法……!」
我拿出精靈瓶,看到我的動作,繆雪兒也同樣握緊精靈瓶。
這招上次對同樣的拖車有用,隻要我和繆雪兒同時施展「疾風之拳」,說不定就能破壞那輛拖車。
呃,可是,要是行不通呢?
就算能破壞拖車,隻要車體不退開的話就沒有意義,更不用說「疾風之拳」對隨時可以遠遠逃到空中的「sea stallion」有沒有用了……
「……!」
拖車的貨櫃開啟。
就在下一秒,和先前一樣,裏麵跳出士兵。情況到目前為止都和先前一樣,但是——
「那是什麽……」
看到包圍巴士的美軍,佩特菈卡喃喃道。
散開來包圍我們的小型巴士的士兵們,全部都是一身重裝備。他們穿著堅固的防彈背心,除此之外,還架起軍隊——應該說是警察常用的黑色防暴盾,防暴盾上頭附有觀察窗。
這下連美野裏小姐的手槍都派不上用場了。
事到如此,我們還是——
「隻能上了——繆雪兒!」
「是!」
有了剛才的經驗,繆雪兒的反應很快。
我們各自打開相反方向的車窗,取出精靈瓶用力打破。
我們一起詠唱著咒語,朝外麵伸出雙手。
「『疾風之拳』!」
我和繆雪兒的聲音重合著響起。
比起拖車,我們姑且先瞄準逐漸接近的士兵,我和繆雪兒施放的風之魔法分別命中三名左右的士兵——他們被轟了出去。
然而……
「沒有用!?」
士兵們馬上就若無其事地爬起來。
看來那種盾牌和防彈背心的用途比起防彈……更著重於緩衝,我看見盾牌內側貼了某種類似厚墊的東西,由於我們之前用「疾風之拳」先後擊退了美國的探員和士兵兩次,對方也采取了對抗的策略。就算不曉得魔法的真麵目,從被擊退的士兵們的情況來看,還是可以想出防禦的手段。
可是,在這麽短的時間內……?
我再度體認到國家組織認真起來的恐怖。
「『疾風之拳』!
然而——我們也不可能就此投降。
我和繆雪兒連續發射「疾風之拳」,不斷將士兵們轟飛,但是他們每被轟飛就會再度起身——不僅如此,吃了幾次「疾風之拳」之後,他們記取教訓,開始並肩采取密集隊形,穩住重心扛下魔法的直擊。
不行,完全沒用。
即便如此,我們卻沒有其他的辦法。
我和繆雪兒使用更多的精靈瓶和魔法石,擊發無數次的「疾風之拳」——然後。
「……啊!」
終於,我們發現精靈瓶和魔法石用完了。
「少爺……!」
繆雪兒臉色蒼白地轉頭看向我。
雖然我們用了很多精靈瓶,即使不打破新的,這一帶可能也還殘留著可以暫時擊發「疾風之拳」的魔力,但是——我們的「燃料」用盡了,這點無庸置疑。
「怎麽辦……?」
我這麽詢問自己,但是,卻想不出可以改變這個局麵的好主意。
魔法不能用,手槍沒有用,除此之外,我們沒有其他的武器。
當然,赤手空拳的搏鬥不在考慮範圍之內,畢竟對方有槍枝武裝,而且是以我們十倍以上的人數攻過來,這又不是哪兒來的電玩遊戲,怎麽可能一個人嘩啦嘩啦地橫掃幾十個雜兵,更何況,我和繆雪兒也沒有那樣的格鬥能力。
情況無比絕望。
而且……
「…………!」
「sea stallion」在我們後麵著陸了。
後方的艙門開啟,從裏麵現身的是——
「是他……!」
愛比雅驚叫。
站在一群重武裝的士兵中,那個人的身影——穿著一襲黑色西裝的模樣格外顯眼。
「怎麽?愛比雅,你認識他?」
「他就是綁架我和慎一大人的家夥!」
聽到美野裏小姐詫異的詢問,愛比雅憤怒地回答。四周果然還飄著魔力,魔章戒指可以運作。
「就是在美野裏小姐被俄國探員抓走的時候。」我補充道。
亞連?史密斯——雖然他如此自稱,但是這應該不是本名,他是在秋葉原企圖綁架我、繆雪兒、佩特菈卡和愛比雅的美國探員,現在看來,他賊心不死,又跑來想要抓捕我們。被我們這種外行人輕而易舉地跑掉,他說不定非常不甘心。
「下車!」
我聽見史密斯用日語這麽命令我們。
當然,我們沒有照做。應該說,我們不能照做。
「雖然我不知道內情,不過日本政府隱瞞了什麽重大的秘密,對吧?那種類似超能力的技術也是其中之一嗎?」
史密斯詢問躲在小型巴士裏的我們。
然而,所有人都不開口。畢竟我們沒有必要特地開口說話把情報送給對手,繆雪兒她們對於曾經綁架自己的對象應該也沒什麽話好說。更何況,史密斯沒有配戴魔章戒指,她們根本沒辦法正確地聽懂他所說的話。
然而,我們的沉默似乎在對方的預料之中,史密斯小幅度地聳聳肩。
「算了。」
同時間——位於他左右兩側的士兵們端起手上的m4a1突擊槍,開火。
槍聲不大,可能因為是加裝了特殊作戰用的槍聲抑製器,一陣「篤篤篤篤」的含糊聲音響起,小型巴士的玻璃窗隨即破裂粉碎。根據禮人先生他們的說法,這輛小型巴士的窗戶應該都是防彈玻璃做的,但是……在貫穿力極強的步槍子彈麵前,這些防彈玻璃果然還是撐不住。
「結果是一樣的。」
史密斯遠遠望著我們的臉,露出一抹冷笑說。
「差別隻在於你們要用自己的腳走下來,還是讓人揪著領子拖出來。」
「…………唔!」
美野裏小姐晈緊牙關低吟。
她手上仍然緊緊握著p228。但她應該也不認為一把手槍可以打破目前的困境,一旦隨便開火,反而會在開火的瞬間挨上自動步槍無數倍的反擊,被打成蜂窩。
「…………」
佩特菈卡也緊咬著嘴唇坐在原位上。
大概是出於皇帝的傲氣吧,她的樣子看起來意外沉著冷靜,但我發現她放在腿上的雙手正在微微地顫抖。
愛比雅戰戰兢兢的,視線在小型巴士車廂內和外麵的美軍之間來來去去。她是我們之中身體能力最好的人,但是——如果是要自己一個人逃離這裏的話也就罷了,單靠她一個人,是無法改變現狀的,她很清楚槍是什麽樣的武器。
然後是——
「少爺……」
繆雪兒凝視我的臉。
淺紫色的大眼睛裏問著我:「我該怎麽做才好?」雖然裏麵也帶有不安的神色,但是——她大概很信賴我,表情裏還沒有染上絕望。
然而……
「…………」
我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我也很希望有人能告訴我該怎麽做才好。
直愣愣地站在小型巴士的走道上,我拚命地思考。
有沒有什麽突破現況的辦法?不求打垮美軍,隻求能讓所有人逃離此處就好,隻要能在不被他們抓走的情況下抵達富士樹海的超空間通道,我們就贏了!
然而……
(就算能夠奇跡似的逃離此處……)
美軍也一定會追上來。
如果我們就這麽進入富士樹海,直奔超空間通道的話,事情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日本政府嚴守的異世界秘密會不會就此曝光?
可是,如果我們被捕並招出一切的話,那樣也守不住機密。
如此一來……
(一旦我們被抓,日本政府不是要在我們招供之前把人救出來,就是必須讓我們不能說話。)
最簡單的方法果然還是——
「…………」
我不禁左右張望——接著又盯著小型巴士的地板看。
比方說,這片地板底下會不會裝了炸彈之類的東西呢?
這樣至少可以守住機密吧?當然,對於身為主權國家,卻擅自進行非法行動的美軍來說,他們不會把這次作戰行動本身公諸於世,即使小型巴士被炸彈炸飛了,他們也會連同自己的作戰行動的痕跡一起收拾乾淨。
嗚哇,完蛋,這下真的走投無路了: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至少要讓繆雪兒她們回到艾爾丹特……啊啊可是……要怎麽做!?
思維在原地拚命空轉,卻轉不出任何辦法。
看到我這個樣子——
「快點!」
外頭傳來史密斯催促的聲音。
啊啊!沒有時間了!
快點、必須快點采取一些作為……
「真是一群不聽話的孩子。沒辦法,那就壓著他們的脖子——」
就在史密斯說到這裏的時候。
「…………?」
繆雪兒突然眨眨眼睛,看向另一個方向。
「繆雪兒?怎麽了?」
「唔,那個——」
仔細一看,隻見她的視線正投向堵住道路的拖車的另一側,看著藍色的天空。
「有聲音……」
「聲音一……?」
身為精靈與人類的混血,她的感官非常敏銳——尤其聽覺更是比我們敏銳許多。
會讓她在意的聲音……
「~~!」
此時,一名士兵指著拖車的另一側大喊著什麽。
我們也跟著看過去——
「……直升機?另外一架?」
隻見一架直升機正逐漸朝著這裏接近。
可是,如果是美軍的直升機,那我還真不知道那些士兵們在騷動什麽。
正當我皺著眉頭的時候——
「休伊(huey)……!」
美野裏小姐喃喃說道。
uh-1直升機(uh-1 iroquois)——昵稱「休伊」(huey)。
從輸送到武裝攻擊任務,活躍於多方麵的軍用多功能直升機中的傑作機型,它是越戰電影中必定登場的角色,也因為它正統派的外型,很多人隻要說起軍用直升機就會直接聯想到它。
當然,駐日美軍也在使用它——之前一直在使用它。
由於機體已經老舊,駐日美軍目前正在更換繼任的機體——但是因為它是一款優秀的機體,目前於各國皆尚在服役中。
比方說——在日本的自衛隊也是。
「那是——」
「休伊」轉眼間飛近,在我們上方盤旋著滑開側麵的艙門,隻見艙門裏出現一名男性,他手持一把長長的步槍——上麵裝著堅固的光學照準器,看起來像是狙擊槍。
「砰!」的一聲,拖車晃一晃。
「~~!~~!」
士兵們用英語大吼著什麽。
狙擊手
他們語速太快,我聽不懂是什麽意思,隻能勉強聽出一個單字:「sniper」(狙擊手)。
在這段期間,拖車持續晃好幾下,士兵們發出怒吼。
看來,坐在「休伊」上麵的男性似乎在狙擊拖車,仔細一看,遭受槍擊的拖車輪胎已經裂開。
「sea stallion」似乎想起飛,但是……它的上空已經被「休伊」壓製,它動不了。
對,「休伊」在攻擊駐日美軍。
「是友軍嗎……?」
但是,敵人的敵人並不一定是友軍。
當然——這說不定是中國或俄國為了橫刀搶人而采取的行動。
「~~~~~~!」
史密斯大吼一句什麽。
士兵們將槍對準「休伊」,但是——
「——啊!」
「咚!」的一聲,一種拳頭大小的塊狀物體,伴隨著某種與緊張的局麵格格不入的搞笑聲響落下,滾到道路上。位於附近的其中一名士兵大吼著臥倒。
「——grenade!」
我勉強聽出這個字眼。
grenade……意思就是小型榴彈。
應該是在講:「不好!是爆裂物!」並提醒周遭的人注意吧。
然而,下一秒——士兵們和我們全神戒備準備迎接的爆炸聲和衝擊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從小型榴彈中猛烈噴出的白煙,漸漸遮蔽視野。
「~~~~~~!」
「~~~~~~!?」
士兵們的怒吼響起——其中夾雜著幾聲零星的槍聲。
然而,由於視野變得一片白茫茫,我看不清楚究竟發生什麽事情。
「到底怎麽了……欸?」
「…………」
感覺到一股用力抓住我的手的觸感,我轉頭一看,隻見繆雪兒偎近我身邊。
她也因為不曉得發生什麽事情而感到不安。
回握住她的手——
「——啊!?」
結果一隻從煙霧裏伸出來的手一把抓住我的衣領。
「哇靠靠靠?」
「呀啊——!」
於是,我和繆雪兒就這麽手拉著手,拔蘿卜一拔一大串似地被拖出小型巴士車外。隻見佩特菈卡、愛比雅和美野裏小姐也在我們旁邊。
「……咦?」
此時我才發現。
把我們拉出來的那隻手的主人——不是美軍士兵。
至少對方身上穿的服裝不一樣,也沒有裝備m4a1。
不僅如此,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一股不曉得從哪裏冒出來的勢力在跟駐日美軍交戰。槍聲不時響起,駐日美軍的士兵們踉踉蹌蹌。多虧有防彈背心,他們即使被擊中也不會喪命,但是……原本為了應對「疾風之拳」而全身重裝的他們動作相當遲緩,給人的印象就是一直在被行動迅捷的神秘士兵們戲弄。
「這些人到底是從哪裏……!?」
「好像是在煙霧彈之後從國道兩旁出現的。」
聽到我愣愣地嘀咕,美野裏小姐答道。
「是友軍嗎!?」
「敵人的敵人未必就是友軍。」
佩特菈卡潑了開心大叫的愛比雅一盆冷水。
麵對突如其來的事況,我們一片混亂,隻能呆站在原地。
「往這邊,快跑!」
下令的聲音說的是日語。
仔細一看,那名把我們拉出來的黑衣裝束男性正在朝我們招手,他戴著類似巴拉克拉瓦頭套(注13)的東西,看不出長相,可疑到不行。
隻不過——
「不要磨磨蹭蹭的,動作快!」
「…………」
我們一瞬間互相對看一眼——對彼此點點頭,一起往那名男性的位置跑過去。老實說,雖然還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分,但是從他那一口流利且沒有口音的日語來看,他比那些美軍更像是友方,跟他走總比被美軍困在這裏好——雖然這可能隻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
我們像被那名男性拉著一樣往路邊跑。
沿著路邊的牆麵——以混凝土加固的斜坡,四肢並用地往上爬兩公尺後,我們摔進上麵一處類似雜木林的地方。原來如此,路被拖車堵住無法通行,但是徒步行走反而能從馬路外側繞過去。
而且……
注13戴在頭上,僅露出部分臉部的一種衣物,發源自一八五四年克裏木戰爭中的巴拉克拉瓦戰役,當時英國騎兵配載這種頭套來抵禦寒冷的海風。
「往那邊走!」
我們遵循著男性的指示奔馳在林木間。
途中磕磕絆絆,幾度差點摔跤,但我們彼此支撐扶持著前進。
我覺得我們跑了好長一段時間……不過實際上大概連一分鍾都不到,接著,我們來到一處稍微開闊一點的地方。
在那裏……
v!?」
有某種鋼鐵製的物體蹲踞似的停在那裏。
那是輕裝甲機動車——是自衛隊使用的裝甲車輛。有兩台停在那裏,再過去一點的地方,則停靠著一台鼻子長得v很像的運輸車輛。
我記得那好像叫做「疾風」——是一款高機動車。
它是運送人員用的車輛,換句話說就是軍用的小型巴士。當然,它v一樣,是可以跑在崎嶇地麵上的越野車。
而且,三台車旁邊站著一群抱著八九式突擊步槍的士兵們。
錯不了,襲擊駐日美軍的黑衣裝束人就是自衛隊。
「接下來這些人就是你們的護衛,直接往富士樹海去吧!」
男性這麽說,並示意我們乘上「疾風」的後座。
※
可能是留在現場的部隊順利地絆住對方……駐日美軍沒有追上來v與「疾風」在道路旁的雜木林裏奔馳一會兒,不久後便回到原來的道路上,朝著富士樹海前進。
「應該不會追上來了。」
他大概是在說美軍吧——坐在「疾風」副駕駛座上的男性轉頭對我們說。我想他應該就是那個把我們從小型巴士裏拉出來的人,但是他們所有人都隻露出一雙眼睛,我無法區別。
「那、那個……」
我開口對那名男性說。
「謝謝你們救了我們。」
「不必道謝,這是我們的工作。」
見我鞠躬道謝,男性很乾脆地這麽說。
「啊!這麽說起來,禮人先生……內閣情報調查室的護衛他們……?」
「我從上空確認過,他們已經自行逃離現場。」
男性很乾脆的說道。看來那架中途到來的「休伊」並不隻是單純負責狙擊和拋擲煙霧彈,為了讓這支堪稱主力的步兵部隊有效率地進入現場,它還肩負著偵查的任務。
「……不過。」
男性恨恨地說。
「雖然說是命令,但我還真沒想到居然是要來救你這小子。」
「……咦?」
聽他這個口氣,感覺他個人好像認識我?
這個人——是誰?
男性脫掉頭上戴的巴拉克拉瓦頭套。
頭套下麵出現一張神情強硬的中年男性麵孔,那張臉眼神銳利,散發出一股可以為了工作奮不顧身的氣質。
我不禁被那股專業人士的氣勢震住了。
然而——我對這個人的臉還是沒有印象。
我一瞬間還以為他是艾爾丹特駐紮部隊的佐藤先生或是誰,結果都不是。
「…………」
正當我苦思不解時——那名男性的表情倏地變成苦笑,神色一緩。
「之前我去襲擊你,吃了不少苦頭啊。」
什麽襲擊……不會吧?
我不禁繃緊身體。
以前——對於不聽話的我感到很不爽的日本政府,曾經派遣自衛隊的暗殺部隊到艾爾丹特來。在那之後,的場先生和日本政府雖然解釋那純粹是以「保護為目的」,但是……
「少爺!」
「慎一!」
繆雪兒和佩特菈卡似乎從剛才的對話中發現男
性的身分,於是佩特菈卡迅速地用艾爾丹特語對愛比雅下什麽命令,讓愛比雅擺出戒備的姿態。
呃,雖然她身上還係著安全帶。
然後……
「冷靜點。」
男性看著愛比雅,平靜地說。
「以前的任務是以前的任務,現在我的任務是把你們全部平安無事地送到富士樹海的超空間通道。」
「為什麽——」
「為什麽?你問了個蠢問題。」
男性勾起嘴角,加深臉上的苦笑說。
「因為這是命令,是任務。我們從以前到現在都是為了這個國家的利益而戰,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理由,任何私情一概不帶進工作裏——不是嗎?」
最後一句略帶譏諷之意的話不是對著我,而是對著美野裏小姐說的。
「…………」
美野裏小姐沉默地聳聳肩。
哎呀,的確——就一名自衛官而言,這名男性所說的應該才是對的。
該怎麽形容呢?無論好壞,他都是專業的……這就是他給人的印象。我當然不會對他產生親切感,但是那種堅定不移、充滿信心的措詞,看起來卻相當凜然。
是說……
(當時實在是好險啊……)
我回想起被這群男性襲擊時的事情。
雖然我們在神聖艾爾丹特帝國的協助下,成功擊退自衛隊的部隊,但是——仔細想想,那是無數幸運與偶然重合的結果。畢竟他們的能力隻是在異世界這個沒有前例可循的環境、魔法及亞人種這些未知的要素,以及身材嬌小的女性士兵對手等種種要素下被削弱:
要是他們再次接到暗殺我的任務來到艾爾丹特,我也不知道我們是不是有辦法擊退他們。畢竟實際上,精銳的騎士們也曾經被艾爾丹特駐紮部隊的佐藤先生他們耍得團團轉……
這些人大概也和美野裏小姐一樣,是強屍部隊……在戶籍上已經身故了吧?在文件資料上,他們說不定連自衛官也不是,正因為如此,他們才可以在非正麵衝突的情況下與駐日美軍開戰。畢竟是駐日美軍自己采取強硬的非法作戰在先,他們應該不好將此事公開來問罪。
言歸正傳。
「愛比雅,沒事。」
聽到我這麽說,愛比雅放鬆警戒。
「無論如何,我們很快就會抵達富士樹海,那邊應該有守衛設施的部隊在待命,你們去與他們會合,搭乘超空間升降機。」
說完後,男性將視線轉回前方。
越過男性的肩膀,我看見熟悉的景色正逐漸接近。
沒事了……感覺到這一點,我安心地呼出一口氣。
※
不同於來時,回程時的檢疫全部都被省略了。
我們立即被帶往超空間升降機,坐上椅子。順便一提,匆促之下,我們身上都還是原來的服裝。
配置上,我坐在正中間,繆雪兒和愛比雅坐在我左右,對麵則是坐著美野裏小姐和佩特菈卡。
「……已經、安全了嗎?」
在緩緩起動的升降機中,繆雪兒用指尖碰碰我的手——以悄悄話般的語調問我。
「我想應該安全了,美軍不至於追到這裏來——或者說,要是他們知道這裏的話,就不會鬧出這次這麽大的騷動了。就算他們來了,最糟糕的情況也不過就是從這裏跳出去,隻要我們跳出去就能回到艾爾丹特了——應該吧。」
根據之前聽到的說法,我記得重力的方向似乎會在中途改變,就算是在沒有救生索的情況下跳進去——應該也不會直接在地麵上摔死,而且這一帶應該有魔力外泄過來,隻要用風係魔法護身就可以多一層安全上的保障。
「這次是真的安全了。」
「……是。」
聽到我的回答,繆雪兒放心地吐出一口氣。
「太好了!」
說完後,愛比雅也卸去全身的力氣——應該說,直到剛才為止,她的身體似乎都還殘留著一絲緊繃,這下一口氣鬆懈下來,軟趴趴地癱在椅子上,我才知道她也相當疲憊了。
我原本很擔心事情不知道會發展成什麽樣子,幸好現在大家都平安無事。
我的心裏滿是慶幸。
隻不過……
「——可是。」
吊籃下降的速度漸漸加快,再過不久,重力的方向就會改變,改由艾爾丹特那邊往上吊,把吊籃拉上去。
「暫時不能回日本了……」
能見到家人、暢遊久違的秋葉原讓我很開心。
但是,如果一回國就要被美國、俄國或中國追著跑,那我連買個東西都沒辦法去。萬一我跑去參加iket,結果美軍跑去鬧場——一旦發生這種事情,那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也暫時別回去了。」
美野裏小姐苦笑著說。
「每次都要來這麽一遭,我可吃不消。」
「就是說啊。」
「不過,在采取強硬手段卻接連失敗之後,其他國家應該會改用外交壓力或是其他方式來刺探異世界的事情,那方麵的問題不管政府怎麽處理都跟我們沒什麽關係——我想下次回國的時候,隋況應該又會不一樣。」
「直接把異世界的事情公開不就好了。」
「政府之前『投資』了那麽多,應該也沒辦法那麽輕易就公開吧。」
異世界的資源啊、技術啊,以及其他各式各樣的東西——要是不能獲得與投資等值的回收,日本政府就不可能向全世界公開此事。
「美野裏小姐,請你快點建立一套可以更簡單地往來於日本與艾爾丹特之間的方式。」
「這種事情跟我說有什麽用?」美野裏小姐說。
佩特菈卡從她旁邊開口說:「朕日後還要再去日本!」
「咦?啊——佩特菈卡,你還沒學乖啊?」
之前遇到的狀況隻要走錯一步就可能被殺耶。
然而,她反而眼睛閃閃發亮地接著說:
「朕在秋葉原還有沒買到的東西。此外,朕還要去此行沒能前往的池袋乙女之路!」
大概是在秋葉原玩得很愉快吧,佩特菈卡吧噠吧噠地晃著雙腳。
嗯,禦宅聖地的魔力,不容小覷。
「而且,下次朕應該正式前來拜訪日本的國王,以同為君主的身分。」
「你說的國王——」
應該是指天皇陛下吧?還是指統轄政治的內閣總理大臣?可是,姑且不論天皇,日本首相常常因為醜聞而下台或換人,這種事情——在身為絕對君主的佩特菈卡眼中看起來,會有什麽樣的解讀呢?
就在我思考著這件事的時候……
「差不多要到了。」美野裏小姐說。
過一會兒,正當我覺得超空間升降機的晃動變小的時候——它停了下來。
「看來已經到了。」
「嗯。」
繆雪兒點點頭。
她身為半精靈,會受到魔力密度的影響。
這回前往日本,她隨身配戴著好幾顆魔法石,行動上不會造成不便。但是,即便如此,回到艾爾丹特——回到充斥著魔力的世界之後,她應該有切身地感受到兩者之間的差別。
「回來了……!」
我不禁感慨起來。
其實我在日本並沒有待很久,說起來反而隻停留三個晚上,而且也還沒有回到平時居住的宅邸,然而,不知道為什麽,我卻有一種回到自己原本歸屬的地方的安心感。
看來我果然已經很融入艾爾丹特了。
雖然我現在暫時還無法判斷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來吧!
加納家前停一輛小型巴士及兩輛黑色轎車。
事實上不過爾爾,但是,路上的行人可能也感受到這股嚴陣以待的氣氛了吧……他們那副好奇地遠遠張望加納家及三輛車的模樣超顯眼。
活三輛車是由日本政府準備,要讓我們返回艾爾丹特時用的。
小型巴士是給我們搭乘,黑色轎車則是給護衛搭乘。
於是——
「你這個樣子看起來好普通喔。」
站在玄關前,開口向站在前方黑色轎車旁的黑色西裝男性搭話。
「什麽叫做好普通啊!」禮人先生苦笑著說。
他不像昨天之前那樣,全身上下一副「我乃禦宅族!」的打扮——沒有黑色襯衫也沒有露指手套,而是儀表堂堂地穿著平整的西裝,怎麽看都像是個出色的社會人士。不過頭發的長度沒變,在衣領上下的位置紮成一束。
穿著打扮果然會左右一個人給人的印象耶。
「你昨天以前的那種打扮,果然是為了讓我們掉以輕心嗎?」
在秋葉原的時候,如果是現在這個打扮的禮人先生跟我搭話,我想我一定不會輕易地信任他。正因為我對他產生同為禦宅族的同伴意識,才會接受那種多少有點不自然的牽強相遇。
要是他連這一點都算到,那還真是厲害。
我原本是這麽以為的,結果——
「不,那是我平時的穿著打扮。」
「欸!?」
「那輛車也是我的私物喔。」
聽到我的質問,禮人先生得意地挺起胸膛。
原來那個是私物喔……哎呀,不過,要是他說那輛車是公務車我才頭痛呢。
「畢竟做這行的娛樂很有限嘛。」
「是這樣喔?」
啊啊,可是美野裏小姐也是禦宅族,正確的說應該是腐女,他這話說得或許也有道理。這麽說起來,我聽說自衛隊和駐日美軍裏的禦宅族意外得多,原來是真的喔?
「……這些就是全部的護衛?」
美野裏小姐晚我一步走出玄關。
接著是佩特菈卡,再接著是愛比雅。
現在在場的人有——要返回艾爾丹特的我們、禮人先生、兩輛黑色轎車裏各兩人,以及小型巴士的司機一名。基本上都是內閣情報調查室的相關人員,根據禮人先生的說法,他們似乎是「外聘」的承包商。
順便一提,內閣情報調查室與其說是公安,其實更近似於警察組織……基於某種領地意識,在傳統上跟自衛隊不太對頭,所以他們才會被派到與自衛隊諜報部牽扯不清的我們這裏來。
「在便於保密與對外說明的範疇內,這個人數已經是極限。」
禮人先生聳聳肩說。
「那麽,差不多可以出發了吧?」
聽到禮人先生這麽問,我回頭看向我的家。
「繆雪兒還沒出來……」
隻剩下她還沒出來,不知道她在裏麵做什麽?
讓禮人先生他們等太久也不好意思,還是去叫她一聲吧——正當我這麽想的時候,就看到繆雪兒和爸媽、紫月一起走出玄關。
「抱歉,讓您久等。」
「你剛才在做什麽?」
「我們……談了一些事情。」
一問之下,隻見她莫名其妙地含糊其詞,臉頰染上些微的紅暈。
咦……這是什麽反應?亂可愛的。
「——慎一。」
我準備走去搭乘小型巴士——卻被人從背後一把按住肩膀攔下來。是爸爸,身旁還站著媽媽和紫月。繆雪兒她們停下腳步轉頭看我,卻在美野裏小姐的催促下上車。
「幹、幹麽?」
「你要好好珍惜繆雪兒小姐喔。」
「——蛤?怎麽突然說這個?」
「她這個孩子——真的很不錯。不但煮飯的時候會幫忙,還對慎一你這種貨色讚譽有加。」
「不準說你的兒子是這種貨色!什麽叫做這種貨色!」
這說法太過分了,我皺起眉頭。
哎呀,雖然說我這個被青梅竹馬甩掉就不去上學,某天還突然鬧失蹤的兒子是「這種貨色」也無可厚非啦。
隻不過,媽媽說繆雪兒對我讚譽有加……她到底是說了什麽、又是怎麽說的啊?
「……繆雪兒她說了什麽?」
我有點難為情。
不過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出來——結果爸媽一起邪惡地笑了。
「說了很多呀~像是慎一很帥、很可靠之類的。」
「還有慎一對她們而言真的是個不可或缺的人之類的。」
「是、是喔。」
嗚哇!好開心又好糗,好難為情啊,
「雖然是個好孩子,不過會把慎一誇成那樣,這孩子看男人的眼光實在是……」
「……這話什麽意思啊!」
受不了——那是對難得返家的兒子說話的態度嗎!
想到這裏,我突然想到——我們接下來要「回」艾爾丹特……但是我下一次「回到」這裏又會是什麽時候呢?是半年後?一年後?還是……
「——你下次什麽時候回來?」
彷佛看穿我內心的想法一樣,紫月用冷淡的語氣問。
「這……」
我無言以對。
這次回來——本來就沒有什麽要事,純粹隻是擔心爸爸的身體才回來看看的,結果這趟探親之行不知於何時開始,出現各國的諜報人員摻進來攪和鬧事,否則以我的身分……是不能隨便回日本來的。
看我不安得想不到該說什麽才好,爸爸代我開口說。
「怎麽可能那麽簡簡單單地就能回來啊?慎一可是禦宅族的——文化傳教士耶!也就是所謂的親善大使!」
「看到慎一找到自己的天職我就放心了,雖然這說不定是血緣裏的詛咒。」
媽媽苦笑。
哎呀,這點不用懷疑,就是因為由這對父母所生,才會有現在這個禦宅力全開的我,至於這是福音還是詛咒嘛——見仁見智囉?畢竟紫月似乎就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反正爸爸和媽媽也是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的嘛,爸爸隻能說:『別讓自己後悔。』除此之外……隻要你偶爾寫封信或寄封e-mail回來報告一下近況,我們這些當父母的就很滿足了。」
「雖然媽媽也會覺得,你這年紀要獨立還太早。」
「…………」
看著眼前微笑的父母,我說不出話來。
糟糕,感動得快要泛淚了。
我不禁難為情地從爸爸和媽媽身上別開視線——
「是說,就算以後不回家也沒差。」
「……這、這話會不會太過分了?」
「是呀,按照常理來說,就職、自立,接下來就是帶老婆回來了。」
「什……!」
爸爸悄悄地跟急了的我咬耳朵。
「雖然我不知道那位佩特菈卡公主的國家在哪裏,不過那裏可以重婚嗎?」
你的重點是這個嗎!?
我一時間找不到言語來反駁,結果——
「好了,大家都在等你呢,快去吧!」
「明明就是你們把我攔下來的!」
爸爸和媽媽在背後推著我,而我——以一種甩掉某些包袱的心情跳上小型巴士,巴士裏有繆雪兒、佩特菈卡、愛比雅和美野裏小姐坐著等我。
小型巴士裏一邊是雙排座,隔著走道的另一邊是單人座,每橫排共計三個位子,全部一共有七列——繆雪兒和佩特菈卡坐在一起
,旁邊隔著走道坐著愛比雅,而美野裏小姐坐在繆雪兒和佩特菈卡後麵,於是我在美野裏小姐隔壁空著的位子上落座。
確認所有人都上車之後,司機發動引擎。
美野裏小姐打開窗戶,探出頭說。
「不好意思,臨時上門叨擾了,感謝各位的關照。」
大家也跟在美野裏小姐後麵,紛紛從座位上站起來靠到其中一邊,一個一個地從窗戶探出頭說。
「多謝款待。」
「我玩得很開心!」
「謝謝,請各位多多保重。」
「哪裏哪裏。」
「慎一就有勞各位。」
繆雪兒等人和我的家人們你一句我一句地道別。
最後,我越過美野裏小姐的身體,從窗戶探出身體揮揮手。
「再見!」
「——老哥!」
隻見——之前一直躲在爸媽後麵的紫月跑到小型巴士旁邊來,說:
「……保重、身體。」
她板著一張臉,乾巴巴地——給了一句標準的社交辭令。
隻不過,這句話是出自好幾年沒跟我好好說過一句話的妹妹之口,於是就有完全不同的意義。
「謝謝,紫月你也是。」
我笑著點頭,同時間——巴士往前開出去。
在兩台轎車的包夾下,巴士緩緩地加速,加納家與站在家門口前的家人們一起急遠地越變越小……不久後,巴士轉過一個彎,便看不見了。
「…………」
我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歎一口氣。
鄰座的美野裏小姐露出一抹惡作劇似的笑容問:
「慎一啊,很寂寞駒?」
「啊……誰知道呢。」
我回以曖昧的言詞——然後倏地想起一件事。這麽說起來,美野裏小姐似乎沒有家人?她就算回到日本,也沒有可以回去的家,更沒有離別時依依不舍的兄弟姊妹。
想到這裏,我突然覺得很抱歉。
然而,特意顧及她的心情而講些好聽的話來回答,對美野裏小姐才是真正的失禮吧。結果我最後選擇老實回答。
「說不寂寞是騙人的……」
可是,心裏還有另外一種更強烈的心情也是不爭的事實。
「不過,我現在『啊啊,終於可以回去了!』的心情更強烈。」
回到艾爾丹特的那間宅邸。
有布魯克、雪利絲和光流先生在等著我們的那個「家」裏。
「這樣啊。」
聽到我的回答,美野裏小姐微笑著點點頭。
「可是,我很高興能夠見到家人。」
更何況——我想起紫月在臨別之際的模樣,補充一句。
「也很高興知道原來妹妹並不是真的討厭我。」
或者是說,事實上——在我去艾爾丹特之前,她可能真的很討厭我;隻不過,至少這次的事情讓我和紫月和好了,這應該是件好事,雖然不到修補破碎的家庭關係那麽誇張,不過,沒有什麽事情能比兄妹感情和睦更棒了。
「很好很好。」美野裏小姐說。
「慎一,能夠見到令尊、令堂和令妹真是太好了!」
佩特菈卡她們也從座椅靠背後探出頭來說。
「我也是……我也很高興能夠看到我所不知道的少爺的另外一麵。」
「烤肉、好吃!」
呃,這個嘛,愛比雅,你的感想實在很破壞目前的氣氛。
哎呀,不過醬油似乎也很合異世界人的口味,下次從日本進口烤肉醬,在那邊開個烤肉派對或許也不錯。
無論如何,大家——雖然遇到很多事,但是似乎都在日本玩得很愉快。
光是衝著這一點,就讓我覺得回國是件好事。
之後……就隻剩下回去了。
往富士樹海,回到位於超空間通道另一邊的艾爾丹特。
※
回程中,我們在車上開起檢討大會。
哎呀——其實我們也沒犯什麽錯或是做什麽壞事,所以與其說是檢討大會,倒不如說是感想分享大會,反正就是那種感覺啦。由於從我家到位於富士樹海裏的自衛隊設施有一段相當長的距離,所以我們才會在小型巴士的搖搖晃晃中找事做打發時間,至於在車上打遊戲或看書會有什麽下場,我們在來時的路上就已經徹底領教過了。
「此行真是一趟收獲豐富的旅程!」佩特菈卡心滿意足地說。
順便一提,我們在車內用一罐精靈瓶,所以魔章戒指的翻譯功能目前正常運作中,雖然我們可以很平常地交談,但是司機大概聽得一頭霧水,畢竟我和美野裏小姐是用日語在回應講艾爾丹特語的佩特菈卡等人。
言歸正傳……
「特別是這個!」
她握在右手上展示的——是她在秋葉原人手的小巧扭●袖珍模型。
「看看這個班長!小歸小,工藝卻十足精巧!而且用的是不鏽蝕、不腐壞的材質,價格卻是連庶民都買得起的便宜!這種技術,朕一定要讓矮人們也知曉!」
佩特菈卡嘴裏說著這種話,鼻子裏呼出來的氣息卻著實粗重。
哎呀,我想要叫矮人們做出同樣的東西來應該很困難吧,畢竟成形用的素材也是一大問題。不過我總覺得,他們就算用金屬或岩石也能做出幾乎同等工藝的東西出來。
順便一提,特別中意《默示錄》係列模型的她,以一副準備將扭●販賣機劫掠一空的氣勢往裏麵狂投百元硬幣,最後被我阻止了。她的包包裏現在有一整套完整的係列,不過裏麵有一半是到專賣店裏買來補齊的,畢竟我怎麽想都覺得直接買會比較便宜。
「總而言之,你喜歡就好。」
「隻不過,秋葉原是條比想像中更不可思議的街道。」
「是嗎?」
「周遭居然圍著那種保護禦宅族不受巨人侵擾的高牆……」
「啥?」
「那種辛辣的食物應該是那個吧?為對抗巨人的士兵們提升士氣、加強活力的食物?朕食用後,身體著實火熱!」
……看來佩特菈卡似乎把林立的高樓大廈,誤以為是防禦的屏障了。
我的腦袋裏不由自主地浮現一幅光景:一群禦宅族手持形似美工刀刀片的武器,為了捍衛動畫、遊戲和漫畫,一邊吃著咖哩一邊吊著鋼絲飛來飛去與巨人——順便一提,不知道為什麽,巨人的臉是東京都的前任都知事——交戰。
嗯……
看佩特菈卡講得這麽高興,我……到底該從哪裏開始訂正她想歪不隻一百八十度,而是歪了整整三圈半後完全搞錯方向的理解呢?
「總而言之,那個,你完全想錯了。」
「繆雪兒覺得呢?」
佩特菈卡完全沒把我在遲疑不決中出口的吐槽聽進去,眼睛閃閃發亮地把話題丟到鄰座的繆雪兒身上。
「咦?」
「秋葉原啊!你也玩得很開心吧?」
「是的。」
繆雪兒也笑著回答。
「我玩得非常開心!包含聖地秋葉原在內,能夠一睹少爺的國家,我十分感激。想到少爺是在這個國家裏長大的,我就不禁深深地感慨……」
「是、是嗎……?
想起臨別之際父母所說的話,我有點害羞。
「我也很高興能夠見到少爺的雙親和妹妹,我隻是個隨從,他們卻待我猶如賓客,對我非常好。」
「關於這一點嘛——因為這裏是日本呀。」
我想起我初到艾爾丹特的時候,曾經出言勸諫以蠻不講理的措詞怒罵繆雪兒的佩特菈卡,說:「在我們
的國家裏,沒有身分的差別。」當然,我的父母也明白佩特菈卡是身分高貴的人,所以接待她的態度格外細致周到,但是——在另一方麵,對於一派隨從舉止的繆雪兒和愛比雅,他們也不曾流露出一絲輕視的態度。
這並不是因為他們是我的父母,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舉動。
雖然有身分高貴的人,但是沒有身分低賤的人……我想大多數日本人的平等觀念、身分觀念大概都是這種感覺吧?除卻皇族等少部分的特例,一億人民……即使存在貧富差距、能力優劣或外貌美醜,那也是流動性且相當不明確的,所以對於身分上的差距,日本人很粗枝大葉——或者說很遲鈍。
而我認為這不是一件壞事。
被養成一個禦宅族這點也是……正因為這一點,更讓我慶幸自己能夠出生在日本,就算不能說沒有其他案例,但是正因為日本是個和平癡呆症的島國,所以才能形成這種溫柔的寬容吧。
言歸正傳……
「而且還可以看到這邊的女仆。」
「——嗯?」
「就是在秋葉原的那些女仆。」
「呃,那些是——」
「同樣身為女仆,我這回總算有幸了解少爺祖國的國情……應該說,這邊的女仆的風格。回到艾爾丹特之後,我希望能夠效法這邊的作風來服侍少爺……」
「哎喲,就跟你說那些是冒牌貨了!」
這邊這個人似乎也誤會了。
雖然我已經告訴過她,那些cosy的女仆「不是真的女仆」了,但是繆雪兒似乎將這句話理解成了:「她們是女仆見習生。」基本上,對於他人,繆雪兒在各個方麵多會采取特別善意的解讀:
「那些是工讀生,你用不著跟她們學。」
「供毒生……?」
「反而是秋葉原的女仆們應該向繆雪兒你學習才對。」
「啊……喔。」
正牌女仆向女仆咖啡廳的女仆看齊……這根本就本末倒置了。
「愛比雅你覺得呢?」
「超級開心的!」獸耳女孩滿臉笑容地對我說。
「看到了好多東西,食物也好好吃!我還想再來!」
「啊……是呀。」
下次再回來會是何年何月呢……我在腦中歎息,不過這種事還是別跟愛比雅說明了。
「下次真想帶你們到秋葉原以外的地方也走走。」
雖然又是被綁架、又是與外國探員交戰的,並不全是開心好玩的事情,但是除卻這個部分,大家似乎都對日本這個國家很滿意。哎呀,雖然是相當偏頗的一部分啦。
即便如此,身為一個日本人,聽到別人說「還想再來」,我的心情還是有點開心;或者應該說,是有點驕傲的。
「朕想去那個地方!池袋的乙女大道(注10)!」
「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是那裏喔!?是說,乙女大道應該是美野裏小姐比較熟悉吧?」
「交給我吧,陛下。」
美野裏小姐用中指推一推眼鏡,露出一抹張揚的笑容。此時正好有一道光從窗戶射進來,讓她的眼鏡一陣晶亮璀璨地反光。
「啊,我也想去日木李!」愛比雅說。
……日木李。日暮裏?
「為什麽?」我忍不住回問。
佩特菈卡想去池袋的乙女大道,她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其他的比方像是想去看禦台場的鋼●(注11)、想去iket、想去中野百老匯(注12)之類的,這些我都能理解。
可是,為什麽是日暮裏?
注10以販賣bl相關商品為主的女性禦宅族聖地。
注11台場鋼彈:高十八公尺的一比一實體鋼彈立像,禦台場名勝之一。
注12中野百老匯商店街是一棟位於東京都中野區的複合式建築,較低的樓層為商場,二到四樓主要販售漫畫、模型、同人誌、電玩等相關用品,乃著名的次文化聖地。
「因為日本這裏有『妖精』吧?我想看『妖精』!」
「……妖精?」
她到底在講什麽啊?
某老鼠王國在千葉縣的浦安市,吉●力美術館則是在三鷹或吉祥寺。
「那裏有森之妖精!」
「…………」
我思考了——幾秒鍾。
「慢著,你誤會了!?」
我總算理解了愛比雅的意思,於是不假思索地開口吐槽。
「那是聽錯的!」
「日本這裏也有精靈嗎?」
「不是!不是的,繆雪兒!」
的確是有一部分的人將其稱為森之妖精,可是,我想那個和你們想的那個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是說,一開始到底是誰在猛男大哥哥的影片加上「森之妖精」這種tag的啊!雖然說,「妖精」一詞原本似乎就是那個圈子的人的專業術語,但是!要是有無知又純真無邪的女孩看到了,那絕對是心靈創傷啊,
「是美野裏小姐對吧!是美野裏小姐教愛比雅的!那一類的基本上都是美野裏小姐的傑作!」
「你真失禮,bl相關的事情可不一定全是我的傑作喔。」
「不是嗎?」
「……哎呀,不過我承認是我教的沒錯。」
遺敢承認!
「可是,慎一,請你不要把猛男大哥和bl混為一談。」
美野裏小姐看著我,眉毛往上一揚。
「bl是幻想!猛男大哥是森之妖精!這裏很重要,會考!」
「我不懂啦老師!」
而且也不想懂!
我為腐女之道的深奧——不對,深的說不定是罪孽——感到戰栗,就在這個時候。
小型巴士突然毫無預警地緊急煞車。
「嗚哇!」
「呀啊!」
輪胎的哀號與大家的驚叫聲交錯響起。
事發突然,大家都往前傾倒,安全帶咬進身體。哎呀,也多虧安全帶,我們才沒有被甩出座位受傷。
「出了什麽事?」
「是、是有貓衝過馬路嗎?」
我想不出車輛急停的理由,困惑地這麽回答佩特菈卡,同時稍微伸長脖子往前看。一看之下,隻見一輛開在小型巴士前麵的拖車停在原地不動——但也不是因為遇到紅綠燈。
「是前方發生了事故嗎?」
「怎麽了?」
美野裏小姐從座位上稍微采出身體詢問司機。
「呃……突然……」
司機好像也搞不清楚狀況,語氣十分困惑。
這麽說起來,之前開在前麵護衛的轎車跑到哪裏去了?
我們幾輛車在行駛間一直都有刻意縮小車距,難道說,這輛拖車是硬擠進來的嗎?
我聽見後方傳來無數焦躁的喇叭聲。
回頭一看,隻見禮人先生他們所乘坐的轎車就停在我們後麵,而他們後麵則是停了一大排車子,鳴按喇叭的應該就是那些排在禮人先生他們後麵的車子吧。
簡單的說,前麵那輛突然急停的拖車就是造成這一切的元凶。
真麻煩——是車子故障了嗎?
就在我漫不經心地這麽想著的時候——
「……咦?」
拖車後麵貨櫃部分的鐵門突然從裏麵打開。
從裏麵?為了收納貨物的貨櫃的門?
這個意思是說——
「————!」
十名左右的男性從裏麵鑽出來。
那些人大概全都不是日本人,雖然裏麵也混雜一些亞洲麵孔的男性,但是全體看來人種各異,也有黑人和白人
。
他們——全部都做著相同的打扮。
迷彩服加上簡易的防彈衣,除此之外,手上還配有m4a1突擊步槍。
m4a1……是美軍!?
男性們動作俐落地包圍小型巴士,我看到對向車道經過的車輛上,每個人都對這種不尋常的場麵感到詫異,但還是陸陸續續地開過去。他們可能以為這是在拍電影吧。
逼近的士兵們以扇形包圍住小型巴士,同時舉起某個東西。
『下車並聽從我們的指示』
那是一塊同時用日文和英文寫著這句話的樹脂製板子。
「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地方……」
美野裏小姐呻吟似的說。
這裏雖然已經是郊外,但仍是一般的國道,車流量也很大,當然,一旦出現大量的目擊者,要封鎖消息就會非常耗時耗力。
看來美國似乎認為,即使如此,還是有抓捕我們的價值。
「…………」
我向後一看,隻見禮人先生他們已經下車,卻沒有接近我們所乘坐的小型巴士。他們恐怕是被士兵們牽製住,雖然是護衛,但對方人多勢眾,他們勢單力薄,而且對方還是一身軍隊用的裝備,單靠手槍或隻比手槍強一點的短機關槍,應該完全無法與對方匹敵吧。
然而——
「繆雪兒!」
我解開安全帶大叫,同時——從包包中拿出幾罐精靈瓶,前座的繆雪兒聽到我的叫聲後轉過頭來,看到精靈瓶後,立刻明白我的意圖。
「是!」
繆雪兒也解開安全帶,轉頭,跪在座位上。
美野裏小姐似乎也明白我們打算做什麽,她幫忙打開窗戶,讓我——以形同趴在她身上的姿勢向外探出身體,伸出手。繆雪兒也單手拿著精靈瓶,從和我相反的方向——從愛比雅打開的窗戶探出身體。
確認她的行動後,我將三罐精靈瓶扔出去。
陶器「哐啷!」一聲碎裂。
我和繆雪兒的聲音緊接在這陣脆響之後——
「『疾風之拳』!」
同時響起。
我們兩人施放的魔法掀起猛烈的暴風,撂倒包圍車輛的美軍士兵。由於我們是從高處施放的,他們與地麵平行著飛出去,滾到對向的車道上。
受驚的車輛紛紛按喇叭、緊急煞車,聲音亂成一團。
很好!再來是——
「再來一發——『疾風之拳』!」
第二次施放的魔法直接擊中停在前方的拖車下方,看來他們使用的是自封式安全輪胎,吃了一記全力施放的「疾風之拳」後,車軸本身歪掉了,輪胎反而連著車輪整個掉下來,讓拖車整台往旁傾斜。
「趁現在!」
我朝著小型巴士的司機大吼。
美軍士兵和拖車短時間內似乎是無法動彈了,聽到我的大叫,司機立刻會意過來——小型巴士急速往前衝去。
車體以粗暴的方式往馬路邊靠,從拖車旁邊無比極限的空隙強硬地穿過去。輪胎摩擦著路麵,發出刺耳的哀鳴,我和繆雪兒之前為了從窗戶探出身體而解開安全帶,現在身體隨之大幅度地一倒。
隻不過,在我差點摔到走道上前,美野裏小姐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救了我一命:繆雪兒那邊似乎也有愛比雅緊緊地抱住她,以防她掉下去。
「沒事吧?」
「還、還好……」
我重新回到佩特菈卡後麵的座位上坐好。
看向繆雪兒——隻見她不斷地向抓住並支撐著自己的愛比雅道謝。
「禮人先生他們——」
我轉頭去看,看到轎車正穩穩地跟在小型巴士後麵。
然而……
「——啊!」
我卻看到先前開在我們前麵的轎車翻覆在路邊,恐怕是被那輛拖車撞的,由於兩者的重量基本上不在同一個等級上,正麵衝撞之下,會變成那樣也是理所當然的。
「走!不用管我們!」
我聽見坐在前方轎車上的兩名護衛這麽大吼。
這句話不是對我們,而是對小型巴士的司機或禮人先生他們說的。
可是,丟下他們不管真的好嗎?
我在一瞬間猶豫了,就在那個瞬間。
「——!?」
一陣爆炸聲和衝擊力狠狠地撞上我們的背部。
「怎、怎麽了!?」
我回頭一看——率先映入眼簾的是,火焰。
在那熊熊烈焰之中,搖搖晃晃的拖車烏黑得宛如火芯。
燒起來了,拖車著火了。看來剛才的爆炸聲就是拖車產生的爆炸發出來的。
可是……
「為什麽!?」
難不成是因為我們嗎!?
可是,我們施放的隻有「疾風之拳」,並不是什麽會讓拖車爆炸起火的魔法……但是,難不成是油箱產生龜裂,導致汽油從裏麵外漏,又與撞擊之下斷線的線路冒出的火花……?
是說,車子是這麽容易爆炸的東西嗎!?
「咦咦咦……」
果然是我們的錯囉?雖然是為了逃命,但是把無關的人也卷進來就太抱歉了。
「別在意。」
美野裏小姐這麽對我說。
「可、可是……」
我怎麽可能不在意啊!雖然是在馬路中央,感覺不至於往四周延燒,爆炸本身似乎也沒有造成傷亡,但是……拖車的殘骸和火焰完全把道路塞住,我們後麵的車輛大概已經沒辦法前進。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爆炸,但是士兵們幾乎都還健在。我們總不可能束手就擒吧?你打起精神來。」
美野裏小姐邊說邊拔出手槍。
那把槍跟她平時使用的九毫米手槍很像,不過有點微妙的不同,她原先持有的那把好像被俄國探員收繳了,這把是她在小型巴士出發前跟禮人先生借來的sig sauer p228。反正九毫米手槍原本就是取得sig sauer自動手槍p220授權後的產品,其衍生產物(variation)p228對美野裏小姐來說應該也是得心應手吧。
哎呀,先不說這個——
「居然在這種最後關頭跟美國……」美野裏小姐低聲叨念著。
先前那種祥和的氣氛煙消雲散——小型巴士中,彌漫著因困惑與緊張而乾巴巴的空氣。
※
沒有像模像樣的對話——小型巴士裝載著沉重的沉默,自顧自地向前行駛。
「…………」
繆雪兒低著頭,佩特菈卡一臉嚴肅,不發一語。
愛比雅也低著頭不說話,美野裏小姐握著槍凝視窗外,提防著下一次的襲擊。
「…………」
在這種狀態下,我不敢再跟任何人說話……於是隻能看著流逝而去的景色。
我看見用柏油鋪得平整的灰色道路,以及道路左右延伸過去的水泥補強斜坡,將視線往上轉,還可以看見樹木與青草的綠意,但是我們彷佛奔馳在灰色的穀底,十分地煞風景。
路上隻有我們乘坐的小型巴士,以及跟在後頭的轎車。
對向車道上看不見任何來車——…………是說。
這是不是不太對勁啊?
後方沒有來車還可以解釋成,因為那輛拖車的殘骸和火焰擋住來路,但是對向車道也看不到任何一輛來車是怎麽回事!?
「……美野裏小姐,情況是不是不太對勁?」
「慎一你也注意到了?」美野裏小姐用嚴峻的表情說。
看來她也注意到了。哎呀,這也是當然的。
「請問怎麽了嗎?」
看到我們的樣子,繆雪兒這麽問我。
順便一提,為了節省精靈瓶,我們現在沒有在車內灑滿魔力,拜此之賜,我們得和繆雪兒她們用尚顯生硬的日語對話。
言歸正傳——
「路上幾乎沒有其他的車。」
再次將臉轉向路上。
果然,除了我們的車子之外,看不到其他車輛的蹤影。
雖然現在是平日的正午,但是完全沒有來車怎麽想都很奇怪。
彷佛就像——除了我們的車子以外,其他的車輛都被攔住了。
一一是偶然?還是有人蓄意為之?
我在座位上坐正身體,從口袋裏拿出智慧型手機。
姑且先瀏覽一輪網路上的新聞——
「……沒有特別報導到這個。」
沒有什麽類似交通管製的消息。
我又接著打開twitter的用戶端軟體畫麵,雖然欠缺可侰度,但是常會有民眾發的推特比官方新聞更快出現在網路上,上麵說不定會有什麽有用的消息。
我用twitter檢索,想找找看有沒有什麽消息,結果——
「……?」
找到某一個資訊網。
就在我眯起眼睛瀏覽上麵的報導時——美野裏小姐開口問我。
「有什麽發現嗎?」
「……總覺得到處都有事故發生。」聽到美野裏小姐的問話,我答道。
似乎出了很多起車禍,其他的資訊網上也接二連三地不斷更新著報導,一時間,連電子雜誌型的新聞上也出現相同內容的報導。美軍拖車那一樁也出現在報導中,被當成一起「起火事故」,但是沒有與美軍相關的記載。
而且,那些報導中記載的事故現場全部——
「…………」
我低聲呻吟。
我叫出地圖來確認,發現果然沒錯。
那些事故現場,全部都在我們目前行駛的這條道路沿線上!
「我……我實在不敢相信。」我氣息急促地說。
在先前的襲擊中爆炸起火的拖車,是不是也是一開始就被安排好的?要是有人為了可以自然地封鎖道路,而製造出一起起事故的話……?
「……美軍他們……為了抓捕我們……應該說,為了封鎖現場,讓一般人無法進入……正在製造事故……這種想法……」
是我想太多了對不對?
我期待著美野裏小姐會告訴我:「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然而——她卻皺起眉頭,一句話也沒說。
她反而:
「不好意思,請問可以開廣播電台嗎?」
自己也開始滑起智慧型手機,同時對司機這麽說。
「包含交通資訊在內,把事故——」
……說到這裏。
美野裏小姐閉上嘴巴。
從司機打開的廣播電台中流出來的,隻有沙沙作響的雜音。
這不是因為頻道沒對上,數位式的車內立體音響會自動配合波長來選擇頻道,音響裏傳不出有意義的聲音,代表著不是廣播節目全部都停播,就是——
「……被擺了一道。」
過了一會兒——美野裏小姐苦澀地說。
「啊……網路被切斷了。」
同時間,我的智慧型手機也連不上網路,訊號的收發狀態很奇怪,液晶螢幕上顯示收訊狀態的格子——連一格訊號都沒有。
「通訊被封鎖了。」
「真的假的……」
「無法與外界取得聯係,慎一你猜對了。」
美野裏小姐,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電話打不通,網路連不上,四周也沒有民房。
我們完全被孤立——連向其他人求救的辦法都沒有。當然,我們原本就屬於機密案件,難以想像警察或自衛隊會聲勢浩大地來救人,畢竟禮人先生也說了,這是「在便於保密與對外說明的範疇內的極限人數」。
無論如何,這下子美軍可以不必顧慮一般市民,堂而皇之地來襲擊我們,而且是帶著先前那支小隊無法比擬的重裝備。不說戰車,要是他們祭出裝甲車或攻擊直升機的話,我們就算有魔法也無濟於事。
「不、不會有事吧?」
看到我臉色慘白,愛比雅不安地問。
我很想讓她安心,但是老實說,我們現在完全沒有可以安心的理由。
「富士樹海旁邊有自衛隊的演習場,要是能在那裏跟自衛隊會合的話,事情總會有轉機……」
美野裏小姐看向繆雪兒、佩特菈卡、愛比雅和我說。
如果可以讓自衛隊來接我們那就更好了,但是自衛隊一旦有什麽大動作,某些抱持著某種觀念,對於自衛隊的存在有所不滿的人們就會開始大肆吵鬧,所以這個做法似乎會有問題。
所以——
「隻能快點往前進了。」美野裏小姐說。
看來,結果也隻能這樣了。
※
在那之後,每個人都頂著一臉緊張兮兮的表情盯著外頭看。
每個人都心想:好想趕快抵達目的地!大家盯著外頭看既是出於警戒,更多是出於一種心情——這麽盯著看,會不會讓目的地富士樹海變得比較近一點呢?
還要多久才會抵達呢?
由於沒有其他車輛,行車過程本身很順暢……順暢到讓人覺得不舒服。
我們也想過要以最快的速度前進,隻不過……在時速一百多公裏的極限行駛中,要是被人狙擊了我們也看不到,如果車輛翻覆撞毀、爆炸起火的話那更糟糕。
「……快一點……」
希望能夠就這麽平安無事地抵達富士樹海。
我真切地如此希望。
然而——
「——來了!」
美野裏小姐尖銳的叫聲響徹緊張的車內。
「在哪裏……!?」
我環顧四周,隻看見一片乏味的景色。
但是——
「————!」
我跟著美野裏小姐的視線稍微往上看去,看到一幕驚人的景象。
灰色的冰冷鐵塊伴隨著爆炸聲從我們頭上掠過。
那是軍用直升機!我記得那是——ch-53d(sea stallion)!印象中在十年前左右,駐日美軍使用的機體曾經墜落,轟動一時。
它不同於用來對付戰車的攻擊直升機,乍看之下,上麵似乎沒有裝備火箭炮或連裝機槍等一看就很凶惡的武器,但是——那種運用在輸送任務的多功能軍用直升機可以搭載幾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應該也可以搭載防衛用的五十口徑重機槍。雖然說是防衛用,但是隻要吃上一發十二點七毫米,人類就得被打爛了,在用來對付裝甲車和航空器的軍用武器麵前,防彈玻璃和一張薄紙根本沒有兩樣。
「美野裏小姐——」
我轉頭對身旁的女性自衛官說。
「日本政府應該不可能沒有注意到這個事態吧!?」
「大概吧,畢竟連通訊都受到幹擾了。」
美野裏小姐一邊確認p228的備用彈匣一邊回答我。
她的語氣裏不再帶著平時的柔和——不再從容不迫,這意味著,現在的情況真的糟糕到開不起玩笑。
「既然如此,那自衛隊會不會來救我們……」
「不會。」
美野裏小姐用僵硬的表情低聲說。
「自衛隊一旦和駐日美軍打起來,你知道會怎麽樣吧?」
「果然如此啊……」
日本和美國在明麵上是同盟國,也就是說,自衛隊和美軍
是友軍。
日本平時原本就常被指責,在麵對侵犯領空或領海的外國勢力時態度過於軟弱——此事一旦涉及友軍,難度就遠遠高了不隻一個層級,或者說,這就不再是自衛權不自衛權這個次元的問題了。
也就是說……我們隻能靠自己的力量擺脫眼下的狀況。
小型巴士開始猛烈加速。
車子和直升機……賽跑起來哪邊會贏,這種事用膝蓋想也知道。隻不過,司機的想法大概是:即便如此,也不能把車停下來什麽都不做。
然而……
「嗚哇……!?」
「sea stallion」宛如直撲上來般——挾帶著幾欲壓垮小型巴士的氣勢急速下降,小型巴士左彎右拐地激烈蛇行,試圖從「sea stallion」的下方逃走,但卻不是根本的解決之道。
「朕、朕想吐……」
大概是身體耐不住小型巴士的搖晃——佩特菈卡一臉慘白地發出微弱的呻吟。她用力地抱緊裝著動畫周邊商品的袋子,似乎正在抵抗洶湧而來的嘔吐感。
「陛下,請您挺住……」
繆雪兒拚命地搓揉佩特菈卡的背。
「抱歉,佩特菈卡——」
現在隻能請你忍耐了!
現在這個情況別說是停車,連速度都不能慢下來。
而且……
「————!」
道路遠方有「牆壁」。
呃,不對,那是拖車,一輛大型的——跟先前襲擊我們那輛同樣的大型拖車,正橫著車身堵住道路。
完了!被陰了!
我們也不可能掉頭往回走——這樣一來,就沒辦法甩掉「sea stallion」了!附近沒有其他車輛,也沒有目擊者,美軍將可以隨心所欲地料理我們。
當然,由於他們想要的是機密情報,所以應該不會突然就對我們痛下殺手,不過……
(難不成是因為我們把一開始的探員打倒並逃走的緣故?)
我們靠著魔法和愛比雅的力量,把一開始在秋葉原綁架我們的美國探員擊退並且逃之夭夭,這可能反而讓他們研判——「這代表日方真的藏著什麽重大的機密」,於是祭出強硬的手段。
「慎一大人、美野裏大人!那個……!」
愛比雅冷不防地指著我們的後方大叫。
轉頭一看,隻見禮人先生他們的車似乎失去控製,當場大幅度地回轉著。引擎蓋看起來凹陷得很嚴重——凹到幾乎陷進引擎裏,難不成是被「sea stallion」的機關炮擊中了!?
「…………」
在愕然無語的我們眼前,禮人先生他們的轎車衝上路盾——當場翻覆,雖然沒有爆炸起火,但是應該已經沒辦法再開。
「禮人先生!」
我不禁發出形同悲鳴的大吼——所幸車裏的人似乎沒事,我看見禮人先生他們從車窗裏爬出來,看起來好像沒受什麽太嚴重的傷。
小型巴士速度漸緩——最後停了下來。
堵住路的拖車就在眼前,車身龐大到如果我們不停車,就會狠狠撞上那堵牆壁一樣的車體和鋼鐵製的貨櫃。
「……怎麽辦?」
我焦慮地喃喃自語。
我的思考速度趕不上情況。
到底該怎麽辦?怎麽做才可以脫離險境?
「…………」
繆雪兒和愛比雅傻眼了,剛才喊著想吐的佩特菈卡,在這種狀況下似乎也忘記難受,頂著一張毫無血色的臉,轉頭凝視著禮人先生他們的車。
然後——
「對、對了,還、還可以用魔法……!」
我拿出精靈瓶,看到我的動作,繆雪兒也同樣握緊精靈瓶。
這招上次對同樣的拖車有用,隻要我和繆雪兒同時施展「疾風之拳」,說不定就能破壞那輛拖車。
呃,可是,要是行不通呢?
就算能破壞拖車,隻要車體不退開的話就沒有意義,更不用說「疾風之拳」對隨時可以遠遠逃到空中的「sea stallion」有沒有用了……
「……!」
拖車的貨櫃開啟。
就在下一秒,和先前一樣,裏麵跳出士兵。情況到目前為止都和先前一樣,但是——
「那是什麽……」
看到包圍巴士的美軍,佩特菈卡喃喃道。
散開來包圍我們的小型巴士的士兵們,全部都是一身重裝備。他們穿著堅固的防彈背心,除此之外,還架起軍隊——應該說是警察常用的黑色防暴盾,防暴盾上頭附有觀察窗。
這下連美野裏小姐的手槍都派不上用場了。
事到如此,我們還是——
「隻能上了——繆雪兒!」
「是!」
有了剛才的經驗,繆雪兒的反應很快。
我們各自打開相反方向的車窗,取出精靈瓶用力打破。
我們一起詠唱著咒語,朝外麵伸出雙手。
「『疾風之拳』!」
我和繆雪兒的聲音重合著響起。
比起拖車,我們姑且先瞄準逐漸接近的士兵,我和繆雪兒施放的風之魔法分別命中三名左右的士兵——他們被轟了出去。
然而……
「沒有用!?」
士兵們馬上就若無其事地爬起來。
看來那種盾牌和防彈背心的用途比起防彈……更著重於緩衝,我看見盾牌內側貼了某種類似厚墊的東西,由於我們之前用「疾風之拳」先後擊退了美國的探員和士兵兩次,對方也采取了對抗的策略。就算不曉得魔法的真麵目,從被擊退的士兵們的情況來看,還是可以想出防禦的手段。
可是,在這麽短的時間內……?
我再度體認到國家組織認真起來的恐怖。
「『疾風之拳』!
然而——我們也不可能就此投降。
我和繆雪兒連續發射「疾風之拳」,不斷將士兵們轟飛,但是他們每被轟飛就會再度起身——不僅如此,吃了幾次「疾風之拳」之後,他們記取教訓,開始並肩采取密集隊形,穩住重心扛下魔法的直擊。
不行,完全沒用。
即便如此,我們卻沒有其他的辦法。
我和繆雪兒使用更多的精靈瓶和魔法石,擊發無數次的「疾風之拳」——然後。
「……啊!」
終於,我們發現精靈瓶和魔法石用完了。
「少爺……!」
繆雪兒臉色蒼白地轉頭看向我。
雖然我們用了很多精靈瓶,即使不打破新的,這一帶可能也還殘留著可以暫時擊發「疾風之拳」的魔力,但是——我們的「燃料」用盡了,這點無庸置疑。
「怎麽辦……?」
我這麽詢問自己,但是,卻想不出可以改變這個局麵的好主意。
魔法不能用,手槍沒有用,除此之外,我們沒有其他的武器。
當然,赤手空拳的搏鬥不在考慮範圍之內,畢竟對方有槍枝武裝,而且是以我們十倍以上的人數攻過來,這又不是哪兒來的電玩遊戲,怎麽可能一個人嘩啦嘩啦地橫掃幾十個雜兵,更何況,我和繆雪兒也沒有那樣的格鬥能力。
情況無比絕望。
而且……
「…………!」
「sea stallion」在我們後麵著陸了。
後方的艙門開啟,從裏麵現身的是——
「是他……!」
愛比雅驚叫。
站在一群重武裝的士兵中,那個人的身影——穿著一襲黑色西裝的模樣格外顯眼。
「怎麽?愛比雅,你認識他?」
「他就是綁架我和慎一大人的家夥!」
聽到美野裏小姐詫異的詢問,愛比雅憤怒地回答。四周果然還飄著魔力,魔章戒指可以運作。
「就是在美野裏小姐被俄國探員抓走的時候。」我補充道。
亞連?史密斯——雖然他如此自稱,但是這應該不是本名,他是在秋葉原企圖綁架我、繆雪兒、佩特菈卡和愛比雅的美國探員,現在看來,他賊心不死,又跑來想要抓捕我們。被我們這種外行人輕而易舉地跑掉,他說不定非常不甘心。
「下車!」
我聽見史密斯用日語這麽命令我們。
當然,我們沒有照做。應該說,我們不能照做。
「雖然我不知道內情,不過日本政府隱瞞了什麽重大的秘密,對吧?那種類似超能力的技術也是其中之一嗎?」
史密斯詢問躲在小型巴士裏的我們。
然而,所有人都不開口。畢竟我們沒有必要特地開口說話把情報送給對手,繆雪兒她們對於曾經綁架自己的對象應該也沒什麽話好說。更何況,史密斯沒有配戴魔章戒指,她們根本沒辦法正確地聽懂他所說的話。
然而,我們的沉默似乎在對方的預料之中,史密斯小幅度地聳聳肩。
「算了。」
同時間——位於他左右兩側的士兵們端起手上的m4a1突擊槍,開火。
槍聲不大,可能因為是加裝了特殊作戰用的槍聲抑製器,一陣「篤篤篤篤」的含糊聲音響起,小型巴士的玻璃窗隨即破裂粉碎。根據禮人先生他們的說法,這輛小型巴士的窗戶應該都是防彈玻璃做的,但是……在貫穿力極強的步槍子彈麵前,這些防彈玻璃果然還是撐不住。
「結果是一樣的。」
史密斯遠遠望著我們的臉,露出一抹冷笑說。
「差別隻在於你們要用自己的腳走下來,還是讓人揪著領子拖出來。」
「…………唔!」
美野裏小姐晈緊牙關低吟。
她手上仍然緊緊握著p228。但她應該也不認為一把手槍可以打破目前的困境,一旦隨便開火,反而會在開火的瞬間挨上自動步槍無數倍的反擊,被打成蜂窩。
「…………」
佩特菈卡也緊咬著嘴唇坐在原位上。
大概是出於皇帝的傲氣吧,她的樣子看起來意外沉著冷靜,但我發現她放在腿上的雙手正在微微地顫抖。
愛比雅戰戰兢兢的,視線在小型巴士車廂內和外麵的美軍之間來來去去。她是我們之中身體能力最好的人,但是——如果是要自己一個人逃離這裏的話也就罷了,單靠她一個人,是無法改變現狀的,她很清楚槍是什麽樣的武器。
然後是——
「少爺……」
繆雪兒凝視我的臉。
淺紫色的大眼睛裏問著我:「我該怎麽做才好?」雖然裏麵也帶有不安的神色,但是——她大概很信賴我,表情裏還沒有染上絕望。
然而……
「…………」
我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我也很希望有人能告訴我該怎麽做才好。
直愣愣地站在小型巴士的走道上,我拚命地思考。
有沒有什麽突破現況的辦法?不求打垮美軍,隻求能讓所有人逃離此處就好,隻要能在不被他們抓走的情況下抵達富士樹海的超空間通道,我們就贏了!
然而……
(就算能夠奇跡似的逃離此處……)
美軍也一定會追上來。
如果我們就這麽進入富士樹海,直奔超空間通道的話,事情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日本政府嚴守的異世界秘密會不會就此曝光?
可是,如果我們被捕並招出一切的話,那樣也守不住機密。
如此一來……
(一旦我們被抓,日本政府不是要在我們招供之前把人救出來,就是必須讓我們不能說話。)
最簡單的方法果然還是——
「…………」
我不禁左右張望——接著又盯著小型巴士的地板看。
比方說,這片地板底下會不會裝了炸彈之類的東西呢?
這樣至少可以守住機密吧?當然,對於身為主權國家,卻擅自進行非法行動的美軍來說,他們不會把這次作戰行動本身公諸於世,即使小型巴士被炸彈炸飛了,他們也會連同自己的作戰行動的痕跡一起收拾乾淨。
嗚哇,完蛋,這下真的走投無路了: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至少要讓繆雪兒她們回到艾爾丹特……啊啊可是……要怎麽做!?
思維在原地拚命空轉,卻轉不出任何辦法。
看到我這個樣子——
「快點!」
外頭傳來史密斯催促的聲音。
啊啊!沒有時間了!
快點、必須快點采取一些作為……
「真是一群不聽話的孩子。沒辦法,那就壓著他們的脖子——」
就在史密斯說到這裏的時候。
「…………?」
繆雪兒突然眨眨眼睛,看向另一個方向。
「繆雪兒?怎麽了?」
「唔,那個——」
仔細一看,隻見她的視線正投向堵住道路的拖車的另一側,看著藍色的天空。
「有聲音……」
「聲音一……?」
身為精靈與人類的混血,她的感官非常敏銳——尤其聽覺更是比我們敏銳許多。
會讓她在意的聲音……
「~~!」
此時,一名士兵指著拖車的另一側大喊著什麽。
我們也跟著看過去——
「……直升機?另外一架?」
隻見一架直升機正逐漸朝著這裏接近。
可是,如果是美軍的直升機,那我還真不知道那些士兵們在騷動什麽。
正當我皺著眉頭的時候——
「休伊(huey)……!」
美野裏小姐喃喃說道。
uh-1直升機(uh-1 iroquois)——昵稱「休伊」(huey)。
從輸送到武裝攻擊任務,活躍於多方麵的軍用多功能直升機中的傑作機型,它是越戰電影中必定登場的角色,也因為它正統派的外型,很多人隻要說起軍用直升機就會直接聯想到它。
當然,駐日美軍也在使用它——之前一直在使用它。
由於機體已經老舊,駐日美軍目前正在更換繼任的機體——但是因為它是一款優秀的機體,目前於各國皆尚在服役中。
比方說——在日本的自衛隊也是。
「那是——」
「休伊」轉眼間飛近,在我們上方盤旋著滑開側麵的艙門,隻見艙門裏出現一名男性,他手持一把長長的步槍——上麵裝著堅固的光學照準器,看起來像是狙擊槍。
「砰!」的一聲,拖車晃一晃。
「~~!~~!」
士兵們用英語大吼著什麽。
狙擊手
他們語速太快,我聽不懂是什麽意思,隻能勉強聽出一個單字:「sniper」(狙擊手)。
在這段期間,拖車持續晃好幾下,士兵們發出怒吼。
看來,坐在「休伊」上麵的男性似乎在狙擊拖車,仔細一看,遭受槍擊的拖車輪胎已經裂開。
「sea stallion」似乎想起飛,但是……它的上空已經被「休伊」壓製,它動不了。
對,「休伊」在攻擊駐日美軍。
「是友軍嗎……?」
但是,敵人的敵人並不一定是友軍。
當然——這說不定是中國或俄國為了橫刀搶人而采取的行動。
「~~~~~~!」
史密斯大吼一句什麽。
士兵們將槍對準「休伊」,但是——
「——啊!」
「咚!」的一聲,一種拳頭大小的塊狀物體,伴隨著某種與緊張的局麵格格不入的搞笑聲響落下,滾到道路上。位於附近的其中一名士兵大吼著臥倒。
「——grenade!」
我勉強聽出這個字眼。
grenade……意思就是小型榴彈。
應該是在講:「不好!是爆裂物!」並提醒周遭的人注意吧。
然而,下一秒——士兵們和我們全神戒備準備迎接的爆炸聲和衝擊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從小型榴彈中猛烈噴出的白煙,漸漸遮蔽視野。
「~~~~~~!」
「~~~~~~!?」
士兵們的怒吼響起——其中夾雜著幾聲零星的槍聲。
然而,由於視野變得一片白茫茫,我看不清楚究竟發生什麽事情。
「到底怎麽了……欸?」
「…………」
感覺到一股用力抓住我的手的觸感,我轉頭一看,隻見繆雪兒偎近我身邊。
她也因為不曉得發生什麽事情而感到不安。
回握住她的手——
「——啊!?」
結果一隻從煙霧裏伸出來的手一把抓住我的衣領。
「哇靠靠靠?」
「呀啊——!」
於是,我和繆雪兒就這麽手拉著手,拔蘿卜一拔一大串似地被拖出小型巴士車外。隻見佩特菈卡、愛比雅和美野裏小姐也在我們旁邊。
「……咦?」
此時我才發現。
把我們拉出來的那隻手的主人——不是美軍士兵。
至少對方身上穿的服裝不一樣,也沒有裝備m4a1。
不僅如此,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一股不曉得從哪裏冒出來的勢力在跟駐日美軍交戰。槍聲不時響起,駐日美軍的士兵們踉踉蹌蹌。多虧有防彈背心,他們即使被擊中也不會喪命,但是……原本為了應對「疾風之拳」而全身重裝的他們動作相當遲緩,給人的印象就是一直在被行動迅捷的神秘士兵們戲弄。
「這些人到底是從哪裏……!?」
「好像是在煙霧彈之後從國道兩旁出現的。」
聽到我愣愣地嘀咕,美野裏小姐答道。
「是友軍嗎!?」
「敵人的敵人未必就是友軍。」
佩特菈卡潑了開心大叫的愛比雅一盆冷水。
麵對突如其來的事況,我們一片混亂,隻能呆站在原地。
「往這邊,快跑!」
下令的聲音說的是日語。
仔細一看,那名把我們拉出來的黑衣裝束男性正在朝我們招手,他戴著類似巴拉克拉瓦頭套(注13)的東西,看不出長相,可疑到不行。
隻不過——
「不要磨磨蹭蹭的,動作快!」
「…………」
我們一瞬間互相對看一眼——對彼此點點頭,一起往那名男性的位置跑過去。老實說,雖然還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分,但是從他那一口流利且沒有口音的日語來看,他比那些美軍更像是友方,跟他走總比被美軍困在這裏好——雖然這可能隻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
我們像被那名男性拉著一樣往路邊跑。
沿著路邊的牆麵——以混凝土加固的斜坡,四肢並用地往上爬兩公尺後,我們摔進上麵一處類似雜木林的地方。原來如此,路被拖車堵住無法通行,但是徒步行走反而能從馬路外側繞過去。
而且……
注13戴在頭上,僅露出部分臉部的一種衣物,發源自一八五四年克裏木戰爭中的巴拉克拉瓦戰役,當時英國騎兵配載這種頭套來抵禦寒冷的海風。
「往那邊走!」
我們遵循著男性的指示奔馳在林木間。
途中磕磕絆絆,幾度差點摔跤,但我們彼此支撐扶持著前進。
我覺得我們跑了好長一段時間……不過實際上大概連一分鍾都不到,接著,我們來到一處稍微開闊一點的地方。
在那裏……
v!?」
有某種鋼鐵製的物體蹲踞似的停在那裏。
那是輕裝甲機動車——是自衛隊使用的裝甲車輛。有兩台停在那裏,再過去一點的地方,則停靠著一台鼻子長得v很像的運輸車輛。
我記得那好像叫做「疾風」——是一款高機動車。
它是運送人員用的車輛,換句話說就是軍用的小型巴士。當然,它v一樣,是可以跑在崎嶇地麵上的越野車。
而且,三台車旁邊站著一群抱著八九式突擊步槍的士兵們。
錯不了,襲擊駐日美軍的黑衣裝束人就是自衛隊。
「接下來這些人就是你們的護衛,直接往富士樹海去吧!」
男性這麽說,並示意我們乘上「疾風」的後座。
※
可能是留在現場的部隊順利地絆住對方……駐日美軍沒有追上來v與「疾風」在道路旁的雜木林裏奔馳一會兒,不久後便回到原來的道路上,朝著富士樹海前進。
「應該不會追上來了。」
他大概是在說美軍吧——坐在「疾風」副駕駛座上的男性轉頭對我們說。我想他應該就是那個把我們從小型巴士裏拉出來的人,但是他們所有人都隻露出一雙眼睛,我無法區別。
「那、那個……」
我開口對那名男性說。
「謝謝你們救了我們。」
「不必道謝,這是我們的工作。」
見我鞠躬道謝,男性很乾脆地這麽說。
「啊!這麽說起來,禮人先生……內閣情報調查室的護衛他們……?」
「我從上空確認過,他們已經自行逃離現場。」
男性很乾脆的說道。看來那架中途到來的「休伊」並不隻是單純負責狙擊和拋擲煙霧彈,為了讓這支堪稱主力的步兵部隊有效率地進入現場,它還肩負著偵查的任務。
「……不過。」
男性恨恨地說。
「雖然說是命令,但我還真沒想到居然是要來救你這小子。」
「……咦?」
聽他這個口氣,感覺他個人好像認識我?
這個人——是誰?
男性脫掉頭上戴的巴拉克拉瓦頭套。
頭套下麵出現一張神情強硬的中年男性麵孔,那張臉眼神銳利,散發出一股可以為了工作奮不顧身的氣質。
我不禁被那股專業人士的氣勢震住了。
然而——我對這個人的臉還是沒有印象。
我一瞬間還以為他是艾爾丹特駐紮部隊的佐藤先生或是誰,結果都不是。
「…………」
正當我苦思不解時——那名男性的表情倏地變成苦笑,神色一緩。
「之前我去襲擊你,吃了不少苦頭啊。」
什麽襲擊……不會吧?
我不禁繃緊身體。
以前——對於不聽話的我感到很不爽的日本政府,曾經派遣自衛隊的暗殺部隊到艾爾丹特來。在那之後,的場先生和日本政府雖然解釋那純粹是以「保護為目的」,但是……
「少爺!」
「慎一!」
繆雪兒和佩特菈卡似乎從剛才的對話中發現男
性的身分,於是佩特菈卡迅速地用艾爾丹特語對愛比雅下什麽命令,讓愛比雅擺出戒備的姿態。
呃,雖然她身上還係著安全帶。
然後……
「冷靜點。」
男性看著愛比雅,平靜地說。
「以前的任務是以前的任務,現在我的任務是把你們全部平安無事地送到富士樹海的超空間通道。」
「為什麽——」
「為什麽?你問了個蠢問題。」
男性勾起嘴角,加深臉上的苦笑說。
「因為這是命令,是任務。我們從以前到現在都是為了這個國家的利益而戰,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理由,任何私情一概不帶進工作裏——不是嗎?」
最後一句略帶譏諷之意的話不是對著我,而是對著美野裏小姐說的。
「…………」
美野裏小姐沉默地聳聳肩。
哎呀,的確——就一名自衛官而言,這名男性所說的應該才是對的。
該怎麽形容呢?無論好壞,他都是專業的……這就是他給人的印象。我當然不會對他產生親切感,但是那種堅定不移、充滿信心的措詞,看起來卻相當凜然。
是說……
(當時實在是好險啊……)
我回想起被這群男性襲擊時的事情。
雖然我們在神聖艾爾丹特帝國的協助下,成功擊退自衛隊的部隊,但是——仔細想想,那是無數幸運與偶然重合的結果。畢竟他們的能力隻是在異世界這個沒有前例可循的環境、魔法及亞人種這些未知的要素,以及身材嬌小的女性士兵對手等種種要素下被削弱:
要是他們再次接到暗殺我的任務來到艾爾丹特,我也不知道我們是不是有辦法擊退他們。畢竟實際上,精銳的騎士們也曾經被艾爾丹特駐紮部隊的佐藤先生他們耍得團團轉……
這些人大概也和美野裏小姐一樣,是強屍部隊……在戶籍上已經身故了吧?在文件資料上,他們說不定連自衛官也不是,正因為如此,他們才可以在非正麵衝突的情況下與駐日美軍開戰。畢竟是駐日美軍自己采取強硬的非法作戰在先,他們應該不好將此事公開來問罪。
言歸正傳。
「愛比雅,沒事。」
聽到我這麽說,愛比雅放鬆警戒。
「無論如何,我們很快就會抵達富士樹海,那邊應該有守衛設施的部隊在待命,你們去與他們會合,搭乘超空間升降機。」
說完後,男性將視線轉回前方。
越過男性的肩膀,我看見熟悉的景色正逐漸接近。
沒事了……感覺到這一點,我安心地呼出一口氣。
※
不同於來時,回程時的檢疫全部都被省略了。
我們立即被帶往超空間升降機,坐上椅子。順便一提,匆促之下,我們身上都還是原來的服裝。
配置上,我坐在正中間,繆雪兒和愛比雅坐在我左右,對麵則是坐著美野裏小姐和佩特菈卡。
「……已經、安全了嗎?」
在緩緩起動的升降機中,繆雪兒用指尖碰碰我的手——以悄悄話般的語調問我。
「我想應該安全了,美軍不至於追到這裏來——或者說,要是他們知道這裏的話,就不會鬧出這次這麽大的騷動了。就算他們來了,最糟糕的情況也不過就是從這裏跳出去,隻要我們跳出去就能回到艾爾丹特了——應該吧。」
根據之前聽到的說法,我記得重力的方向似乎會在中途改變,就算是在沒有救生索的情況下跳進去——應該也不會直接在地麵上摔死,而且這一帶應該有魔力外泄過來,隻要用風係魔法護身就可以多一層安全上的保障。
「這次是真的安全了。」
「……是。」
聽到我的回答,繆雪兒放心地吐出一口氣。
「太好了!」
說完後,愛比雅也卸去全身的力氣——應該說,直到剛才為止,她的身體似乎都還殘留著一絲緊繃,這下一口氣鬆懈下來,軟趴趴地癱在椅子上,我才知道她也相當疲憊了。
我原本很擔心事情不知道會發展成什麽樣子,幸好現在大家都平安無事。
我的心裏滿是慶幸。
隻不過……
「——可是。」
吊籃下降的速度漸漸加快,再過不久,重力的方向就會改變,改由艾爾丹特那邊往上吊,把吊籃拉上去。
「暫時不能回日本了……」
能見到家人、暢遊久違的秋葉原讓我很開心。
但是,如果一回國就要被美國、俄國或中國追著跑,那我連買個東西都沒辦法去。萬一我跑去參加iket,結果美軍跑去鬧場——一旦發生這種事情,那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也暫時別回去了。」
美野裏小姐苦笑著說。
「每次都要來這麽一遭,我可吃不消。」
「就是說啊。」
「不過,在采取強硬手段卻接連失敗之後,其他國家應該會改用外交壓力或是其他方式來刺探異世界的事情,那方麵的問題不管政府怎麽處理都跟我們沒什麽關係——我想下次回國的時候,隋況應該又會不一樣。」
「直接把異世界的事情公開不就好了。」
「政府之前『投資』了那麽多,應該也沒辦法那麽輕易就公開吧。」
異世界的資源啊、技術啊,以及其他各式各樣的東西——要是不能獲得與投資等值的回收,日本政府就不可能向全世界公開此事。
「美野裏小姐,請你快點建立一套可以更簡單地往來於日本與艾爾丹特之間的方式。」
「這種事情跟我說有什麽用?」美野裏小姐說。
佩特菈卡從她旁邊開口說:「朕日後還要再去日本!」
「咦?啊——佩特菈卡,你還沒學乖啊?」
之前遇到的狀況隻要走錯一步就可能被殺耶。
然而,她反而眼睛閃閃發亮地接著說:
「朕在秋葉原還有沒買到的東西。此外,朕還要去此行沒能前往的池袋乙女之路!」
大概是在秋葉原玩得很愉快吧,佩特菈卡吧噠吧噠地晃著雙腳。
嗯,禦宅聖地的魔力,不容小覷。
「而且,下次朕應該正式前來拜訪日本的國王,以同為君主的身分。」
「你說的國王——」
應該是指天皇陛下吧?還是指統轄政治的內閣總理大臣?可是,姑且不論天皇,日本首相常常因為醜聞而下台或換人,這種事情——在身為絕對君主的佩特菈卡眼中看起來,會有什麽樣的解讀呢?
就在我思考著這件事的時候……
「差不多要到了。」美野裏小姐說。
過一會兒,正當我覺得超空間升降機的晃動變小的時候——它停了下來。
「看來已經到了。」
「嗯。」
繆雪兒點點頭。
她身為半精靈,會受到魔力密度的影響。
這回前往日本,她隨身配戴著好幾顆魔法石,行動上不會造成不便。但是,即便如此,回到艾爾丹特——回到充斥著魔力的世界之後,她應該有切身地感受到兩者之間的差別。
「回來了……!」
我不禁感慨起來。
其實我在日本並沒有待很久,說起來反而隻停留三個晚上,而且也還沒有回到平時居住的宅邸,然而,不知道為什麽,我卻有一種回到自己原本歸屬的地方的安心感。
看來我果然已經很融入艾爾丹特了。
雖然我現在暫時還無法判斷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