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強作的笑容看起來有幾分扭曲,向老夫人行過禮之後,就看著穆欣萍道:“這位是表小姐吧,果然是個標致人,連我看了都喜歡,路上顛簸,想必很辛苦吧?”


    穆欣萍也悄悄打量了一下陸氏,見她雖然年紀不小,卻依然美貌,心中微微有些自卑,陸氏一身華服錦繡,又滿頭珠翠,而她看起來就寒酸了許多,身上唯一值錢的也就一對玉鐲了。


    穆欣萍羞澀的笑了笑,回道:“表嫂有禮!”


    “表小姐還是第一次來京城吧?那可得多住些日子,讓槿兒和兮兒陪你到處轉轉,京城可是個繁華之地,來一趟不容易,定要看夠玩夠了才不枉此行!”陸氏笑眯眯地道,十分熱情。


    可這話一出,穆欣萍和白老夫人臉色都僵住了,白老夫人臉上更是結了一層寒霜,可是還沒等白老夫人開口,白雲兮也跟著插了一嘴道:“母親說的對,表姑媽,明兒我就帶您去京城最有名的天一閣吃一頓,那裏的酒菜可是連皇帝都讚過的,一般小門小戶的人連門都進不去呢!”


    穆欣萍聽了這話,再也沒辦法裝不懂了,紅了眼圈,心中暗道,高門大戶的夫人小姐竟然這般狗眼看人低,她出身低微,可也是老夫人的客人,她們竟然當麵就讓她難堪。


    白老夫人剛要發作,白木槿卻站出來,拉著穆欣萍的手,悄然安撫了她一下,然後道:“母親,妹妹,你們恐怕是誤會了,表姑媽此次來府上可不是來做客的,她來了便不走了,至於那什麽天一閣,不過是被些富商捧出來的酒樓而已,真正的貴族可不屑於進去吃,所以不去也罷!”


    陸氏和白雲兮都被她堵的啞口無言,本想故意給穆欣萍一個下馬威,卻沒想到白木槿竟然幫著這個女人說話。


    白雲兮立時就反駁道:“誰說天一閣是富商捧出來的,聽聞那可是宣王的產業呢,大姐也真是孤陋寡聞!”


    “哦?妹妹倒是好靈通的消息,莫不是宣王親口告訴你的?”白木槿一臉好奇地問。


    白雲兮鄙視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成日就知道呆在家裏,自然一無所知,雖然宣王沒有承認過,但是市麵上可都是這樣傳的!”


    白木槿點點頭,有些不讚同地道:“妹妹,咱們好歹是國公府的小姐,不要成日裏道聽途說傳播小道消息,宣王自己都不肯承認的事情,別管真假,那也是他的私事,其餘人胡亂討論恐怕會惹他不快,又丟了自己的身份!”


    白老夫人一聽,也瞪了白雲兮一眼,道:“真是一點兒規矩也不懂,貴人的事情也是你可以隨便談論的?若是連累了寧國公府,你擔當得起?以後少往外跑,多學學規矩,沒的丟了國公府的臉!”


    白雲兮一聽白老夫人竟然責怪她,心裏不快,臉上也跟著難看起來,反駁道:“世家貴女哪有像姐姐這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那才是小家子氣呢!”


    白老夫人本就看她母女倆礙眼,剛剛那番暗諷穆欣萍的話,更加惹惱了她,如今白雲兮竟然不知死活地頂撞她,讓一向注重尊卑的白老夫人頓時心生怒意,訓斥道:“你這眼裏究竟還有沒有長幼尊卑?不僅編排起姐姐,還頂撞起我來,誰教你的規矩,哪個貴女有這樣的做派?看來上次讓你禁足還沒讓你學乖!”


    陸氏一聽話頭不對,立馬出來打圓場,道:“老夫人莫生氣,兮兒還是小孩子脾氣,當不得真,回頭我一定好好地教導她!”


    “讓你教導?哼,恐怕會越教越壞!”白老夫人鄙夷地看了一眼陸氏,沒結婚就勾搭上姐夫的女人,也好意思教導別人規矩,沒的惡心人。


    陸氏被說的臉色一變,耳根子都紅了,卻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想要發火的衝動,麵前這個畢竟是她的婆婆,即便有再大的不忿,她也得忍著,否則一個不孝忤逆的罪名就能將她打回原形。


    陸氏咬了一下舌尖,讓疼痛喚回自己的理智,道:“老夫人說笑了,我好歹也是陸家的女兒,自幼母親也是給請了嬤嬤教導禮儀的,怎麽會教壞自己的女兒呢!”


    白老夫人一聽,嗤笑了一下,道:“那還真是教導有方,也不知陸老夫人知不知道她教出了你這麽個好‘女兒’?”


    白木槿在旁邊聽了直想發笑,白老夫人今日是擺明了要給陸氏沒臉,當著這位表姑媽的麵就這樣百般挑剔她,看來是有心要讓穆欣萍上位了。


    她又細細打量了一下穆欣萍,看著是個溫柔乖順的樣子,比起陸氏來好拿捏許多,若是讓她得了寵,那白老夫人就可穩穩地把持住白家的權力,這位祖母的確是個會謀算的人。


    看來有一場精彩的戲可以看了,也不錯,有時候不需要自己動手,就能讓陸氏和白雲兮吃癟,她也樂得輕鬆。


    陸氏聽了白老夫人的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卻隻能硬生生忍下來,幾乎要憋到內傷,她將這筆賬又算在了穆欣萍的頭上,心中暗想,即便她要進來做姨娘,那也要看她的臉色,到時候她有的是法子折騰她!


    想著就不自覺地看了一眼穆欣萍,把穆欣萍看的一哆嗦,這個表嫂的眼神真可怕,像條毒蛇一樣,陰森森的。


    陸氏又換了一張笑臉,看著白老夫人道:“老夫人,我已經為白小姐準備了房間,就在……”


    話還沒說完,白老夫人就打斷了她,道:“不必了,欣萍暫時就住在棠梨苑,她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陸氏被堵了話,更加氣憤的是,她原先打算給穆欣萍一點兒顏色看看,也被白老夫人這句話給破壞了,她心有不甘地道:“這恐怕於理不合吧,而且恐怕也會叨擾老夫人的清靜,還是令開一間院子住為好!”


    白老夫人睨了她一眼,不假思索地拒絕道:“我說不必就不必,我一個人住也怪悶得慌,正好讓欣萍陪陪我,莫不是你連我的事兒也打算摻和一下?”


    陸氏訕訕地收回了話,隻能否認道:“豈敢,妾身也是為老夫人著想,既然老夫人喜歡,那便依著您就是!”


    白老夫人看也不看她一眼,隻對一旁沉默的穆欣萍道:“欣萍,你先跟著孫嬤嬤下去收拾一下,待會兒出來一起吃晚飯!”


    穆欣萍含笑點頭,又規規矩矩地向眾人告了罪,才跟著孫嬤嬤下去了,白老夫人見她離開,便道:“槿兒,你今日也不必回去了,就留在這裏陪祖母用飯!”


    白木槿自然乖巧地應下了,白雲兮一臉討好地看著陸老夫人,道:“祖母,那兮兒也留下來陪祖母用飯吧?”


    白老夫人想也不想便回道:“不必了,小廚房裏沒準備那麽多人的飯菜,時候不早了,你和你母親也該回去用晚飯了,我就不留你們了!”


    白雲兮被白老夫人的厚此薄彼給弄得又羞又惱,恨恨地瞪了一眼白木槿,心道絕對是這個小ren在祖母麵前說她壞話,才讓祖母對自己厭棄的。


    她委屈地看了一眼白老夫人,似乎還想著能讓對方心軟,哪知道白老夫人看也不看她,隻笑著對白木槿說話,又是問她最近書畫學的如何,又是問刺繡可有什麽進步,總歸是把她當成了空氣一般。


    陸氏看著自己女兒受到這般冷遇,心裏是恨毒了白老夫人和白木槿,悄悄地拉了拉白雲兮,然後道:“既然如此,媳婦兒和兮兒就不叨擾老夫人了,改日再來給老夫人請安!”


    白老夫人擺擺手,像打發煩人的蒼蠅一般,連句話也不肯給,讓陸氏和白雲兮丟盡了臉,往後她們再來棠梨苑,那些慣會見風使舵的下人恐怕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出了棠梨苑,白雲兮就憤怒地大叫了一聲,驚得樹上的鳥兒都飛了起來,恨恨地道:“母親,我真是恨毒了白木槿,本來祖母很疼我的,現在竟然這樣冷待我,我氣不過!”


    陸氏何嚐不生氣,隻是她還要安撫自己的女兒,免得她年紀小,輕易就上了白木槿的當,於是道:“兮兒,這是棠梨苑外麵,若是被人聽了去,又該惹出是非來了!”


    “我不管什麽是非,反正我見不得白木槿如此囂張,我看到她那一臉虛偽的笑就氣不打一處來,母親,我兩次被罰禁足都是因為她,還連累的您也跟著受罰,難道你不生氣嗎?”白雲兮不甘心地道。


    陸氏捂了她的嘴,忙道:“有什麽話咱們回凝香苑再說!”


    白雲兮心中暗笑陸氏膽小,這白家上下可都是陸氏的人,怎麽會有人敢傳她們的閑話,可是見陸氏這樣小心翼翼的,她也識趣地閉了嘴。


    兩人回到凝香苑,關起門來,陸氏才放心地道:“我的小祖宗,往後可千萬別在外麵胡說,要是讓你祖母知道了,我們母女倆定然又得受責罰!”


    白雲兮不以為然地道:“怕什麽,祖母是個老糊塗,總被白木槿蒙騙,兮兒再也不想理祖母了,還是父親對我們好,盡管我被禁足,他也常常讓人給我帶好吃的和好玩的!”


    “哎,你知道誰對你真好就行,但還是要討好老夫人,讓她喜歡你,知道嗎?”陸氏歎了一口氣,雖然覺得憋屈,但是這卻是不得已的事情。


    白雲兮哼了一聲,倔強地道:“我才不呢,我現在見到祖母就很煩躁,她總幫著白木槿,眼裏哪有我的存在!母親,您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想辦法把白木槿給除掉,我一見到她就渾身難受!”


    陸氏道:“你以為我見到她就好受了?這小蹄子過去裝的太好了,連我都給騙了過去,當她是個傻得,卻沒想到她現在處處和我作對,早知道如此,趁她沒長大我就該除掉她!”


    白雲兮一提到白木槿就咬牙切齒,怒聲怒氣道:“過去的也就算了,反正我不想讓她繼續作威作福,憑什麽她占著嫡長女的身份就生生高我一截,你不知道現在那些下人在背地裏都怎麽議論我,說我是庶女生的,永遠也上不得台麵!”


    陸氏聽了這話,臉都氣歪了,她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說她是庶女,若不是因為庶出這個名號,她何至於謹小慎微,戰戰兢兢了那麽多年,想方設法地討好嫡母和陸婉琴,就為了在相府有一席之地。


    她像個丫鬟一樣伺候著陸婉琴和陸老夫人,才換得了她們的信任,若不是她聰明,這國公夫人的位置哪裏輪得到她,她這個庶出最好的去處也就是給人做繼室,或者給庶出的做正室,她可不甘心自己的丈夫還是個庶出。


    當年她第一次見到白世祖,就對他留了心,所以盡管後來陸老夫人也為她說過幾門親事,都被她以各種理由拒絕了,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夠將白世祖這個年輕有為,又出身不凡的男人拿下,沒想到陸婉琴那麽傻,竟然給了她絕佳的機會。


    想到這裏陸凝香臉上又有了自信,冷笑道:“哼,我是庶出的如何,陸婉琴是嫡出又如何,如今國公夫人的位置卻是我的,而她……嗬嗬……卻早就化作一捧黃土了!誰勝誰負,不言自明!”


    白雲兮見她這樣,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話戳中了陸氏的心結,越發賣力道:“可是人家也留了一子一女,穩穩地壓著我和軒弟一頭呢,將來國公的爵位是白慕辰的,而最好的姻緣也是要給白木槿的,我和軒弟隻能撿人家剩下的,母親,我不甘心,您甘心嗎?”


    陸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連手都拍疼了也不在意,瞪大了一雙眼,狠狠地道:“哼,想讓我將得來的一切拱手相讓,簡直是白日做夢,白家的一切都是屬於我們的,怎麽會便宜了陸婉琴的那對賤種,她們休想,誰敢搶我的東西,就得死!”


    陸氏的眼神越發的狠毒,陰森森的,連白雲兮看了也覺得有些恐懼,但她卻欣喜自己的目的達成了,母親這般憎恨死去的大夫人,怎麽可能看著白木槿在她麵前耀武揚威呢,別人不知道,她卻清楚的很,自己這位表麵賢良淑德的母親,背地裏的手段卻極其狠辣。


    這下她可以高枕無憂地看白木槿淒慘的下場了,白木槿竟然妄想壓在她頭上,簡直是癡人說夢。


    白雲兮又添了一把火,道:“母親,您可是有主意了?打算如何對付白木槿?”


    “哼,這一次,我定要她身敗名裂,永無翻身之日,你不用管了,乖乖去討好你父親和祖母就是!”陸氏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沒有打算將自己的計劃告訴白雲兮,因為她知道白雲兮是個沉不住氣的,為了計劃更好地實施,保密工作要做的到位。


    白雲兮雖然好奇,卻也忍下來了,反正母親這樣保證了,那白木槿就絕對沒有好下場,她隻管看結果就是,不過要讓她討好那個難纏的老太婆,她就皺了眉頭,道:“母親,我可不想再去拿熱臉貼祖母的冷屁股,您不是沒看到她今日對我的態度,簡直氣死我了!”


    陸氏笑笑,拍拍她的頭,道:“越是這樣,你越是要討好她,這樣日後才有機會反咬一口,懂嗎?”


    白雲兮似有所悟,一臉崇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心道,她果然還是年輕了,不如母親道行深,於是乖巧地點頭道:“是,兮兒一切都聽母親的,隻是母親可別讓兮兒失望,我還等著看白木槿的淒慘下場呢!”


    陸氏笑得十分溫柔慈愛,撩起白雲兮的一束頭發,幫她理好,溫柔地道:“放心,不僅是白木槿,連白慕辰我也不會放過!”


    白雲兮滿意地點點頭,溫順地伏在陸氏的懷中,母女二人一副親熱樣,卻各自打著惡毒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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