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夫人心下大驚,看著白木槿的眼神中都露出了一絲疼意,到底是嫡長女,初為祖母時,雖也嫌棄過她是女兒身,卻是自己第一個孫女,在白府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哪曾受過這樣的傷?


    她看了那手臂上的傷痕,轉而再看陸氏時,那眼神中的利芒幾乎要化為刀刃,咬著牙齒道:“你就是這樣做人母親的?槿兒雖不是你親生,但好歹也算是你的外甥女,你的心真是太毒了!”


    陸氏訝然,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連忙搖頭道:“老夫人,我對槿兒一直視若己出,今日也是因我喝下藥睡得太熟才沒能聽到外麵的動靜,雖有過錯,但也當不得老夫人一個歹毒的罪名啊!”


    “你看看槿兒這一身的傷,光是手臂上的就這樣慘烈,那看不見的地方,還不知有多少傷痕,別人不知你如何,難道我不知你到底有沒有病嗎?我是顧及世祖的情麵才不與你計較,你真當我老眼昏花,連你是不是病了都不知道了麽?”白老夫人這下是真的氣到了。


    陸氏看到白木槿手臂上青青紫紫的傷痕,也頓時覺得心頭一涼,暗恨那幾個老婆子怎麽下手如此重,不是交代過不能真傷了她嗎?


    可是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了,她也沒辦法改變,隻能盡力補救了。於是一瞬間就流下了痛心的眼淚,撲上去將白木槿抱入懷中,痛哭出聲道:“槿兒,我可憐的孩子,母親不知道她們盡然如此狠毒,將你傷成這樣,剛剛就這樣打死了她們著實是便宜了她們,母親的心都要碎了!”


    陸氏聲淚俱下,抱著白木槿的力道十分大,一副愛女心切的樣子,看得圍觀的下人都忍不住心生戚戚。


    白木槿被她摟在懷裏,也跟著哭起來,隻是強烈地掙紮了一下,皺著眉道:“母親,我知你心疼,但槿兒身上有傷,您抱得如此用力,好痛啊!”


    白老夫人一聽,一把將白木槿拉到自己身後,怒道:“你安的什麽心?明知她有傷在身,還那麽用力,你是要她傷上加傷嗎?後母的心,難道都這樣狠毒?”


    此話一出,連白世祖都跟著沉下臉,看著陸氏的眼神都帶著幾分責備,道:“陸氏,你太不知輕重了,槿兒是我的女兒,你即便不能視若己出,也該以禮相待,怎麽能讓人傷她?”


    陸氏心中恨得幾乎要吐血,白木槿這個小賤ren,越來越難以掌控,現在竟然逼得白世祖都要與自己翻臉,她怎麽能甘心自己十年經營毀於一旦呢?


    於是一臉沉痛的表情,苦笑一聲,仿佛傷透了心一樣道:“夫君,沒想到我們夫妻十年,您對妾身的信賴竟這樣脆弱,都說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移。我為你生兒育女,侍奉公婆,照顧姐姐的一雙兒女,十年來,哪有一天不殫精竭慮,提心吊膽?若不是對夫君一往情深,當年我何苦嫁入國公府做你的繼室?”


    “人心都是肉長的,槿兒那年也不過四歲,生病發燒,我一天一夜不曾合眼地照顧她,辰兒調皮,受點兒小傷我也如臨大敵,還不是生怕別人說我苛待元夫人的子女?更何況他們是姐姐的孩子啊,與我也是血脈相連,我如何能害他們?夫君,你讓凝香好寒心,好寒心啊……”


    陸氏跪坐在地上,無聲地流淚,仿佛受了莫大的冤屈,哭的人心都跟著碎了,白世祖的心更是揪痛起來。


    他再也顧不得眾人圍觀,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去,將陸凝香扶起來,自責地道:“凝香,我……對不住,對不住,我不該懷疑你!”


    陸氏笑得更加苦澀,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搖著頭,道:“夫君,上一次您懷疑我教唆春兒毀槿兒的名聲,這一次又懷疑我唆使下人欺辱槿兒,妾身實在不知往後您是否會一次次將妾身的真心踐踏在腳底,妾真的好累好累……不如夫君就賜我一紙休書,或者將我打發去廟裏做個姑子吧,日日吃齋念佛,也好為白家,為夫君和老夫人祈福,讓佛祖保佑你們長壽安樂!”


    白世祖一聽這話,心都慌了,此時也不知白高軒從哪裏竄出來,哭著抱住陸氏的腰,求道:“母親,您為何要去做姑子?您不要軒兒了嗎?嗚嗚……那軒兒就沒有娘親了,軒兒不要啊……”


    陸氏看著軒兒淚汪汪的眼睛,推開白世祖,一把抱住自己的兒子,痛哭道:“軒兒,我的好軒兒,嗚嗚……娘親對不住你和你姐姐,將來你們的父親一定還會給你們找個好母親的!”


    “不要,軒兒隻要娘,不要別人!”白高軒哇哇大哭起來,又掙開陸氏的懷抱,跪倒在白世祖的麵前,抱著他的腿哀求道:“父親,求您,不要讓母親離開軒兒,求您了……”


    “誰把軒哥兒帶來的?許嬤嬤呢?”白老夫人見白高軒都摻和進來了,生氣地大叫。


    許嬤嬤趕緊跑出來,跪在地上道:“老夫人,奴婢也攔不住二少爺,他剛剛下學,見到這邊圍著這許多人,就自個兒跑過來了!”


    “那還不帶他回去,若是有個好歹,你們這些伺候的人都沒好果子吃!”白老夫人厲聲警告,今日若讓白高軒一鬧,陸氏又得囂張起來了。


    白高軒哪裏肯讓人碰他,一個勁兒地抱著白世祖的腿不放,哭鬧不休地哀求白世祖。


    白世祖被他哭的一顆心都亂成了麻,嗬斥道:“好了,不許再鬧了,我什麽時候說要讓你母親去做姑子了?軒兒,你聽錯了,你母親會好好地呆在家中!”


    “可是……可是娘親為何哭的這麽難過,軒兒舍不得娘親哭,求父親不要罰娘親,她都生病了!”白高軒可憐兮兮地道,天真的臉上全是乞求。


    白世祖心疼地將白高軒拉起來,又拉起陸氏,一並摟在臂彎中柔聲寬慰。


    白木槿在心中冷笑著,陸氏真是有意思,竟然連白高軒這顆棋子都用上了,就為了逃避接下來的處罰嗎?未免也太小題大做,她本就沒有想過靠這點兒事兒就扳倒她啊,白高軒用一次兩次還好使,用多了,可就不靈了。


    她過去拉拉白老夫人的衣袖,柔弱的眼神裏還殘留著星星點點的眼淚,眼圈依舊紅紅的,說話的聲音也帶著濃重的鼻音,輕聲道:“祖母,軒哥兒看起來著實可憐,母子連心啊,您若不饒過母親,不僅父親要難過,怕軒兒心裏也會對祖母有芥蒂!”


    白老夫人輕輕吸了一口涼氣,仿佛竭力在克製升騰的怒火,孫嬤嬤也趕緊輕撫了白老夫人的背,勸道:“老夫人,莫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到底夫人也為白家生了一雙兒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苦因此讓公爺和小少爺心生間隙呢?”


    那邊三個人隻顧著彼此安慰,又哭又笑的,別人都成了背景,哪裏聽得到白木槿和孫嬤嬤的話。


    白老夫人憋了一肚子的怨氣,卻還要硬生生忍下來,那臉色難看的讓一眾下人都恨不得自己能隱身,一不小心開罪了老夫人,恐怕這股子氣都一股腦地撒在他們頭上了。


    白木槿則一邊柔聲安撫白老夫人,一邊在心中竊喜,這下陸氏是將白老夫人得罪的狠了,往後再想獲得老人家的心,可就難了。


    良久,白世祖一臉為難地看著白老夫人,道:“母親……這……”


    “罷了罷了,既然槿兒和軒兒都幫著求情,我若真要罰她恐怕就真成了大惡人了,哎……我老了,管不了許多了,世祖,你好自為之吧!”白老夫人看著白世祖的眼裏有著深深的失望,拉著白木槿和孫嬤嬤轉身離去。


    她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啊,竟一次次地違拗她的心意,偏幫著妻子,為人母的心酸,恐怕沒有經曆過的,是不會理解的。


    白世祖看著自己母親而女兒落寞離開的背影,心頭莫名就有些空蕩蕩,他不是傻,也知道這件事陸氏無論如何都難辭其咎,可是,他到底舍不得陸氏,想著她當年地大著肚子嫁給他,承受了多大的風險和委屈,又經曆了多大的痛苦幫他生下一對龍鳳胎,他就難以割舍這份情誼。


    因為白木槿和白慕辰出生的時候他都因忙於公務未曾在府中,反而是陸氏嫁生產之時,他才初初體會了等待妻子生產那種煎熬又充滿期待的複雜心情,這是他格外憐惜陸氏和龍鳳胎的最大原因。


    陸氏見白老夫人和白木槿都離開了,剩餘的下人也識趣地各自散了,陸氏安慰了一番白高軒,就讓許嬤嬤帶著她離開了,又將白世祖請到了屋子裏,兩人說起了知心話。


    陸氏心中暗暗得意,白木槿和那老婆子竟然想讓自己吃癟,隻可惜到底是她棋高一著,不僅毫發無損,還獲得了白世祖加倍的憐惜。


    隻要自己牢牢掌握住白世祖的心,那麽在寧國公府就沒人能動她,即便是那個自命不凡的老太太也一樣要敗在自己手上。


    “凝香,今日母親真生了氣,你身子好了之後,可得小心伺候著,多哄哄她,別讓為夫難做!”白世祖皺眉道,他想來想去,也就隻有這個法子了。


    陸氏乖巧地伏在白世祖的懷中,柔聲道:“妾身曉得,妾身對老夫人一向盡心盡力,從不敢有絲毫怠慢,想來因為夫君對妾身特別憐惜,老夫人才對妾身頗有微詞,妾一定更加盡心服侍她,隻期盼有一天老夫人能明白妾身的一片孝心!”


    白世祖這才欣慰地笑了,道:“我就知道你最懂事,絕不會讓我為難!”


    “夫君是妾身的天,我一心隻為你,隻要你高興,妾身受再多委屈,也甘之如飴!”陸凝香說的情真意切,臉上還微微泛紅。


    白世祖看了,越發憐惜她,被她這副嬌俏動人的姿態弄得心中微熱,隻礙於陸氏的身子不爽利,著實有些難捱。


    陸氏見他情動,臉更加紅了,水盈盈的眸子裏越發波光瀲灩起來,湊到白世祖耳邊嬌聲喊了一句:“夫君……”


    白世祖哪裏受得了她這番挑逗,抱著她就往內室走去,一番酣暢的翻雲覆雨,聽得還在外麵伺候的瑩秋臉紅心跳,不時地偷眼看向內室。


    暖冬突然從背後拍了她一下,將瑩秋嚇得一跳,嗔怪道:“你這死丫頭,鬧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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