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列德費爾德公國。


    那是位於歐洲角落的鄉下小國。


    這座小國在老公王艾伯特統治下,由公王與公國議會——七德院共商國政。


    公國的王城——劍姬城(de princess)就如同其名,是一座雪白精巧、凜然難犯的古城。


    在那座古城的某個房間裏,某個公主在傭懶午後時間閑得發慌。


    「好無聊……實在好無聊哪……」


    她就是第十三公主——菜波·k·布列德費爾德。


    如今她已經化為隻會在房間裏滾來滾去的物體,實在不能給國民看到。


    「唔!對了!打電話給茜看看好了。茜好像說過可以透過網路視訊通話……用出發前茜交給本宮的終端機……就是這個。」


    想起解悶玩具的菜波哼著鼻歌,找出終端機儲存的茜的號碼。經過相當久的嘟嘟聲之後,茜接電話了。


    《啊,菜波。很高興接到你的來電。》


    其實很怕寂寞的菜波聽到茜這麽說,精神都振奮起來了。


    「是、是嗎?嗬嗬嗬,其實汝也閑得發慌吧?真、真沒辦法,本宮就來陪汝聊天吧!」


    如果要問誰比較高興,不管是樣子還是口氣,顯然都是菜波高興無比,與兩人的說詞相反。


    「暑假過得如何哪?汝一個人待在家裏也很無聊吧?嗯?嗯?既然這樣,要不要本宮定期陪汝聊天哪?」


    《啊,現在大家都在我家。》


    「大家……?」


    菜波依然麵帶笑容,表情就這麽僵住。


    《啊,是菜波唷,菜波你好嗎?》


    惠從茜後麵探出頭來,接著攝影機也捕捉到颯太等人的身影。


    「什麽!」


    菜波的微笑被驚愕取代,她的眼睛瞠大。


    「為什麽颯太他們會在茜家!」


    《大家來我家玩。然後就住下了。》


    「什麽!」


    看到惠等人非常開心地招手,菜波大受打擊。


    《菜波姊姊、菜波姊姊,今天大家一起去了茜姊姊家的遊樂園、去了遊泳池、看了盛大煙火秀!》


    《明天要去動物園和水族館唷!》


    「什麽!」


    『『對呀~~?』』胡桃子和惠手貼著手相視微笑,讓菜波受到強烈打擊。


    菜波嚐到苦澀的孤立感,就好像臨時發燒去不成遠足的隔天,看見同學們都興高采烈,隻有自己無法加入大家一樣。


    《現在正在打枕頭仗。》


    《戰鬥重新開始!》


    《呀!你竟然丟我,胡桃子!》


    《呀!呀!好危險唷!好危險唷!》


    《喂……惠,別拿我當盾牌!》


    透過攝影機看得到在茜身後,眾人四處奔跑、興奮尖叫,枕頭交錯飛舞的景象。


    「看、看起來好開心……哪。」


    雖然菜波的笑容緊繃,但茜聽到後麵的開心聲響變得非常在意:心癢起來,沒怎麽留意菜波。


    《嗯,是呀……》


    「不,不過,話說回來,熱……還真是夏天哪。』


    《嗯,是呀……》


    菜波為了隱藏心慌,心慌地說出心慌的話,一般來說這時候就都會馬上穿幫才對,但茜百分之九十九的注意力都被枕頭仗吸引過去,始終回答得心不在焉。


    「話、話說茜哪……」


    《等、等一下,我突然想到急事要辦!》


    「想到……急事?」


    想到急事要辦的茜已經不再看著熒幕上的菜波,而是盯著枕頭仗看。


    《就、就這樣,菜波,我聊得非常開心。請務必再打電話給我!》


    「咦……慢著……!」


    茜依然沒看菜波的臉,隨便按下終端機的按鈕便投入枕頭大戰之中,並沒有發覺通話尚未切斷。


    結果,在菜波眼前的熒幕裏,靠近鏡頭的位置空無一人,但後方卻映著胡桃子等人煞是開心地丟枕頭的身影。


    《就隻有颯太同學你們玩而已,不公平,也讓我加入——》


    《就說了,為什麽大家都拿我當盾牌啦!》


    《就、就是說啊,你們這些人!居然……黏颯太黏得這麽緊!》


    《呀——!小凜學姊瘋狂丟枕頭過來了!》


    愉快的聲音與影像,透過視訊電話傳進菜波悄然無聲的房間裏,菜波茫然置身其中。


    「…………」


    維持這個狀態僵住好幾分鍾的菜波,冷不防仰天倒下。


    隻見麵無表情的菜波從眼角滲出發光物體——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汝等這群笨蛋笨


    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隨即擺動四肢,宛如使性子的小孩。


    近乎慘叫的怒罵突然傳來,本來興奮不已、作勢丟枕頭的茜等人都停了下來,尷尬地看向熒幕。


    然後大家都泄了氣,在熒幕前集合排成橫排。假使隊伍排成斜的,顯得玩心很重,就表示他們可能還很亢奮。


    《那個……菜波,對不起,我們竟然把菜波排擠在外,顧著自己玩而已……》


    《菜波明明寂寞得打電話來,我們卻完全沒有察覺菜波的心情唷……》


    《菜波,對不起喔。菜波在阿颯寂寞時幫了許多忙,我們卻做了像是拋棄菜波的事……難得有機會,我們一起聊天吧?》


    茜、惠、菊乃口氣溫柔地安撫菜波。


    菜波聽了,用力擦擦眼淚爬起來了。爬起來※now。(譯注:日本推特用語。)


    「這、這點小事又沒什麽。本宮可是獨行俠哪!」


    獨行俠哪會因為被排擠在外就哭著擺動四肢——雖然颯太腦中有這個想法,但要是他吐槽惹得菜波又鬧別扭也很頭痛,於是刻意保持沉默。


    《太好了。菜波不是會寂寞流淚的人。》


    《就是說唷,幸好菜波個性冷靜。換作是人家,早就寂寞得哭出來了。》


    茜和惠似乎是真的這麽認為,讓鳴和凜覺得過於和平有時也很恐怖,颯太倒是早就習慣了。


    《啊!對了!果然還是要找菜波一起打枕頭仗才好玩。》


    「汝這句話的意思是……?」


    《現在搭私人噴射機過去就沒問題了!》


    「咦,不是吧,哪裏沒問……」


    《我們馬上出發!那麽菜波,等一下在菜波的國家見!》


    「喂……汝……」


    這次通話真的結束了。


    菜波表情愣怔地茫然佇立在攝影機前,先前被冷落時的樣子跟現在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布列德費爾德國際機場——


    國土隻有日本一半大小的布列德費爾德公國沒有國內航線,空中玄關就隻有這座機場,班次也不多。


    在國賓要人使用的vip入境口前,雙手環胸傲然挺立的少女,就是菜波。


    她腳跟著地,節奏很快地跺腳,從這點可以輕易想像她已經等候多時。


    時間已經是兩天後……過了早上十點,結果菜波在那之後等了一天半以上……話


    雖如此,菜波當然不是一直在機場守候,而是在機場附近的旅館住了兩晚,以便茜等人何時抵達都能夠馬上迎接。


    但,好不容易等到茜等人穿過入境口,拖著登機箱現身時,菜波至今清一色不悅的態度,變成了不悅與欣悅的雙色。脖子以下是欣悅。情緒表達也太精準。


    「感、感感、感謝汝等千裏迢迢過來哪……嗚噗!哇呀!噫呀!」


    歡迎最後變成慘叫,是因為茜等人一見麵就劈頭朝菜波丟枕頭的關係。


    「我們實現約定,讓菜波參加枕頭仗了!」


    「有人會在這種地方打枕頭仗嗎!」


    「咦咦……我還以為行得通的,沒想到卻挨罵了……」


    一行人在機場這種引人注目的地方幹這種事,自然惹來一般民眾上下打量。


    「奇怪,那不是菜波公主咩?」


    「菜波殿下被人用枕頭猛丟咩。」


    「這可不行咩。」


    「你們對我們公主做了什麽咩。」


    國民看到本國公主這副德性,紛紛投以奇異眼光,顯然既覺得丟臉又覺得奇怪。因為大家是外國人,所以講話有點腔調。(※此乃超翻譯法。)


    另外,颯太等人在第二外語課修過法文,也就是布列德費爾德公國的公用語,因此也不是完全聽不懂他們的語言。


    「倒是汝等慢死了!汝等自己說,慢不慢!」


    菜波杠上茜等人,她已經發掘到不光是聽不進局外人的話,連身為王家公主該有的措辭都顧不了。


    菜波的逼問讓茜苦笑。


    「我們本來打算上午就出發的……」


    「但是難得有機會,於是決定去了動物園和水族館以後再出發唷……」


    「等到發覺時,一天就過去了。」胡桃子作結。


    『來,這是伴手禮。』菜波收到企鵝與熊貓玩偶,因為憤怒與悲傷而顫抖。


    「結果汝等的友情就隻有這種程度嗎!一群寡情的東西!」


    「啊,可是呢,本來大家想著等明天再出發好了,是阿颯說服大家一早出發的,阿颯說菜波大概很期待地在等著我們,要我們趕快來喔?」


    「雖然不必我說服,大家就讚同了……」


    菊乃居中協調,讓颯太露出淺淺的微笑。


    恨得咬牙切齒的菜波瞪著颯太。


    「不、不是啦,都怪我太晚出麵說服吧……因為惠太期待看熊貓,還有胡桃子太期待看企鵝,所以我遲遲不敢開口打斷他們的興致……」


    聽到颯太結結巴巴地解釋,菜波撲向颯太,將他連剛剛收到的玩偶一同抱緊。


    「隻有汝的友情是本宮的心靈支柱哪啊啊啊!」


    菜波似乎對眾人忽略她一事隱忍多時,隻見菜波使出全力表達親愛之情,差點沒把颯太的背脊折斷。表達親愛之情的結果,就是友情旗標連同背脊一起折斷,因此不要表達親愛之情比較能夠維係友情。


    雖然颯太還是一樣無法在菜波頭上看到任何旗標,卻沒想到會被折斷背脊,而不是旗標。他從菜波的懷抱解脫以後,以奇怪的姿勢開口:


    「不過,本來應該會在宿舍悠哉度過暑假,沒想到卻到阿菊姊家住、到茜家住、最後甚至還出國了……」


    「這裏不見得就是最終地點喔。照這樣下去,哥哥在暑假結束時,可能已經去了別的行星喔。」


    「…………」


    在曾經去過平行世界一次的颯太聽來,這句話不無可能,教人笑不出來。


    「那麽,汝等經過長途跋涉想必都累了,但之後還有列車之旅。接下來要坐三小時的車,前往王都,雙劍(twin de)哪。」


    就如菜波所言,颯太等人從布列德費爾德公國郊外的機場搭乘王室列車——皇後布列德費爾德號,一邊欣賞車窗外綠意盎然的風景,一邊在宛如沙龍的車內放鬆休息。


    雖然不是超級豪華,但畢竟是公王家的人使用的交通工具,車內妝點著高雅的裝飾品。


    「不過,居然一時興起就動用私人噴射機,真不愧是魔法澤財團的千金小姐。」


    凜驚歎於風味跟日本紅茶略微不同的紅茶,順口輕聲感歎。


    「嗯——我想茜姊姊並不是一時興起。」


    「哦?」


    聽到手和臉緊貼著窗戶的胡桃子的發言,凜將紅茶放在稍微搖晃的桌上。


    「我想茜姊姊是為了朋友,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吧。」


    「……嗬,是啊。胡桃子說得沒錯。茜真是了不起的好好小姐。」


    「……不過,一路奉陪來到這裏的我們好像也沒資格這麽說就是了。」


    胡桃子從窗戶挪開臉,微微一笑;凜也輕笑回應。


    「不過,這件事說到底,到頭來好像也不是為了朋友著想。」


    「?」


    「比方拿這次的事來說,我想茜姊姊是認為,要是菜波姊姊因此對冒險寮抱持惡意……應該說,要是菜波姊姊因此覺得『某人』比較重視『冒險寮的某人更勝於自己』……然後導致『某人』和菜波姊姊的戀愛關係出現裂痕,就太對不起兩人了。還有一方麵是為了『某人』,所以連同『某人』周遭的人都一並設想吧。」


    「……原來如此……」


    凜不善洞察人心機微,連連點頭佩服胡桃子對人的觀察力。胡桃子看到凜的動作,就想起脖子部分是彈簧的人偶,差點要按住凜的額頭,看凜會不會彈來彈去,不過總算是忍住了。換作是茜就絕對忍不住。


    「也就是說,大家為了『某人』都很拚命。那就是……愛吧。」


    那個『某人』被女孩子們團團圍住,陪她們打撲克牌;『某人』一作勢要離席,所有人就跟著戰起來,嚇得『某人』露出『咦!為什麽!』的表情。


    總之少女們都最喜歡的『某人』——也就是颯太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地方還真寧靜悠閑呢。」


    菊乃俯身越過坐在窗邊的颯太身上看著窗外,語氣輕柔地這麽說。


    「的確是非常寧靜悠閑!」


    坐在颯太對麵的茜,也不甘示弱地俯身越過颯太身上看窗外。


    「這個姿勢很不自然吧!就不能正常看窗外嗎!」


    「……颯太同學就隻寵菊乃學姊。」


    茜氣得鼓起腮幫子,怨慰地瞪眼看颯太,颯太不禁暗叫不妙。


    「不行啦,阿颯。雖然姊姊知道阿颯最喜歡姊姊了,可是對其他女生也要溫柔一點才行喔。」


    指正颯太的菊乃笑容滿麵,與其說是一點也不生氣,不如說是樂見於颯太重視姊姊的傾向。


    「……就隨你高興怎麽看吧。」


    「萬歲!超寧靜悠閑的,颯太同學!」


    「是啊……」


    靠得比剮才更近的茜笑開懷地這麽說,被椅背擋住後退空間的颯太畏怯地心想:『好近、臉好近!』


    在颯太斜前方位子上,漫不經心地翻著安東尼·聖修伯裏寫的『夜間飛行』文庫本的鳴,其實一直伺機搭訕颯太,卻又一再錯失良機,最後她幹咳一聲,扯了扯茜的衣擺,要茜放開颯太坐下。


    「因為這個國家的產業就隻有紅酒和乳製品而已,風景自然充滿了田園風光。不過最近似乎也從事化學生物學方麵的研究。」


    被茜(她


    顯得很高興地心想:『鳴吃醋了嗎?吃醋了嗎?喜歡颯太同學喜歡到會吃醋嗎?』)近距離盯著看的鳴,一邊這麽說明,一邊假裝平靜。


    「小鳴很了解這個國家的事呢。」


    「……是呀。這麽說來,不知道是為什麽呢?我又沒有調查過……」


    「…………」


    颯太和菜波各自懷著不同的心思凝視著納悶的鳴。


    「哦!颯太同學不說話就表示肚子餓扁了吧?茜帶了遠足必需品——零食來了!」


    「我是隨時隨地肚子餓的角色嗎……?」


    茜聽不進颯太的吐槽,翻找起包包裏麵的東西。


    但是……


    包包忽然「窸窸窣窣!」地動起來,嚇得茜發出「噫!」的一聲把包包拋向颯太,這時包包裏麵傳來「嗡!」的一聲跳出一樣小小的東西來。狀聲詞還真多。又是窸窸窣窣又是噫又是嗡的。


    那個掌心大小的不知名物體在快要撞上颯太的臉時踢了他的鼻尖,在空中旋轉以後降落在他的大腿上。因為颯太的鼻子承受到重重的衝擊,因此老實說不是快要撞上,而是確實撞上了。為什麽不從一開始就老實說呢?對不起。


    總而言之,小型物體將裹著的布塊翻開,揭曉自己的身份,颯太見狀不自覺大叫出聲:


    「琉璃!」


    雖說是小型,但眼前毋庸置疑的是二頭身大小的琉璃。


    「我是小型攜帶用軀體type-l4,黏土人琉璃。請叫我琉璃。」


    「稱呼跟原來一樣!」


    颯太盡管不知道該從何吐槽,總之還是吐槽了。


    琉璃盡管是三頭身,但仍一板一眼地敬禮。


    「哇噢,好可愛~~!」


    「就是說唷,好口愛唷~~」


    菊乃和惠身邊冒出愛心符號,紛紛稱讚二頭身琉璃很可愛;基本上撫玩可愛東西的惠也很可愛。


    「運動性能可發揮原來軀體的4%。運算處理能力雖然受限縮減至12%,但是陪伴颯太先生不成問題的機率為48%。」


    「那不就是一半一半嗎!」


    吐槽的颯太,在這時看到琉璃頭上豎起凸槌旗標,當場蹙眉。


    「……倒是琉璃,你從剛才就披在頭上的東西是什麽……?」


    颯太拿起了仿佛夾在琉璃的頭和旗標之間的布。


    兩片山型的布加上幾條帶子連接在一起……


    「呃,咦咦咦咦咦!琉璃,那是我的內衣!」


    淚眼汪汪的茜一把抓過胸罩,以馬赫速度塞回包包裏。


    烙印在眼底的山型的標高,讓颯太有些愕然。


    『……好大。』


    至於感到羞恥地拍打颯太上臂的茜在旁人眼中,怎麽看都是在打情罵俏。


    「因為原來的軀體正在整備,暫時將主機移到這副軀體避難,還請多多指教。(y/n)」


    「嗯……總之……請多指教了……」


    颯太看琉璃被菊乃等人抱起來上下打量,盡管覺得她似乎派不上用場,還是含糊地點了頭。


    這時,颯太忽然起身。茜等人當然也跟著站起來。以世俗眼光來看這一點都不當然,但她們不是常人,因此還請大家忍耐。


    「我要去一下洗手間……」


    鳴和菊乃就不用說了,就連差點要求一起去的茜都乖乖坐下。本來茜或惠有二分之一的機率會說『我也要一起去』或『男人果然就是要一起去小便唷!』的,但是因為被看到內衣的精神打擊與被小型琉璃引走注意力的關係,這次兩人似乎沒有要跟去。


    ……這項選擇將大幅改變她們隨後的命運。


    當上完廁所的颯太正要回走道時……


    列車剛好停了下來,一名少女帶著幾名隨侍女仆上車。


    那名少女和颯太年紀相仿,颯太首先瞬間感受到的是——她是不同世界的人。


    接著是造成那種氛圍的外觀因素一一烙印在視覺上。


    她的容貌輪廓雖然分明,卻又給人柔和的印象,散發混血兒特有的美感,讓人感受到美之女神的絕妙惡作劇,同時洋溢著無可挑剔的清潔感。


    一頭白銀長發看起來仿佛蘊含光輝。


    一身歌德蘿莉風盛裝以黑色為基調,與頭發恰成對比。


    上述一切都超脫現實,就連照理說已經習慣美少女包圍的颯太,都不禁杵在原地看呆。


    少女後方的女仆對怎麽看都是傻住的颯太低頭行禮,同時開口:


    「恕我冒昧,明知道公主殿下要通過卻擋著路,似乎不是紳士該有的行為。」


    「咦?啊!抱、抱歉……」


    女仆雖然指責颯太無禮,但極其俐落的口氣與態度並不會讓對方感到惡意,可以說展現了※東京女仆學園畢業生的本色——那是一間世界頂級女仆養成學校,以『隻要講究形式就能成為女仆』與『別讓成為女仆的夢想以夢想告終』的口號為人熟知。(譯注:出自作者另一部作品『東京皇帝☆北桑戀歌』。)


    被女仆稱為『公主殿下』的少女看颯太慌忙讓路,便朝颯太點頭致意,正要通過颯太前方時,少女又問別的女仆:


    「……既然那位先生搭乘這輛列車,就表示那位先生是公王家的親戚嗎?是嗎?」


    「不,聽說正在日本留學的第十三公主——菜波殿下的同學正搭乘這輛列車,他可能是其中一人。」


    女仆一恭敬地低頭回答,少女便眼神發亮地合起雙手說:


    「哎呀!太棒了!那麽你是日本人囉!你是※埴輪嗎?是嗎?」(譯注:日本古墳時代的陶偶。)


    「為什麽是埴輪!」


    颯太第一次遇到說到日本就想到埴輪的人,因此受到打擊,不自覺大叫。應該說,不管怎麽看,颯太都不是埴輪。假使他是埴輪,就表示作者竟然花了這麽多個月描述埴輪的故事,這也太毛骨悚然了。


    這時,颯太為少女操著日本語向他搭話一事感到驚訝。


    「那麽,你是忍者嗎?是嗎?」


    「不是……我並不是……忍者。」


    為什麽忍者排在埴輪之後呢?至少應該反過來吧?——颯太盡管感到疑問卻還是這麽回答。


    「你的朋友之中有忍者嗎?有嗎?」


    「是有一位忍者林小姐……」


    「太棒了!」


    為什麽外國人這麽喜歡忍者呢……颯太不禁苦笑。另外,就像大家知道的,忍者林小姐不是忍者,而是機器人。明明應該是機器人比較勁爆才對,但要是據實以告,對方保證會失望。


    但是,其實這段對話僅表現出這名少女的一小部分而已,但颯太要晚些時候才會察覺。


    「啊!抱歉忘記先自我介紹了,我是布列德費爾德公國第十四公主……」


    少女說到這裏,提起裙擺兩端,優雅地屈膝行禮。


    「我叫作白亞·b(berserker)·布列德費爾德。」


    『berserker……?』颯太一方麵終於發覺白亞是菜波的妹妹,另一方麵震驚於白亞充滿震撼力的中間名,因為她看起來楚楚可憐,跟狂戰士(berserker)相去甚遠。颯太極力避免內心的動搖表現在臉上,也自我介紹說:『我是旗立颯太。』


    「旗立(hatate)……颯太先生……


    」


    連連點頭玩味這個名字的白亞靈光一閃。


    「好像埴輪(haniwa)呢。像是ha的部分。」


    「就隻有ha而已!照你這樣說,『白亞(hakua)』的ha也很像埴輪!」


    「!……看來我們是埴輪同胞呢!是埴輪同胞!」


    兩人並不是埴輪同胞。


    「為什麽你就這麽喜歡埴輪……」


    「嗬嗬嗬……颯太先生很有意思呢,對吧。」


    「哪有……我覺得白亞公主要有趣多了……」


    颯太總覺得最近都沒有遇到正常女生,盡管如此,他還是覺得那種仿佛再三強調的可愛說話方式很惹人憐愛。


    「方便的話,能不能移駕到包廂告訴我日本的事情呢?能不能呢?」


    「好啊……是無所謂……」


    「包廂八成是密室,要是發生謀殺案,偵探應該會來呢,會來呢。沒問題嗎?」


    「可能會發生謀殺案嗎……」


    ?「颯太先生喜歡哪種死因呢?哪種?」


    「我會被殺嗎!」


    「因為,我還不想死。」


    「這是偶然嗎……我也是。」


    「偶然?是土偶嗎?」


    「你為什麽就這麽喜歡日本的陶偶啊!」


    「嗬嗬嗬……颯太先生果然很有意思呢。不是嗎?」


    「…………」


    颯太到後來根本忘了對公主使用敬語;不知道為什麽,他對白亞有不可思議的親近感。


    他似乎以為,那是因為白亞是菜波的妹妹的關係。


    總而言之——


    對旗立颯太而言,他終於遇到與菜波並列的另一名命運少女——


    這就是旗立颯太與白亞·b·布列德費爾德的相遇。


    「在日本,男性和女性是上同一所學校嗎!是嗎!」


    颯太跟隨白亞來到跟菜波等人不同的車廂以後,就像是被白亞充滿神秘氣息卻又天真爛漫的不可思議魅力吸引住一樣,在白亞催促下閑聊。


    「在這個國家不是這樣嗎?」


    「不,因為我不曾上過這個國家的普通學校,所以不曉得。不曉得。」


    「那你驚訝什麽!」


    「我從小就在隻有女性的修道院寄宿舍學習,不管任何事在我看來都很新鮮……真要說起來,我是第一次和親人以外的男性談話。是第一次。」


    真是超級溫室花朵……不過白亞倒不怎麽怕生,讓颯太佩服她的大器。


    應該說,不知道是因為白亞過著不食人間煙火的生活,導致她不習慣這類對話呢?還是因為她是公主,所以個性奇怪呢?還是單純是她個人傻裏傻氣呢?還是以上皆是呢?總之兩人的對話有點牛頭不對馬嘴。


    「對了,就跟菜波一樣,白亞的名字也很日本風呢。」


    「是,因為我母親是日本人。我記得第十三公主殿下的母後也是。聽說開國先王的名字也是日本風。聽說的。」


    颯太不經意想到白亞的日文大概是跟母親學的,『哦……』颯太點頭回應的同時,總覺得白亞的說法很奇妙。


    「第十三公主殿下的母後……那是指菜波的母親對吧?意思是說,她跟白亞的母親是不同人嗎?啊,沒事,抱歉。這不是第一次見麵該問的事情。」


    「你在道歉什麽?應該說,兄弟姊妹之間同父異母,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嗎?不是嗎?」


    在一夫多妻的王室或許很平常。就這層意義來說,白亞習慣了王室獨特的常識。


    「雖然稱不上平常……不過,也不是那麽稀奇就是了。」


    「世間事還真複雜呢,真複雜。」


    「嗯……大概是吧。」


    颯太用含糊的苦笑回避回答。用含糊的爆笑回避回答的人,保證會換來眾人的奇異眼光。真要說起來,含糊的爆笑很困難,要是能夠辦到那種事,與其說是神乎其技,不如說或許不是人。真恐怖。


    「白亞公主幾歲?」


    「十五歲,不過今年滿十六、滿十六。」


    「那麽就跟我和菜波同年嗎……」


    經這麽一說,白亞看起來的確大約是這個年紀,又好像再稍微小一點。


    「之所以問我年紀,是為了確認我在日本論資排輩的階級社會中是否矮你一截嗎?是嗎?」


    「才不是!」


    她的感覺果然跟一般人有落差……颯太冷汗直流。假使是口水直流,可能是看到美味的東西。是不是肚子餓了?


    像這樣和白亞進行深度思想交流的颯太不經意移開視線,和透過小窗子窺看包廂的菜波(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到非常難以置信的東西一樣愕然)對上眼,嚇得颯太發出「嗚哇!」的一聲。


    因為颯太直盯著菜波的方向看,白亞也發覺菜波的存在,向菜波點頭致意,於是菜波看氣


    氛似乎進去也無妨,就進包廂了。


    「因為汝一直沒回來,茜他們就擔心起來,開始做出奇怪的舉動哪。」


    大家做出奇怪舉動是老樣子了吧——在颯太這麽說以前,白亞已經站起來,就像之前對颯太那樣對菜波提裙屈膝行禮。


    「日安,第十三公主殿下。」


    「唔、喔喔,本宮的同伴打擾汝了。第十四公主。」


    兩人的互動,讓颯太不自覺提出疑問。


    「你們明明是姊妹,彼此稱呼卻那麽拘謹嗎……」


    「……雖然我們是姊妹,卻沒講過幾句話。一年能不能在儀式典禮見到一次都說不準……第十四公主跟本宮不一樣,是排行最小的公主,公王陛下可是當成掌上明珠一樣嗬護疼愛的哪。」


    菜波臉上浮現淺淺微笑,表現出略顯寂寞的態度,讓颯太覺得似乎觸碰到她怕寂寞的本質。


    「那麽,為什麽颯太會和第十四公主相談甚歡哪……?倒是汝等居然談得來哪?本宮可是聽過傳聞,據說第十四公主不諳世事,相當古怪喔?」


    為了避免本人聽到,菜波從途中講起悄悄話,問得颯太頻頻苦笑。


    白亞笑咪咪地望著似乎很要好的兩人……這時……


    前方的門不客氣地打開,一名將車掌帽戴得很低的巨乳女車掌大剌剌地進入包廂。


    「你現在是在公主殿下麵前。請你離……啊!」


    正要委婉責備車掌的女仆,被對方輕輕使出的裏拳打到心窩,當場昏厥癱倒。


    然後車掌以不帶感情的冰冷口氣淡淡地宣告:


    「命運的雙姬,因為一些緣故,你們的命我要了。」


    「殺手嗎!」


    「有刺客!公主殿下,請退下!」


    其中兩名女仆大叫的同時,將白亞等人推向後方的們;五名女仆見狀,同時取出突擊步槍fa-mas朝刺客開槍。


    但不到一瞬間,刺客就宛如在施展魔法般當場消失,等到發覺時,施展了分身術的刺客已一一出拳搗進女仆的腹部,將她們全部打昏了。


    颯太看到白亞頭上豎起死亡旗標,連忙要白亞與菜波逃到門外,再跟著來到車外,將燈架插進門把處將門卡住,使門無法橫向拉開以後,把兩人推進後方車廂。


    「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總之快逃!」


    「唔、嗯!


    」


    三人跑過無人車廂。


    這樣或許就能夠逃掉——這種樂觀的念頭很快就消失了。


    刺客輕而易舉地便把門踹破,從他們背後大步逼近。


    麵對刺客超乎常人的肌力,就連白亞也不由得驚慌失措。


    「啊,因為用腳開門會變成那樣,所以才設計成用手開的對吧,對吧……!」


    「搞什麽哪!」


    白亞雖然驚慌失措,但她的慌亂卻是針對別件事。


    麵對白亞異於常人的思考,就連菜波也不由得驚慌失措。


    颯太被削弱緊張感的悠哉公主弄得一瞬間差點脫力,又隨即重振精神大喊:


    「別說了,快逃!」


    看到刺客在正前方做出拔劍的動作——從空無一物的空中拔出發光的劍時,颯太這才終於感到渾身寒毛直豎,催促菜波與白亞走為上策。


    但是他們的逃命之旅並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他們很快就抵達最後一節車廂了。


    「…………」


    颯太轉身,擋在逐漸接近最後一節車廂的刺客麵前掩護兩人。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就在這時——


    颯太感覺到自己的精神被某種高次元影響,攀上了一股新的高峰,而他所蘊含的力量也隨之轉化。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仿佛他所保護的菜波和白亞,反而從背後給了他力量一樣。


    但是颯太以前有過類似的經驗……那次是因為胡桃子頭上豎起的故事旗標的緣故。


    在胡桃子那時,新力量正是以轉化的方式顯現,但這次跟那時又不太一樣。


    感覺就像是一舉跳上落差很大的階梯那樣。


    視野因此拓展,颯太的精神沉浸在宛如登上更高一層舞台的激昂感之中。


    但,仿佛自己無所不能的刹那感覺,馬上就被逼近眼前的刺客的殺氣打消。


    盡管淩厲的殺氣令人退縮,颯太仍在腦中構思這個狀況下的最佳辦法……導出隻有他辦得到的唯一方法……不對,或許那其實是某人指引他的道路。


    「就是這個……!」


    颯太迅速拉起列車連結器的拉杆解除連結,接著觸動緊急煞車。


    「!」


    至今麵無表情的刺客嘴角流露出焦躁之情,快步衝過來,但卻為時已晚;因為車輪附近已伴隨火花發出激烈摩擦聲,最後一節車廂轉眼間離開車掌所在的車廂。


    這時,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將女刺客的帽子高高卷上天空,她不自覺停下腳步。


    「什麽……!」


    颯太等人看著逐漸遠離的刺客頭上難以置信的物體。


    物體位於水藍色長發頂部,是一對宛如狐耳的耳朵。那對自己抖動的耳朵,確確實實是長在頭上的……


    幾分鍾後。


    在終於完全停住的最後一節車廂裏,最先回過神來的是菜波。


    「剛剛那是……怎麽回事哪……?」


    「就說了……是刺客吧?」


    颯太抹去額頭的冷汗,精疲力竭地癱坐下來。


    「那個刺客長著獸耳呢。那在平民之間很常見嗎?常見嗎?」


    「怎麽可能!倒是那個刺客各方麵都超乎常人哪……真虧汝有辦法逃脫哪,颯太。」


    聽到菜波的話,颯太揚起嘴角笑了。


    「逃到最後一節車廂,解開連結器,緊急煞車……這是典型的逃亡成功旗標吧?」


    「啊……啊——啊——啊——!怎麽,原來汝早就知道了嗎!」


    「這次我不是直接對人采取行動以操縱旗標,不過我還是第一次運用這種方式就是了……看來凡事都要試了才知道。」


    颯太雖然發出幹笑,但已經隱約察覺到了。


    並不是『雖然是第一次嚐試,但順利成功了』。


    而是『第一次使用了比以往更高階的能力』。


    他的能力經過這次進化,甚至能夠穿透不是人類的東西發揮效力。


    而那代表的意義,他要稍晚之後才會真正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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