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眼前景色與過去所處的世界,落差實在太大,令我不禁感到暈眩。


    萬裏無雲的青空,蔚藍的海洋,白色的沙灘,輕風吹拂著椰子樹,這是如畫一般的熱帶島嶼情景。


    由於實在太熱,我脫去長袖外衣,上半身剩下一件襯衫,眺望著大海。


    「我是在作夢嗎……」


    我聽著海潮聲喃喃自語道。


    這個懷疑很快地轉變為確信。


    因為海中——出現了一名少女。


    濡濕的銀色秀發,反射著耀眼的陽光,看起來閃閃發亮,水滴滑過晶瑩剔透的雪白肌膚,順著柔和的曲線流下。


    她身上一件衣服也沒穿,一絲不掛地走上沙灘。


    年紀和我差不多,大概十五、六歲吧。


    我真的很久沒有看到同年齡的女孩,所以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但是,我目光無法離開那雪白的裸體,見到長發縫隙間隱約可見的隆起,隨著少女走路而晃動,我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液。


    「啊啊……這是夢吧。」


    我歎了一口氣。


    這樣的景色不可能是現實,看來我是相當疲憊了呢。


    那麽至少在睡醒之前,就讓我好好享受這個樂園吧,因為一旦夢境結束,等待我的一定又是往常的陰暗世界吧。


    這麽一想後,我便盯著那名全裸的少女看。


    她的美宛如妖精一般——是一種脫俗的美感,對於那樣的倩影,我看得出神了。


    或許是察覺到我的視線了吧,少女轉頭向這裏看過來。


    隻見少女的動作停住了。


    與她四目相交的我,內心雖然七上八下,不過既然這是夢境,那就不必慌張。總之我先舉起單手,向她打了個招呼。


    「嗨、嗨,天氣真好呢。」


    少女的表情瞬間僵住。


    「呀……」


    「呀?」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滿臉通紅地大叫,接著用雙手遮住前麵,當場蹲了下去。


    這聲幾乎令耳膜疼痛的尖叫,讓我愣在原地。


    該怎麽說呢,這是非常正常的反應,一點也不像是夢境,如果是在作夢,應該會有更……引人遐想的發展才對吧。


    也就是說,這該不會——


    「這個島嶼和你……都是現實嗎?」


    「你、你你、你在說什麽呀?不,應該說這裏為什麽會有男人呀!?」


    少女看著我的眼神中,不隻含有羞恥,也帶有畏懼之色。


    看來這並不是夢,如果是這樣,那我真是對不起她了。


    如果這是現實的話,這個南方島嶼——密得加爾的確應該一個男人也沒有才對,也難怪少女會毫無防備了,我早該發覺的。


    「啊……那個、抱歉,其實是——」


    我向她道歉,正要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少女卻打斷我的話,大聲地喊道:


    「雙、雙翼之杖!!」


    少女一隻手遮住形狀美好的胸部,另一隻手高舉向天,隻見她的手掌上出現一個黑色球體,變化成白銀色的手杖。


    「上位元素的物質變換……!?」


    我驚訝地睜大雙眼,但很快就明白,這不是值得驚奇的事。


    因為在密得加爾的小孩,全員都是龍伐隊候補的異能力者——『d』。


    「我、我也辦得到……不過就是一個入侵者,我來解決你!」


    少女以顫抖的聲音說著,將手杖的前端指向我。


    「喂——!?」


    我察覺到少女要用她的異能進行攻擊。


    所謂的上位元素,就是唯有『d』才能發出的能源體,能夠變換成任何物質或現象。如果她變換出高熱量的火焰,要一瞬間就將我燒成灰燼也不是辦不到的事情。


    如果她準備使出的是廣範圍攻擊,那麽就算防禦或回避也沒有意義。


    ——我頓時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在我意識深處,原本酣睡的怪物這時醒了過來。


    那是在我潛意識中根深蒂固的怪物。


    本能在麵臨生命危機時,會推算出數種先發製人的方法。


    自動地從其中選擇出最具效率、最確實的手段,身體有如反射般地采取行動。


    潛意識的怪物認定少女為敵人,對她揮出了利爪。


    我姿勢不動,右手以最小限度的動作舉起——


    「咿!?」


    但是見到少女臉上浮現恐懼的神色,我頓時回過神來。


    ——照這樣下去,她會死掉,我會殺掉她。


    我腦中認知到這個事實。


    然而現在已經沒有餘裕改變攻擊方法,如果我那樣做,那她的攻擊將會先奪走我的性命。


    本能在訴說自己的行動具有正當性,但我卻違抗本能,在胸中呐喊。


    ——我的性命算得上什麽!


    我用理性強製停止潛意識的動作,取消了對少女的攻擊。


    「唔呃……」


    勉強施力的肌肉發出悲鳴,骨頭也跟著嘎嘎作響。


    或許是強行壓抑下意識反應的關係,使得神經係統錯亂了一下,身體無法馬上接受下一道命令。


    頭腦雖然正在摸索其他的應對方式,手腳卻跟不上思考了。


    少女沒有錯失我動作停下的空隙,她大聲地叫道:


    「我不會輸的!」


    隻見手杖前端附近,出現了複數的黑色球體。


    既然我曾一度對她發出殺氣,她恐怕是不會對我手下留情了吧。


    我能夠撐過這波攻擊的可能性很低。


    ——即使如此,這也是我的選擇。


    我這麽告訴自己,靜靜地做好覺悟。


    然而——


    轟隆————!!


    原本預期會產生的爆炸,卻是發生在少女的腳下。


    「呀啊啊啊啊啊——……」


    隻見塵沙高高揚起,少女也一同被炸飛到空中,尖銳的悲鳴聲逐漸遠去。


    砂土如雨一般往周圍灑落,少女落進了海裏。


    ——嘩啦。


    然後她就這樣沒有再浮起來。


    「喂……?喂喂喂!」


    我朝海麵奔去——一邊奔跑,一邊脫去上衣,跳進了清澈的海水中。


    幸虧海水清澈透明,我很快就發現逐漸下沉的少女。


    我抱起似乎失去意識的少女,回到沙灘上。


    失去力氣的人大多都很沉重,不過少女的身體遠比我想像的還要輕——還要柔軟。


    「應該沒死吧……?」


    我讓少女躺在沙灘上,觀看她的情況,並沒有看到外傷,剛才的爆炸可能是發生在沙地裏吧。


    視線往下看去,差點就要直視少女的胸部,我趕緊移開目光,卻在她的側腹附近,發現了形狀奇特的胎記。


    「這是……龍紋嗎?」


    所謂的龍紋,是『d』與生俱來的印記。少女身上那印記並不是身體擦傷就會有的吧。


    接著我將臉靠近她,想要確認她的呼吸。


    隨即,少女忽然睜開雙眼。


    「咦……?」


    視線在極近距離下交會。


    像這樣在近距離下仔細端詳,我才知道她的容貌非常端整,加上她還有一頭銀色頭發和晶瑩剔透的肌膚。


    那仿佛藝術品般超脫世俗的美貌,讓我看得出神——


    「好美……」


    我無意識地脫口而出。


    「什、什什什……」


    隻


    見躺在沙灘上的少女羞紅了臉,嘴唇不停地顫抖。


    但是,她突然驚醒,用左手遮住胸部,右手指著我。


    「等、等一下!」


    我按住她的手臂,騎在她身上,封住她的動作。


    「放、放開我!色狼!變態!」


    「我既不是色狼,也不是變態,也不是入侵者!拜托你聽我解釋吧!」


    雖然我也有自覺,這種話不該是在推倒全裸少女的狀態下說出,但若是再讓她施放爆炸,那我可承受不起。


    「少、少說謊了!我不會上當的!因為密得加爾不可能有男人呀!」


    「我是被帶來的!我是和物資一起被塞進貨櫃裏運來的!」


    昨晚突然接到調職令,我在沒得到詳細說明的情況下被帶上運輸貨櫃。


    然後我被棄置在搖搖晃晃的漆黑貨櫃中好幾個小時,當貨櫃終於被打開時,人就已經在這南方島嶼了。


    港口不見運送貨櫃過來的那艘船,周圍全是作業用的自動機器人。


    我為了找尋人跡而四處遊蕩,卻撞見全裸的她。


    「竟然躲在貨櫃裏潛入這裏……你、你一定是職業間諜吧?」


    「不,我說過我是被塞進貨櫃的吧,而且就算能夠潛入,也不可能突破這裏的保全係統,你以為傳說中世界最牢不可破的環狀多重防衛機構有那麽好破解嗎?」


    我冷靜地指謫她,但少女仍然不服氣地回嘴。


    「可、可是人類有無限的可能呀!」


    「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啦!再說,我若是幹練的潛入工作員,就不可能會悠哉地在海灘發呆吧!」


    「那、那也可能是陷阱呀!目的是為了把某人引誘出來……啊!?該不會我要被滅口了!?我會遭到嚴刑拷問,被逼迫說出情報,最後被抹殺掉嗎!?」


    少女臉色蒼白,自顧自地陷入絕望。


    「你聽我說啦!我不會把你滅口,也不會抹殺你啦!」


    ——沒錯,我絕對不會殺她,就算身體像剛才那樣擅自行動,我也會用意誌加以製伏。


    「那、那麽該不會是打算對我……做、做出色色的事?」


    少女的臉色逐漸由蒼白轉紅,看到她那樣的反應,我也很困擾,那使我情不自禁地意識到我正觸摸著的柔軟身體,芬芳的少女香,以及形狀美好的雙峰。


    我完全沒有那個意思,臉卻自然而然地熱了起來。


    「我、我就說我什麽也不會做……」


    「騙人!你臉紅了!」


    「為什麽講到這種事你就那麽敏銳!」


    對她吐槽之後,我深深歎了一口氣,再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總之快點做出必要的說明吧。


    「我是物部悠,隸屬於阿斯嘉所直轄的軍事組織尼福爾,階級少尉,從今天起調來密得加爾,公文在這裏。」


    我從褲子口袋取出已經濕透的公文,為了不把它弄破,我謹慎小心地攤開給她看。


    少女驚訝地圓睜著雙眼。


    「物部、悠……你真的是……軍人?不是變態?」


    少女將公文仔細端詳一番後,對我如此問道。


    「對。」


    從入侵者變成變態,形容我的辭匯雖然變得更難聽了,但我刻意不予理會。


    「你說你是少尉……你……物部,你今年幾歲?」


    「十六歲。」


    「那、那不是和我一樣嗎!如果是『d』倒也罷了,一般軍人在這種年紀升上少尉太奇怪了啊!」


    「就算你說奇怪,但這是事實,我也沒辦法;那你叫什麽名字呢?」


    「……咦?」


    「我已經報上名字了,如果你也能自我介紹一下,那我會很感謝你的。」


    我這麽一催促,少女盡管猶豫不決,仍是開了口。


    「……我是伊莉絲·芙蕾雅,布倫希爾德教室座號七號……階級是……二等兵,不、不過我們不是尼福爾的軍人,所以在階級上沒有高低之分喔!」


    「是啊,沒錯,密得加爾純粹隻是學園,跟階級無關。」


    「你、你知道就好了。」


    少女——伊莉絲點了點頭,似乎有點鬆了口氣。


    「那麽伊莉絲,現在自我介紹過了,我想誤會也解開了……你不會再攻擊我了吧?」


    「啊……嗯。」


    伊莉絲愣愣地點頭答應,於是我放開伊莉絲的手,站了起來,拾起跳入海中時脫下的上衣,遞給伊莉絲。


    「總之你先穿上這個,不然我不知道該看哪裏。」


    我將視線投向遙遠的水平線說道。


    「……謝、謝謝你。」


    伊莉絲露出一臉複雜的表情穿上我的上衣,由於衣擺較長,總算是遮住了下麵不該露出的地方。


    「那個、真抱歉,我不該隨意靠近海灘的,在這個沒有男人目光的地方,我該事先預想到可能會有女孩子裸泳的。」


    畢竟有錯的是我,我再度低頭道歉。但隻見伊莉絲歪了歪頭說道:


    「咦?就算隻有女孩子,我們也不會裸泳喔,因為那樣太不知羞恥了。」


    「……啥?如果我沒有看錯,你剛才並沒有穿泳裝吧?」


    我皺起眉頭,看著直到剛才都還是全裸的伊莉絲。


    「啊,我的泳裝是被海水衝走了,在我遊泳的時候,不知不覺間脫落了……所以我才會潛入海裏,找看看是不是勾在哪裏了呀。」


    伊莉絲毫不在意地說道。我回想起剛才的爆炸,這個少女——


    「——伊莉絲相當粗線條呢。」


    「我、我才不粗線條!我既不是笨蛋,也不是天然呆,也不是廢材喔!!」


    「我也沒有說到那種地步……」


    看來我似乎是踩到她的痛處了。


    笨蛋、天然呆和廢材——


    我感覺自己似乎理解伊莉絲這個人了,明明外表全然不同,但是伊莉絲率直的性情,倒是和她有點相似。


    「欸!?」


    隨後我聽到伊莉絲發出奇妙的叫聲。


    「嗯?怎麽了啊?」


    「還、還問我怎麽了……因為物部突然露出溫柔的微笑,讓我嚇了一跳啊……」


    伊莉絲不知為何紅著臉回答道。


    「我剛才笑了嗎?」


    「……對。」


    伊莉絲似乎有點不自在地點頭說道。


    「啊……那是因為我想起往事所以才會笑了出來,你別在意。」


    我曖昧地掩飾過去,這並不是能對剛見麵的人說的事。


    「物部想起什麽了?」


    「……秘密。」


    「欸,告訴人家有什麽關係嘛。」


    由於伊莉絲堅持要問個徹底,我索性轉移話題。


    「——現在重要的是我們彼此這副穿著會很不妙吧,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伊莉絲能換回自己的衣服,把我的襯衫還給我。」


    伊莉絲隻穿著一件我的襯衫,我則是赤裸著上半身,在這樣的狀態下,不知道會受到怎樣的誤解。


    「欸欸!?把我穿過的衣服拿給物部!?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要!你打算聞殘留在上麵的味道,把衣服舔來舔去對吧!!」


    「我才不會做那種事!!你有那種想法才可怕!」


    「色狼物部!變態物部!咦?這麽說來那個人也是姓物部——」


    不聽我解釋,原本紅著臉大吵大鬧的伊莉絲,這時忽然回過神來,側著頭感到疑問。


    剛好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冷靜的聲音打斷我們的對話。


    「伊莉絲同學——請不要用別人的姓嚷嚷著色狼、變態好


    嗎?就算明知那不是在說我,聽起來也很不舒服。」


    我與伊莉絲同時轉頭往聲音的方向看去。


    隻見隔開海灘與道路的高聳防波堤上,站著一名身穿製服的少女。長長的黑發隨著海風而飄揚,少女緩緩走下通往海灘的階梯。


    「不會吧……」


    少女和我認識的那個人很相似,不管是容貌還是聲音。


    可是她不可能在這種地方,隻有她是不能在這裏的。


    因為我就是為此而——


    可是伊莉絲說出的話,打碎了我微薄的希望。


    「啊!深、深月!對、對不起……這麽說來深月也是姓物部呢,因為我總是叫你的名字,所以忘記了……」


    伊莉絲似乎感到歉疚,搔著頭道歉。


    啊啊……果然是這樣啊。


    其實我第一眼看到她的瞬間就明白了,我不可能會看錯,我隻是無論如何都不願相信罷了。


    「深月……」


    我勉強才擠出這句話,隻見她來到我麵前,捏起裙擺,優雅地行一個禮,然後這麽說道:


    「我一直在等你,三年不見了呢——哥哥。」


    2


    二十五年前,在事前毫無征兆的情況下,日本上空出現了來曆不明的巨大生物。


    擁有上位元素生成能力的第一隻龍。


    那是超乎常識的怪物,光是移動就對各地帶來巨大的災害,然後和出現時同樣突然地消失了蹤影。


    之後所成立的專門對付龍的國際組織阿斯嘉,宣布那個巨大生物與古代印度典籍中登場的『※掩蓋者(弗栗多)』,極有可能是同一物種。(編注:於早期吠陀神話中登場的巨蛇,傳說它擁有三個頭。)


    雖然阿斯嘉以機密事項為理由,並沒有公開這項說法的根據,不過在那之後,那頭第一隻龍就被稱呼為黑龍——『黑』之弗栗多。


    而自從那之後,人類中也開始誕生擁有與弗栗多相同力量——上位元素生成能力——的人,這群異能之子被稱為『d』,或者是龍人類,他們目前正被集中於某一個地方,受到管理與保護。


    而那個地方就是我現在的所在地——密得加爾。


    這是位於日本遙遠南方,直徑約數公裏的小小孤島,將過去曾是無人島的島嶼徹底改造,改建成為一個教育設施。


    島嶼周邊設置了名為環狀多重防衛機構的自動迎擊係統,未得到許可的船舶、飛機都會毫不容情地遭到排除。


    我就是被調到這種地方來,而且僅僅隻是因為一紙調職令。


    「我說深月啊,你也該回答我了吧,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呢?」


    我向走在前麵的深月探問。


    「談話請選在適當的時機、適當的地點交談,這種不知道會被誰聽見的路邊,不是能談事情的場所。」


    深月頭也不回地回絕我的要求,我已經問了她好幾次,得到的都是同樣的回答,甚至讓人覺得好像是在聽事先錄下的聲音似地。


    於是我決定放棄,等抵達她所說的「適當場所」再說。


    現在,我們正沿著剛才的海灘,走在海岸的道路上。雖然環視周圍根本看不到其他人影,但深月似乎仍是擔心「隔牆有耳」的樣子。


    附帶一提,伊莉絲也不在了,她帶著自己放在堤防上的行李,逃也似地奔跑離開,而且還是穿著我的襯衫,看來她似乎非常不想把自己穿過的衣服還我。


    因此我隻得再度穿上最初因炎熱而脫下的長袖外衣,由於具有防刃性,熱氣更被鎖在厚厚的布料內側,讓我汗流浹背。


    過了不久,我看到一棟巨大建築,它擁有現代化的造型,卻又讓人不禁聯想到中世紀的城堡。深月在那棟建築前停下腳步,對著門旁的麵板伸手感應,隨即幾乎一聲不響地,門自動開啟了。


    我跟著深月進入屋內,沁涼的風拂去全身的熱度,一下子就讓我不再流汗。


    入口處是一個廣闊的大廳,處理一切家事的圓筒型機器人全自動傭人在角落清掃灰塵。


    「真豪華……這裏是學園嗎?」


    我這麽喃喃自語後,隨即聽到一聲輕笑。


    我將視線移向前方的深月,隻見她咳嗽一聲,轉過來麵向我。


    「——不是,這裏不是學園,是我個人的宿舍。」


    「欸?」


    聽到深月說的話,我頓時呆住了。


    「……個、個人的宿舍?這棟大得不像話的建築物全部都是嗎?」


    「對,全部都是我在使用,所以我才會像這樣回應你的對話。」


    也就是說,這裏似乎就是深月說的適當的場所,我不敢置信地環視這棟建築物的內部,大廳打通了一到三樓,天花板非常高,實在令人難以想像裏麵到底有多少房間。


    「深月為什麽會住在這樣的房子裏——不,說起來你為什麽會在密得加爾?這次你總可以回答我了吧?」


    「那是因為我是特別的『d』,布倫希爾德教室,座號三號,密得加爾學園的學生會長,同時也是龍伐隊的隊長,階級是中校,我可是變得比哥哥還要偉大了喔。」


    「什……」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而深月又繼續說道:


    「這次調哥哥來密得加爾的人事異動,是我用我的權限調派的。請哥哥從明天開始,以學生的身分在這所學園就讀,這間宿舍有個房間已經重新裝潢完畢,可以給哥哥使用,製服也放在裏麵了,請你先試穿一次看看,萬一尺寸不合,我馬上請人修改。」


    「等、等一下!要我從明天起在這所學園就讀?你是說真的嗎?所謂的人事異動,不是像沿岸警備隊那樣的部署嗎?」


    「我當然是說真的,學生會長如果說謊,要怎麽作為眾人的表率呢?警備靠環狀多重防衛機構就足夠了,並不需要其他人手。」


    「不……可是我是男人耶!」


    我指出最重要的問題點。


    雖然不知理由為何,但『d』全都是女性,這麽一來,密得加爾的學生必然也隻有女性。也就是說,密得加爾完全是個女校,不是我可以就讀的地方。


    「在密得加爾受教育的資格隻有一個——那就是必須是『d』,哥哥滿足這個條件,跟是男是女沒有關係。」


    沒錯,我就是唯一的例外。


    我是在被發現的同時,存在就受到隱蔽的——男性的『d』。


    「理論上或許是那樣沒錯……但是把我的事公諸於世真的好嗎?阿斯嘉就是想隱瞞我這種人的存在,所以才把我送到尼福爾吧……」


    為了應付跨越國境發生的各種與龍有關的問題,二十年前設立了國際組織阿斯嘉,它的旗下目前有兩個單位。


    一個是軍事組織尼福爾,負責研究開發對龍戰鬥的武裝和戰術,以及為日常發生的龍災采取應對措施。


    另一個則是『d』的自治教育機關密得加爾。


    聽說不久前密得加爾還是歸屬在尼福爾的管理之下,不過現在兩者已經完全是對等的立場了。


    由於在設定上是於緊急情況時會在阿斯嘉的指示下進行聯合作戰,所以深月和伊莉絲這些學園生也被授予與尼福爾共通的軍階。


    就這樣的組織架構而言,我想即使深月是中校,也無法違抗阿斯嘉的決定,然而……


    「不,隱瞞哥哥存在的不是阿斯嘉——而是尼福爾,他們趁著就地確保哥哥之便,沒有將情報上報給阿斯嘉,擅自決定對哥哥的處置,因為這個關係……我花了非常久的時間才找到哥哥。」


    深月悔恨地緊咬著牙齒。


    「深月……你一直在尋找我?」


    「對,我一開始來到


    密得加爾時,讓我驚訝的是沒看到哥哥,哥哥比我先被帶走卻不在這裏,我覺得很奇怪,所以在那之後就一直尋找哥哥。」


    雖然深月這麽說,但我卻有點擔心。


    「你一定使用了相當強硬的手段吧?那樣會不會讓你的立場惡化——」


    「沒事的,擅自行動的是尼福爾,所以不必擔心他們上門抱怨,請哥哥安心享受學園生活。」


    雖然深月一臉絕對沒問題的表情,不過我還是無法坦率地認同。


    「不,狀況我大致上明白了,深月的心意我很高興……可是實際上還是有許多不妥的地方吧?」


    就算不安要素稍微減少,我身為男人的事實仍未改變。


    「——是的,我當然也考慮到在全是女性的學園中混入男性會發生許多問題,正因為如此,我決定親自管理哥哥。」


    深月露出一副對我的擔憂一清二楚的表情,得意地點了點頭。


    「管、管理?」


    「為了不讓哥哥擾亂校內風紀,我會好好監視哥哥,努力不讓哥哥引起問題,我不會再讓你做出像剛才那樣不知羞恥的舉動。」


    隻見深月首次露出笑容,不過那卻是令人打心底發寒的笑容。


    「深月,你該不會……在生氣吧?」


    關於我和身上隻有一件襯衫的伊莉絲在一起的事,深月在此之前完全沒有提及,我原本以為是她沒有看到最糟糕的場麵——我推倒全裸的伊莉絲那一幕,所以心裏還感到安心,但其實深月似乎隻是在等待時機和我攤牌而已。


    「當然呀,因為哥哥行為不檢就是我的責任,然而哥哥竟然才剛來到這裏就馬上向女學生搭訕……真是前途堪慮。」


    「我、我才沒有搭訕!」


    「真的嗎?可是你們明明才剛見麵,就感情相當要好地在打情罵俏啊。」


    深月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快步走了起來。


    「深月,你要上哪去啊?」


    「……我帶你到你的房間,請跟我來。」


    深月散發出不悅的氣息,引導我來到一樓走廊盡頭右側的房間。


    每間房門都標注有房間號碼,卻隻有那個房間的門牌,是以圓滾滾的字體寫著「哥哥」兩字。


    「…………」


    我無言地看著深月,希望她至少改成名字,但是已經長大了的妹妹並沒有體會我的意思,冷淡地遞給我一把鑰匙。


    「這是房間的鑰匙,雖然你可以用這個上鎖,不過我是有主鑰匙的,這一點要請你事先理解。」


    「呃,那樣鎖門還有意義嗎?」


    「請你想成是心情問題吧,不過除非有相當要緊的事情,否則我是不會擅自開門的,所以我想這也並不是沒有意義。」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就姑且收下吧……」


    我帶著難以釋懷的心情接過鑰匙。


    「我主要使用的是正好位於正上方的二樓角落房間,有什麽事的話,請來敲門找我。在這個宿舍內你可以自由行動,但是晚上八點以後禁止外出。家事機器人會在每天早晚的七點,將早餐和晚餐備好在三樓的食堂。換洗衣物裝在籃子裏後,拿出來放在房門前。盥洗及衛浴都在房間裏。規則大致上就是這樣,有什麽問題想要發問嗎?」


    「呃……目前沒有——」


    一口氣說了這麽一大串,我的頭腦還沒有完全將資訊整理好,也沒有時間找出疑問。


    「哥哥沒有什麽在意的事情嗎?比方說你在尼福爾的這三年……你都無法與爸爸、媽媽還有學校的朋友取得連絡對吧?」


    「——啊啊,對喔,爸媽他們好嗎?」


    我義務性地詢問連長相都記得不太清楚的雙親現狀。


    「是的,他們很好,我偶爾會與他們通電話。與外界通訊雖然需要得到許可,但並沒有受到禁止,下次哥哥也主動連絡他們吧。」


    「……說得也是。」


    我雖然點頭答應,但我並沒有打算連絡雙親,因為一旦和他們說話,我一定會露出馬腳。


    我並不想讓深月知道三年前我失去了什麽。


    「哥哥也可以和朋友連絡,不過通話內容會被記錄下來,所以請注意別說出不必要的事情。如果不知道電話號碼,我也可以幫忙查詢。」


    「我知道了,謝謝你為我這麽費心。」


    ——朋友?我一邊想著我是否有那樣的對象,一邊向她道謝。


    「那麽我就失陪了。」


    深月一個鞠躬,轉身就要離去,這時我想起有一個非問不可的問題。


    「啊——再讓我問一個問題好嗎?」


    「什麽問題呢?」


    深月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我,我咽下一口唾液後,下定決心提出這個問題。


    「我三年前做的事……是白費的嗎?終究隻是小孩的幼稚想法而已嗎?」


    三年前我挺身戰鬥,而且為了不讓深月被送來密得加爾,我將事情一肩扛起。


    我謙稱與那個巨人戰鬥的隻有我一個人。


    然而如今深月卻在這個地方。


    那麽就代表我的行動隻是徒勞無功而已。


    但是深月緩緩地搖了搖頭。


    「不,哥哥所做的事絕不是白費,三年前的那個時候,我是『d』的這件事並沒有曝光,隻不過……」


    「隻不過?」


    「那時是我做錯了——錯得無藥可救。」


    深月說完這句話後,露出了哀戚的微笑。


    3


    物部深月是我妹妹,但是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


    我在六歲時,以養子的身分和她成為一家人,由於生日隻差一個月,所以在學校也是同年級,即使如此,深月仍是固執地稱呼我為「哥哥」。


    那樣不知變通的個性,至今似乎仍未改變,不過除此之外的部分就和我的印象相去甚遠了。


    三年前她說話的口吻更孩子氣,而且個性害羞內向,討厭在人前露麵。


    像這樣毫不畏懼地站在眾人麵前演講,她以前應該是辦不到的。


    「……因為如此,雖然身為男性,但更重要的是他是『d』——也就是我們數量稀少的同胞。唯有不以性別區分,接納他成為同伴,才更能證明我們是擁有高度社會意識的人類——」


    這裏是位於島嶼中央的學園體育館,全校學生整齊列隊,教職員並排在牆邊,而深月則是站在聚集所有人目光的講台上,透過麥克風對眾人侃侃而談。


    我站在她的身旁,身上穿的是學園製服,樣式和其他學生相近,不過我的當然是男生製服,尺寸合身得令人感到可怕。


    「——當然,即使如此,我想還是會有許多令人不安的事情,因此我向各位約定,為了守護大家的生活,我一定會竭盡全力。雖然他是我哥哥,但正因為是家人,所以若是他惹事生非,我將會給予更加嚴厲的處分——」


    現在正進行的全校集會,是為了說明關於我轉入密得加爾之事而召開的。


    在昨天的風波後過了一夜,我一大早被挖起來,突然就被帶到這個地方(附帶一提,深月是用主鑰匙打開我房門)。


    當我與深月一同站上講台時,好奇的目光一齊集中在我身上——但如今目光卻全都放在深月身上,每個人都專心聽著深月講話,沒有任何人在竊竊私語。


    ——她真的是學生會長呢。


    我在內心感到佩服,從這個氣氛就能感受得到,她深受眾人的尊敬和信賴。


    我環視以熱烈眼神注視著深月的學生們,人數並不是非常多,反正我閑著也是沒事,於是便算了一下人數,全部是六十五人,他們以五人到九人為一列,總共


    有九列,那或許是教室的數量吧。


    我曾經聽說過,密得加爾的教室分班為了兼顧戰鬥時的分組,因此人數較少。


    昨天和我發生糾紛的銀發少女伊莉絲——在最旁邊五人的隊列裏,隻有那一列人數顯得特別少,大概是因為少了深月的關係吧,記得她們兩人都說是布倫希爾德教室的。


    「——我期待各位以溫情歡迎他,而且也會要求他回報我們的誠意與信賴,所以請各位多多關照他——多多關照家兄吧。」


    深月深深一鞠躬,結束了演說,體育館中隨即響起熱烈掌聲。


    「來,哥哥。」


    在此起彼落的掌聲中,深月將麥克風讓給我。


    「呃……我是物部悠,雖然我是個不成材的人,不過還請各位多多關照。」


    沒想到我這麽沒用,竟然因為緊張的關係,隻能說出這樣的問候。


    但是掌聲卻比方才更加響亮,並且傳來「請多指教!」「我們會照顧你的!」這些溫馨的歡呼。


    本來對於男生入學之事,她們應該會有相當大的抵抗才是,然而深月隻靠十分鍾左右的演說,就改變了大家的意識。


    我們兩人行一個禮,退到舞台簾幕後,深月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露出微笑。


    「這樣學園應該就會呈現出對哥哥友善的氛圍了吧,不過——可別搞砸了哦?」


    「好、好啦,我知道啦,我會謹慎小心,不會給深月添麻煩的。」


    老實說,我的頭腦還沒有跟上狀況,不過調來密得加爾的人事異動是正式命令,深月則是我的長官,我沒有拒絕的權限。


    任何人都得服從上級命令,這是在這三年之間,已經深植在我心中的常識。


    或許是我的回答聽起來像是心不在焉吧,深月帶著懷疑的目光,眼神朝上看著我,然後對我這樣忠告:


    「話先說在前麵,哥哥之後將被分配到全都是問題兒童的教室,我也沒有自信她們會聽我的話,想要讓她們接受哥哥,需要哥哥自己的努力——這一點請別忘記。」


    其實我大致上也猜測到了——我被分派到和深月相同的布倫希爾德教室。


    狹小的教室裏,桌子呈3x3的狀態排列著。


    環視了一遍坐在位子上的女學生,我非常明白深月說的問題兒童是什麽意思。


    坐在前列的金發少女,不知為何一臉怒容瞪著這邊;短發的少女無視站在講台上的我,正讀著她的文庫本;在第二列的紅發少女心無旁騖地玩著筆記型電腦;男孩子氣的少女則是不悅地別過頭去。


    伊莉絲·芙蕾雅的位子在第三列,她不時偷瞄著這裏的情況,但一與我的目光交會,她又馬上轉過頭去。


    少女們皆坐在靠邊緣的位子,正中間那一列就變成空位,該怎麽說呢——


    ——她們感情不好嗎?


    她們讓人有四分五裂的感覺。


    「那麽我重新介紹一次,他是我哥哥——物部悠,年齡十六歲,座號是依照入班順序決定,所以就是八號。」


    「請多指教。」


    隨著深月的介紹,我也跟著低頭鞠躬。


    啪啪啪的聲音響起,隻有伊莉絲小聲地拍著手,但是她看到其他同學沒有跟著拍手,立刻紅著臉,低下頭去。


    一直瞪著我的金發少女,這時眼神變得更加銳利,她站了起來。


    「我不認同!竟然把男人找來這個密得加爾……深月同學,這難道不是濫用職權嗎?」


    金發少女指著深月控訴道。


    「這是經過正式手續與審查的決定,如果你有什麽不滿,可以進行連署,隻要有十五人以上的簽名,就能召開臨時學生總會,在會中進行投票表決,如果全校有過半數的學生同意麗莎同學的主張,那我就會重新檢討應對。」


    「唔……」


    被稱為麗莎的少女咬牙切齒,她大概想起了剛才集會時的如雷掌聲吧,隻見她一臉悔恨,將視線移向我這裏。


    看來她就是不聽深月話的學生之一,她表現出的反應,正如我事前所預測。


    沒錯,這才是正常反應。本來就算有大多數學生提出這樣的主張,也絲毫不奇怪。


    所以我並不生氣。


    「說起來……你真的是『d』嗎?首先這點我就無法相信。」


    「嗯……你的意思是要看證據嗎?」


    我這麽一問,麗莎點頭肯定。


    「對,現在就請你證明,大家也有興趣吧?」


    麗莎這麽一呼喚,原本忙著其他事情的少女們也抬起頭,往我這邊看過來,這下子我似乎是非做不可了。


    「深月,可以嗎?」


    「咦?啊,可以……如果隻是單純的物質變化就沒關係。因為伴隨動能的現象或不安定的物質變換很危險,所以在演習場以外的地方禁止使用。」


    我向深月確認,隻見她不安地點頭同意。


    我是『d』的這件事,深月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為何她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呢?


    「沒問題,我不會失敗,你就看著吧。」


    我為了讓深月安心,對她笑了一下,然後開始示範。


    我伸出手,集中精神,想像著將手伸入世界內側的印象。


    接著我用浸入幻視異界的指尖,抓住『彼側世界』本身——將之拉了出來。


    在我的手掌上,隨即誕生一顆如棒球大小的黑色球體。


    教室內頓時一陣騷動。


    這是至今重複做過幾千、幾萬次的暗示動作,我不可能會失敗。


    ——黑色球體被稱為上位元素,是能夠變換成這世界任何物質、現象的萬能因子,雖然關於上位元素有多種說法,不過我們認為它很可能是『彼側世界』的一部分。


    能夠產生這個上位元素,可以說就是身為『d』的證明。


    作為證明已經足夠……但這樣結束也太乏味了。


    於是我決定先進行最熟練的物質變換。


    對人武裝——※at·涅伽爾。(譯注:archetype,即原型之意。)


    我將保存在腦中的設計圖之一融入其中,使上位元素的形狀和性質產生改變。


    而後我的手上傳來熟悉的重量與堅硬感觸,這是從上位元素變換而成、形狀獨特的一把槍。槍身仿佛由數個積木組成,有如圖紋般刻在槍身上頭的線條發出淡淡光芒。


    看起來像是哪部sf電影的模型槍,不過這確確實實是近年尼福爾也采用的實戰兵器。嚴密說來,尼福爾所配發的並不是我的at(archetype),而是量產型的mp(mass produ)型槍。


    我依照平常的習慣,在拿起槍的同時擺出姿勢,背靠著牆壁。


    「啊……」


    這時我回過神來,難為情地放下槍,環視眾人。不知為何,她們全都愣住了。


    這是怎麽回事呢?上位元素的物質變換這種事,在這裏的所有人應該都能輕鬆辦到才是啊。


    「那個是……槍嗎?看起來不像隻是改變上位元素的形態……而像是完全物質化的槍耶?」


    麗莎用顫抖的聲音向我問道。


    「是啊,就是那樣沒錯。」


    「那該不會可以射擊實彈吧?」


    「你在說什麽呀?不能射擊的槍,做出來也沒意義吧?」


    我這麽一說,這次眾人臉上真的毫無疑問浮現出驚愕的表情。


    「不、不可能!隻用想像就構築出那麽精密的東西,對人類來說是不可能的事呀!」


    看到麗莎的反應,我才明白我做了多餘的事。


    在尼福爾,別人隻會認為「d本來就是那


    樣吧」,不會特別大驚小怪。但在這裏全部的人都是『d』,我會被她們放在同樣的立場下做比較。


    不過既然已經做了,那也無可奈何,我就強硬地蒙混過去吧。


    「呃,就算你說不可能我也沒辦法……我剛才也實際示範過了吧。」


    「是、是那樣沒錯……」


    麗莎一時語塞,頭低了下去。


    這時先前一直心情不悅的男孩子氣少女舉起了手。


    「你好厲害喔……我嚇了一跳呢,你是做過練習嗎?」


    「這個嘛,多多少少啦……」


    雖然多少有些良心不安,但我撒了謊。


    「哦……真的很厲害呢……不過為什麽你會在白費力氣的事情上努力呢?」


    「白費力氣?」


    我皺起眉頭問道,原以為她是在諷刺我,但少女的眼神非常認真,她純粹是感到不可思議。


    「是啊,因為那樣的小槍,對龍根本不管用吧?」


    因為這句話,我理解到自己和她們在根本上的差異,那就是我們受過的教育方針全然不同。


    她們接受的是用來討伐龍的訓練。


    槍的物質變換對她們而言毫無意義,她們恐怕擁有遠比槍更強力的攻擊方法。


    所以我就算多少能讓她們感到驚訝,也絕不會得到她們的認同,這不會影響到我在密得加爾的評價。


    ——我這些行為就和才藝表演差不多啊。


    我低頭看著槍,內心這麽喃喃自語。


    我至今在尼福爾學到的,主要是與人類戰鬥的方法,借由武力平定因龍通過而治安敗壞的國家或地域——這就是尼福爾最重要的活動。


    尼福爾的軍事力所針對目標並不是龍,而是人類。


    換句話說,我就隻有那種程度的力量而已——


    「哥哥,這個我要沒收。」


    當我在沉思的時候,深月從旁將我的槍收走。


    「深月?」


    「不準將這種危險的東西帶來學園,我會負責處理掉,請你今後別輕率地做出這種物質變換。」


    被她狠狠瞪了一眼,我隻得老實地回答「……了解」。


    她最初露出的不安表情,或許就是預料到這樣的事態吧。


    深月反手將槍拿在背後,環視班上同學。


    「我想這樣就能證明家兄是『d』了,班會時間也剩下不多,接下來就簡單地做個自我介紹吧。跳過我,請各位依座號順序自我介紹。」


    說完這句話後,深月往麗莎看了過去,隻見麗莎盡管表情似乎很不服氣,仍是站了起來。


    「我是座號一號的麗莎·海渥卡,十六歲,我可是還沒有認同喔!」


    麗莎指著我和深月,怒氣衝衝地坐下。


    接下來站起來的是一直在看書的短發少女。


    「我是座號二號的菲莉爾·克雷斯特……十五歲,興趣是讀書,請多指教。」


    隻見自稱菲莉爾的少女微微一鞠躬,然後靜靜地坐下。


    接著男孩子氣的少女起身,她是剛才說我「白費力氣」的學生。


    「我是艾列拉·露,十五歲,座號是五號。可以的話,希望你不要拖累我們,我討厭弱小的人。」


    艾列拉劈頭就是尖銳嚴詞,剛才她也是如此,看來她的個性相當心直口快。


    話說回來……怎麽會突然跳到五號?


    就算跳過深月也還少一個人,然而卻沒有人特別糾正這一點,下一個學生站了起來。


    那是一直在使用電腦的紅發少女,一站起來就看得出她的個子特別嬌小。


    「嗯。」


    隻見紅發少女取出小型的掌上型電腦,讓我看畫麵,我的視力算是相當好,但仍需要凝神注視才能看清楚,我探出身子,念出畫麵上顯示的文字。


    「座號六號……蓮·宮澤……十三歲,別因為我年紀小就小看我……我可是比你聰明十倍喔……?」


    我念完之後,少女蓮無言點了一下頭,隨即坐下。


    身旁的深月小聲對我補充說明。


    「班級基本上都是聚集了年齡相近的學生,不過蓮同學是所謂的天才,她是跳級就讀而被分派到我們班上來的。」


    又是個看起來很難搞的女孩子,我愈來愈沒有自信能夠和她們好好相處了。


    然後最後起立的則是伊莉絲·芙蕾雅。


    她像是下定了決心,與我視線交會,臉上浮現不自然的笑容。


    「物部……對不起,我昨天罵你色狼、變態,說了失禮的話——哇啊!?」


    伊莉絲猛然低頭道歉,卻聽見鏗的一聲,她的頭撞到了桌子。


    見到伊莉絲不是自我介紹,而是突然道歉,其他同學都以訝異的目光看著她。


    「喂、喂,你沒事吧?」


    「沒、沒事……不過這不重要,你聽我說呀!物部!之前是我錯了!正如深月所說,因為對方是男人就用奇異的眼光看待,那樣是不好的行為!同樣都身為『d』,我們要彼此珍惜對方才對吧!」


    看來深月的演說似乎深深打動伊莉絲的心,該說她單純還是純真呢……那並不是壞事,可是卻讓人為她擔憂。


    「所以昨天的事我已經不在意了!不管是被看見裸體,被推倒,還是穿的襯衫差點被奪走,我都不在意了喔!」


    「喂——」


    聽到伊莉絲說的話,班上同學看著我的目光隨之改變。


    冰冷的視線刺穿我全身,教室的溫度仿佛一下子降低了十度。


    「不,不是的!那是——」


    我正想要辯解,深月卻往我的肩膀上一拍。


    「看來哥哥對伊莉絲同學已經非~~常了解了,自我介紹就到此為止吧。各位,關於剛才的事,我會徹底調查相關事實,所以請不要僅憑臆測就使謠言擴散開來。」


    深月笑眯眯地對著班上同學說道,她散發出的壓迫感,就連麗莎也反射性地點頭答應。


    叮咚當咚,這時響起了無論是哪間學校都一樣的鍾聲。


    然後我和伊莉絲立刻被帶去學生指導室,接受深月的盤問調查。


    4


    「唉……真倒楣。」


    我趴在桌上呻吟。


    多虧伊莉絲替我作證,使我免於受到奇怪的誤解,但是全班同學卻都知道事實了。


    看到她的裸體,把她壓在身下是事實,因此周圍的視線依舊冰冷。雖然冰冷的程度已經有所改變,從先前看著犯罪者的眼神,變成現在看著變態的眼神,但依然令我渾身不自在。


    「物部,你還好吧?」


    伊莉絲窺視著我的臉,憂心忡忡地問道。


    「……不怎麽好,不過我會努力活下去啦。」


    追根究柢那也是我的錯,所以我也無法責怪她。


    「是嗎?遇到困擾你要說喔,不管任何事我都會幫忙!啊……不、不過……色色的事除外喔。因為被物部壓倒在地時,我真的很害怕呢。」


    「我知道啦,那時是我不好,我不會再對你做奇怪的事了。再說要是真的做了……可就不是那麽簡單就能了事的。」


    我偷瞄了一眼右邊的座位回答道。


    我的座位是在第三列的中央,左側是伊莉絲,右側是深月,前麵兩個座位是空著的。


    深月似乎有學生會的工作要做,因此不在位子上。


    現在是午休,在教室的學生有我、伊莉絲和紅發的天才少女蓮等三人。蓮一邊吃著點心,一邊專注在電腦上。


    午餐我是在學生指導室解決——吃了深月幫我從販賣部買回來的麵包,然而即使是在吃飯時,深月的訓話也仍未停


    下,所以我根本是食不知味。


    由於盤問拖了很久,因此我還沒上到課。今天早上的課是選修的一般教養科目,似乎並不強迫出席。真正的課程是從下午開始,下午有學習身為『d』所需知識的必修科目。


    預備鈴響起,學生們陸陸續續回到教室。


    麗莎與艾列拉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菲莉爾則是手持和剛才不同的文庫本入座。


    最後深月進來教室,坐在我隔壁的位子。我在這所學校的第一堂課終於要開始了。


    正當我懷著緊張的心情等待時,教室的門嘎啦一聲被開啟了。


    出現的是二十歲左右的女性,一頭長發在頭的後方綁成馬尾。


    女性一站上講台,立刻用那對鳳眼將我們掃視一遍。


    「起立。」


    隨著深月一聲號令,大家一同起立,我也慌張地從位子上站起來。


    「敬禮。」


    鞠躬之後坐下,等待眾人的視線集中之後,女性才開口說話。


    「那麽現在就開始上課,不過——今天班上有新麵孔,而且還是學園創校以來第一個男學生……同時亦是物部深月的哥哥。」


    講台上的女性的目光朝我射來,我反射性地將背杆打直,那是軍人的眼神。


    「總之我就先自我介紹吧,我叫篠宮遙,是這個班級的班導,負責講授所有與『d』相關的課程。階級是上校,同時也是密得加爾的司令官,請你記住了。」


    「我了解了,上校大人。」


    看到我不自覺地敬禮回應,女性——篠宮遙露出笑容。


    「很好的回答,該說不愧是尼福爾出身的嗎?不過在學園中別叫我上校大人,要叫我篠宮老師。」


    「是,篠宮老師。」


    「很好,那麽首先讓我確認一下你的知識到怎樣的程度。為了兼作複習,我會點人抽問,所以其他人也要專心聽喔。物部悠,你知道這個密得加爾是為了什麽目的而存在的嗎?」


    被這麽問道後,我回答了對它的一般認知。


    「我聽說當初是用來作為隔離設施,安置被尼福爾所擒獲的上位元素生成能力者『d』。然而由於『d』的數量增加,國際社會也認同她們的地位,因此之後密得加爾就自尼福爾獨立出來,成為阿斯嘉旗下的自治教育機關。」


    『d』所處的狀況,在這二十五年來有了劇烈的轉變。


    能夠從空無一物的地方產生出上位元素,變換成任意物質,這樣的能力具有非常高的經濟價值。聽說為了爭奪『d』,在我出生之前還曾經發生過戰爭。


    因此聯合國決定把會引發戰爭的『d』,規定為龍的一種,視為世界全體的資源,由國際組織阿斯嘉進行管理。


    而尼福爾身為阿斯嘉的軍隊,則是以保護為名目,捕捉世界各地的『d』,將之隔離在名為密得加爾的孤島。


    但是原本都還是孩子的『d』也隨著年歲成長,她們開始主張身為人的權利,要繼續支配她們是件困難的事。


    之後,在有力財閥和曆史悠久王家的女兒中,也出現了『d』,於是密得加爾便以此為契機,一口氣取得了自治權。


    「嗯,那麽密得加爾現在的活動內容是什麽呢?」


    「將『d』的力量往對社會有益的方向進行培養,並對她們施行教育,致力於增加稀少資源的產量,以及作為對龍戰鬥時的王牌。」


    『d』對現在的產業已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若是失去密得加爾的供給,已經將近枯竭的資源,價格將會一口氣暴漲,甚至不排除有引發世界大戰的可能。


    另外,就目前來說,被認為具有能夠打倒龍的可能性的也隻有『d』。


    過去隻被當成資源看待的『d』,如今則是全世界都要看她們的臉色。


    這些是在外界的學校也能學到的一般常識。


    我雖認為不可能會有錯……但篠宮老師卻不那樣想。


    「這樣的回答大概四十分吧。密得加爾所肩負的最重要職責是在別的方麵。這件事並沒有對外公開,其實這個改造島是用來迎擊龍的要塞,它們遲早一定會進攻這裏。」


    「一定……?」


    我無法理解那句話而皺起了眉頭。


    看到我的反應,篠宮老師的目光一轉。


    「麗莎·海渥卡,背出所有目前已確認過的龍。」


    麗莎突然被點名,但她不慌不忙地站起來回答問題。


    「是,至今出現過的龍總共有七隻。分別是黑龍——『黑』之弗栗多,白龍——『白』之利維坦,紅龍——『紅』之巴西利斯克,藍龍——『藍』之赫卡同克瑞斯,黃龍——『黃』之赫拉斯瓦爾格爾,綠龍——『綠』之尤克特拉希爾,紫龍——『紫』之克拉肯。」(朱月:這裏補充一下其他幾條龍的名字來源。利維坦(leviathan,注意不要和l?vateinn雷瓦汀搞混),《希伯來聖經》中的一頭極其強大的海怪,在基督教則是與七宗罪中的“嫉妒”相對應的惡魔。相比之下後者更有名一些,前者可以參考stb噬血狂襲第9卷;巴西利斯克(basilisk),又叫蛇怪或者翼蜥,希臘和歐洲傳說裏的所有蛇類之王,能以眼神致人於死;赫拉斯瓦爾格爾(hr?svelgr),北歐神話中的一隻由巨人變化而成的老鷹,名字的意思是“吞噬屍首者”;尤克特拉希爾(yggdrasill),北歐神話中的世界樹,音譯種類繁多,這個不多說;克拉肯(kraken),北歐神話中遊弋於挪威和冰島近海的海怪。)


    「很好,請坐。我再補充一點,弗栗多自二十五年前消失後就行蹤不明,克拉肯則是已在兩年前被討伐了。也就是說,如今仍肆無忌憚地橫行於世界各地的龍有五隻。」


    篠宮老師像是要確認一般地望向我,由於我也待過軍中,那種程度的事我早就知道了。見到我點頭回應,篠宮老師於是又繼續說道:


    「龍為何會一齊在世界各地覺醒,又是為了什麽目的而行動,我們對外的說法是不明。不過實際上我們已經找到一個可信度較高的假說,那就是它們的目的是為了尋找伴侶。」


    「伴侶……嗎?」


    我側著頭問道,而篠宮老師則是點頭肯定。


    「對,龍是在找尋適合自己的伴侶,你知道『d』身上有被稱為龍紋的胎記吧?被龍看上的人,龍紋會變色,一旦那名『d』與看上她的龍接觸……她就會變成同種的龍。」


    「怎麽可能……『d』會變成龍?」


    我難以置信地驚叫道。


    「這是在克拉肯之戰時被確認的事實,我們兩年前討伐了兩隻克拉肯。」


    該不會……意思是她們殺了變成龍的同伴嗎?


    這次我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隻感到戰栗無比。


    「在那之後,密得加爾的機能就有了根本上的改變。為了擊殺渴求雌龍的雄龍,密得加爾成為了一座迎擊要塞。學生們為了自衛而提升戰鬥力,準備應付龍的來襲,而且不隻如此,我們也正在計劃主動出擊的作戰。伊莉絲·芙蕾雅——目前我們正在計劃討伐的是哪一隻龍?」


    被點名的伊莉絲,身體震了一下,隨即慌慌張張地起立回答。


    「有、有!是、是紅龍——『紅』之巴西利斯克。」


    「正確答案。因為這個原因,物部悠,雖然很突然,不過我要請你接受假想對巴西利斯克之戰的測驗。測驗在一周後實施,今天則是為準備測驗而舉行演習,全員換上運動服,前往第三演習場集合!」


    「是!」


    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齊聲答應,從位子上站了起來。而我則因聽到『d』會變成龍這個


    情報而受到衝擊,以至於無法回應。


    正當我愣在原地的時候,深月拍了拍我的肩膀。


    「請哥哥到隔壁的空教室換衣服喔,還是說——你打算在這裏觀賞我們的裸體嗎?就像你看伊莉絲同學的那時候一樣?」


    她的臉上雖帶著笑容,眼神卻完全沒有笑意。隻見伊莉絲紅著臉看向我。


    「物部你……果然是好色的人嗎?」


    「你說果然是什麽意思!我、我馬上就出去啦!」


    我拿起裏頭裝有今天早上剛送來的運動服的包包,慌慌張張地逃出教室。


    第三演習場是個位於學園地下深處的設施。那是一個邊長有一百公尺以上的巨大長方體狀空間,不管是天花板、牆壁還是地麵,都是以鋼筋水泥覆蓋,到處都裝有攝影機和熒幕等機器。


    「我們搭電梯降到了很深的樓層了對吧……為什麽要在這麽深的地下建造演習場?」


    聽到我提出這個疑問,一旁做著準備運動的伊莉絲朝這邊看過來。


    「因為依照變換的物質不同,周圍有可能會遭到汙染,所以需要在地下的封閉空間。畢竟我們隻要有心,不管是毒氣或核物質,我們也製造得出來呀。」


    伊莉絲一邊做著伸展操,一邊回答道。


    在白色運動服內側搖晃的胸部,以及從熱褲伸展出的大腿,使我的目光總是無法控製地飄了過去。不,應該說為什麽都這種時代了,還會有熱褲呢?雖說或許是因為原本是不必擔心會被男人看到的,因此就以便於活動為優先吧……不過還是讓我有點不知道該往哪裏看。


    「毒氣和核物質……你們接下來打算做那麽危險的事嗎?」


    「怎麽可能,這隻是保險起見啦,萬一生成出毒氣或核彈,我們也不能幸免於難啊。不過有時變換失敗,也可能會碰巧製造出那種東西對吧?」


    「原來是這樣啊,變換失敗啊……」


    我以質疑的眼神看著伊莉絲。


    「什、什麽啦,物部?」


    「不,我隻是在想,最危險的應該是伊莉絲吧,從昨天你的自爆烏龍看來,你相當不擅長變換控製對吧?」


    「嗚……沒、沒那種事!我今天一定會成功的!」


    「也就是說,先前一直都沒成功嗎?」


    「唔……」


    伊莉絲鼓起臉頰瞪著我,她大概是想表現出憤怒的模樣吧,但是那模樣看起來反而很可愛,令人不禁苦笑。


    「你、你笑什麽!?真是的,別說那種壞心眼的話,過來幫我做準備運動啦,讓身體放鬆對於力量控製也是很重要的。」


    「咦?為什麽是我——」


    「因為準備體操本來就是兩人一組對吧?平常和我一組的深月正在那邊和老師談話,看起來很忙呀。」


    確實,深月一直在角落處和篠宮老師說話,其他人也都兩人一組在做著伸展運動。麗莎和菲莉爾一組,艾列拉則是和蓮一組。


    「這個嘛,我是沒關係啦……但伊莉絲真的覺得可以嗎?」


    「為什麽這麽問?你肯跟我一組就是幫了一個大忙啊。好了好了,物部,我要做坐姿體前彎的動作,你來幫我壓背。」


    既然伊莉絲不在意那就沒關係吧,我把手按在她嬌柔的背上。看到從銀發縫隙中露出的玉頸,讓我不禁心跳加快。


    「那我要壓囉。」


    「ok……啊、痛痛痛痛!」


    手指都還沒碰到腳尖,伊莉絲就發出悲鳴了。


    「你的身體太僵硬了吧。」


    「不、不是啦,是物部的壓法不對,太用力了!」


    「那這次就慢慢來囉。」


    「啊……嗚……啊、嗯……我、我不行了!」


    伊莉絲仍舊是還沒碰到腳尖就放棄。


    「看吧,果然是太僵硬了吧。」


    「唔呣呣……那、那麽交換!這次換我要讓物部唉唉叫了!」


    「好啦好啦,請便。」


    隨著被她用力按壓,我將身子彎了下去。像這樣的伸展運動,我每天睡前都會做個好幾下,所以完全不是問題。


    「欸欸!為什麽?既……既然如此,欸咿!!」


    見到我輕鬆自如的樣子,伊莉絲把全身重量都壓了上來。她的身體和我緊貼著,柔軟的感觸隔著體育服傳了過來。


    「伊、伊莉絲,等一下!那樣很不妙!」


    「啊,終於開始難受了嗎?哼哼,不過還沒完呢,我要讓你嚐到我的痛苦,給我覺悟吧,嘿咿!嘿咿!」


    充滿彈力的胸部壓在我背上,再這樣下去,我身為男人的部分會起反應的。要是被人看到,那同學們對我的評價將會惡化到無法修正的地步吧。


    「快、快住手——」


    「哥哥,你好像很高興嘛。」


    傳入耳朵的聲音,讓已經進入充血階段的血液平息了下來。


    我戰戰兢兢地抬頭一看,隻見深月正雙手叉腰,俯視著我。


    「演習就要開始了,請結束準備運動去排隊吧,我想哥哥一定覺得很遺憾吧……」


    「沒、沒那種事,我一點也不遺憾!你反而是幫了我的大忙呀,深月!」


    我離開伊莉絲,站起來向她道謝,深月卻是一臉驚訝地眨著眼。


    「我並沒有要幫你的意思——算了,我們快走吧。」


    不知為何,深月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拉起我的手臂就走。


    「啊,等一下啦,物部!深月!」


    我們開始往篠宮老師的身邊集合,伊莉絲也趕緊匆忙跟上。


    5


    「下周要舉行的測驗,內容是攻擊設置在距離一百公尺遠的鑽石塊。主要是評定你們的命中精準度和破壞力,目的是要測試是否能對巴西利斯克造成傷害,因為巴西利斯克身上就是覆蓋著略帶紅色的鑽石鱗片。」


    我們列隊站好後,篠宮老師對我們說明演習的內容。


    在篠宮老師所指的方向,設置有一塊直徑約十公尺的鑽石。那很有可能是當我和伊莉絲在做準備運動的時候,深月以物質變換做出來的吧。『d』所擁有的力量真是可怕啊——我仿佛事不關己一般,打從心底感到佩服。


    「這次的測驗,需要在得到巨大能量的情況下進行不安定的變換,所以失敗的風險非常高。因此,為配合不擅長變換控製的學生,我也準備了輔助測驗。這個測驗是設定各位在對巴西利斯克之戰中擔任防禦隊的職務,你們必須在五十公尺遠處,盡可能製造出巨大的防壁。而測驗不單隻看防壁的大小、厚度和硬度,變換的速度也會列入評分項目,這一點請各位記住。」


    篠宮老師這麽說著,視線卻是望向我和伊莉絲這邊。


    像我這樣的新人和伊莉絲這樣不擅變換的學生,應該要選擇這一項測驗吧。


    「我希望你們在兩項測驗中最少要有一項通過標準,如果有人兩項都不合格,那麽就不能參加對巴西利斯克的作戰活動。」


    「咦……」


    這時隻有在伊莉絲身旁的我,察覺到她小聲地驚叫了一聲。


    隻見伊莉絲咬牙切齒,露出認真無比的表情,完全讓人感覺不到先前的輕浮。


    「那麽就開始一個一個進行演習,自願者先出列。」


    「是!」


    最先舉手的是伊莉絲。


    眾人都是一副不安的表情,看來似乎全班都知道伊莉絲的變換控製力有多糟。


    「真令人擔心,成績墊底的伊莉絲同學一旦充滿幹勁,每次都不會發生好事。」


    我聽見麗莎對菲莉爾小聲地這麽說道。


    「好,那麽伊莉絲·芙蕾雅,我比較建議你接受輔助


    測驗,你覺得如何?」


    「輔助測驗是沒關係,不過相對地,我要用秘銀做防壁!」


    秘銀啊……確實如果能用那個做出防壁,那就是滿分了吧。


    所謂的秘銀,就是理論上最堅硬的合金,隻有借由上位元素的變換才能製造。最近這幾年所被開發出的新技術、新武器,多數是使用了『d』所提供的秘銀,我在尼福爾也看過許多那樣的武器。


    「哦,那可真令人期待。那就請你開始吧,其他人請退至牆邊。」


    我們遵從篠宮老師的指示離開伊莉絲。緊急避難所的入口就在附近,一旦出事,隨時都可以避難。


    「是!我會加油的!!」


    伊莉絲緊握拳頭,點一下頭,隨即移動到標有記號的位置。而在五十公尺遠處也有同樣顏色的標記。這麽一看,才讓人覺得五十公尺很遠,光是要掌握距離感應該就很困難了,除此之外,要變換的物質甚至還是秘銀。


    秘銀的變換難度相當高。由於它是合金,所以必須一次將複數的金屬,以固定的比例進行變換,需要相當精密的控製能力。


    「我要做……我絕對會變換成功……」


    伊莉絲緊張得全身緊繃,以她那副樣子,就算本來會成功的事情也成功不了。


    「伊莉絲!你自己也說過放鬆最重要吧?身體再放鬆一點!」


    我看不下去了,於是對著她這麽喊道,伊莉絲則是朝我這裏轉過身來。


    「那、那種事不用物部說我也知道!不過……還是謝謝你。」


    伊莉絲以柔和的表情,微笑著說道,然後她深呼吸一次後,將雙手向前伸出。


    「雙翼之杖!」


    和初遇時相同,伊莉絲讓白銀之杖實體化,杖的輪廓不安定地晃動,散發出閃亮的光彩。


    「深月,為什麽伊莉絲要變出手杖呢?」


    這個測驗明明是要創造防壁——我因為感到困惑而這麽問道。


    「咦……?哥哥不知道虛構武裝嗎?」


    「虛構武裝?」


    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看到我的反應,深月歎了一口氣。


    「……這麽說來,之前哥哥也直接將上位元素變換成槍了呢。但是,本來那樣的方法是旁門左道喔。」


    「旁門左道……為什麽?」


    「突然執行變換上位元素,容易因為印象不確定,而產生出預定以外的物質,所以應該像她那樣,先將上位元素維持成武器的形狀,再過濾出變換的方向性。」


    深月指著握住手杖、全神貫注的伊莉絲說道。


    「把上位元素維持成武器的形狀……意思是說,那個手杖還沒有物質化嗎?」


    「對,雖然因變化形態使表麵有些微的物質化,不過那個手杖有99%還是上位元素喔。」


    「難怪我覺得輪廓不安定,可是把外形變成武器的形狀,真的會比較容易想像嗎……?」


    因為我一直都是將上位元素直接變換,所以無法切身了解那種感覺。


    「對,這是相當有效率的方法。如果是劍的話就是斬擊,槍就是貫穿,弓就是射擊——在與每個人各自使用武器的印象一同進行物質變換後,那種武器就會自動發動攻擊。」


    「原來如此,那就不用一一想像攻擊時產生的光景囉。可是杖的攻擊方法是什麽?感覺最多就是拿來敲打而已?」


    我想不到別的使用方法,於是這麽問道,深月則是嘴角微揚地笑了。


    「哥哥真是想像力不足,說到杖——當然就是魔法呀。」


    「魔法……?」


    雖然懷疑她是在說笑,但深月卻是以認真的表情繼續說道:


    「學生之中也有人擅長這種方式,以想像使用魔法來進行物質變換,女孩子和哥哥不同,想像力可是很豐富的喔。」


    「是那樣嗎……?」


    「就是這樣。」


    我不太能夠認同,視線又回到伊莉絲的身上。要想像魔法那種虛無飄渺的東西,我實在難以辦到,不過對伊莉絲來說,那就是她最擅長的方法吧。


    或許是正在構築印象吧,伊莉絲遲遲沒有動作。


    「那麽深月,雙翼之杖這個名字是什麽意思?」


    「我記得那是※荷米斯神所拿的杖。」(譯注:希臘神話中宙斯與邁亞的兒子,是奧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商業和旅行之神。)


    「哦……伊莉絲也會取這麽響亮的名字啊。」


    「在進行上位元素的形態變化時,建議最好模仿傳說中的武器、道具,因為如果用實際存在的東西作為原型,有時候會無意識地直接進行物質變換。」


    「所以才要用虛構的東西嗎——原來如此,那並不是伊莉絲在耍帥啊。」


    仔細凝神一聽,便聽得見她小聲的喃喃自語,既然伊莉絲是以魔法的印象進行物質變換,那這或許就是在詠唱咒語了。正如同如果是劍就需要揮劍的動作一般,杖也需要加入相對應的行動吧。


    「來吧,來吧,彼方的碎片……」


    伊莉絲高舉手杖這麽念道,記號的周圍隨即產生出數個小小的黑色球體——上位元素,她似乎打算在五十公尺的那一頭直接進行秘銀的變換。


    「好厲害啊……」


    我坦率地感到佩服,如果不是擁有高度的空間掌握能力,是辦不到那種事的。


    如果是我的話,大概會因為無法掌握準確的距離,而在奇怪的地方產生出上位元素吧。盡管對伊莉絲有些另眼相看,不過如果真那麽順利的話,就反而令人在意為什麽初次見麵時她會在自己的腳下引起爆炸了。


    「聖銀啊,變化!」


    伊莉絲將生出的上位元素濃縮成一點,開始進行變換。


    隻見上位元素扭曲著形狀,逐漸變成銀色,但是——


    ——劈哩!


    不祥的聲音響徹整個演習場。


    下一個瞬間,生成途中的秘銀發出強烈的光芒——然後爆炸了。


    演習場為之震撼。


    「呀啊——」


    伊莉絲被爆風吹上空中。


    「伊莉絲!」


    我反射性地衝了出去,盡管強烈的逆風阻擋我前進,不過我將身子壓低,突破強風。


    讓我趕上吧!


    我以滑壘的方式,衝入落下的伊莉絲與水泥地之間。


    「嗚啊!?」


    我沒有能夠精準接住她的餘裕,隻能勉強當她的肉墊,減緩衝擊的力道。


    伊莉絲的頭部重重撞在我的胸口,讓我一時之間咳個不停。


    「咳咳、咳咳……喂、喂,伊莉絲,你沒事吧?」


    「唔……」


    我叫著她的名字,伊莉絲卻隻是發出一聲呻吟,隨後就這樣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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