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夜裏還是頗為寒涼的,尤其是一襲濕衣裹身。


    淩棄穿著濕透了的衣服回到房間裏,迅速的換過幹爽的衣袍,散開浸濕的長發,重新梳好,便坐在椅子上靜靜等待著。


    他待等待一個人,或許是一個恰當的時機。


    花挽月挽著已經半幹的發,隨意用柄金簪綰起,將夜月遣走,便踏著穩健的步子出了浴房。隻不過他的方向並未是自己的房間,而是一樓一間很普通的房間。


    屋中暗沉一片,不知是有人已經睡下了,還是沒有人在。


    花挽月正要推門,便聽到裏麵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你還是來了。”


    說著之人正淩棄,方才在浴房中時,他便覺察到了花挽月的殺意。隻是那時時機不對,而花挽月也僅是試探,因此他才並未出手。他知道,若是他打算對自己下手的話,一定會趁著殺意正濃時。怕是這幾日,他已經按耐不住了。而他身體是在昨日痊愈的,今日休養生息,便迫不及待朝自己動手了。


    “你知道我要來?”花挽月輕聲問,手卻放在門板上沒有移動。


    淩棄未語,隻是暗暗等待著,手指也悄悄的按在了腰間的軟劍上。


    “轟隆!”一聲,門板陡然碎裂開來。


    四散飛濺的木片帶著迅猛的力道,從四麵八方像淩棄襲來。


    淩棄縱身從椅子上躍起,人已經站立在了橫梁之上。隻是,他先前坐的那把椅子,便沒有這麽幸運了,直接被木片擊穿,散成一堆木料。


    花挽月對淩棄躲過自己的攻擊之事,可是絲毫都覺得奇怪,反而是覺得理所當然。他有估量過淩棄的武功,怕是同自己不相上下。但他非死不可!被一個男子看見他最不堪的一幕,這個人絕對不能留!即便他,是救過自己的性命。


    淩棄默然不語,連表情都沒有任何改變。他冷冷的看著花挽月,表情無悲無喜,似乎本就該如此這般。


    花挽月蹙眉,揮動著袖子,攜著一道勁風而來。


    高手過招,無需招式如何花哨,也不再計較姿勢如何的華麗。稍有不慎,便會因為一個疏忽而喪命,自然要小心萬分。


    花挽月自出師來,同人對敵的機會卻很少。他常年待在花府中,即便是能出府,卻也不能耽擱太長的時間。而淩棄,卻是他除了自己的師父外,第一個如此認真的對手。


    “刷……”長袖破空,夾雜著一股摧朽拉枯之勢。


    淩棄仍舊是躲,但按在軟劍上的手卻悄悄的鬆開了。


    當日在客棧中,花挽月便已經見識到了淩棄那一身詭異的輕功,如今再看,更是覺得玄妙萬分。


    輕輕鬆鬆的避過了花挽月的攻勢,淩棄趁機跑出門去。房間裏空間狹小,打鬥起來不方便,而且乒乒乓乓的聲音在這夜色中,委實有些擾人了些。


    夜月正站在二樓之上,陡然見到兩道人影飛出,定睛一看,卻是花挽月同淩棄。而且看這架勢,分明是在搏命。夜月心中一緊,卻還是按捺住,靜待事情的發展。


    淩棄站在一假山上,看著花挽月有些氣急敗壞的表情,心情奇異的平複了下來。


    “你不準躲!”花挽月氣極大喊道。


    看著像婦人撒潑一般的花挽月,淩棄竟輕輕抬了抬嘴角,露出了一個似乎是笑的表情來。


    而他的表現,自然被花挽月當作是了挑戰,心中憤怒不平,揮起雙掌。


    之間他掌心泛著一股黑氣,蓬勃而來,便給人一種不好的感覺。


    這正是化骨綿掌,花挽月所學之中,最陰毒的武功。


    淩棄也知他來勢迅猛,自然不敢懈怠,一躲一退,人便出現在了假山之下。


    而花挽月收勢不迭,雙掌打在假山上,竟是兩道青黑的手印,讓人看了便不寒而栗。


    月色下,花挽月的容顏美的不可思議,隻是那副殺氣騰騰的表情,委實讓人胃酸的很。


    淩棄抬頭看了看月色,方才說道:“你打不過我。”他隻是陳述,連語氣都沒有過任何變化。


    但此言,花挽月又怎麽會聽在耳中,當機立斷便揮掌追去,勢要將他擊於掌下。


    見他如此,淩棄便也放棄了繼續勸道的意思,在花挽月揮掌而來,抬腿踢去。


    花挽月揮掌格擋,但豈料淩棄變招極快,那一腿便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登時,便是一陣劇痛,右臂竟使不上勁來。


    這淩棄,好生厲害!單是輕輕一踢,便能讓他遭受如此創傷,自己果真是小看他了。


    而淩棄一腳踢出,並未停止,返身便是一抓,一擰。


    花挽月雙臂被從背後縛住,不得動彈,驚詫之餘,便大吼道:“放開我!”


    夜月未料戰局竟結束的如此之快,訝異之時,便也吼道:“放開我們主上!”


    淩棄不語,雙手一用力,便將花挽月的兩條胳膊卸了下來。


    “哢嚓!”一聲,花挽月的兩條胳膊便似麵條一般,軟軟的垂在一邊。


    夜月眼睛瞪大,便要把劍衝來。


    但此刻,花挽月卻說話了。他說:“你說的沒錯,我果然打不過你。”這世界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果然是太自大了。


    淩棄淡淡的睨了他一眼,開口說:“為什麽要殺我?”他的聲音低沉,宛如覆在情人耳邊低語一般。


    他的聲音大約是帶著幾絲沙啞的,便是這沙啞而他的嗓音中增添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夢依總說,他壓低嗓音說話時,便有種想讓人投入其懷抱的衝動。對此,淩棄並不理解。


    隻是,花挽月在聽到他的聲音後,竟然生出了幾分異樣的感覺。但他很快便將這種感覺拋之腦後,說:“你以為我為何要殺你?”


    淩棄略略思索了一下,便得知了答案。如此,便說:“我那日果然不該救你。”


    “你……”花挽月一氣,想到那日若不是他出現的話,自己便要被那淫魔侮辱了。


    “恩將仇報這個成語,看來你學的很是通徹。”第一次,淩棄的聲音中多了幾絲諷刺。


    夜月隔得遠,隻隱約看到兩人嘴唇嚅動,卻不知道這二人在說些什麽,隻能著急的直跺腳。但他又不敢靠前,畢竟主上此刻可還在淩棄的手中,若貿然行事,他將主上傷了可怎麽辦!


    花挽月不語,麵色卻有些發紅。他長這麽來,卻還是第一次被當人麵奚落,而且是這種語調。他從小便學習禮儀史書,行為自然有度。但他今日所做之事,確實有悖道義。因此,被淩棄責備,也無話可說。為今,隻能梗著脖子,甚是硬氣的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嗬……”淩棄冷笑一聲,一臉鄙夷道:“要我殺你,你還不配。”他淩棄出手,都是最高的價碼。不過一名想要奪取他性命之人,他可不想浪費自己的手段。


    花挽月麵上一窘,被淩棄這冷言冷語給氣得半死。“你不要侮辱我!”


    豈料,淩棄僅是淡淡說:“我隻是陳述事實罷了。”


    花挽月雙手被縛的,當真是又體會了一次那日的無力感。他甚至想,若是能再給他一次機會的話,他定然要勤練武藝,一定不能落於淩棄之下。


    忽然,他覺得手臂上一陣放鬆,緊接著懷裏被塞入了什麽,便聽到淩棄的聲音傳來:“這個東西便送給你了,可一定要好好保管啊!”


    花挽月一怔,便見一道黑影飛速的朝外掠去。淩棄他,竟是走了。


    見淩棄離開,夜月連忙飛縱而下,捧著花挽月的兩條手臂,擔憂道:“主上,您沒事吧?”


    花挽月垂眸,一臉平靜的說:“幫我把胳膊接上。”


    夜月小心翼翼的扶著他的手臂,說了句:“屬下得罪了。”便猛地一用力,將手臂向上一托,哢嚓一聲,便將脫臼的手臂接好了。


    花挽月對於這劇痛好似並不在意一般,隻是從懷中將淩棄留下那物什取出,定睛一看,卻是一隻黃花梨的木盒子。


    而此時,淩棄已經抵達了夜樓之外。看著外麵虎視眈眈的目光,他最後回眸看了一眼遠處亮著燈的高樓,深吸一口氣,朝外飛縱而去。


    “有人出來了!”外麵,忽然聽到有人大喊道。


    而淩棄此刻也醞釀了一會兒,方才對人群中說:“三已經將藏寶圖贈與夜樓樓主花挽月了!”


    一言既出,人群中頓時躁動起來。議論聲不絕於耳,吵吵鬧鬧的,堪比菜市場的熱鬧景象。而淩棄,便也乘此機會,迅速離開。


    當有人發現方才喊話的那名黑衣男子竟然忽然不見了,眾人注意的焦點便轉移到了男子方才說的話中。


    夜樓的樓主,竟然已經將藏寶圖拿到手了!這可不得了了,夜樓如今如日中天,若再加上這寶藏,這江湖的風向,怕是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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