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火勢越來越猛烈了。


    而且,淩棄也確定楚逸就在柳枝村的哪個角落中躲藏著。現在他們在明處,而楚逸在暗處,這樣無形中便增添了幾分危險。


    這種無從下手的感覺令淩棄有些苦惱,本就冰冷的表情愈發的冷漠了起來,近在咫尺的花挽月似乎都能看到她身上湧動的冷氣。他想要安慰,卻又無從下手,隻要一想到她是因為別的男人而露出這種表情,花挽月的心裏就滿是嫉妒。上湧的酸意快將他整個人淹沒了,如他所想的一樣,淩棄和楚逸之間的關係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到底要怎麽做,才能他的心安定一定。花挽月長歎了一聲,或許他能忍心將她鎖在自己的身邊就好了。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想東想西,真的好嗎?


    “聽,好像有什麽聲音?”忽然有人小聲說道。


    習武之人的耳力本就驚人,即便是細微的聲音,也能聽到。


    “好像是笛聲。”夜月確認了一下後,說道。


    “是笛聲。”淩棄依稀記得曾經有聽過楚逸吹笛子,若是沒有猜錯的話,這笛聲的來源同楚逸肯定也脫不了幹係。


    “這笛聲有一些……特別。”與其說是特別,倒不如說是詭異。夜月小心的朝四周看了看,在這種地方,雖然是白天這種像鬼怪嗚咽的聲音也太過可怕了些。


    花挽月跟在兩人身後,扁起嘴巴,一臉不開心的模樣。憑什麽他們兩個聊得這麽開心,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啊。小心從哪裏跳出來一隻行屍,叫吼吼的朝你們發飆哦!


    此刻花挽月的心理已經徹底的退化成了小孩子,一點事情都要斤斤計較,誰讓最近淩棄為了楚逸這件事,對花挽月愛理不理的。就算他每天在她身邊繞來繞去,想要引起她的注意,結果對方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會給他。就連今天前往柳枝村這件事,若不是他看著幾個人的表情不對,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有這個打算。結果,就硬跟著過來了。


    嘖嘖,一個個的對他就毫無畏懼嗎?楚逸暗忖,一邊繼續吹奏著笛子指揮著行屍們行動。脫離了那個世界太久了,他已經忘記那裏是什麽模樣了。從未想過,小說中的武俠世界竟然真的存在,而且連行屍這種完全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東西都已經出現了。不過啊,就是這樣才有趣啊!過去的那個世界真的是太無趣了,這裏才有趣啊!肆無忌憚的殺人,武林高手們更是享受著和普通人不同的人生啊!


    悠悠的笛聲卻演奏著一曲詭譎的韻調,隨著笛聲的響起,草叢忽然劇烈的晃動了起來。


    有動靜!


    所有人都發現了。


    而在草叢四周,火勢正漸漸朝那裏蔓延著。


    火光中,一行搖搖晃晃的人從草叢中走了出來。他們的身上因為火燒而露出了幾分焦黑的顏色,身上的衣料被火點燃,有的甚至連發絲都燃燒了起來。但即便如此,他們依舊堅韌不拔的從火中走出,朝著前方過來了。


    空氣中傳來了一股股燃燒後的焦糊味道,夾雜著肉類炙烤後的特殊氣味。然而此時,沒有人會顧及這些異樣。


    當他們看著那群人從火堆中走出時,便已經目瞪口呆了。


    若說前麵那個衣衫襤褸,渾身腐敗的行屍已經令人訝異,這群人便稱得上是怪物了。若不是看到他們呆滯的表情,青白的瞳仁,怕無人會相信他們是一群早已經死去的屍體。


    “這,這便是行屍嗎?”若這真的是屍體的話,未免也太可怕了。即便是這些年在刑堂中見識過種種刑法各種屍體的夜月,此刻也不禁有些驚懼。


    明明有著屍體該有的外貌,卻如同活人一樣。而且看他們的行動速度,分明是前麵那個臭氣熏天的屍體不能比的。


    “真是醜陋的東西。”既然已經死去了,就早該入土為安才是,何苦還要危害人間呢!淩棄冷嗤一聲,錚的一聲抽出了腰間的軟劍。


    其他人也紛紛亮出了兵器,這種東西對付的話,憑借一雙肉掌肯定是要吃虧的。若是屍體的話,那麽身體上必定會含有屍毒,這樣的話若是沾染到了身體上,可就麻煩了。


    花挽月嫌惡的看著前麵那一群屍體,再看看自己光潔的手掌,愈發的委屈了。明明知道是對付這種東西,竟然連不告訴他帶上兵器。


    “主上……屬下這裏有一柄大刀,您要不要……”一直默默跟在眾人生活,卻始終一言不發的陸江小心的走了過來,含笑的遞上了手中的那柄……大刀。


    說是大刀果然是大刀啊!怕是這種東西放在市集裏耍起來的話,可是會引起不少人來圍觀的。


    “不用了!”花挽月冷冷道,這種東西他怎麽可能會用!


    好,好吧。陸江在心中默默說道,隨即小心的把長刀護在自己的身前。他習的是拳法,本來是用不上這種大刀的。可是對方不是人,是死翹翹的屍體啊,那種東西即使沒有見過也不知道要多髒。讓他幹幹淨淨的手掌去觸碰,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在知道了他們要對付的並非活人,而是屍體後,陸江立即命人去準備了這樣一把長刀,以備不時之需。看看這刀柄,長長的,多麽合適啊!而且,若是刀頭掉了的話,還有一條棍子可以用啊。


    這段小插曲並未引起淩棄和夜月的注意,他們兩個人的全部心思都在前方那群如活人一般的行屍身上。


    既然行屍已經出現,那麽楚逸必定躲藏在某處操縱著這些行屍。淩棄心中所想,視線也在周圍仔細的尋找起來。四周遍布隻有破敗的屋舍,齊人高的野草。此處很是隱秘,楚逸有藏在各處的可能性。


    而唯一能找到他藏身所在,便是那詭異的笛聲了。


    宛若從九幽之地傳來的笛聲,似從地下傳來一般,仿佛是嗚咽聲,不若更像是鬼怪們張牙舞爪準備齧咬這群凡人的血肉一樣。


    淩棄一直知道楚逸此人很是詭異神秘,卻不想他竟然會尋出這種以笛聲馭屍的辦法。她不知他的過去,到底是什麽的經曆和家庭,才能造就出這樣可怕的存在。縱然已經經過了這麽多年,她已經變得強大起來,但麵對著楚逸卻還是覺得自己渺小而卑微。


    思及七八年前的時候,她也不過是名單純的少女。雖有一身不俗的武藝,可是連血都沒有見過,然而在遇上了楚逸後,她的人生便發生了徹頭徹尾的改變。鮮血的洗禮已經成為了家常便飯,而為了活下去,殺人就成了她唯一可以選擇的方式。不想被人殺,就要殺死別人,這已經成為了在雪山上生活的唯一方式。


    第一次殺人是在被迫的情形下,孩子們手中隻有一把匕首,而大樹下則綁著幾個早已經被迷昏了的普通人。


    不殺人,就沒有晚飯吃。在這之前,他們已經被餓了整整五日。對食物的渴望,讓這群還未長大的孩子們,早已經忘卻了人的定義。即便那時的淩棄已經是一名十幾歲的少女,可是剛剛失去了記憶的她,怕是同小孩子沒有什麽分別。而想她同樣年輕的孩子,在這群人中也不算少數。


    小孩子固然好調教,可楚逸卻沒有那個耐性。因此,才有了他們的存在。


    鮮血第一次灑在臉上的感覺,淩棄並沒有太多的記憶,隻感覺到熱熱的,很暖。那一刻,有什麽東西已經悄悄的發生了改變。而淩棄之所以對楚逸恨之入骨,不僅是因為他將自己變成了這樣的一個殺人兵器,更是因為他逐漸剝離了她身體內的人性。讓她變得冷酷,變得滅絕人性,甚至連一個牙牙學語的孩童都能輕易的手刃。


    她逐漸認識到,這並不是她,她並不想這樣做。而若是不做的話,除了死,還有數不盡的懲罰。被鞭打早已經習以為常,連疼痛的感知對於淩棄來說都已經沒有太大的作用了。每到刑罰結束後,楚逸都會送來藥膏讓她仔細塗抹。身體上的傷痕因為這藥膏而很快的消失,可身體記憶的疼痛卻沒有辦法改變。


    對他來說,他們都是他最好的商品,是容不得一點損耗的。因為,他會教他們很多,而保護好自己的身體,盡量不要受傷也是首要的一項。


    淩棄恨他,深深的恨著楚逸。雖然是他將自己救出,但也是他讓自己成為了沒有人性的隻知殺戮的動物。這個男人是多麽的可怕啊,不過一年而已,卻讓她覺得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十年。一眼萬年,大概便是如此的感受。每一天都是煎熬,無比期盼著這樣的日子早一點結束。淩棄她很少做夢,然而楚逸就是她夢魘中最為可怕的存在。


    殺了他!成了那段日子裏淩棄心中唯一的追求。她不知道其他人是如何想的,竟覺得被這樣對待很幸福。或者是這群無家可歸的孩子們隻想有個可以溫飽的地方,但這樣的生活卻是淩棄萬萬不喜的。


    終於,在山頂上隻有他們兩人後,她的心無比的堅定了起來。


    如同那日一樣,淩棄在心中暗暗發誓。既然她能將他殺死一次,那麽就有第二次。而這一次,她不會像上次一樣,勢必要讓他再也活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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