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裏,陽光總是會多眷顧一下大地的。


    當清晨的陽光灑入房間,淩棄稍稍怔愣了下,發覺竟是一日過去了。沒想到,她竟足足睡了一日。


    穿好鞋子,整理了下淩亂的衣襟,就著盆子裏的冷水簡單的洗漱了下。好在屋子裏有備下牙刷子和牙粉,不然淩棄可真不想同那人多言語一番。衣衫雖然有些髒汙,但淩棄並不在乎,她曾經穿過被血汙浸染已經發臭發硬的衣袍也沒有過一聲怨言。


    嗯?


    正準備出門的她忽然愣了下。為什麽她會以為自己曾經穿過沾滿血汙的衣袍?分明是莫須有的事情,全然沒有半點兒記憶啊!


    難道說,這是她那失去的記憶不成!


    淩棄微怔了下,垂下眼睫掩去眼中的一抹深思。在同烏薩邁相處的日子裏,她都沒有恢複任何記憶。為何緣何麵對著楚逸,她卻想起了些什麽。看來這個男人,在她過去的記憶中,確實占有很大的席位。


    隻是,潛意識裏,她不想和這個人相處。那是否代表,他是自己記憶中痛苦的那一環呢!


    恍惚間,她的腦海中竟然出現了一個冰天雪地的畫麵。穿胸而過的長劍,那人翩飛的衣角……


    “嘶……”倒吸了一口涼氣,仿佛現在還能感受到胸口處的那抹劇痛一樣。雖然未曾想起,但淩棄覺得楚逸的身形同自己夢中曾經夢到過的那個人頗為相似。難道說,他們就是一個人不成?


    若真的是如此的話,那麽對自己對他的畏懼也就可以解釋的通了。一個曾經差點殺了自己的人,任誰都會覺得害怕吧!


    “叩叩叩!”房門驟然響起,令淩棄一驚。


    “小七兒,可起了?”門外溫柔的聲音分明就是楚逸。


    雖然已經清楚他就住在自己的隔壁並監視著自己,淩棄還是覺得心中有些不舒服。忍耐下心頭的那抹燥意,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冷冷道:“自是起了。你有何事?”


    楚逸在門外勾了勾嘴角,心道自家的小七兒還真是可愛啊!“為師給小七兒送來了早膳以及換洗的衣物。”


    “吱呀……”門板呻吟了一聲,被從裏麵拉開。


    一隻纖長蒼白的手伸到了自己的麵前,“把東西拿過來。”她的聲音依然冰冷,雙眸也不含任何情緒,看待自己就像是全然的一個陌生人而已。


    楚逸稍怔了下,便將自己手中的食盒同一個包袱交到了淩棄手中。“為師也沒有食飯,不如……”


    “砰!”


    門板當著他的麵合攏,險些夾住了他的鼻尖。楚逸有些訕訕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若非是清楚自己的小徒兒並不會做戲,他還真以為她定然是故意的呢!


    打開食盒,裏麵是精巧的早膳,以及兩幅碗筷。


    淩棄冷笑了下,看來這人是打定主意同自己一起用早膳,隻是被自己拒絕罷了。除了對這個人的恐懼恨意外,她的心中對此人竟還有幾分厭惡。雖然淩棄不解這種情緒來的緣由,卻也不願意同楚逸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免得讓自己食不下咽。


    早膳的薏仁百合粥煮的不錯,甚是甘甜。淩棄連吃了兩碗,有吃了幾隻香酥的肉餡小餅,方才覺得腹中飽足。


    打開包袱一看,裏麵是幾件嶄新的衣衫,除卻墨色的外袍外,竟然連裏衣也有備下。淩棄看著那同自己身量無差的衣衫,沉默不語,隻眼眸中閃過一抹深思。


    這樣親密的師徒,還真是罕見啊!即便相隔這麽多年,竟然連自己的尺寸也清楚的記得。


    展開衣衫,換好後,淩棄又重新梳過發束,推開門,便坐在回廊下發呆。


    書房中,古一程正在處理著家中的一些雜事。


    忽然感到房間中又多了一個人的呼吸,連忙回頭恭敬道:“前輩,您來了。”


    來人正是一襲青衫的楚逸,他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麵具下的臉很是坦然。“說說看,你為什麽要對付那個花挽月?”


    古一程深吸了一口氣,便將兩人之間的過節同楚逸仔細言說了一番。


    聽完後,楚逸並無有任何表示。隻是在古一程有些奇怪的視線中,忽然笑了出來。“不如我幫你殺了他,如何?”


    什麽!古一程幾乎要驚訝的跳了起來。但他還是按捺住自己的情緒,吞了吞口水說:“前輩,夜樓的機關和陣法很是厲害。”


    隻聽楚逸不屑道:“怎麽?莫非你以為我對付不了那些陣法和機關不成?”


    古一程連忙道:“晚輩並非是這個意思。隻是……”他沉吟了下,才輕聲說道:“這是晚輩同他之間的過節,還是想自己親手去解決。”


    “好小子。年輕人自己的事,還是由自己去解決吧!”楚逸說完,竟然哈哈一笑。似乎對古一程的回答很有意思似的。“既然你有了難老泉,那麽對付他便簡單的多了。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會有人死去,而對於別人來說,那隻是一具屍體。但對於你來說,那可是天下間最耐用的武器了。”


    “前輩所說極是。”古一程唇角掀起,淡淡一笑說:“沒想到江湖中謠傳的長生不老藥竟然是這種東西,不知道他們知道後,會不會覺得很失望呢?”


    “人的心永遠都得不到滿足。縱然一個長生不老藥的傳說被破除了,還有千千萬萬個。人類短暫的生命中,大約對於永生這個詞匯來說,是無比的憧憬著……”


    古一程從書房出來,已經是巳時了。屋外的陽光也有些灼熱,不如清晨的舒爽。楚逸的話猶在耳邊,讓古一程不得不深思起來。


    “人的心永遠都得不到滿足。縱然一個長生不老藥的傳說被破除了,還有千千萬萬個。人類短暫的生命中,大約對於永生這個詞匯來說,是無比的憧憬著。


    就像人們總是對於傳說中的神仙多了幾分敬意,那是因為對於未知的事情,他們總是會多幾分想象。可若是有一日,當神仙真的出現在他們的麵前,怕心中也多多少少會有幾分懷疑吧!


    對於普通百姓們來說,咱們這些江湖中人也是一個神奇的存在。按刑律,世人若非清白,即是有罪。然而說易行難,從來就沒有絕對的是非曲直。你殺了人,若那人是普通人的話,也許你會被朝廷律法牽連下獄。但若那人也是一名江湖人,則朝廷便不會去計較你們之間的是非了。或者你並非是江湖人,卻是一名朝廷重臣的話。那麽你殺人的話,隻要那人不是什麽重要人,隻是一名普通百姓的話,怕這事也會不了了之了。


    說起來,不過一個權勢罷了。因為你是江湖人,你會武功。所以你們之間的爭鬥,朝廷從不參與。因為你是大官,所以礙於你的權利,殺人這件事也就變得沒有什麽值得在意的了。


    你看看這天下間,莫不都是這個道理。拳頭大的人,總是占理的。有權利的人,說話總是很有聽從的。因此,隻要你擁有了權利,你所要做的事情就會簡單的多。莫說一個夜樓,一個花挽月,便是十個,你若想將他如何,自然有人前赴後繼的為你賣命!”


    權利!權利!


    權力果然是一個重要的東西啊!


    古一程張開手指,試圖抓住些什麽。但穿透手指的陽光,卻是怎麽也抓不到的。“嗬嗬……”他將要得到的,就是至高無上的權利啊!


    小巧的毛桃朝陽光展露著笑臉,嫩綠嫩綠的,看著就喜人的很。


    隻是,淩棄卻不想去靠近,也不願去靠近。她正坐在回廊下,看著一隻綠棕色的毛毛蟲,緩慢挪動著自己的身體,在一隻桃子上盤旋。好像是舞蹈一樣,齧咬著嫩生生的桃肉。


    也許,在那株桃樹上,還有許多條像這樣的蟲子。


    淩棄彎下身子,撚起了一顆石子,用力向樹幹射出。


    隻見桃樹劇烈的搖晃了一下,樹枝上劈裏啪啦的竟像是下雨一般,掉下了一條又一條同樣顏色的蟲子。


    嗬,真是好惡心啊!


    不知道這樣的場景為何惹得淩棄有些想要發笑。眼前的桃樹還是那桃樹,卻多了些惹得眼球的小生物。


    “嗬嗬嗬,好多蟲蟲啊!蟲子要吃掉……”


    是誰,是誰在說話?


    眼前的景象好像發生了變化,視線中多了一名穿著桃粉衣裳的小丫頭,梳著一對包包頭,臉頰紅紅的,正繞著桃樹打著轉轉。在小丫頭身邊,是名穿著紅裙的女娃子,正顰著眉,有些無奈的看著小丫頭抓著一隻毛毛蟲,開心的跳動。


    心髒忽然猛地蹦跳起來!淩棄不由自主站起身來,蹬蹬向前走了進步。


    “噗呲!”


    但眼前卻什麽都沒有,隻有被踩爛的蟲子屍體,用綠綠的汁液訴說著那仿佛是一場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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