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或許可以改變很多,又或許是一成不變。


    年華漸漸老去,最終消失化作一杯黃土隨風逝去。這大抵,就是每個人的一生了。無論身份的高貴與卑賤,在死亡降臨時,所麵對的都是一樣的待遇。死亡不會因為你的財富和權利停滯,亦不會因為你的貧窮而過早的到來。凡事總有定論,死亡也亦然。死亡是捉摸不定的,是以才顯得尤為可怕。


    在此生第二次麵對死亡時,楚逸的心中竟然浮現出了遠遠超出他預料他的恐懼。原來對於死亡,他竟然是如此的畏懼啊!


    看著對麵那雙不屈且滿是恨意的黑眸,他不知為何忽然稍稍抬了抬嘴角,努力綻放了他人生中的最後一抹笑意。


    黑眸中閃過一絲詫異,手中的長劍亦有些發怔。


    借著這個機會,楚逸奮力出擊,右腿抬起,狠狠的踹出。


    那人竟然沒有反應,便這樣墜下了山崖。


    山勢陡峭,萬丈深淵看不到底,人摔下去是斷然不會有生還的可能。


    楚逸無奈一笑,臉上的血汙已經染成一團,讓他這張俊逸出塵的容顏猙獰中帶著幾分古怪。胸口的傷口越來越痛,血液的流速他已經無法阻止了。


    他隻能緩慢的坐下,忍耐著胸口的劇痛與暈眩,慢慢的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終於,眼前一黑。他整個人仿佛都放鬆了一下,陷入了那一場沉睡中。


    但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竟然會在這場永久沉淪下去的睡夢中醒來。仿佛一切的經曆不過隻是一場噩夢罷了,夢醒了,就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但胸口上的痛楚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這並非是一場夢境。他是確實還活著,雖然他不清楚他為什麽沒有血流而死。


    從土地上爬了起來,楚逸艱難的挪動著身子。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此刻天色早已全黑了。黑暗中潛藏著的危險是遠遠想象不到的,這一點楚逸尤為的清楚。


    他需要一個能供他藏身修養的地方,而且一定要絕對的安全。


    胸口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他簡單的為自己的包紮了下,便在山中尋找起來,終於找到了一個早已經廢棄了洞穴,不知道是什麽野獸留下的,隱蔽且安全。


    楚逸在這山洞中一住便是一年。他的傷勢委實太嚴重了,僥幸能活下來已經是幸運到了極致。除了養傷,他什麽都做不了。更讓他氣憤的是,當初那一劍不禁傷及了他的心肺,還挑斷了他的筋脈,讓他日後的武功無論如何修煉,也達不到鼎盛時期了。


    “嗬,真是愛計較的小家夥。”就因為當初自己刺了那一劍,所以現在要報複回來嗎?


    若不是他的傷勢還沒有好轉,他真的想下到了山穀中,卻看看他那小七兒如今成了什麽模樣了。是化作一攤白骨,還是早已經被野獸分食幹淨了。


    楚逸完全好轉後,已經是一年半以後了。這時的他哪裏有當初的儒雅,儼然一派山野村民的架勢。衣料粗糙,形容也十分的憔悴。對此,他本人倒是不大在意。這山間的藥材十分豐富,有些是有錢也難以買到的。這也是他當初來這裏的原因,便是想要找尋一些珍稀的藥材,不想卻險些讓自己成為了自己的葬身之處。


    這日,隨意在溪流中洗了一個冷水澡,換上了一件幹淨衣袍,並且修整了胡髭的楚逸終於打算去尋找可以通向山穀中的道路。


    尋找的路程沒有他想象中的艱難,很是快速的就找到了。這一點,讓楚逸有些詫異。


    山穀中,並不是他所想象中的那樣可怕。相反的,卻是一派早已經被人涉足過的模樣。看周遭的模樣,這個地方竟然是時常有人類踏足。那為何近在咫尺的山峰上,卻從來沒有看到過人類的足跡?


    直到後來,楚逸才知道。原來,不過僅僅隻是這麽近的距離,卻一麵是危險,一麵為安全。山穀中看似危險,卻沒有多少凶猛的動物,而在山頂之上,卻生活著狼群以及黑熊這等危險的物種。


    想到這裏,楚逸不由得笑了笑。在他這養傷期間,竟然一次都沒有遭遇過,還真是幸運的很呐。


    在山穀中找尋了一周,果然沒有找到小七兒的屍身。對比了一下當初她墜落的地方,楚逸便認定她人已經死掉,屍體被野獸們分食了。


    隻是不曾想,在兩年後,楚逸再次來到此處時,卻偶然聽人說。


    “哎哎,你們說這山穀中是不是邪門了?這好端端一個人竟然說出現就出現,說失蹤就失蹤的!若不是大白天的,看著他那一身黑衣,滿臉血腥,老子還真以為是自己撞鬼了呢!”


    “這位兄台,不知道你所說的是什麽事?小弟偶然經過此處,對兄台的故事十分的感興趣。”


    兩名獵戶一看來人麵容俊逸,隻是卻被一道深深的疤痕所毀掉,不免覺得有些可惜。再見此人形容氣度皆不像普通人,同私塾裏的教書先生倒是十分的近似。對於讀書人,他們這些粗人還是有幾分敬意的。於是,便將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同楚逸說了一番。


    大約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那一日,也同今日一樣,是一個十分明朗的天氣。


    無風,陽光也暖洋洋的。


    獵戶們在樹林中行走,尋找著前幾日布下的陷阱,看看有沒有野兔山雞一類的收獲。隻走往樹林中走了幾十步的距離,忽然看到一名穿著黑衣的男子從樹林中走出。青天白日的,卻硬生生讓兩人嚇出了一身冷汗。


    男子到無甚奇怪的,尋常可見。可那黑衣男子一雙黑眸如寒潭一般,讓人望而生畏。蒼白的容顏上,濺上了幾滴鮮血,渾身上下也是一股子濃鬱的血腥味兒。看到兩人時,仿佛視而不見,徑直便離去了。


    直到過了這麽久,這件事兩人還是無法忘記。


    聽到獵戶說完後,楚逸的眼中閃過一道若有所思,笑著送別了兩人。


    聽這兩人的描述,那男子的模樣顯然就是他的小七兒啊!沒想到,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她不僅沒有死,還好好的。


    隻是楚逸卻並沒有急著找人,他身體上的外傷雖是好了,但被傷了的經脈若想修複,可要耗費一番氣力了。


    又經過了幾年的時間,楚逸終於將武功恢複到了受傷前。隻是,今後在武學上,也難以有大成了。


    對此,楚逸雖有些失望和憤慨,但時間久了,便也釋然了。


    一日,他偶然經過一個山穀,見那裏竟然被瘴氣籠罩,便好奇的走了進去。收獲雖不大,卻讓他找到了一個可以利用的棋子。


    撚著手中精致的薄胎茶盞,楚逸靜靜看著茶葉在茶湯中飄蕩,卻是無心飲茶。時間過的飛快,轉眼間他已經有一名稚嫩的少年,成了一名年過六旬的老者了。隻是,時間在變,卻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多少深刻的痕跡。


    楚逸清楚的知道,並不是時間在眷顧他,而是因為他所修煉的那套長生訣。這是他偶然得到的一個功法,同前世裏一名黃姓作家所寫小說中的一種武功同名,卻並非為同一種產物。前一種長生訣更像是一種修仙的功法,玄妙卻也難以修煉。而後一種,卻是一種絕世武功,雖然也難以修煉,但憑借楚逸的聰明才智,還是很好的駕馭了。


    長生訣意為,生生不息之含義。故而,在修煉過這層功法後,楚逸的容貌就沒有發生過太大的改變。時間仿佛在他的身體上產生了身神奇的變化,似乎是按了了一個機關,停滯不前了。


    隻是,在最近楚逸隱隱有些力不從心起來。他發覺,他的容顏上竟然出現了衰老的症狀。


    白玉麵具早已被摘下,露出了一張俊逸的容顏,隻是那一道深刻的疤痕,卻將這俊美的容顏摧毀了一般。


    楚逸撫摸著自己的眼角,那裏竟然能感受到了些許細微的痕跡。這些,明明在以前未曾出現過的。


    難道說,長生訣在他身上所施加的魔法漸漸失效了不成?


    楚逸不敢想象,若是有朝一日,他老去了該怎麽辦?


    他一心想要得到狠狠折磨的女人,在麵對著一張鶴發雞皮時,會不會除了厭惡,心底裏更是不屑。


    他一直都是強大的一個人,此生從未懼怕過什麽。隻是,當他的生命中出現了一個不一樣的人,已經有什麽悄悄的發生了改變。他從不知道,自己也會有失敗的一天。而且險些被殺死,偏生那人的武功也算是自己親自教導的。光是想象,就覺得充滿了諷刺。


    如今,他引以為傲的年輕容顏,竟然也開始漸漸的衰敗。在未來,他又將麵臨著什麽,楚逸不敢想象。所以,他才痛下決心。在他還沒有徹底的老去前,一定要將她帶回雪山,囚禁一輩子!


    或許,讓她生下自己的子嗣也不錯。以他的年紀,早已經該擁有好幾個孩子了。如今,也算是一個補償吧!


    捏緊茶盞,飲下那杯已經有些微涼的琥珀色液體。楚逸勾了勾嘴角,對未來一派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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