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智良扭過臉看著我,我趕忙道,“是不是還有別的路?樹屋旁邊不是湖泊麽?我們能不能走水路?”


    “這大雨天的,水路也不好走吧?”小李站在車窗外,皺眉提醒道。


    榮智良皺了皺眉,朝著我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下山,繞過這座山從另一麵有條河,通樹屋那邊的湖泊,可以進。”


    小李似乎還想說什麽,被榮智良吼了一句,“還傻站著幹什麽,去讓人準備船。”


    我小心翼翼地倒車下山,祈禱了一路千萬不要山體滑坡了,安全到山腳下的時候,深呼了一口氣,感覺自己是從鬼門關走了一圈。


    榮智良說的一個入口很窄,我們隻能穿著雨衣坐著小皮艇進去,折騰了大半天好不容易進了林子,小木屋的屋頂被風刮走了一半,滿地狼藉,那些珍貴的布料之類磨具之類的東西林子裏麵散的到處都是,樹上也掛著七零八落的碎布條,就是唯獨不見瑾歡和王叔的身影。


    榮智良穿著黑色的雨衣繞著木屋轉了好幾圈。


    我擔心地走過去,在雨裏麵衝著他喊道,“別在這兒站著了,木屋要是倒下來怎麽辦?”


    他一臉煩躁的樣子,跟著來的幾個人都去四處找人去了,就剩下我們倆在原地等著,幹等是最磨人的。


    他踢著地上的碎布條,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得扶著他的胳膊不說話陪著他等著。


    “找到了,找到了。”小李一路奔跑過來,手裏麵拿著一根紅繩穿著的鈴鐺,“找到了。”


    “人呢?”榮智良一把搶過那鈴鐺,質問道。


    小李愣了愣,“他們在湖邊找到的,還在找。”


    我衝著小李拚命眨眼睛,他就是一副沒看懂的樣子。


    果然,榮智良掙開我的手,朝著湖邊就奔了過去,追都追不上。


    這大雨天,你告訴他他妹妹仔湖邊,掉了她最心愛的鈴鐺,這不是相當於丟了命麽?會不會說話啊大哥?


    我無奈的跺了跺腳,也跟了上去。


    湖邊還有一隻繡花鞋,滿是泥濘,也是跟來幫忙的幾個人找出來的。


    我趕到的時候,榮智良就蹲在湖邊,怔怔的看著那鞋,仿佛不敢置信一樣,伸出手把那隻鞋抱在了懷裏。


    小李低聲在我耳邊說話,“從這個丟鞋的角度來看,可能是不小心掉下水的。”


    我幹咳了一聲,打斷了小李的話,走到榮智良身邊,“也許她是遊泳走的呢?”


    “她是個旱鴨子。”


    榮智良的聲音幾乎要淹沒在雨裏麵,我勉強聽清了旱鴨子三個字。


    心裏一動。


    怎麽會這樣?


    盡管瑾歡不是他親妹妹,可是在他心裏就相當於是妹妹一樣的存在啊,這些年瑾歡這麽不諳世事,也都是他把她保護的好而已啊。


    視若珍寶一樣的存在,就這麽沒了,怎麽可能不痛苦。


    “先回家好不好?”我低聲勸慰著。


    他低著頭,一言不發。


    “你們怎麽來了啊?”一道清脆的聲音穿過雨幕落在我的耳朵裏麵。


    我猛地轉過身,雨裏麵站著一個穿著透明雨衣的女孩,手上還扶著一個昏迷不醒的老頭,姑娘那雙腳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泥地裏麵,連雙鞋都沒穿。


    榮智良抱著鞋站起身,瞪著瑾歡,然後狠狠地攥著那鞋子,丟在她腳下,一副決絕的生氣樣子,轉身就走。


    “哎,你幹嘛?我這死裏逃生的,你一見麵就拿鞋子丟我?這不是我的鞋子麽?”


    我看了一眼負氣而走的榮智良,然後無奈的走到瑾歡身邊,招呼幾個人吧昏迷的王叔給扛走,然後扶著她朝著湖邊走。


    “你剛剛在哪兒的?”


    “找出去的地方啊,這麽大雨,我的屋子都壞了,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本來想去王叔那兒躲躲雨的,這老家夥居然又喝高了,房子也差不多毀了,又被什麽東西給砸了一下,我去額時候正躺在地上哼哼呢,要不是帶著他,我早出去了。”


    聽到這番解釋,我真的無話可說了。


    榮智良算是白擔心一場。


    “你們是怎麽過來的?”


    “阿良擔心你,本來是上山的,山體滑坡,後來我們就坐船進來了。”


    “他關心我?”瑾歡笑出聲來,“你能不能別逗了。”


    “你真看不出來啊?”我歎了一口氣,“不關心你給你專門找個守林人?不關心你,你還真以為顧北陽這些年在錦繡坊什麽也不幹就專門給你送飯也拿高工資啊?不關心你你看他一個潔癖患者剛剛抱著你的繡花鞋?”


    我是很為榮智良叫屈。


    瑾歡被我這麽一番話狂轟濫炸之後,有那麽一會兒沒有回過神來,大概是有點沒辦法接受心理上榮智良突然的轉變吧?


    走的時候,路過榮錦繡的墓地,瑾歡問我能不能等她一會兒。


    她站在墓前念叨了幾句話,大概就是一些什麽有段時間不能過來陪你之類的話,您自己好好地安息,等天氣好了,還會搬回來的。


    她說完話回頭看了我一眼,“莞莞,你要不要跟媽說兩句話,你上次來,就什麽也沒說。”


    我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榮錦繡這輩子過得很是波折,別的沒遺傳給我,波折倒是遺傳了,可能我們家就這麽一個血統吧,充滿波折的生命。


    看著冰冷的墓碑上黑白的照片,我很難將她跟我那塊老懷表上麵靈動秀美的女人聯係在一起,墓碑上這個,美則美矣,過分清冷了,像是不近人情一樣。


    “媽這輩子過得太孤單了,她在的時候常說,如果人生沒什麽精神依托的話,生活實在是很無趣的,可是如果人生曾經有過的精神依托背叛了自己的話,生活就是活著而已。”


    瑾歡在我身邊說話,說話的語氣讓我想到墓碑上這個女人,如果是她在我眼前說出這樣的話,該是什麽樣一副場景?


    “我要帶瑾歡出去住一段時間,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她。”最終我隻留下這麽一句話,然後帶著瑾歡離開了這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


    一路上,本來很多話的瑾歡忽然沒了聲音,榮智良也是坐在船頭的位置一言不發,氣氛僵化到了極點。


    要不是中途喝醉酒的王叔忽然醒了一次,我真的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王叔從船艙裏麵醒來,趴在船邊上吐得翻江倒海。


    “哎喲是誰阿,在搖我家的床,地震了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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