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燃燒時發出了細小的劈啪聲。


    火光在本是蒼白的麵容,增添了幾許暖色。那穿著黑袍的年輕人,微微皺眉道:“所以,用你的話來說,你我之間第一次見麵。是你將凍的像屍體一樣的我,從雪地裏救了出來?”


    對於烏薩邁的形容詞,淩棄不敢苟同。什麽叫凍的像身體,看起來像死人一樣……他敢肯定,若是夢依此刻在話,必定會用她那個名為是吐槽的形容詞,好好教訓一下這烏薩邁。“那後來呢?”雖然對於烏薩邁有些無奈,但淩棄還是耐著性子繼續問道。


    “後來啊……”


    對於那一日的經曆,到現在烏薩邁都記憶猶新。


    從未想到,竟然從雪地裏挖出了一名大活人來。看著懷裏瘦弱的,幾乎下一刻就要斷氣的少年。烏薩邁咬了咬牙,用自己的羊皮袍子將對方裹了起來。身體乍一接觸到冰冷的空氣,讓烏薩邁陡然就打了一個噴嚏。吸了吸流出的鼻水,好不可憐。


    在四周搜尋了一圈兒,總算是看到了一處低矮的洞穴,不知道是自然形成的,還是什麽動物的巢穴。但此刻烏薩邁可顧不了這麽多了,他可要冷死了。


    在洞穴前巡視了一圈,見是一個廢棄掉的洞穴,這才放心的踏入。雖然洞口大部分都被冰雪遮擋了,但裏麵卻十分的寬闊。兩個人躲藏,剛剛好。


    烏薩邁將懷裏的少年放在一邊幹燥的地上,又轉身出去尋了些幹枯的樹枝進來,升起了篝火。霎時,洞裏暖和了起來。烏薩邁方才將注意力放在那位被他救回來的少年身上,看起來不過是名十三四歲的少年,生的瘦瘦小小的。皮膚倒是白的很,就是慘白的有些嚇人,一頭黑緞子似的長發高高束在頭頂,穿著件他從未見過式樣的黑色袍子。


    不由得,摸了摸下巴。烏薩邁暗忖,這少年莫非是中原人不成?但現在他可顧不了這個,一天沒有吃飯了,現在的他可是饑腸轆轆。至於這名少年,便看他的造化了。在大漠中,死人是常有的事。真主阿拉創造了人類,亦規定了他們的壽命。沒有人,能夠抗拒真主的召喚,回歸到最初的懷抱中。咬了一口幹涉的饢餅,就著一口冰涼的雪塊,烏薩邁也吃的津津有味。


    在他看來,能吃到香噴噴的饢餅,是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了。


    少年靠著火堆,身子看起來是漸漸回暖了,已經褪下青紫的麵容被火光映的紅撲撲的。烏薩邁緊了緊自己的衣襟,有些嫉妒的看了眼少年身上裹著的羊皮袍子。心中暗暗道:他最好快一點醒過來,自己的袍子可不想一直借給他穿。


    身邊的溫暖讓少年漸漸從昏迷中醒來,他下意識的向溫暖的地方靠去,耳邊去傳來一聲驚呼:“你不要命了嗎?”隨即身子一輕,就被人硬是拉了起來。


    烏薩邁卻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天知道剛才他簡直要被嚇死了。看著少年朝火堆裏撲去,他嚇得把手中的饢餅都丟掉了。索性他的手腳夠快,不然現在這少年可要被燒死了!“好端端的,往火裏跑什麽!”


    少年眨了眨眼睛,一雙純黑的雙眸透露出一絲不解來。那模樣似乎在問,你是誰?


    饒是烏薩邁裝的再成熟,也不過是名十五歲的少年人。因而在看到少年的目光時,嘴角抽搐了下,才說:“我是烏薩邁,你是誰?”提到自己的名字,烏薩邁有些自豪。這可是父親為他起的名字,意為像獅子一樣勇猛的男人!


    “我……”少年的西域話說的有些古怪,咬字也不甚清晰。因此,烏薩邁含含糊糊,也沒有聽清少年說什麽。最後,他無奈的擺了擺手,“行了,反正我對你的名字也不大感興趣。”他鬆開了揪著少年衣領的手指,撿起一旁的饢餅隨意拍了拍上麵的浮土,就繼續吃了起來。


    少年的雙眼緊緊盯著烏薩邁手中的饢餅,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渴望來。


    被這樣熱情的視線緊緊注意著,烏薩邁緊緊捂著自己的饢餅,那意思分明是在說,這是我的,不能給你。但讓他意外的是,少年見到他這樣的表情後,竟然將視線收了回去,挪動身子,靠著身後的石壁坐了下來。


    如此,到讓烏薩邁有些不好意思了。忍不住喊了那少年一聲:“喂!”


    少年有些懵懂的回眸,一小塊幹硬的饢餅就被丟在了他懷裏。同時,聽到了那邊人惡狠狠的威脅:“隻給你一點,不準再要了!”


    烏薩邁說完這句話,就悄悄的將自己的身子離得那少年遠遠的,好像怕他靠過來似的。


    少年抓著手中的饢餅,小口的咬著,吃相竟是前所未見的文雅。同他相比,烏薩邁可謂稱得上是粗魯了。但他本人不在於,相反的還相當鄙夷,身為一個大男人,吃相怎麽能同嬌滴滴的女孩子一樣呢!


    當少年將手中的饢餅細致的吃飯,烏薩邁早已經將剩下的大半饢餅塞回了懷裏,靠著石壁打算休息了。


    洞穴裏隻能聽到木材爆裂的聲音,以及外麵呼呼的風聲。


    隻是隱約的,烏薩邁覺得這聲音有些不對勁。因為在呼嘯的風聲中,竟然還夾雜著野獸的嗚咽聲,和著風,聽起來不寒而栗。


    大漠中的狼群是十分可怕的,尤其當冬日到來時,狼群們沒有食物,更是凶殘至極。


    烏薩邁有聽說過聖山的傳說,說這山中有著許多可怕的猛獸。


    暗夜中,一雙雙渴望的眼睛在夜色中忽隱忽現。沒有亮光的反射,隻能在月光下,看到一道道黑色的影子。它們在雪地間奔走,跳躍,嗅著什麽味道,悄悄的靠攏過來。


    烏薩邁有些害怕,雖然他強自勇敢,但到底不過是名沒有見過世麵的少年罷了。


    忽然,身邊的少年動了。看他的動作,竟然是朝洞口走去。見狀,烏薩邁連忙拉出他的衣角,擔憂的勸道:“不要出去,外麵有吃人的狼群!”


    少年回眸,一雙黑沉的不見底的雙眸凝視著他。


    烏薩邁被這一雙眼睛看的有些發寒,不由自主的鬆開拉著少年的手指。


    少年轉身,將身上的羊皮袍子脫了下來,仍在烏薩邁身上後,便轉身出了洞穴。


    烏薩邁擔憂不已,隨意把散發著暖意的羊皮袍子往身上一裹,便悄悄的跟在了少年的身後。


    冬日裏的狼群是極為饑餓的,因為冬日來臨,大雪封山,好多動物都躲藏在自己的洞穴中,足不出戶。沒有食物來源的狼群,有時十幾日都沒有吃的東西。瘦骨嶙峋的狼群,在看到食物時,眼睛裏所閃耀的光芒會讓任何一個有思想的動物感到寒意。


    而眼前的情景時,一群虎視眈眈的餓狼,在月光下肆意流著涎水,而目光的焦點自然是眼前這個大約隻足以當作是他們開胃小菜的陌生人類。


    烏薩邁隻看到一雙雙滿是貪婪的雙眼,隻有月光的反射,減少了那一雙雙綠色眸子中的幽光,但即便如此,都是那樣的可怕。他擔憂的看著少年,但更多湧上心頭的則是恐懼。


    狼群的首領是一匹灰色的公狼,雖然經過饑餓,但身體中爆發出的能量是讓人不容小覷的。它身後跟著有五六隻毛色不齊的公狼,呈扇形漸漸向這邊靠攏過來。


    烏薩邁緊張的連指甲抓破手心都沒有在意。難道今天就是他的死期嗎?烏薩邁心中不甘心極了,他還沒有得到雪蓮,還沒有給母親看病,他還有很多事情都沒有做……


    但就在他緊張恐懼的當下,眼前的少年卻忽然動了。烏薩邁甚至看不清那少年的動作,因為他實在是太快了,隻有一道黑影劃過,便看到一道血光。不知道少年是怎樣出手的,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出手的……


    血光後,便又是一道白光。少年手中揮舞著一條似綢帶,卻又是長劍的兵器,看起來古怪至極。可卻被他舞的煞是好看,分明像舞蹈一般,卻是奪人性命。招招狠辣,讓人防不勝防,避無可避。


    況且,他麵對著的可是一群智商不高的低等動物。


    頭狼並未被殺死,而是在背脊上被劃開了一個大大的口子,連慘白的骨頭都露了出來。痛苦的哀嚎在夜色中讓人背脊發麻,心髒也瞬間緊縮了。


    少年目光平靜,甚至連表情都沒發生過絲毫的改變。


    月光下,那雙平靜的黑眸,同滴血的古怪長劍,都在烏薩邁的人生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死,都無法忘卻。


    潔白的雪地,遍地的屍骸,滿目的雪花,冷冷的風,讓人作嘔的濃重血腥。


    每一道劍光揮下,便是一條生命的終結。


    凶猛的狼群,好像是遭遇了殘酷的命運一般,甚至連逃跑都做不到,就被狠狠的撕碎了。


    烏薩邁看著提著狼屍一步一步走來的少年,那浴血的長劍,都刻畫在他心口。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名字——阿茲拉伊勒!


    古蘭經中所寫的死神,能帶來死亡和痛苦的神靈。


    那一夜,烏薩邁第一次品嚐到狼肉的味道,雖然有些幹柴不算好吃,而且沒有加任何調料,卻是他吃過最美味的食物了。已經好久沒有肉食的少年,將這個味道牢牢的記在了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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