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杜克的內部,四處分布著被乳白色燈光照亮的複雜通路。


    不過我已經通過與馬杜克的聯結,對其內部構造了如指掌,我先帶著大家來到艦內上方的艦橋。隻要我打算通過,關閉著的門都會自動打開。


    艦橋是直徑約十米的圓頂建築,在我進入後,天花板將艦船周圍的影像全部顯示出來。往四周一看,還能看見在港口的學生們和夏洛特。


    大家都發出了感歎與驚訝的聲音,而作為米德加爾的司令官同行的筱宮老師則走向設置在圓頂房間前方的座位。


    在圓頂房間正中有一個座位,而前方沿著圓周還有三個。看上去有點少,但是我很清楚這已經足夠了。即使隻有一位操縱者與馬杜克聯結,也可以使用好這艘艦。


    “這就是舊文明(亞特蘭蒂斯)的兵器——嗎。雖然物部悠的操縱沒有問題,不過其他人也能操縱這艘船嗎?雖然有控製台……但文字完全看不懂。我希望至少能保證跟米德加爾和尼福爾的通信回路。”


    筱宮老師看上去有點困惑。


    “啊——關於這個……”


    我雖然知道在感覺上怎麽使用,但是要表達出來卻很困難。這時緹婭從我身旁探出頭來,替我回答。


    “讓緹婭來弄一弄就沒問題了!交給緹婭吧!”


    緹婭的紅色雙角啪嚓一聲閃出電光,圓頂狀的顯示屏一瞬間產生了雪花。


    “呃……嗯……將米德加爾的複製過來……大概這樣的話——”


    緹婭自言自語了一會,座位前麵的顯示屏打開了一個窗口,而控製台上顯示的文字也變成了英文字母。


    “嚐試將馬杜克係統內設置了阿斯加規格的虛擬操作係統。這樣就行了吧?”


    聽了緹婭的話,戀小跑到空著的座位上。


    “嗯,先確認一下。好像很有趣。”


    戀看上去有點莫名興奮地開始操作起控製台。


    “…………嗯。感覺有辦法。從這裏著手應該能夠掌握整個係統。解析驅動係統還要一些時間……打開通信回路應該馬上就可以。”


    聽見戀的回答,筱宮老師鬆了一口氣。


    “那麽我也有工作可幹了。和尼福爾的談判交給我來。從現在算起大概三小時後,在北冰洋的尼福爾第一防衛線的部隊就會和巴哈姆特開始交戰……能趕上嗎?要是來不及就跟在挪威海域布陣的第二防衛線部隊——”


    “不,馬杜克的話完全來得及。”


    我像對待自己手腳一樣感受了一下艦的‘能力’後,如此斷言。即使在大氣圈內進行通常航行都有足夠時間。覺得需要的話還可以脫離大氣圈進行彈道飛行。


    “好,那麽就朝第一防衛線部隊的合流地點起航吧。坐標是——”


    筱宮老師說出經緯度後,戀就立刻操作控製台將地圖展示在顯示屏上。


    我也從感覺上得知,馬杜克的係統明白這就是目的地。


    輕度頭痛還在持續,不過得到擴張的意識使我充滿了萬能感。有種現在什麽都能辦到的感覺。


    “——明白了。馬杜克,起航。”


    我坐在視野最廣闊的房間中央的座位上,和馬杜克進行深度同步。就跟動一動手指一樣將舷梯收起,鎖上入口。主引擎點火——低速前進。


    馬杜克開始緩慢啟動,逐漸離開港口。


    我打開對外的音響輸出,和送行的眾人們說。


    “那麽——我們出發了。”


    然後我轉身朝身後看著的伊莉絲她們打手勢。


    伊莉絲露出如夢初醒的表情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大喊。


    “我們出發了!”


    以此為開端,其他人也說出了動身的告別話。對於米德加爾沒有歸屬感的琦莉和弗栗多沒有加入,不過也沒有插嘴。


    艦橋顯示屏上大家的身影正逐漸遠去。


    ‘——你們一定要回來啊!!’


    在港口一角使勁揮手的夏洛特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在艦橋裏回響,接著傳來了學生們‘一路順風’的送行聲。


    我判斷已經與港口拉開足夠距離後,提升了主引擎出力,正式操縱馬杜克。


    兩舷、主翼展開。重力控製裝置啟動——


    圓頂天花板顯示的映像開始變化。米德加爾與海洋在下方逐漸變遠。


    盡管艦橋感受不到絲毫震動,現在馬杜克已經浮上了空中。


    從重力的桎梏中得到解放的船,利用雙翼穩定姿勢,轉入了大氣圈飛行模式。


    “——出發。”


    我短短說了一句。


    主引擎出力上升。主推進器點火。開始加速。


    艦橋感到些微震動。由於急劇加速,景色往後疾馳。雲以前進方向為中心呈放射狀,被拉伸成一道道細條。


    已經看不見米德加爾了。展現在眼前的是天空與海洋的藍色,還有被扯開後飛逝的白雲。


    船以藍色的境界線為目標飛翔,在達到大氣圈內的巡航速度後,我停止了加速,靠在了座位上。


    “呼……之後隻用朝著目的地直飛就行了。”


    由於持續操縱會對大腦增加過多負荷,我減輕與馬杜克的同步,切換為飛往目的地的自動操縱模式。在集中精神期間忘記的頭痛再次湧現,我甩了甩頭。


    “物部同學,辛苦了。很有艦長的感覺呢。”


    菲莉爾從座位後方探出頭惡作劇般的笑了笑。


    “……我是操縱員啦。艦長是筱宮老師。”


    我苦笑著回答。筱宮老師回過頭來。


    “不,對於這艘艦來說你才是艦長。我就擔任通信員吧。”


    “我是係統管理員。”


    戀一直盯著屏幕敲擊著控製台,頭也不回地說。


    “那我們呢?”


    現在沒有安排什麽活的伊莉絲把手指按在嘴角上歪了歪頭。


    “唔……不是一般的船員嗎?”


    艾列拉說完後,紫音向貞德發問。


    “ yuan? yuan yao gan shen me?”(船員?船員要幹什麽?)


    “呃,我想想……就是在船裏從事各種各樣工作的人……吧。”


    然而琦莉聽見後聳了聳肩。


    “不過這裏有工作可做嗎?”


    “我可不要幹活哦。”


    弗栗多皺起眉表示不想工作。莉莎似乎有點受不了,便問了我一句。


    “我會做力所能及的事。物部悠,有什麽可以幫忙的?”


    “不——目前還沒有。按這個速度距離抵達大概要兩個半小時……莉莎你們為了接下來的戰鬥,先好好休息一下。離開艦橋的走廊左右有船員用的房間。我現在打開門鎖,你們選擇喜歡的房間吧。”


    我集中意識,打開各個房間的門。


    舊文明人也是人類。必須的設備都是一樣的。我通過腦內資料確認了房間構造,裏麵也設置了床鋪和淋浴間。


    “我明白了。昨晚發生了很多事,沒怎麽睡好。就去閉目養神吧。”


    莉莎點頭後和其他人一起走出艦橋,隻有深月沒有離開看著我。


    “哥哥……打算怎樣?”


    “我留在這裏。要操縱馬杜克的話還是不能太放鬆。”


    “是嗎——那我就和伊莉絲同學一個房間。我還是不要一個人待著比較好。”


    深月露出有點遺憾的表情後離開了艦橋。難道她是打算跟我說什麽嗎。我猶豫著是否該追上去,但感覺現在說什麽也隻會重複昨晚的情形——我就留在了座位上。


    艦橋上隻留下了三個人,專心解析馬杜克係統的戀,正在與尼福爾聯係的筱宮


    老師,還有我。


    “……”


    說是不能太放鬆,現在我也沒啥可以幹的。已經設置好讓馬杜克以固定速度朝目的地航行,之後隻要別讓聯結斷開就行了。(混沌聖歌:妹妹想要你陪著你明明沒事做還不陪混蛋啊)


    不——說不定我連睡一覺都可以。


    當年操縱這艘馬杜克的人,也不可能不眠不休地工作的。而操縱員方麵的說明,與艦船構造資料是分開的,我並不了解。即使感覺上明白如何啟動馬杜克,我也不清楚要怎麽維持操縱員自身狀況。


    雖然這麽說,嚐試睡一覺也太危險了。隻能等戀解析完係統後,看看有沒有相關的說明書吧。


    我忍住了快要自然而然出來的嗬欠。


    昨晚睡在沙發上,一旦閑下來就犯困。自動操縱減輕了負擔,頭痛也逐漸恢複了。不小心搞不好真會睡著。


    戀和筱宮老師似乎很忙,我也猶豫能不能為了調節氣氛而找她們搭話。


    我隻好仰望著圓頂天花板,眺望著高速流逝的雲彩。


    ——深月會和伊莉絲聊什麽呢。


    發了一會呆,這一念頭在我腦海中閃過。


    我將一切都告訴了伊莉絲。在這種情況下她和深月獨處,搞不好會慌亂吧。


    這時突然,視野變得模糊——眨眼之間眼前的景色被完全替換了。


    ——咦?


    我看見了剛才給大家開門的其中一個房間。本來單人用的狹小房間,放置著床、桌子,還有淋浴間。伊莉絲坐在床上,而深月在桌子前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伊莉絲同學你睡床上吧。我已經睡飽了,先處理一下昨天因為祭典推後的學生會工作。”


    “小深月在這時候也會努力做好學生會長的工作啊。真的好厲害……”


    “不是啦,我想趁工作轉換一下心情——”


    可以聽見兩人的對話。


    視點是從天花板附近俯瞰伊莉絲他們。不過當然了,我並不在那裏,她們也沒有察覺到我。


    ——這是從馬杜克傳來的影像嗎?


    現在我和馬杜克聯結著,憑借感覺掌握了艦船全體狀態和操縱方式。


    由於這個狀態,我所在意的艦內狀況才會以視覺形式投影在腦內吧。不過從感覺上來說,與其說是看見了映像,不如說是變成了一個透明的幽靈浮在半空的狀態。


    這完全就是偷窺吧,我慌忙試圖將意識扯回現實——卻因為聽見了伊莉絲的一句話而停止了思考。


    “對小深月來說,‘本能’就不行嗎?”


    “伊莉絲同學……”


    深月停下了手,驚訝地注視著伊莉絲。


    “對不起……我聽物部說了。”


    “……是嗎。”


    伊莉絲道歉後,深月有點尷尬地低下了頭。


    “那、那個,我是這樣認為的。本能,不就是想吃飯,想睡覺,喜歡上誰——這些心情的根源嗎?所以,如果說那樣就不行的話,該怎麽說呢……”


    氣氛越來越凝重,伊莉絲焦急地繼續說下去。這時深月苦笑著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謝謝你的鼓勵。不過這不一樣。”


    這是透徹見底,卻又無比寂寞的笑容。


    “不一樣?”


    “對。當然伊莉絲同學你說到的方麵,我也煩惱過。不過我真正害怕的是——”


    深月沒有說下去,隻是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咬住了嘴唇。伊莉絲看見她的表情從床上站了起來,衝到深月身邊。


    “已、已經夠了!對不起,小深月。我什麽都不知道就……”


    ——深月。


    我也不知道。究竟深月被什麽折磨,我完全沒有頭緒,實在是無顏以對。


    “……別在意。要小睡的話,要不要先衝個澡?”


    深月搖了搖頭,像是要換一個話題一樣催促伊莉絲。


    “嗯……啊,既然如此幹脆一起洗吧!小深月昨晚開始就沒洗澡吧?”


    “是沒錯,但是應該沒有一起洗的必要……”


    深月對伊莉絲突如其來的提議感到猶豫,但伊莉絲握緊拳頭充滿氣勢地繼續催促。


    “有啊!這肯定比工作更開心!既然要轉換心情當然開心才好!來,站起來站起來!我幫你脫。”


    說著伊莉絲扶起深月,然後解開了她胸口的絲帶。


    “等、等一下!這我還是可以一個人——”


    深月很驚訝,不過我也一樣慌張。


    雖然偷聽到這裏也不太好,但是接下來真的不能再看了。


    我嚐試將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這樣應該可以切換影像吧。


    ——哪裏都行,到別的房間……!


    在解開紐扣後,可以從胸口窺見雪白的肌膚——我盡力別開視線時,兩人的身影在視野中消失了。


    不過,眼前依然是船的房間。我的意識體還在天花板附近飄浮。還能看見菲莉爾正趴在床上看書。


    “……呼呼”


    菲莉爾一邊翻頁,一邊快樂地輕聲笑著。


    看來視點轉移到菲莉爾的房間裏了。


    這也不太妙,接下來換一個沒人的房間,或者回到艦橋裏吧。


    我集中精神,嚐試將視點轉移到任意的場所。不過菲莉爾那啪嗒啪嗒擺動的雙腿,映入了我視野的一角。


    她一邊看書,一邊緩慢地輪流上下擺動著雙腿。脫掉長襪露出的小腿也很讓人心跳加速,不過大腿更加危險。


    由於擺動著雙腿,裙邊也被掀起,差點就能看見內褲了。不對,隻要轉換一下角度現在也能——


    ——喂,我都在想什麽!


    我回過神來,壓抑住邪念,強行將視線從菲莉爾的大腿別開。


    接著影像再次變化。看來移開視線的意識,是移動視點的扳機。


    不過接下來依然還是有同伴的房間。


    艾列拉正默默做著俯臥撐。是正在進行力量訓練吧。


    麵對即將到來的戰鬥——也不太像。這種例行訓練也有鎮定精神的效果,我也熟知這一點。


    “嗯……呼……”


    規則的呼吸聲,還有額上滴下的行水。由於運動發熱而使膚色變得更加誘人,我不由咽下一口唾沫。


    不過當我注意到艾列拉要從俯臥撐換成倒立練習時,我就手足無措了。


    ——喂、喂,如果倒立的話……


    正當她那苗條的雙腿要朝向天花板,裙子將要因為重力而翻轉時,我將自製心徹底動員起來,移開了視線。


    視野轉移。不過我連放心的空閑都沒有。


    “ma ma,tuo bu iai。”(媽媽,脫不下來)


    “茲拜,再努力一下吧。我會幫忙的,不然自己一個人一直沒法解開紐扣哦?”


    下一個房間裏,貞德正在照看著紫音脫衣服。她們也像伊莉絲和深月那樣打算去衝澡吧。


    “……明白了,我會努力的。”


    紫音那全心全意努力解開紐扣的樣子,讓人欣慰,也使人忍不住想去幫忙。


    貞德也有一樣的感受吧,反反複複地伸出手而又縮回去。期間她想出了什麽好主意,就連忙脫起自己校服的上衣。


    “來,茲拜。照著我的動作做。”


    說著貞德開始從上而下解開襯衣上的紐扣。


    ——喂!?


    每解開一個扣子,就能窺見更多的雪白肌膚,還有被衣服繃緊的胸部的晃動。


    之前被大家說過後,貞德沒有再刻意隱藏胸部的線條。不過男生校服對她的胸部來說還是太拘謹了一點。


    解


    開第三個紐扣後,胸部的事業線也展現出來,我的視線不由被其吸引。


    “呃……像媽媽那樣……”


    紫音凝視著貞德手中的動作作為參考。但是我很難眼看著貞德展露出女性的身體還能保持平靜。


    ——這裏也不行,換個房間——


    按照至今的要領,我轉移了視線和意識。接著在下一個影像出現之前,腦海裏先響起了一個高音。


    “啊還不住手!吾都說過不需要洗澡了!”


    “不行啊。現在的母親大人沒法替換自己的身體,需要好好打理頭發和肌膚才行。”


    一個化為修羅場的房間投影在我的腦內。隻穿著無袖貼身衣的弗栗多,啪嗒啪嗒地跑來跑去,試圖從要強行脫她衣服的琦莉身旁逃開。


    “就算這樣,吾一個人也能辦到——”


    “交給母親大人的話不是連洗發水都不用嗎。”


    “那個會進眼睛啦!”


    弗栗多的肩帶也鬆掉了一側,現在正以不太能見人的打扮在房間裏到處跑。在各種意義上,這都不適合看下去吧。黑之龍——“漆黑”之弗栗多那驚人的氣勢,究竟都跑哪裏去了呢。


    ——就當沒看見吧。


    我下定決心將視線從這讓人欣慰的母女交流中別開。


    影像切換後,兩人的身影消失了。又換成了同樣構造的房間,這次誰都不在。


    我在心中歎了一口氣,總算換到沒人的房間裏了。


    ——嗯?


    不過仔細一看,我注意到床上有疊好的校服。仔細一聽,淋浴間傳來了細微的水聲和哼歌聲。


    “你為什麽~~總是~~那麽亂來呢~~?”


    音程和旋律都很隨便,歌詞應該也是即興創作的。


    “真希望你~~適可而止~~所以才無法~~棄之不顧~~?”


    是興頭上來了嗎,感覺像副歌部分一般有模有樣。


    這聲音——是莉莎。我不會認錯的。


    “不知不覺這樣的你~~占據了我心中重要一角~~”


    不過這真的很難為情。


    我也有過類似的行動,這是別人都不在的時候才會做的。要是被人聽見,就會難為情得連房間都暫時沒法出去吧。


    就在我內疚之際水聲停止了,哢嚓一聲淋浴間的門打開了。


    我的心髒猛地一顫,這才注意到不是悠哉悠哉的時候。


    白色的蒸汽湧入了房間,一絲不掛的莉莎從淋浴間裏——


    ——抱、抱歉!


    雖然我知道她聽不見我的聲音,還是反射性地道歉並閉上雙眼。


    聲音一瞬間就消失了,我明白到影響又切換了。


    我緩慢地,小心翼翼地睜開——不是現實的而是意識體的——眼瞼。


    不過,什麽都看不見。


    周圍都被白霧覆蓋,還有水聲。


    ——這是……哪裏。


    我在心中嘟囔了一聲,白霧晃動起來——接著是一聲響亮的聲音。


    “啊——悠,你在那裏幹什麽?”


    水聲停止了,霧氣變薄了一點,接著緹婭的身影在視野中浮現。


    被霧氣所掩藏的,是她的裸體。這時我才察覺到這裏是淋浴間裏麵。


    而且更驚訝的是,緹婭在仰望著我。


    ——緹、緹婭?你看得見我嗎?


    至今沒有人注意到化為意識體的我,心聲也傳達不到。不過緹婭像是理所當然一般點了點頭。作為世界樹的後繼者,能夠幹涉“情報”的緹婭,或許可以察覺到與馬杜克係統同步的我的意識。


    “當然看得見啦。悠……難道,是來偷窺緹婭的?”


    緹婭害羞地染紅了雙頰,用手擋住了胸部和下腹部。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隻是和馬杜克聯結後,艦內的影像擅自流入我的腦內——


    “艦內的影像?也就是悠不僅偷窺了緹婭,還偷窺了大家嗎?”


    ——嗚。這,雖然真的不是故意的,不過結果來說……


    我無法反駁,還是承認了。畢竟偷窺了大家毫無防備的狀態,也是不可磨滅的事實。


    “悠,偷窺是不好的。即使不是故意的,做了壞事也要受罰才行。”


    緹婭盯著我,用莉莎的語氣說。


    ——也對。


    “那,悠馬上到緹婭的房間來。用真正的身體過來。”


    ——我、我知道了。不過,要怎麽把視點調回來。


    “緹婭會幫忙的。”


    啪嚓一聲,緹婭的紅色雙角閃過了電光。我因為眩目而閉上了眼睛——等再次睜開雙眼時,我已經回到了艦橋的座位上。


    戀和筱宮老師在前麵的座位上工作。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的意識的移動。


    我站起來時有點不穩。頭部深處一陣陣刺痛。


    包括沒法控製視點在內,我看來還沒能靈活駕馭好馬杜克。


    我說一聲會去緹婭那邊,就離開了艦橋。


    在充滿乳白色光芒的通道兩側,排列著一扇扇的門。這些就是大家使用的房間。


    緹婭用的是哪個房間呢。雖然借助感覺去搜索馬杜克的艦內情況就能馬上得知,但這可能又會變成“偷窺”。就在我猶豫之際,一扇門像是讀懂我的思考似的自己打開了。


    我走近那個房間,從入口往裏窺看。


    “……緹婭?”


    我叫了她的名字,就從淋浴間傳來了回應。


    “悠,進來吧。”


    看來這就是緹婭的房間了。我照著走進去後,門就自動關上了。


    “呃,剛才對不起。在你淋浴時……”


    我有點尷尬地向緹婭道歉。


    “緹婭沒有生氣啦,畢竟悠是緹婭的丈夫……不過悠做了壞事就要受懲罰,緹婭也在加油的。”


    從淋浴間的門的另一側,傳來了緹婭含糊不清的聲音。


    以前莉莎刻意懲罰了緹婭,洗刷了她的罪惡感。恐怕緹婭也是回想起那一幕才模仿莉莎的做法吧。


    “——我明白了,那就拜托了。”


    我回答時做好了被揍一拳的心理準備。


    “那就來這邊吧。”


    “咦……?”


    這預想之外的回答使我的聲音走調了,我不解地反問。


    “不對,緹婭現在不是正在衝澡嗎?”


    “嗯。所以為了懲罰剛才的偷窺,悠來幫忙洗緹婭的頭發吧。平常都是莉莎幫忙的……今天分開房間了。”


    “洗、洗頭——”


    “……辦不到嗎?”


    緹婭反問打斷了我的拒絕話。


    “不是啦——說起來為什麽緹婭會和莉莎分開房間的?”


    我需要一些時間調整心情,就反問回去、


    “那是……”


    可以聽出緹婭的低語聲中,蘊含著躊躇與不安。


    聲音中的軟弱使我注意到了。緹婭把我叫到房間來,或許不隻是為了懲罰我。


    昨晚,緹婭將關於第七災厄(seventh dragon)的情報從世界樹的全知回路裏提取出來。但是由於突然出現了巴哈姆特的問題,還沒有問她情報提取的結果。


    “抱歉,我不會抱怨的。我接受緹婭的懲罰。”


    我判斷現在應該到緹婭的身邊,就開始脫下校服。


    “……嗯!”


    門對麵傳來了高興的聲音。


    脫光衣服後,我用放在淋浴間前麵的毛巾裹住腰間,就緊張地推開了門。


    白色的蒸汽帶著熱度從淋浴間流出,花灑的水聲變大後響徹整個房間。緹婭雙手擋住重要


    的部位,滿臉通紅地仰望著我。


    “……我、我進來了。”


    “請進……”


    緹婭點了點頭。


    進去後我關上門,淋浴間對兩個人而言太擠了,我和緹婭靠得很近。感覺隻要動一下就能碰到對方。


    一直開著的花灑,把我胸部往下都淋濕了。對緹婭而言這高度剛好,不過對我來說就太低了。


    “悠……可以洗頭嗎?”


    緹婭忸忸怩怩地抬起眼神詢問。


    “——嗯,可以轉過來嗎?”


    盡管被充滿淋浴間的女性體香弄得心跳加速,我還是維持住認真的表情點了點頭,用手心接了些香波。


    緹婭聽話地轉過身來。期間她嬌小的肩膀碰到了我的腹部,彼此都顫抖了一下。


    我說服自己這姑且是偷窺的懲罰,然後把手伸向她那接近於桃紅色的金茶色頭發。


    平常是紮成雙馬尾的,解下來後都過腰間了。確實一個人自己洗會很麻煩吧。我也明白莉莎會幫忙了。


    “那就開始了。”


    我先將手指插進頭頂附近的發絲之間,一邊將香波搓出泡泡,一邊溫柔地摩擦著頭皮。


    “……呼呼,感覺有點癢。”


    緹婭輕聲地顫動肩膀笑著。


    “有哪裏會癢嗎?”


    我像是理發店店主那樣問道。


    “沒有。每天都會洗幹淨的,不會癢。”


    聽見後我繼續細心洗著頭——但當指尖碰到紅色的角的時候,緹婭的聲音變得有點興奮。


    “呀嗚!?悠、悠,不要突然摸角啦!那裏很敏感的!”


    緹婭雙眼含淚回頭瞪了我一眼。


    “啊——這樣啊,抱歉。不洗角比較好嗎?”


    “……沒事。希望悠也可以將角洗幹淨。溫柔一點的話……沒問題的。”


    她下定決心後再次背對著我。


    “明白了。那我就溫柔點——”


    我把泡泡湊到指尖上,輕輕碰了碰緹婭的紅角。


    “嗯……啊——”


    緹婭顫抖了一下身體,發出喘息一般的聲音。不過這次我沒有住手,而是順勢繼續下去。


    “會癢嗎?”


    “嗚……沒、沒事的——啊嗯……呀……嗯……”


    緹婭甜美的聲音在淋浴間裏回蕩,極大動搖著我的理性,我將意識集中在指尖摒除雜念。


    用手指內側溫柔地摩擦著角那光滑亮澤的表麵,同時控製好力度擦洗頭皮和角的連接處。


    “啊……那、那裏……悠……這樣,好舒服……嗯——”


    看來是適應了這種刺激,緹婭陶醉地發出喘息,身體也放鬆了力氣。


    看來摩擦角的底部會很舒服,我就再重點擦洗了一會,然後用手指梳洗長發,仔細地洗到發尖。然後將泡泡衝掉,塗上護發素,再用熱水衝洗——這樣就把緹婭給我的懲罰完成了。


    “好了,結束囉。”


    “——感覺頭腦一片空白。”


    緹婭回過頭來,雙頰紅潤,然後開始靠到我的身上。


    “緹婭,你還好吧?”


    我屈膝雙手抱住向後仰倒的緹婭。嬌小的身體溫熱而柔軟。雖然她的身體上還有從頭發留下來的泡泡,但不足以覆蓋住雪白的裸體,實在不知道看哪裏為好。


    “……好奇怪。明明隻是衝澡,卻有種泡暈了的感覺。”


    緹婭不解地嘟囔著。


    “那還是早點出去吧。”


    我關掉花灑,打算抱起軟綿綿的緹婭。不過她卻慌張地用力抓住我的手。


    “啊——等一下!還想和悠在這裏待一會。”


    “怎、怎麽了?”


    我不是很明白,就問了她理由,緹婭滿臉通紅地開口。


    “……這裏,很擠……在這裏的話……和悠貼在一起也不會很奇怪……而不是因為緹婭軟弱……”


    緹婭擠出這句話後,伸手環抱住我的脖子。


    “呃——”


    直接碰觸到的柔軟肌膚,使我心髒撲通一下,但當我察覺到緹婭的顫抖後,就冷靜了下來。


    我問及為什麽會和莉莎分開房間時,她也表現得很奇怪。


    “……發生了什麽嗎?”


    我壓抑住情緒,以柔和的語氣發問。同時我把手繞到緹婭小巧的後背,輕輕拍了拍讓她鎮靜下來。


    “悠……緹婭呢……按照弗栗多的意見,去搜索世界樹的上一代——“碧”之奇斯卡努關於第七災厄的記憶。”


    緹婭抱緊我在耳邊小聲說。


    “然後看見了可怕的東西?”


    我一邊支撐著她那柔弱幼嫩的軀體,一邊詢問,但卻被否認了。


    “不是……什麽都看不見,一片漆黑。”


    “一片漆黑?”


    “某種黑色的東西在地球各處蔓延——將森林草原一並吞噬……奇斯卡努變得什麽都無法思考。由於植物減少過度,演算能力所剩無幾了吧。於是分析和記錄都幾乎沒法進行。”


    然後緹婭停頓了片刻,把我摟得更緊。


    “……好可怕。“死亡”……原來是如此痛苦,如此悲傷……如此寂寞的事……緹婭完全不知道。”


    聽到這裏我明白了緹婭顫抖的理由。


    通過挖掘奇斯卡努的記憶,緹婭體驗到了“死亡”。


    我也曾經站在死亡深淵的邊緣上。不過那還是有回來的機會的。真正的死亡是什麽,我也無法想象。


    “真的——很努力呢。”


    似乎安慰她也不太對,我就選擇了慰勞的話語。


    “嗯,緹婭……很努力了。不過需要繼續努力……繼續思考才行。”


    緹婭輕輕點了點頭後,稍微拉開一點身體,換成鼻尖差點可以碰到的距離正麵注視著我。


    “思考?”


    “毀滅世界的第七災厄,之後到底去了哪裏……那個一片漆黑的黑暗——奇斯卡努稱為終焉殘渣的東西,究竟是什麽……現在為什麽巴哈姆特會再次出現……緹婭必須思考並找出答案。這一定是可以使用世界樹的全知回路的緹婭,才能完成的工作。”


    緹婭堅定的說完後,身體還是有點顫抖。


    “沒有勉強自己吧?”


    “……有。其實很想到莉莎身邊抱緊她。莉莎很溫柔,肯定會讓我別勉強自己的。不過……那樣是不行的。”


    這就是和莉莎分開房間的理由嗎。


    剛才也說自己並不軟弱,肯定是在死撐住吧。


    “能繼續努力嗎?”


    “嗯——和悠緊貼在一起,感覺就變得溫暖起來了……已經沒事了。為了丈夫,妻子會努力的!”


    緹婭雙頰緋紅地露出了炫目的笑容。這句話不是故作堅強,而是發自內心的。


    裸身相擁之際,聽見這句飽含強烈好意的話,使我的臉頰也開始發熱了。


    “悠……”


    緹婭湊近了臉,鼻尖恰好輕輕相接,然後有點害羞地笑了。甜膩的空氣充滿了整個狹小的淋浴間,我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心跳都在加速。


    然而就在這時,淋浴間的照明突然熄滅了一下。


    正當我和緹婭驚訝地抬頭時,花灑突然大量噴出了冷水。


    “——好冷——!?”


    “呀啊!?好冷!”


    我們發出悲鳴時,花灑的水量進一步增加,甚至從掛具上脫落,在淋浴間裏到處跳動。


    “好痛!”


    我被跳動的花灑頭部撞到了額頭,眼冒金星。


    “悠、悠!快關掉花灑!”


    “嗯——不過,剛才應該關掉了


    才對吧——”


    我一邊躲避著像蛇一樣鬧騰的花灑,一邊調節水量和溫度。


    不過花灑的水量沒有變小,一邊撞到牆壁上一邊噴灑著冷水。


    “嗚……好冷。”


    緹婭貼在我背上躲避著花灑。胸部微微的隆起和柔滑的肌膚使我一陣心動,不過這份興奮馬上就被水澆滅了。


    “……先、先到外麵去吧。”


    我放棄關閉花灑,單手抱著緹婭走出淋浴間。


    不過中途就一陣寒顫。


    “這、這次好冷。”


    緹婭縮成一團表現出房間的情況。


    對——房間的溫度異常地低。是空調故障了嗎,正以最大功率噴出冷氣。


    冷氣滲入濕透的身體,使我牙關格格作響。我讓緹婭下地後馬上操作管理空調的麵板,但就跟花灑一樣不受控製。


    “悠,門也打不開!”


    緹婭忍受不住寒氣,拍打著通往走廊的門時焦急地喊道。


    “難道……馬杜克暴走了嗎?”


    我集中意識加深與馬杜克的同步。嚐試直接用意誌去操作房間的機能。


    不過——沒法將意誌傳達到室內的設備上。感覺似乎有什麽在妨礙我傳達命令。


    接著船的操縱係統也發生了異常,船身咚地重重顫動了一下。


    “抱歉,緹婭。似乎我沒法控製馬杜克了。其實頭一直在痛。我還以為能勉強控製住的……”


    “明白了。那緹婭嚐試幹涉係統看看。”


    緹婭點頭後,為了集中精神閉上眼睛。紅色的角迸發出電光。不過冷氣沒有停,門依然打不開。


    “——有什麽在礙事。”


    緹婭露出詫異的表情,轉頭環視房間一圈。然後視線在空調所在的天花板附近停下。


    “悠,看看那裏!有什麽東西在!”


    “……哪裏?”


    盡管看著緹婭指著的方向,我依然看不見。


    “就跟悠剛才偷窺時一樣。一般是看不見的。”


    聽見這句話後,我嚐試用“馬杜克的視角”來掌握室內的狀況。


    集中精神,加深與馬杜克的同步。用俯瞰角度觀察這個房間——


    接著我注意到有一個小小的光點在室內到處飛舞。


    不過光點留下耀眼的軌跡後,馬上又消失了。


    “對方注意到被我們發現了,就藏起來了。應該是有什麽入侵了馬杜克的係統。所以不是悠的錯。”


    緹婭說著趕快擦幹身體穿上校服。我也盡量不看她那邊拿起自己的衣服問道。


    “入侵係統……這可是遍布了遺失技術的舊文明兵器吧?這種事辦得到嗎?”


    “不過實際上就是被黑了。隻要抓住犯人就知道了。隻是緹婭不出全力會有點難……悠,也許會有點麻麻的……可以嗎?”


    緹婭有點猶豫地問。


    “嗯,沒問題。放手去做吧。”


    既然我什麽都辦不到,就隻能拜托緹婭了。


    “明白了。那麽,電子戰——開始。”


    緹婭已經穿好衣服,從角上放出了眩目的電光。電氣啪嚓啪嚓地在狹窄的房間裏舞動,我用手臂護住臉屏住了呼吸。肉體幾乎沒有受到傷害。不過與馬杜克同步的感覺,在一刹那之間被麻痹了。


    這就是緹婭的幹涉遍布了整艘船的證據。恐怕剛才緹婭為了不影響我與馬杜克的聯結而沒有使出全力吧。麻麻的感覺應該是指馬杜克一側的感覺。


    緹婭製服世界樹後,獲得了奇斯卡努曾經將舊文明——“究慧”之亞特蘭蒂斯毀滅的力量。控製電磁,將各種“電子性質的情報”進行支配的權能。


    強行在舊文明兵器馬杜克的係統內部搜索,對緹婭來說也不過是小菜一碟。


    房間裏的照明閃爍了一下熄滅了。


    再次亮起來的時候,噴出冷風的空調關閉了,淋浴間的水聲也停止了。


    “——已經奪回這個房間的控製了。悠,要是船上哪裏不對勁就告訴緹婭。”


    穿好衣服後我點了點頭,像是檢查自己身體一樣確認馬杜克的狀態。


    由於緹婭的幹涉而麻痹的馬杜克的感覺,也逐漸恢複了。雖然還殘留一些麻痹感,而無法對船身設備進行精細操作,但查找異常之處還是辦得到的。


    “考慮到剛才的晃動,估計是動力係統出現了什麽異常——主機關正常。其他……嗯?左舷主翼的重力控製裝置有點不對勁。”


    “明白了。肯定是那裏!”


    緹婭點頭後,角上放出了電光。


    我因為眩目而眯細眼睛,同時注視著她的戰鬥。我無法想象在係統內部發生了怎樣的戰鬥。馬杜克的感覺也局部發生著麻痹與麻木感,可以告訴我哪個地方發生著電子戰——但更進一步的細節我無法掌握。


    “——逼上絕路了。”


    過了一會,緹婭露出勝利的笑容,握住了我的手。


    “悠,去艦橋吧!犯人就在那裏!”


    她拉著我走進房門,門就自動打開了。


    “在那裏是指——”


    我還沒有弄懂情況,就和緹婭一起從走廊跑向艦橋。


    艦橋門打開後,我們走進圓頂房間。筱宮老師和戀正仰望著混雜著雪花的顯示屏。


    “究、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是我按錯哪裏了嗎?”


    “……我想不是的。冷靜點。大概是病毒之類。”


    戀安慰著慌慌張張的筱宮老師。原本映照出外部光學影像的全方位顯示屏,不僅顯示出雪花,還有無數細長的樹木藤蔓一般的圖像,並且在畫麵上蠕動著。


    “看,很快就能抓住了。”


    緹婭指著頭頂。


    仔細一看,顯示屏上還有一個棒球大小的光球在高速移動,藤蔓正追趕著它。


    最終光球無路可逃,被藤蔓纏上了。


    “這棵臭樹!放開我!”


    接著一道高音響遍艦橋。


    光球逐漸失去了光芒,顯示屏上顯露出被藤蔓拘束的東西的本體。那是一個相當嬌小的,後背長著透明翅膀的少女。隻是顯示出的尺寸的話,身高大概二十厘米吧。


    “……妖精?”


    戀小聲說了一句。


    從少女的身高和外表看來,首先想到這個稱呼也很正常吧。


    “不如說,現在是什麽情況?”


    筱宮老師依然無法掩藏臉上的疑惑,希望我們進一步解釋。緹婭回答道。


    “入侵馬杜克的病毒,和緹婭製作的疫苗程序,在顯示屏上視覺化了。那個妖精一般的就是病毒,藤蔓就是疫苗。”


    “你說誰是病毒啊!我可是最高的睿智所創造出來的,究極的機械知性!”


    小個子妖精立刻反駁,並且為了逃脫藤蔓的束縛而拚命掙紮。然而藤蔓沒有解開的跡象。


    “機械知性……?是指ai嗎?”


    我剛說出疑問,就被妖精瞪了一眼。


    “別把我跟原始的人工智能相提並論!我可不是人類創造的東西!亞特蘭蒂斯的睿智,是機械群通過不斷自我進化而抵達的——因而我並不是人工智能,而是應該稱為機械知性的存在!竟然還說我是病毒,真是最低級最惡劣的褻瀆……將我的文明破壞的那棵臭樹,不才是更惡劣的病毒嗎!”


    妖精像連珠炮般氣勢十足地發泄著氣話。她的聲音在我腦裏叮當作響,其中包含著不能漏過的情報。


    “什麽……亞特蘭蒂斯?臭樹什麽的……難道是指緹婭——不,是指世界樹嗎?”


    見妖精以憎恨的眼神盯著緹婭,我慎重地發問。卻在意外的地方聽到了回答。


    “就是如此,物部少尉。她非常痛恨世界樹——曾經叫奇斯卡努的吧。畢竟那可是全滅了亞特蘭蒂斯文明的仇敵。”


    “——”


    我循聲望去,聲音來自筱宮老師的座位,卻不是她的聲音。座位前的屏幕上有一個方形的窗口——上麵映照出的男人正眯起清秀的雙眼微笑著。


    “加上之前的作戰也讓她吃了一癟。戰艦納吉爾法對米德加爾的炮擊——由於係統被黑而中斷了。算了……這是我沒能把握到對方擁有世界樹權能繼承者的失誤。”


    “洛基少佐……”


    我喃喃說出苦笑著的男人的名字。


    他曾經是我的長官,也是賭上彼此的一切相互殺戮的對手。而且我——用這雙手殺了他。


    之後雖然琦莉利用生體變換救了他一命……但我手上還殘留著奪取生命的觸感。


    “哼……這表情就跟看見了幽靈一樣啊,物部少尉。你不可能不知道我還活著吧?”


    “知道——不過還是有種奇怪的感覺……”


    我抱著混雜著罪惡感和安心感的複雜心境點了點頭。


    “我也一樣。能看見殺死自己的人的臉,是一種稀有的體驗吧。不過,這個話題容後再說。現在能不能先放了她?似乎她趁著我和筱宮大佐進行作戰討論的時候,通過通信回路闖入你們這邊了。”


    洛基少佐指著畫麵說。雖然方向偏了一點,估計是指被藤蔓束縛的妖精吧。


    “不,就說你讓我放了她……”


    我有點困惑地和身旁的緹婭對視了片刻,洛基少佐就笑了。


    “放心吧。她不會采取任何對你們有致命性傷害的行動的。她很清楚下一次作戰你們必須參加。不過是做點惡作劇讓你們頭痛一下而已。對吧,亞特拉?”


    聽了這句話,被藤蔓束縛的妖精沮喪地點了點頭。


    “正是如此。我隻是眼看著我的馬杜克被臭樹擺弄,一時忍受不住就想報複一下而已……結果又暴露出這種醜態,實在非常抱歉。”


    剛才的憤慨就像是假的一樣,她老實道歉了。洛基少佐聽見後對我們微笑著說。


    “——就是這樣。即使有殘留的恨意,但並不是你們的敵人。倒不如說現在是同伴吧。”


    洛基少佐輕輕聳了聳肩,表示不用擔心。


    聽見這番話後,筱宮老師輕輕歎了一口氣看著我們。


    “放開那個妖精一般的東西吧。接下來我們要和尼福爾共同作戰。暫且先信任對方。不過洛基少佐——你要好好說明一下。”


    我聽從筱宮老師的指示,讓緹婭鬆開藤蔓。


    “哼,p”


    重獲自由的妖精向我們扮了個鬼臉,就飛回洛基少佐的身邊。


    “唔……那家夥完全沒有反省。”


    “現在還是先聽他解釋吧。”


    我摸著不滿地嘟著臉的緹婭的頭安慰道。


    “唔,機械知性……這很有趣。從剛才的話聽來,她跟亞特蘭蒂斯文明有關吧……”


    戀由於好奇而雙眼閃閃發光,催促著洛基少佐的說明。接著他就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開始講述。


    “與其說與亞特蘭蒂斯有關,不如說她就是亞特蘭蒂斯。管理運營舊文明的最高級的機械知性……名字就是亞特蘭蒂斯。她——亞特拉就是將其複原而誕生的。”


    “對,我正是“究慧”的亞特蘭蒂斯!”


    在映照出洛基少佐的窗口中移動的妖精,自豪地挺起了胸膛。


    然而那副小孩子一般的言行,使我們一臉疑惑。


    “最高級的機械知性……”


    即使說出口也還是沒有實感。緹婭也皺起眉似乎不能接受。


    “看上去不覺得有那麽厲害。”


    “嗯,作為管理文明的ai也太幼了。”


    連戀也同意了,妖精——亞特拉臉便漲得通紅。


    “你們真沒有禮貌!不管是有機體還是無機體,不存在比我更高等的知性!”


    似乎洛基少佐也看見了亞特拉氣衝衝的影像,就苦笑著開口。


    “——亞特拉確實是非常高級的知性體。然而我們隻能複原她的核心部分。由於記錄媒體的缺損,記憶數據——亞特蘭蒂斯記錄變得不完整。為此假想體的言行就變得有點可愛了……不過她的本質是千真萬確的“舊世界的神”。不要太小覷她為好。”


    雖然洛基少佐在給亞特拉圓場,但本人卻邊小聲說著“主、主人……說我可愛什麽的……”邊扭動著身體。就算你說她是舊世界的神,也毫無說服力啊。


    然而與被亞特拉的言行弄得目瞪口呆的我、戀和筱宮老師不同,隻有緹婭露出了極為驚訝的表情。


    “記錄媒體——怎麽可能還有那種東西留下!奇斯卡努在毀滅亞特蘭蒂斯的時候,應該將電子數據全部都破壞了。”


    緹婭強勢地如此斷言。世界樹的全知回路肯定也留下了相關記錄。


    然而即使被緹婭反駁,洛基少佐笑容中的餘裕不減半分。


    “我們所發掘出來的,並不是電磁記錄裝置,而隻是石板。”


    “……石板?”


    緹婭詫異地皺起了眉頭。


    “由於龍災造成的大破壞,一處舊文明(亞特蘭蒂斯)的遺跡偶然被發現,並由阿斯加和尼福爾秘密管理。遺跡地下保存著好幾層數量龐大的石板。石板的表麵刻著由兩種記號構成的文字列。”


    聽見這句話,戀恍然大悟般開口。


    “兩種記號……難道是二進製數……?用石板記錄電子數據?”


    “正是如此。恐怕亞特蘭蒂斯,相信後世人類能夠重振文明,使用難以劣化的媒體留下了數據。既然並非利用磁場和電壓進行保存,也就不會被電磁幹涉破壞。當然讀取也相當困難,我們也花費了悠長的歲月才完成數據的抽取。並借此讓統轄亞特蘭蒂斯文明的機械知性,在現代複活。”


    雖然洛基少佐回答得很自豪,但從我看來他的笑容夾雜著自嘲。


    “——說是這樣說,現代科學技術能辦到的很有限。借助亞特拉的力量,反複研究才終於完成了馬杜克的仿製品——這艘戰艦納吉爾法,然而與你的真貨相比還是遜色不少。”


    剛才洛基少佐說,對米德加爾發動炮擊的是戰艦納吉爾法。那艘船搭載著類似於“封鎖天空之塔(巴比倫)”,似乎是馬杜克的仿製品。


    “洛基少佐你說“這艘”,難道你現在正在納吉爾法上麵?”


    洛基少佐點了點頭。


    “對,我乘坐在剛公開的舊文明兵器上,在第一次防衛線待機中。現在正處於壓倒性的戰力不足的狀態。你們的參戰真是振奮人心。”


    盡管洛基少佐的發言充滿好意,但亞特拉卻突然插嘴了。


    “主人,我認為在合流之後應該接收馬杜克。”


    “什麽——你突然在說什麽話……”


    這一突然的提議,引來馬杜克艦橋一陣騷動。


    然而亞特拉無視我們的困惑,繼續對洛基少佐說。


    “剛才我潛入後發現了,他們還沒法運用好那艘船。這樣下去隻是糟蹋寶物而已。我可以斷言,隻有我認可的新亞特蘭蒂斯王——主人才有資格驅使機龍(deus dragon)!”


    “哼……沒法運用好,嗎。是真的嗎,物部少尉?”


    “……”


    我被他銳利的眼神盯得一時語塞。


    “看來被說中了。不過嘛……即使如此,現在我也沒有收繳馬杜克的權限——但我還是想問問你有沒有改善的計劃。”


    麵對他試探性的發言與視線,我的身體變得有點僵硬,


    但察覺到這樣下去存在被洛基少佐抓住整個作戰主導權的危險,我語氣強硬地回答。


    “操縱艦船的負荷比想象中要高,這是事實。不過至今為止除了她——亞特拉的惡作劇之外——沒有出現過明顯的故障。”


    我盯著鑽進洛基少佐的窗口的亞特拉說,她立刻予以反駁。


    “一個人勉強能夠控製,也隻有現在的通常航行模式而已。進入戰鬥機動狀態後負荷會暴增幾倍,你那小腦袋馬上就會撐爆吧。”


    亞特拉語氣肯定地斷言。接著緹婭鼓起臉頰瞪著她。


    “要是悠變得辛苦,緹婭會幫忙的。要是沒法駕馭好,亞特拉說出正確的方法不就行了。”


    “哼,誰要跟臭樹說。”


    亞特拉惡狠狠地別過了臉。不過洛基少佐卻似乎肯定了緹婭的想法,重重地點了點頭。


    “……也對。亞特拉,要是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就指導他們怎麽駕馭馬杜克吧。”


    “怎、怎麽行!?馬杜克由主人駕駛的話,肯定更加——”


    亞特拉看起來很慌張,但洛基少佐還是搖了搖頭打斷她的反駁。


    “亞特拉,這次作戰的關鍵並不是馬杜克。舊文明的兵器對巴哈姆特能發揮一定作用,但不能成為決定性的一擊。那麽由誰駕馭都一樣吧。”


    “嘸……我明白啦。”


    亞特拉不情不願地同意了。不過我卻更在意洛基少佐話中的含義。


    “不能成為決定性的一擊……你是怎麽知道的?”


    “比起問我,去問與世界樹相連的那位更適合吧。“


    洛基少佐朝著我身邊的緹婭示意。


    “……問緹婭?”


    “嗯,畢竟我們——亞特拉的分析,是基於從散布在富士樹海的世界樹的殘骸中打撈出來的數據進行的。”


    聽見他們暗中做著這些事,我驚訝地將視線移向了緹婭。


    “嗯……如果這次出現的真的是巴哈姆特,那麽馬杜克……不,即使使用任何武器都無法徹底消滅。能夠消滅它的隻有巴西利克斯的權能——“終末時間”而已。“


    洛基見緹婭讚同自己的意見,點了點頭。


    “沒錯,亞特拉也得出了相同的結論。因此才會尋求你們的協助。我們知道曾經被利維坦盯上的“d”伊莉絲?弗蕾亞能夠使用“終末時間”。雖然正式收到報告也就是剛才而已。”


    洛基少佐的笑容裏夾雜了一點諷刺之意,繼續說。


    “所以這次的主角是她。載著她的船不能有什麽不測。所以亞特拉——拜托你囉?”


    被這樣一叮囑,亞特拉不滿地點了點頭,瞪了我一眼。


    “真是沒辦法……我隻會說一次,掏幹淨耳朵聽好哦?”


    “嗯。”


    見我點頭,亞特拉豎起右手兩根手指。


    “馬杜克的操控至少需要兩名聯結者。你隻負責操縱和火器管製,索敵係統和餘下的機能全部交給另一個人的話,應該就能解決負荷過大的問題。”


    亞特拉語速很快,像是要早早結束討厭的工作一樣。不過我注意到其中包含著一個不熟悉的詞語。


    “聯結者?”


    “……別反問啊。我不是說過我隻會說一次嗎。”


    “不,不懂的地方不好好弄清楚,以後會很頭疼的。”


    見我要求解釋,亞特拉不高興地歎了一口氣。


    “這種東西靠上下文聽出來啊。聯結者就是和馬杜克進行精神聯結的操縱員——現在就是指你。”


    “我是跟馬杜克同調沒錯……但怎麽讓另一個人的精神與船的係統連接?”


    我的精神是在製造馬杜克的時候,自動進行連接的。雖然緹婭可以通過黑客手段奪取控製權,但還不知道怎麽使用正式的手段與船聯結。


    “真是的,這也問那也問……既然馬杜克的主管權限在你手上,隻要通過思考或者說話將命令傳達給係統,就可以讓其他人與係統進行精神連接了。”


    亞特拉厭煩地說完,就飛到洛基少佐所在的畫麵的遠處了。洛基少佐為此苦笑著聳了聳肩。


    “——就是這樣,物部少尉。不巧,納吉爾法沒有導入精神聯結係統。我無法理解你的辛苦。不過,要是需要副操縱員的話,可以選貞德?奧田希亞。她應該跟你們在一起吧?”


    “在的。不過為什麽是貞德?”


    聽見我皺起眉頭的反問,洛基少佐意味深長地笑了。


    “舊文明的士兵們,都根據各自的職責進行了遺傳因子級別的肉體改造,將他們的能力最優化了。現在多數擁有突出才能的人,都是他們的後裔。也就是說——可以認為集結了這類人的駿足天馬的隊員,對舊文明兵器的適應性都比較高。”


    我腦裏突然浮現出之前弗栗多小聲說的一句話。


    她說,擁有突出能力的人必然有其理由——貞德所擁有的才能,也許是繼承自舊文明人的。


    “洛基少佐不僅為了進行與廢棄權能(code lost)相關的實驗——還考慮到使用舊文明的兵器,才組建駿足天馬的嗎?”


    我想著洛基少佐究竟提前考慮了多少步而發問。不過他露出苦笑搖了搖頭。


    “這實在是想太多了。首先,如果擁有廢棄權能,就不需要強力的武器了。至少在殺死人類的角度上。”


    我回想起使用到極致,隻憑想像就能殺人的廢棄權能的可怕之處,後背一陣寒意竄過。而且洛基少佐眼睛裏蘊含著的冰冷光芒,也使我的本能敲響了警鍾。


    圍繞廢棄權能的戰鬥,最終我戰勝了洛基少佐,阻止了殺死夏洛特的計劃。但是他與我相處時,卻絕不會表現出失敗者的態度。


    “是嗎……”


    雖然現在是共鬥夥伴,但我告誡自己不能掉以輕心,就有點生硬地點了點頭。這時洛基少佐緩慢地朝著畫麵探出了身體。


    “唔,物部少尉——剛才的語氣真是生硬啊。跟我戰鬥的時候,我記得你的語氣更加容易親近啊?”


    “咦?”


    他意外地指出了這一點,使我發出有點變調的聲音。


    確實與洛基少佐戰鬥時,我有意不去使用敬語——


    “啊——不,當時我們是敵對關係嘛。”


    “也就是現在我是同一個陣營的上司,所以才會擺出這副死板的態度嗎。那還真是有點遺憾。我還想跟你坦誠相見有話直說的……”


    他很遺憾地歎了一口氣,我不知道他這話有多認真。


    “……那也別跟我敵對哦?”


    我諷刺地反擊了一句,洛基少佐的嘴角彎曲了一下。


    “至少這次作戰當中是友軍。我不會背後捅刀子的,你可以放心。當然了我也會跟亞特拉這樣說。”


    “作戰結束後似乎會很可怕。”


    “是嗎?我可是很期待哦。”


    洛基少佐露出無畏的笑容,然後視線移向了筱宮老師。


    “——那麽筱宮大佐。為了作戰成功,我們進行縝密的討論吧。物部少尉就在作戰開始之前,找好優秀的夥伴。”


    “好的——剛才的內容我會參考的。”


    我點頭後重重鬆了一口氣。和洛基少佐說話果然很累。


    我的實現從與筱宮老師開始討論的洛基少佐身上移開,跟旁邊的緹婭說。


    “緹婭,為了不讓亞特拉惡作劇,你先在這裏看好吧。我先去找貞德。”


    “啊,嗯,交給緹婭吧!”


    緹婭點頭後,在操作控製台的戀也轉過頭來。


    “嗯,我也會監視係統的。”


    “好的,拜托了。”


    我將現場


    拜托給兩人,就離開了艦橋。


    雖然我不太願意照著洛基少佐說的辦,不過從職能分配的角度上,除了貞德也沒有別人適合了。


    不過,問題是——


    我回想起貞德解開襯衣紐扣,露出胸前事業線的一幕。


    在偷窺了那種場麵之後,說實話我沒有信心能正視她的臉。


    2


    “將對象——貞德?奧田希亞設定為新的聯結者。轉移索敵、通信、情報處理的領域管理權。不過禁止包括我在內的,使用中的房間的情報閱覽。”


    我將手舉到緊張地站在一旁的貞德頭上,用話語下達對馬杜克的命令。


    剛淋浴完的貞德臉色紅潤,加上沾濕的頭發,有點性感。盡管她穿著男生校服,但是胸口的隆起和沐浴後的芳香,都使我強烈意識到她的女性身份。


    我腦海裏隱約浮現出剛才的內衣打扮,便集中意識,內心同時重複一樣的句子。


    最後加上的命令,是為了讓我和貞德無法偷窺大家的房間。這樣就不會發生剛才的情況了。


    “——”


    房間的照明刹那之間強烈閃爍了一下,貞德身體也猛地一顫。


    旁邊注視著她的紫音擔心地問“媽媽沒事吧?”


    “——嗯,沒事。”


    貞德微笑著讓紫音放心,又發出一聲感歎。


    “隊長……這個好厲害。通過馬杜克各個感應器捕捉到的情報源源不絕——就像視野拓寬了幾百倍一樣……”


    “難受嗎?”


    我察覺到自己的頭痛正在減輕,就問起貞德的感受。


    雖然成功讓貞德成為第二位聯結者,但她未必能承受這一負荷。


    “沒事,雖然情報量增加了很多……但品質並沒有多大改變。我的眼睛平常就能看見其他人看不見的東西。”


    我內心不由驚歎。雖然我知道貞德擁有非比尋常的雙眼,但沒想到她能取得與馬杜克的感應器相比,品質上毫不遜色的情報。恐怕貞德擁有可以捕捉可見光之外波長的雙眼,與足以處理這些信息的大腦吧。


    根據各自的職責進行了最優化的舊文明人士兵——也許貞德真會是他們的後裔。


    “是嗎,那之後就和我配合吧。貞德,能將任意的位置情報傳送給我嗎?”


    “——我試試。前方約五十公裏有一座小島,我會標記它。”


    貞德點頭後,我也得知她所指的小島的位置了。這樣就可以鎖定遠距離的敵人進行攻擊了。


    然而我突然注意到,眼前的貞德的臉比剛才更紅。


    “喂,沒事吧?還是會有哪裏難受——”


    我慌忙詢問她情況,但貞德突然回過神來搖了搖頭。


    “不、不是的!我哪裏都沒事。隻是……”


    說到一半,她不知為何有點扭扭捏捏地低下了頭。


    “隻是?”


    “那個……好像跟隊長心靈相通一樣……總覺得很高興……身體也有點發熱。”


    貞德難為情地說出理由後,抬起雙眼注視著我。


    這種女孩子的舉止使我怦然心動,我勉強保持平靜點了點頭。


    “不是不舒服就好。不過,哪裏覺得不正常就馬上跟我說。”


    “嗯,明白了。我不會勉強自己,給隊長添麻煩的。啊——”


    貞德朝我點頭後,突然屏息望向了遠方。


    “ma ma?”(媽媽?)


    紫音不解地叫了貞德一聲,貞德表情僵硬地看著我們。


    “發生了什麽事?”


    我也對臉色不對勁的貞德說。


    “……不,剛才——和尼福爾進行情報共享,並從全知回路得到了數據……掌握了巴哈姆特的詳細情況,還有地球的現狀……這——”


    她沒有說下去,似乎不知道怎麽開口。


    “情況這麽糟糕嗎?”


    我察覺到氣氛很沉重,有點猶豫地問。


    “……也對。之後筱宮老師應該也會說明的,不過巴哈姆特是超越想象的怪物。我將感覺和隊長聯結吧。”


    貞德話音剛落,我腦裏就浮現出巴哈姆特的身影。它巨大的軀體遮天蔽日,仍然讓人聯想起弗栗多。落在地上的陰影化為無法進行情報探測的不可知領域,並隨著巴哈姆特的移動不斷擴張。而陰影的外側,則是截然相反的純白——一片銀白色的世界。


    “地上全部都是——冰嗎?難道已經進入北極圈了……”


    要是如此,巴哈姆特的速度就比預想中要快,我有點慌,但貞德搖了搖頭。


    “不,還沒到。現在看見的是,原本水流不息的海域……然而,巴哈姆特的周圍氣溫極端低下,連海都被凍結了。”


    “冷卻……這是巴哈姆特的能力嗎?”


    “有點不一樣。冷卻充其量隻是結果,能力的本質是熱能的吸收。巴哈姆特是吞噬熱量的生物。從周圍吸收熱量,成長、再生,並自我進化,隻要外部存在熱能,說是不死身也不為過。”


    貞德的說明使我額上留下一道冷汗。


    “吞噬熱量……這能力不得了。那麽爆炸與鐳射都會成為它的食糧吧?”


    “對。正因如此,隻有“終末時間”才能打敗巴哈姆特。巴哈姆特的不死特性是通過吸收熱量進行代謝活動而實現的。“終末時間”則是從現時點起一口氣推進時間,巴哈姆特的細胞還沒來得及取得代謝能量,時間就過去了,細胞就會死絕。”


    “巴西裏斯克就是這樣打敗巴哈姆特的嘛……不對,既然它現在再次現身,不就說明沒有消滅它嗎?”


    我說出疑問時,貞德有點猶豫地搖了搖頭。


    “不是——如果之前沒有消滅它,巴哈姆特就會將地熱吸收殆盡,地球就會成為死星了。應該曾經一度將它徹底消滅了的。不過……我不覺得現在的巴哈姆特是假貨。要是放置不管這個星球就會死去。雖然現在來說不可知領域造成的損害還比較大……”


    “有這麽大?”


    我咽了一口唾沫問道。


    “之前說過不可知領域是黑色的半球體,按照馬杜克的感覺來說“什麽都沒有”的大洞有四個——或者說地球被挖空了四塊更合適。”


    貞德暫停了一下,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特別是美國西海岸和非洲大陸北部的不可知領域,將大量的人口密集地吞噬了。犧牲者大概到達了幾千萬人吧……”


    “等一下,判斷不可知領域內的人都死了還言之過早。肯定有辦法救出來的。”


    就跟我和深月從黑暗中生還時一樣——


    我抱著這個希望說完後,貞德屏息了片刻。


    “——正如隊長所言。我這樣真不行……不小心就過快下結論了。既然被交付了索敵和情報處理的任務,就應該以正確判斷狀況為目標——真是無比慚愧。”


    貞德縮起肩膀,帶著歉意地低下了頭。


    “不,做好最壞的打算也是必要的。不過,同時也考慮一下最佳的可能性比較好。否則就會迷失目標了。”


    我回想起擔任她的隊長時的日子,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


    “……嗯。”


    貞德依然看著下方點了點頭。


    “ba ba,shen me shi zui jia?”(爸爸,什麽是最佳?)


    紫音在旁邊拉了拉我的衣服。


    “就是最好的結果。首先打敗巴哈姆特,然後想辦法將不可知領域——黑暗處理掉,把被吞噬的人們救出來。然後我們都平安無事地返回米德加爾。這就是現在的最佳結局。”


    當然還要除掉深月體內的黑暗。隻要理


    解抑製“終焉殘渣”的蒼色光芒——諾因的權能,並且熟練運用的話,說不定能找到現在看不見的方法。


    “o,zui jia,hao bang!”(噢,最佳,好棒!)


    紫音發出佩服的聲音,高興地露出了笑容。


    看著她的表情我也自然地笑了,隻是腦海中掠過一絲不安。


    ——不過,這真的是最佳結局嗎?


    不知道為何會湧現出這種想法。應該沒有比剛才所說的更理想的結局了。


    但是總有一種似乎看漏了什麽似的,坐立不安的感覺。


    我說服自己隻是想太多了,但是沒法消除附著在內心的不安感。


    3


    “——這些就是目前已經弄清楚的巴哈姆特的資料。雖然吞噬熱量的特性很棘手,不過知道可以通過“終末時間”擊敗它之後,沒必要過度恐慌。那麽接下來就交代作戰的細節。”


    筱宮老師環視在艦橋集合的我們一眼後,表情嚴肅地說下去。剛才的內容已經從貞德口中聽過了,我並不驚訝。不過第一次知道巴哈姆特的能力的伊莉絲她們表情還是比較僵硬。


    “從現在開始大約三十分鍾後,包括納吉爾法在內的尼福爾艦隊就會開始與巴哈姆特戰鬥。不過我們不會參與防衛線,而是在戰鬥開始後從背後發動猛攻。也就是尼福爾會擔任誘餌。”


    她背後的顯示屏上已經沒有顯示出洛基少佐了。全方位型顯示屏被天空的顏色填滿,上方的太陽光芒四射。


    “這次作戰的成敗取決於能否讓“終末時間”直接命中目標。於是依靠你們“d”的能力和馬杜克的裝備開路,盡可能接近之後由伊莉絲?弗蕾亞朝巴哈姆特射出“終末時間”。你是關鍵——靠你了。”


    “好、好的!我會努力的!”


    被筱宮老師注視著的伊莉絲,聲音有點發尖地敬了個禮。


    “物部悠和貞德?奧田希亞就一邊確認巴哈姆特的現在位置,一邊調整航行速度。直到尼福爾發動攻擊之前,都絕對不能出手。”


    “明白。”


    “知道了。”


    我和貞德表示知道後,筱宮老師繼續向其他人發出指示。


    “莉莎?海沃克爾和菲莉爾?克雷斯特在艦外進行右舷的防衛。艾列拉?露和戀?宮澤負責左舷的防衛。攻擊時避免使用鐳射或者帶有爆炸的物質變換,找機會使用低溫物質進行凍結攻擊。奪取熱量很可能會使目標的行動和再生速度變得遲鈍。不過需要開路的時候,有必要的話可以使用大火力的攻擊。最重要的是接近到“終末時間”的射程範圍內。”


    “明白了。簡單地說就是我們負責艦載機的工作吧。”


    “沒問題。和伐龍隊平常的工作一樣。”


    莉莎挺起胸膛回答,菲莉爾則是伸出了大拇指。艾列拉和戀也重重點了點頭。


    “就算在艦內也無事可幹嘛。我就到外麵鬧個痛快吧。”


    “嗯,操作係統的調整也結束了,之後隻有戰鬥了。”


    不過沒被叫到名字的緹婭有點奇怪地歪了歪頭。


    “緹婭不用到外麵嗎?”


    “你在艦橋做好電子戰的準備。雖然之前沒有巴哈姆特能幹涉電子儀器的報告,但是有備無患。而且……也不知道尼福爾會不會徹底是我們的同伴。”


    筱宮老師夾雜著諷刺苦笑了一下。將緹婭安排在艦橋裏,主要是為了提防亞特拉吧。


    然後筱宮老師的視線,移向了大家身後的琦莉。


    “琦莉?史爾特爾?穆斯貝爾海姆,你來負責護衛伊莉絲?弗蕾亞。伊莉絲?弗蕾亞為了以防錯失攻擊的時機,會在甲板待機——但是艦外不展開防壁應該是無法站立的。”


    “為什麽我要做這種事……”


    琦莉一臉嫌麻煩地小聲嘟囔,伊莉絲卻笑容滿麵地握緊她的手。


    “請多多指教!有小琦莉保護我就放心了!一起加油吧!”


    “——竟然對我這種人寄予這麽高的信賴。算了,你都說到這個份上……我就在不費勁的程度上努力一下吧。”


    琦莉有點沒轍地點了點頭。


    我看著她們的對話後,也舉手發言。


    “等一下——我在戰鬥開始後也會到甲板去。馬杜克的操縱不一定要在艦橋內進行,保護伊莉絲的人多一點比較好。”


    “物部……”


    伊莉絲聽見我的話聲音有點高興。


    “也對,既然你這樣說就沒問題了。姑且馬杜克的艦長還是你。”


    筱宮老師有點開玩笑地點了點頭,對著剩下的人說。


    “紫音和弗栗多在艦內待機。物部深月就負責照顧她們。”


    “咦……?”


    深月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雖然說讓深月照顧她們,但這跟紫音和弗栗多的立場沒區別。倒不如說是考慮到深月才將她們安置在身旁吧。


    “等、等一下!我也要戰鬥!現在不是保留戰力的時候!”


    幾秒後,深月如夢初醒地提議。


    “我明白,但是現在你到艦外去很危險。既然巴哈姆特跟封印在你體內的東西有關,要是讓你們接觸,不知道會變成怎樣。”


    “但是——”


    一時語塞的深月,向我投來了依靠的視線。


    大概認為身為“艦長”的我,可以推翻筱宮老師的決定。不過……


    “抱歉,深月,我也意見相同。不過,不是讓你不要戰鬥。隻是希望在真正需要深月的力量之前,盡量避免讓你冒險為好——”


    “……我明白了。已經夠了。”


    深月打斷了我的話,非常不甘心地別過了臉。


    艦橋氣氛變得很尷尬時,筱宮老師響亮地宣告。


    “那麽各位——準備戰鬥。到艦外的人前往各艙口附近。”


    我們聽從號令走向艦橋的門。我在走出走廊之前回頭一看,深月正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


    4


    “我究竟……是為了什麽才到這裏的……”


    我——物部深月一邊輕撫著紫音同學鬆軟的頭發,一邊坐在床上低語。


    微弱而無助的聲音在狹小的房間裏回響,但是沒有人能回答我。


    睡在我的大腿上的紫音同學,已經進入了甜蜜的夢鄉。弗栗多還留在艦橋內,這個房間隻有兩個人。


    寄宿在我體內的第九災厄(ninth dragon)……那片黑暗,可以通過包括我在內的兩位諾因權能所有者抑製住。不過充其量也就是現在而已。


    所以紫音同學即使就這樣睡著也是在好好工作的。她是哥哥的伴侶——被哥哥看上成為諾因的其中一人。


    而被封印力量的弗栗多,作為了解那片黑暗的重要人士也留在了這裏。


    “什麽都沒幫上忙的,隻有我……”


    我注視著讓我想起摯友麵容的睡臉,不由說出這番自虐的話。


    我知道命令我在這裏待機是妥當的判斷。如果我是指揮官,也會下達同樣的命令。我現在相當於帶著一爆炸就能毀滅世界的炸彈。怎麽可能會讓這種人上前線。


    所以大家都在保護我。哥哥,各位,都拚盡性命保護我。


    我不懷疑大家會獲得勝利。


    雖然我跟筱宮老師說,現在不是保留戰力的時候,但哥哥一定會打破一切困難的。即使他在哪裏跌倒,也一定會再次站起抓住最後的勝利。


    畢竟我的哥哥——悠君,一直都是這樣幫助我的。


    不過……我害怕那一刻的到來。我甚至不希望戰鬥的終結。


    這種話我沒跟任何人說過。我也絕對不會說出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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