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朦朧。


    將至十五,本該是一輪皎潔圓月掛當空。但無端起風,吹來片片烏雲,遮蔽了視野,也遮蔽的天空。


    空氣中仿佛有一張無形的大網,直讓人緊縛住喘不過氣來。


    青色短袍的男子跪倒在地,身軀微微的顫抖著,額頭緊貼著地麵,麵無血色。


    四周除了他驚懼的粗喘聲,便無其他。


    在他麵前,男子一襲白色素服,僅有銀色絲線在袖口袍角處勾勒出一道道祥雲圖案。他樣貌俊朗,年紀在二十歲上下,薄唇微抿,一雙眼眸中陰翳一片。俊朗的容顏因為那一抹怒氣,而平添了幾分讓人懼怕的嚴肅。


    若是花挽月在此,怕也要愣上一下。不想幾個月,眼前之人竟然有了這樣大的改變。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古一程。同當初第一次出現在夜樓涉世未深的他相比,現在他渾身上下都同那日沒有半分的相像。連俊朗的長相,也於眉宇間多了一股子沉鬱之氣。


    就在數日前,古家的家主古奇過世,眾人推舉古一程承襲家主之位,至此古家的格局便悄然的發生了改變。眾人推舉古一程本是看他年輕,是個好拿捏的。卻不曾想,這如意算盤打得精明,不過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罷了。因為眾人發覺,這古一程竟然是個比他父親還不要對付的,可他已經繼位,有心將他推翻的人又屢遭意外,在這種情形下,眾人哪裏敢去招惹古一程。於是,古一程在古家的地位便如日中天。


    因古奇是害了急病過世的,怕屍體恐生變故,便早早的下了葬,因此古家早已經撤下了白幡,半點兒也看不出有辦過喪事的模樣。


    “你說楚逸將所有的行屍都帶走了?”低沉的嗓音蘊含著濃濃的怒氣,直讓聽了膽顫心驚。


    男子低頭垂目,身體微微顫抖著答道:“回主子的話,是都帶走了。”


    “嗬。”古一程竟是輕笑了一聲。“我知道了,你也下去吧。”


    男子如蒙大赦,連忙爬起便朝門外跑去。然,他剛剛邁了幾步,便覺得心口一痛,低頭一看,一支毛筆穿胸而過。“你……”他張了張嘴,口中湧出一股鮮血,帶著不甘的眼神,倒地而亡。


    古一程並未起身,而是拿起一旁的茶盞輕輕呷了一口,才自語道:“如此無用之人,要你何用。”楚逸離開古宅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如此多的行屍他一人帶走,竟然無一人察覺,真是可惡啊!好在身邊還有些難老泉的泉水,隻是想找些好素質的屍身,卻沒有那麽容易了。


    “來人,將這兒收拾幹淨。”


    門外有人“喏”了一聲,便進門將死屍拖走,迅速的擦幹淨地麵。除卻空氣中有著淡淡的血腥味兒,這裏什麽都沒有留下來。


    “叩叩。”


    書房的門被輕輕敲響,緊接著古文的聲音傳來:“少爺,奴才給您送夜宵來了。”


    如今書房早已經算是古宅中的重地,但古文卻是往來自由,誰不知他是古一程身邊最信任的人,自然不會有人來阻攔。


    “進來吧。”古一程揉了揉眉心,對門外說道。


    古文輕輕推開門,上前將食盒中的鹹湯圓擺上書案。“少爺近來勞心勞力,奴才讓廚房給少爺煮了一碗鹹湯圓,是少爺喜歡吃的花生雞蓉味道的。”


    古一程笑著端了過來,說:“還是你有心了。”


    古文靦腆一笑,說道:“少爺是奴才的主子,奴才理應如此。最近天氣變化無常,少爺也切莫勞累了自己。老爺剛剛故去,少爺縱然悲痛,也要顧及自己的身子才是。奴才適才在院子外麵看到茉莉姑娘了,不知道……”


    古一程捉著勺子的手停頓了下,才麵色如常的說道:“你去叫她進來。”


    “奴才這便去。”


    看著古文匆忙離去的背影,古一程陷入了深思中。茉莉是被父親悄悄帶進府中,一直養在府中的小院,父親平日裏也深居淺出,故而竟無人知曉府中還有個叫茉莉的女子。自己同茉莉親近,怕是府中之人都以為她是自己的女人。不過,這又有什麽關係呢,左右現在茉莉是自己的了。


    因勞累了一整日,雖吃過晚飯,古一程卻還真是餓了,故而一碗的鹹湯圓很快便吃下了肚。他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便聽到了門外熟悉的聲音:“少爺,茉莉可以進來嗎?”


    稍怔了下,想起自己已經有好些日子不曾去過她那裏了。於是便說道:“進來吧。”


    門外茉莉淺淺一笑,輕輕推開門走了進來。但見她今日穿著一件玉色衣裙,輕薄的紗衣罩在裙裳之外,透出一點點些微的翡翠之色,倒像是那綻放的茉莉花在淺綠的花托中微笑。


    果真是人如其名,茉莉的姿容雖不明豔,卻也別有一番韻味。尤其是舉手投足間都透露出一股子幹淨純潔的氣息,讓人喜愛的不得了。


    “看來最近你的膽子大的不少啊!”古一程淡淡的說道。


    茉莉一怔,旋即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俏臉有些發白,一雙美眸也漸漸被水色浸染。


    見此,古一程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招了招手。“過來。”


    茉莉輕移蓮步,臉色還是蒼白的很。“少,少爺,茉莉……”忽然,男子從旁邊伸出手臂將她拉入懷中,驚得茉莉險些叫出聲來。


    “不過膽子大了也好,不然如何能跟繼續跟在我身邊。”嗅著她頸側的茉莉清香,古一程略有陶醉的說。


    “少爺許久未來,茉莉是真的……想念。”白玉似的臉紅了紅,茉莉聲如蚊蚋。


    古一程端詳著茉莉的側臉,不知道這樣一個普通的女子何意就取得了自己同父親的青睞。但無論如何,現在這個女人是自己的了,古家也是他的了。父親年紀大了,讓他好好休息一下他不聽,便隻能讓他永遠的休息下去了。


    “近來我也累了,今日你便伺候著吧!”說罷,他抱著茉莉向書房內走去,輕輕將人放在了那張軟榻上。


    古文守在門外,不多時便聽到了一陣曖昧的聲音。唇角微勾,他緩步離去。此刻,他的臉上哪裏有平日裏半分的平和和囁諾,隻有計謀得逞的自信罷了。


    雲雨方歇,窗外的夜色仍舊深沉。


    古一程有些眷戀不舍的輕輕離開身下溫熱的女體,他明日還有事需要處理,可不能在女事上繼續放縱下去。


    “嗯……”茉莉咬著下唇嬌吟了聲,臉兒熱熱的,眼兒水水的,看來被滋潤的好極了。


    見她如此模樣,古一程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險些又燃了起來,隻能狠狠的捏了一把她高聳的胸脯。“明日我還有事,今日便先放過你。”


    茉莉嬌聲笑笑,便拉扯著古一程的手臂,抬手打了個哈欠。


    “好了,時候不早了,還是睡下吧。”古一程說道,便攬著茉莉鑽入薄被中,欲將睡去。


    空氣中除了熱情的味道外,還有著濃鬱的茉莉花香。沉浸在這花香中,古一程仿佛飛的越來越高,飄飄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


    身邊,有一個遙遠的聲音傳來:“行屍們現在在何處?”


    “都被楚逸帶走了。”全然不同於古一程平日裏的語氣,平板僵硬,好似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一般。


    “行屍共有多少人?”


    “共三十三人。”


    “如此行屍訓練來可難?”


    “不難,隻需要難老泉以及我的一滴血,加上一名會武之人的屍體。”


    “好了,現在你已經很困了,快快睡去吧。”


    聽著身邊平穩的呼吸聲,茉莉皺了皺眉起身拉起一旁的衣衫穿戴起來,而後走到門口對外吩咐說:“去準備熱水來,我要沐浴。”


    書房所在的小院中自有不少的暗衛護衛往常行走,故而在古一程身邊侍奉的也隻有古文一人。他很快的就去給茉莉準備好了熱水,並將人請到了隔壁的浴間。


    “茉莉姑娘,熱水已經給您備妥了,你若是有事,盡管可以吩咐奴才。”外麵之人隻聽古文如此說道,卻不知他暗自用手指沾取水漬,在桌麵上書寫:說了什麽?


    行屍三十三人,盡數被楚逸帶走。難老泉加行屍主人的血,加一名屍體可成行屍。“好了,無事,你先退下吧!”


    “奴才下去了。”古文說罷,便轉身離去。


    茉莉揮了揮袖子,將桌麵上的水漬擦拭幹淨,轉身便跳入了浴桶之中。


    暗衛中自有不少是監視古奇的,對於茉莉的身份怎能不知。但這種深宅中,各種醃臢之事,早已經屢見不鮮。兒子謀害父親,霸占父親女人之事又有什麽稀奇。


    古文盡職的守在門外,直到兩位主子都睡下後,這才離去。


    窗外,灰雀迎著清晨還未升起的太陽飛上了天際,同嘰嘰喳喳的麻雀遭遇,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隻是有人在夢境中被鳥鳴聲吵到,不由暗罵一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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