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荊頭痛欲裂,攢足了力氣抬手,觸手卻盡是粘膩。


    “你們…好大的膽子…”


    淮淮心疼的緊,“王爺,對不住..不是我..”


    話音未落,便見春寶拿著大棍接著補了一下。


    元荊登時暈厥在地。


    淮淮狠瞪了春寶一眼,雙目盡赤,“你怎麽又打?”


    春寶一臉委屈,“沒打暈便接著打啊..”


    淮淮趕忙俯下身子,將元荊扶起來,又以衣袖擦拭元荊臉上雪水,“這回是真暈了,可別再動棒了。”


    春寶扔了手裏的大棒,跟著彎下腰,“咱們可怎麽將他抗走?”


    淮淮怒道:“你手倒是快,既然不知如何抗走,為何下手。”


    春寶也不氣,蹲在地上冥思苦想,便道:“不如你將他抗走罷。”


    淮淮道:“廢話!”


    元荊在雪地裏躺的久了,身子越發冷涼,淮淮便將自己身上的夾襖脫下來裹在元荊身上。


    春寶見狀有了主意,“這外頭這麽些兵,若是堂而皇之將王爺扛出去,定招人追堵,若是抗個太監出去,該就不會惹人耳目了。”


    淮淮目不轉睛的盯著春寶,“你膽子太大了罷…竟想閹了王爺..”


    春寶一撇嘴,“我的意思,是將咱們的衣裳脫下來給他,裝扮一番,好趁夜背出去,你看他這一身明黃,卻也太過紮眼了罷。”


    淮淮尋思片刻,便將元荊外頭的灑線繡龍袍脫掉,換上了自個兒的棉袍,又將夾襖裹在外頭,才算完事。


    春寶幫著摘下元荊的白玉冠,將自個兒頭頂的烏紗扣上去,自語道:“有點小了…”


    又從地上那團龍袍內翻出個鑲玉的束帶,在元荊頭上繞了兩圈,打了個死結,那烏紗也便卡的緊實了。


    淮淮背過身,蹲在地上,等春寶將元荊扶上自己的背後,才起了身,朝梅園深處走去。


    且說著皇宮的梅園本不過是禦花園內的一隅,因生了許多梅樹,到了冬天,便自成一派風景。


    方才淮淮同春寶從禦花園後頭穿入梅園,這樣一來,隻需沿原路返回即可。


    夜色如墨。


    宮人手裏的提燈慘淡晦暗,像是人困頓疲憊的眼。


    喜連一行人在梅園外頭守到了二更天。


    隨行的小太監個個凍的嘴唇發青,不自覺兩個腳互相磕,抱緊了膀子。


    侍衛的佩刀於暗夜裏冷光四溢,一動不動,整個人像極了凍僵的石頭。


    喜連瞥一眼身後暖手的小太監,聲音冷淡,


    “沒規矩的東西..若是給皇上見了你這幅德行,成什麽體統。”


    語畢,方才還晃悠著取暖的太監這會子都沒了動靜,低眉垂手立在原地,咬著牙受凍。


    前麵忽然吵起來,來勢洶洶,連通傳都沒有,隻一個人影就直接衝了上來,


    喜連趕忙製止了這人,


    “對不住,大將軍,皇上有旨,近身者一律誅殺。”


    那臣子直挺挺立在喜連麵前,粗聲粗氣,“勞公公通傳一聲,東南戰事告急。”


    喜連臉色一變,很是猶豫,“這….將軍實在為難咱家了…皇上方才發了火,眼下正是震怒,咱家萬萬不敢進去啊…”


    那大臣失笑,“這等要命的關頭,哪裏還怕什麽觸犯龍威,橫豎也是死,若是耽誤要事,怕是死了也留不了全屍。“


    語畢,便欲硬闖而入。


    門口處把手的侍衛提劍而上,擋了那大臣去路,一時間空氣盡是騰騰殺氣。


    “放肆!”


    那大臣忽然長身而跪,大吼一聲,


    “皇上——”


    氣氛繃得緊了,如弦待發,喜連給壓的喘不過氣,


    再看一眼梅園裏頭,黑漆漆的,沒半個人影。


    一幹人在外頭又等了約莫半柱香的時辰,跪在雪裏的大臣麵色烏青,像是隨時要背氣過去。


    喜連也敖幹了耐性,頻頻朝梅園裏頭張望,卻始終不見皇上出來。


    須臾後,就連那禦前侍衛也起了疑慮,


    “公公,進去瞅瞅罷,這麽久了,皇上也受不住冷啊。”


    喜連給他這一說,臉色一變,緊繃著臉,趕緊往梅園裏走。


    那些侍衛正想跟著進去,卻給喜連攔在外頭。


    喜連攥了攥手,難掩眼底驚怖,隻想著若是真給自己猜中了,這等要命的事,還是少些人知道為妙。


    大平傾覆動蕩,真是再受不住這麽一擊。


    喜連長舒口氣,“人多了,怕皇上見了煩,還是咱家去罷。”


    語畢,便帶著一個提燈的小太監,急匆匆朝梅園深處而去。


    園內冷風淒寒,雖不刺骨,卻依舊吹的喜連眯起了眼。


    眼前混沌濃黑,沒有盡頭一樣,將周遭的東西吞噬殆盡。


    那微弱燭火如一把發鈍的匕首,切開這密實厚重,卻依舊尋不著那個人。


    喜連的麵白如紙,停在一處。


    旁邊的小太監縮著脖子,“公公?”


    喜連瞪大了眼,盯著地上那一團明黃的蜀錦,如五雷轟頂。


    小太監似乎也看出來端倪,脊背發涼,“喜公….公公…”


    喜連音色顫栗,“口風緊一點,多嘴的人,總沒什麽好下場…”


    後又道:“去將禦前侍衛領隊叫進來…記著,出去隻說是皇上召見。”


    ***


    春寶輕手輕腳的推了宮門,四處看了半晌,後又回頭招呼著,“淮淮,遊公公睡了,進來罷。”


    淮淮將背上的人向上一顛,趕忙跟著進去,輕聲囑咐春寶,“瞅著點,別讓人看見。”


    話音未落,卻聽得暗處的音色幹啞,


    “是不是怕咱家瞧見啊?”


    淮淮身子一抖,險些摔了個跟頭。


    遊公公反手關了宮門,扯了春寶就是幾個耳光,“咱家剛把李公公送走,回來就不見人影兒,果然是你個兔崽子攛掇主子出的宮,看咱家不打死你!”


    春寶給遊公公扯了耳朵,疼的呲牙咧嘴,“公公莫要打我,不是我攛掇的,是淮淮拉著我去的。”


    遊公公鬆了春寶,盯著淮淮背上的人,“這是誰?怎的你們大半夜的出去,還偷個人回來。”


    淮淮愣在一處,“不是偷…是暈了…”


    春寶捂著臉,抽泣道:“是禦膳房的小桂子,嘴饞喝多了黃酒,醉在路邊兒了,我想著這大冷天別凍壞了,就叫淮淮給抗回來了。”


    遊公公冷言道:“你當這種蹩腳的話兒,咱家也能相信?”


    春寶即刻癱軟在地,“公公,我知道錯了,其實這人不是小桂子。”


    遊公公哼一聲,“你這點把戲還能瞞的了咱家,快說,這人是誰?”


    淮淮垂頭喪氣,“是王爺。”


    遊公公笑出聲,“少騙咱家了,這宮裏頭哪有什麽王爺,便是有,又豈會給你們兩個人劫來?”


    春寶道:“公公,就是個不認識的太監。”


    遊公公一腳揣在春寶心窩上,將其踹的滾了幾遭後,便抻著脖子去看那淮淮背上太監摸樣的人。


    天黑的透了,那人烏紗裏流瀉下來的發絲,遮了臉,模模糊糊的,隻能依稀辨的眉眼清秀,十分麵生。


    遊公公一蹙眉,“沒規矩的東西,竟醉成這個樣,倒不如凍死算了。”


    接著又將宮門鎖死,“今晚上先在這兒吧,等天亮了,趕緊攆出去。”


    淮淮一聽,心中暗喜,加緊了步子,趕忙把人背進了屋。


    春寶緊隨其後,燃了屋內蠟燭,又拿著火鉗自銅路裏撥拉了一下炭火,轉了身,發覺淮淮已小心翼翼的將那人擱在暖炕上,看那勁頭,像是在放一件極心愛的寶物。


    春寶搓搓手,“淮淮,啥時候喝羊湯啊?”


    淮淮眼裏含蜜一般盯著元荊,分毫不移,“你先回罷,我同他說說話。”


    春寶撇撇嘴,“騙誰,他睡著呢。”


    淮淮顧不得冷,又食桌下麵的毯子蓋在元荊腿腳上,“無妨,我等他醒來再說。”


    春寶依舊不死心,“那正好做羊湯啊。”


    淮淮看也不看春寶一眼,隻揮揮手,“你先回罷,羊也牽走,都是你的,我隻看著他就成了。”


    春寶聞言,訥訥的去裏屋牽了羊,便上小廚房生火做飯去了。


    窗外忽然風聲大作,自窗欞而入。


    燭火翩躚,映著那人冠玉之顏,看的淮淮心窩都化出了水兒。


    半晌,淮淮才長長出了口氣,又接著屏息觀望。


    那人緊蹙了眉,臉上粘了少許汙跡,


    便是隱去怒色,眉眼間那股子戾氣,卻還是擋也擋不住。


    嚴冬時節,屋外頭玉屑似的雪片,紛紛揚揚,不情不願的,墜落在凍土裏。


    屋外靜雪無聲,屋內對影成雙。


    有人目光灼灼,細細描繪著那人輪廓,千遍萬遍,不夠似的,欲將其刻進骨子裏。


    莫名其妙的,淮淮隻覺得那氣息憋也憋不住,火一樣的,自胸口裏猛烈燃燒,又不敢呼出來,生怕這熾熱的呼吸,灼痛了王爺的臉和那微抿的唇。


    “你也不怕憋死?”身後的音色,鬼魅一樣,暗啞粗重。


    淮淮臉上的笑意慢慢退卻,回了頭,卻見著那死人立在自個兒身後,斜靠在拱門上,雙手環胸,正挑了眉望向這裏。


    那雙眼睛,深邃暗黑,寒燈一般,將淮淮看的心頭一震狂跳。


    淮淮頭皮發麻,“你咋起了?”


    那死人望著淮淮,淩厲的麵容上,竟有種道不明的扭曲,


    “江懷瑾。”


    淮淮很是害怕,趕忙護著身邊的人,“我知道你認識他,你別打他…”


    那死人微擰了刀鋒一樣的利眉,透著一種霸氣,


    “打他…他都到了這裏…我又豈會打他…”


    淮淮難掩驚怖,“你想幹什麽?”


    那死人看淮淮一眼,趕幾步上前,


    “和你一樣。”


    淮淮一愣,囁嚅道:“我隻想就這麽看著他…”


    那死人哈的一笑,“你騙不了我。”


    接著伸了手,攥住淮淮的手腕,


    “沒用的東西。”


    淮淮正想掙紮,卻給一股蠻力從炕沿推到地上,摔的四仰八叉。


    淮淮僵在一處,眼看著自己心尖上的人,給那死人領著衣襟提起來,像被提起的兔子一般,任由那死人將他翻了身,嗤的一聲,撕開了衣裳。


    伴著錦緞沙沙的斷裂聲,裹在外頭棉袍無力的耷拉在一邊,那死人力氣之大,連裏麵明黃的小衣都給撕破了,露出雪白的脊梁,直延伸道下麵美妙的腰線。


    脊背光裸,肌膚如玉,那人淺淺呼吸勾勒出起伏的背部線條,像個饞人的引誘,隻要撲上去,這人便完完全全就是自個兒的。


    淮淮腦子裏嗡的一聲,不知所措的盯著那誘人的肢體。


    屋子裏忽然就隻剩了一個男人孤單的粗重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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