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宣泄了幾分寫意風流,月朗星疏,夜色美景當前。


    街道上行人三三兩兩,偶有隻搖著尾巴路過的野狗,探頭打量著兩旁的食鋪,可憐兮兮的盯著,被訓斥了一番,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的走了。


    小鎮很是平常,放眼望去,也不過百餘間屋舍。人口雖不多,卻因為這原因而多了幾分別樣的靜謐之美。隸屬於南方的小城,掃去大城市的浮華,安靜的像是草地間盛開著的一朵嫩黃的小花。怯生生的,卻奪目。


    茶香嫋嫋上升,在空氣中盤旋,消散,沁入每個人的腦海中,留下一縷餘香。


    茉莉香片的味道並不濃烈,甚至淡然的很,但這香確實極為舒服的。少了一縷俗豔,多了幾分淡雅。就像那淡綠花萼中的素白小花一般,一樣的惹人憐愛。


    青釉的蓮花形茶盞中,琥珀色的茶湯,墨綠色的葉片,零星有著幾朵飽滿盛開的潔白花苞漂浮在水麵之上,平靜不起漣漪。


    單手托著茶盞底部的盞托,小心的吹了吹茶湯上的葉片,嗅嗅這舒服的味道,輕輕的呷上一口,便是愜意的很。


    茶香四溢,整座客棧中似乎都因這茶香而多了幾分淡雅和素淨。


    夜色漸沉,路上行人稀少,這客棧中倒是燈火通明,惹得路人偶爾看上一眼。但見這屋子裏坐的人不似善人,便快步離去,生怕惹上什麽是非。


    紅衣佳人手捧茶盞,享受著茶香的味道,微微上挑的鳳眸中一派柔和,淺褐色的瞳仁看起來很是溫順,仿佛一隻吃飽喝足的嬌寵,正舒展著自己的爪子,嬌憨的坦露著自己細嫩的肚皮。


    “喲!好漂亮的小娘子啊!”突兀的,有一大笑聲響起。那聲音聽來讓人不喜,仿佛被什麽粘膩的物體沾到了一般,讓人作嘔。


    客棧的掌櫃的抹了把頭上倏然流下來的冷汗,怔怔的看著這六名男子走進客棧中來。為首一人,身形高大,年紀看起來二十五六歲,方臉小眼,一笑那眼睛更是看不大真切了。他身後,是同樣不似善人的五名男子,手持棍棒,正虎視眈眈的盯著這屋子裏唯一足以被稱作是美人的人。


    花挽月淡淡的抬眸,周圍立即一片抽氣聲。


    掌櫃的更加擔心了,這領頭的男子綽號叫虎彪,乃是當地的地頭蛇,不僅會一些武功,本人更是力大無窮。若是被他打上一拳,怕是不死也傷啊!在虎彪的壓迫下,小鎮的百姓們可是苦不堪言,但卻苦於沒有辦法,這虎彪可是縣太爺的小舅子,他的妹妹可是縣太爺最受寵的小妾。這上報無門,也隻能默默受著了。


    虎彪這人最喜歡的就是銀子和美人,這路上遇到漂亮的小娘子,不論人家願不願意,一縷都拉回去給自己做了小妾。若是那貞潔烈婦,也要被他糟蹋一番,在賣去窯子裏。這久而久之的,小鎮上模樣好看的女子,都漸漸搬離了此處,就連這娶媳婦,也一定娶個模樣普通的。如今可壞了,這位小姐生的這樣貌美,鐵定是給虎彪看中了。雖說她帶著護衛,可是這強龍不壓地頭蛇啊!


    “美人,同大爺回去吃香的喝辣的的吧!”虎彪嗓門頗大,說話間轟鳴四響,好像打雷一般。


    夜月對這等人自然是看不在眼中,一切皆遵循花挽月的意願。


    茶盞中的茶水也因為虎彪的聲音而起了淡淡的漣漪,花挽月皺眉放下,行動間優雅自如。


    這虎彪看著他卻是直吞口水,暗想這美人便是美人,連蹙眉都這般美麗啊!


    “你欲將如何?”


    泉水叮咚般的聲音落入虎彪耳中,讓他雙眼瞪大,隻覺這聲音美妙極了,幾乎飄飄欲仙。這等美人光是看上一眼,渾身都酥軟了,更別說是享用一番了。


    他猛吞了吞口水,大笑道:“自然是隨本大爺回去當本大爺的小妾了!”


    “哦?”卻見花挽月挑眉,似笑非笑的說:“我還當是什麽東西,原來是一隻野狗在吠啊!”


    虎彪一愣,身後的小弟頓時不滿大叫著說:“老大!她罵你是狗!”說完,自己也抹了把嘴角沁出的口水。這美人,真是讓人眼饞的很呐!


    “不怪不怪,這美人罵人時也是極美的!”滿嘴油腔滑調,若是模樣端正一些便也罷了。偏生是如此猥瑣模樣,讓人看了便於作嘔。


    淩棄本是吃著香甜的飯菜,正聽到這幕,頓覺胃口大失。輕輕放下碗筷,淡淡的抹了把嘴角,靜待事情的發展。


    花挽月也笑,“你這人果真犯賤的很!回去吧,我是不會給你當小妾的。你在這裏,真是有礙觀瞻,擾了別人的興致呢!”


    掌櫃的在櫃台裏哆哆嗦嗦的,害怕不已。這位小姐惹了這虎彪,怕是,怕是得不了好啊!


    果真,虎彪一聽他此言,勃然大怒道:“你個小娘皮,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大爺我看上你是給你麵子,你還真當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不成!”


    “主上!”夜月見花挽月受辱,登時便欲起身。


    “淩棄。”花挽月看向夜月,但喚著的可是淩棄的名字。


    淩棄知他所意,站了起來,身形一動,便出現在了虎彪身後。


    隻見他雙手如電,五指搭在虎彪肩頭,隻聽“喀嚓……”一聲,虎彪那雙臂便軟軟的像兩根麵條似的垂了下來。再見他緊扣住虎彪下顎,一拉,又是一陣骨頭的脆響。


    待他鬆手後,那虎彪整個人便朝地上滑去,軟軟的,像沒有骨頭一般。


    而夜月則是大驚,不由驚叫道:“分筋錯骨手!”


    淩棄依計行事,將虎彪身後五人盡數如此對待,再將幾人丟出門外,淡淡說:“若不怕死,盡管尋來。”


    這幾人連行動都成了問題,爬都爬不起來,周圍人自然不會上前去相助。可笑淩棄卸了他們的下巴,讓他們竟然連求助都不成,當真是讓人痛快啊!


    淩棄這一手,幾乎沒有運起內力,卻解決了六名壯年男子,著實讓人欽佩的很。但他卻對眾人的目光視而不見,嫌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徑直朝後廚去了。不多時,見他抖了抖水淋淋的手,原來是淨手去了。


    這男子到底是什麽來曆?竟然會早已經失傳了的武當絕學——分筋錯骨手!分筋錯骨手以纏、卷、擰、翻、扣、鎖為手法,看似簡單,但卻極為複雜。若非有人教導或有武功秘籍,斷然是無法參透的。


    難道說,這男子是哪個隱世的武林世家中的傳人不成?夜月暗自揣度著,竟萌生了幾分惜材之心。這樣年輕,竟然掌握了如此絕學,他日定有一番作為啊!且他放在所用輕功,夜月也不曾見過。那身法甚是輕靈,飄逸萬分,進退自如,可攻可守啊!


    淩棄對付虎彪等人那一招確實為分筋錯骨手,也確實為武當絕學。而他使得輕功名為踏雪無痕,卻不知是何門何派。這兩本武功秘籍,都是夢依買來的。夢依此人大約煮飯好吃,再來就是運氣極佳了。逢賭必贏,走在路上準會拾獲銀錢,而這兩本秘笈,卻是她從一個落魄的書生那裏買來的。


    因淩棄做的這人命買賣極其危險,而夢依除了在家中操持家務外,便熱衷於收集各種武功秘籍。淩棄本人倒是沒有反對,盡心去練習,但他本人最喜愛的還是劍。而除了任務時,每日清晨必會習武練劍。


    花挽月對淩棄有心試探,但結果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為,這人會將這六人全部殺掉呢!畢竟,他看得出來,此人雖不顯,但眼神中偶然流露出的殺意,卻絕非殺掉一人而致。


    “淩棄,為何沒有殺掉他們?”花挽月狀似無意的問道,視線卻始終停留在淩棄的麵容上,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一絲破綻來。


    但讓他失望的是,淩棄表情不變,專注於眼前的飯菜,一雙黑眸毫無感情,在昏暗的燈光下格外滲人。“沒有錢。”音調冰冷而毫無感情,仿佛是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的聲音一般。


    花挽月呆怔了下,繼續追問說:“因為沒有有錢,所以不殺?”這是什麽道理,江湖中人,殺得人還少嗎?


    “血很臭。”淩棄又道。血的味道不好聞,臭的很,而他還沒有吃完晚飯,不想聞到這個味道。


    “怪人!”夜月低聲喃喃道,這男子果真是個怪人。因為沒有錢,血的味道不好聞,便沒有殺人嗎?隻是,他那一手分筋錯骨手,若是遇到一名經驗老到的大夫,怕是這六人以後便隻能癱在床上度過餘生了吧!這該是說良善,還是狠毒呢?大約,是對人命的不在意吧!


    一恍然,夜月似乎有猜到淩棄的身份,但搖了搖頭,又覺得不大可能。


    客棧中安靜極了,隻有吃飯的細微聲響。掌櫃的不敢生長,而門口的那幾人被卸了下巴,自然是發不出一點兒聲音來。


    詭異的安靜後,花挽月抬眸,淺淺的笑了。那笑帶著幾分好奇,幾分有趣,大約是一種看到新奇事物的感覺罷。


    “淩棄,你真的很有趣。”


    淩棄抬眼,咽下口中的白飯,低低說:“謝謝誇獎。”


    “……”花挽月正伸向茶盞的手指一頓,臉上竟然閃過一絲愕然。他方才的那句話,絕對算不上是誇獎!


    對此,淩棄到不以為然。他知道被人讚美後,一定要表達感謝。這是應有的禮貌,而且夢依也說過,理應如此。


    真是個怪人!夜月在心中暗暗說道,看向淩棄的目光卻多了幾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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