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


    夏日的夜總是來得更晚一些。當天邊出現了一縷瑰麗的顏色時,早已經探入了夜的深邃。


    小院中飄散著淡淡的茉莉花香,回廊下幾盆茉莉花開得正好。碧綠的葉片中間包圍著潔白的小花兒,在風中散發著恬淡的香氣。


    廊下點著幾盞明燈,在夜色中散發著一絲曖昧的氛圍。


    茉莉站在回廊下,對來人笑道:“少爺您來了,奴婢已經準備好了酒菜,老爺就在屋子裏等著您呐!”


    古一程如同往日穿著一襲素白錦衣,一頭長發以一頂白玉冠束好,帶著幾分優雅高貴。


    看到茉莉,古一程淡淡一笑。“真是勞煩茉姨娘了。”


    茉莉也是淡淡一笑,對於這聲茉姨娘顯然是十分的受用。雖說她跟在古奇身邊,頗受寵愛。隻也不過是個玩物罷了,姑且算個通房罷了。


    這院落古一程也不過來了一次,未曾好好看過。如今一看,倒是覺得頗具風雅。


    “這裏讓你打理的不錯。”古一程笑道。


    茉莉福了福身子,淡笑道:“少爺您謬讚了,奴婢不過是隨隨便便收拾了一下,難等大雅之堂的。”


    飯廳的門被輕輕推開,霎時一陣濃鬱的飯香傳來。


    古奇坐在主位上,見到古一程進來,忙起身迎道:“一程啊,快過來。今個兒茉莉準備了些飯菜,邀請你同食。茉莉啊,可是個擅廚藝的女子啊!”


    古一程恭敬道了聲:“父親。”便在古奇對麵坐了下來。


    飯桌不大,坐三個人可是綽綽有餘。


    且依照古奇今日的意思,看來也無需注意禮儀。古一程對此自是知曉,麵上雖不顯,隻心中卻十分的不屑。


    飯菜已經擺滿了整張桌子,茉莉取了已經燙好的梨花白,為兩人各自斟了一杯。便靜靜坐在了一旁,不言不語,甚是規矩。


    古一程已經有許久不曾同古奇一同吃過飯了,因此這安靜的氛圍倒是有些尷尬。


    “少爺,您嚐嚐看,這是用荷葉荷花煲煮的湯品,味道清淡,不膩口的。”茉莉溫柔的聲音打破了了這裏的平靜。


    古一程輕挑眉梢,接過了茉莉遞來的湯碗,拿起湯匙輕輕喝了一口,讚道:“味道確實不錯。”


    茉莉輕輕一笑,扭頭對身邊的古奇道:“老爺,您也嚐嚐看吧,味道不錯。”


    古奇接過茉莉遞來的湯碗,還順便摸了摸她細白的小手。


    一頓飯,吃的倒也是賓主盡歡。


    一個時辰後,古一程起身離開。而此時,夜倒是愈發的深沉了。


    古奇吃過飯後,便有些疲累。雖有心同自己的嬌人兒纏綿一番,但無奈力不從心啊!


    茉莉服侍了古奇上床後,因還不困倦,便去了書房中去看前些日子裏得到的一本琴譜。


    天色漸暗。


    一陣風順著敞開的窗子吹了進來,風勢之猛,頓時熄滅了窗邊的燭火。


    “啊!”茉莉一驚,忙尋著火折子打算點燃那燭火。


    “嗬……”


    黑暗中傳來一聲輕笑。


    那笑聲是那樣的熟悉,令茉莉竟然沒有發出一聲驚叫。


    “看來,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那人如是說道,順勢關了窗子,攔上茉莉的纖腰,便將人輕輕壓在了一旁的書案上。


    沒一會兒,靜謐的書房中便傳來了曖昧的水聲同若有似無的呻吟。


    夜色漸濃,一道黑影從書房中閃過,但書房中的動靜卻沒有停止。


    風來,吹動著桃樹上的葉片發出簌簌的響聲。


    隔壁依然沒有任何動靜,看起來那人還沒有回來。


    淩棄靜靜的躺在床榻上,雙目緊閉,狀似沉睡。但她的手指緊緊按著腰間的軟劍上,隨時都會讓利劍出鞘。


    暗夜中,傳來了一陣陣的腳步聲。


    腳步在接近古宅的時候,漸漸放輕,幾乎讓人無法察覺。


    往日裏緊閉著的後門不知道為何此刻卻被人輕輕推開了一道縫隙,有人順著那道縫隙潛入,身後之人便魚貫而入。


    數道黑影借著黑夜的掩護,潛入了這座已經陷入了沉睡中的府邸中。但對於這一切,這座府邸中的人卻毫無察覺。


    隻是,潛藏在黑暗中的一些動物們,卻因為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動靜,而紛紛的躲藏了起來。


    夜色下,一張鐵麵顯得分外猙獰。


    這次的行動,隻在救人,務必小心行事之餘,還要切忌打草驚蛇。


    畢竟,淩棄並未夜樓之人,即便夜樓有心對付古家,卻也師出無名。


    楚逸已經有兩日沒有回過自己的房間了,大約是因為想清楚了什麽,反而不著急著見到那張早已經記憶在內心深處的麵孔了。


    “拿酒來。”


    “楚先生,您稍等。”隻聽古文的聲音想起,片刻後,就有人送了一壺上等的梨花釀進來。


    梨花釀酒色清冽,酒香濃鬱,細細品味間,還有淡淡的梨花香氣,故此而得名。


    除卻這一壺梨花釀,桌麵上還擺了幾碟精致的下酒小菜。


    “楚先生,您慢用。”古文帶著來人離去,輕輕掩好了門。


    楚逸淡淡一笑,掀去臉上的白玉麵具,露出了那張染上瑕疵的俊逸容顏。


    他已經許久未曾飲過酒了,對於酒,他並沒有太多的偏愛。隻是,對於男人來說,酒和女人,怕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即便不喜,卻也有了飲酒的習慣。


    早已經不記得第一次飲酒是在什麽時候,什麽情況下了。但如今,他卻隻想飲一杯。


    楚逸不知道對於一個人來說,生命的意義在於何處。他畢生的追求不多,但有兩件事卻都是求而不得的。如今,怕是那第二件或許要成為得償所願了。


    兩輩子第一次愛上的女人既然棄自己遠去,那麽便拿她的女兒來抵吧!也不枉,自己給了她一個代號七的名字啊!


    等到將她帶回天山,一切便都塵埃落定了。


    他不想再去理會這個江湖中會有多少風雲變幻,養傷的那幾年,似乎將他往日裏的一些鬥誌盡數的磨掉了。他更加渴望的是一個平淡,以及一段像普通人一樣的生活。


    縱觀他這一生來,經曆了大大小小各種事情,但未免都顯得有些無趣。縱然他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卻從未想要在江湖上爭奪一個響當當的名號。就像他曾經擁有萬貫家財,卻也可以輕易的舍去一樣。


    人生就是如此,總有一些你想要得到,卻得不到的東西。當然,也有一些,你不想得到,卻偏偏擺在你麵前的。


    對於情愛,他的心中隻剩下一抹執著了。真正得到了,或許覺得也沒有那樣的重要了。


    等明日,明日一早,他便帶人離開。從此遠離這裏的喧囂,回歸天上的寧靜。


    酒一杯又一杯的飲下,梨花釀的味道徜徉在空氣中,讓他整個人都不由得沉醉了起來。


    隻是,這梨花釀雖好,卻後勁十足。


    楚逸已經許久不曾飲酒,酒量自然不同於過去了。隻兩壺,人便昏昏沉沉的醉倒了。


    也是因為他的醉意,讓他錯過了許多。後來想想,大約那本就不該是屬於他的東西。從別人手中硬是搶奪來,在努力小心的守護著,卻終究還是得不到。


    夜晚,有陣陣涼風襲來。


    暗色的雲遮蔽了明亮的月色,讓大地陷入了一片黑暗。


    這情景於夜月等人無疑是有利的,借著黑暗的遮掩,他們能更好的抵達目的地,而不被發現。


    這府中有眾多的護衛同暗衛,雖不敵夜樓,但也不容小覷。


    因此,夜月不敢輕易行動,隻能小心翼翼的靠近,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打草驚蛇而暴露了目標。


    在夜月之前,已經有人悄悄的潛入了古宅。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花挽月。


    古家如今還未到落魄之時,雖然這些年來早已經不複往昔,卻也容不得別人小看。淩棄雖是被古一程擄走,但花挽月卻不能直接要求對方交出人來。一是沒有確實的證據,二來也是因為夜樓亦正亦邪,而古家卻也算是江湖中的名門世家了。若是兩者之間產生矛盾,大抵人們的針對的還是夜樓而非古家。


    並非是怕了他們,隻是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罷了。至於對付古家,乃至於古一程這些人,在確保了淩棄的安全好,花挽月自然會一一的討回來。他雖算不上睚眥必較的一個人,卻也容不得別人欺負到自己頭上而毫無感覺。


    換下了一身顯眼的紅色袍服,多少讓他有些不習慣。隻為了當下的情形,他也隻能稍加忍耐一下。


    好在夜色濃厚,一身黑衣便成了最好的掩護。此刻花挽月大約是猜到淩棄為何獨獨喜歡黑衣,不僅是因為耐髒,即便是沾染到血汙也看不出來,但更多的怕也因為黑色在黑夜中是一個絕佳的掩護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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