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寧是陸兆安的字,他到底是身為人父的,事關女兒的終身大事,不能不讓他在場。胡氏聽了,隻喏喏道:“應該快來了!”


    她是既希望夫君能來,又怕他來,陸兆安和她不同,不會一味地護著女兒,她怕夫君為了自己的官聲和家族的名譽會犧牲女兒的一生。


    看看那邊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朱常榮,胡氏恨不得去撕了他,隻是一想到此人的身份,到底還是沒那個膽子。


    話音剛落,陸兆安就聞訊而來,看著一屋子的亂紛紛,便先擰起來眉頭,先向嫡母請了安,才問道:“這到底發生了何事?”


    胡氏欲言又止,怯怯的,不知該如何回答,陸嬌嬌又隻會哭。還是老太太先發話了,道:“你的好女兒,這次可真是丟人敗興了,才為了那事放出來多久?竟然又和……”


    她看了一眼旁邊吊兒郎當坐著的朱常榮,陸兆安此時才發現了這個十分不和諧的人,再看看女兒哭的淒慘的模樣,心裏也猜出了七七八八,一股羞怒從心底竄起,他陰沉著臉,抬腳,狠狠地踹向了陸嬌嬌。


    眾人都沒反應過來,之間陸嬌嬌被踹地翻了過來,趴在地上,捂著肚子連哭也沒聲了。胡氏從震驚中恢複過來,便再顧不得許多,一下撲向了陸嬌嬌,將她緊緊攬在懷裏,痛哭著道:“夫君,您這是做什麽,嬌嬌千錯萬錯,到底也是您的女兒啊!”


    陸氏也十分不忍,勸道:“二哥,此時還是先妥善了此事!”


    陸兆安看著那不成器的女兒,心裏是恨不得她死了才好,上回的事情就夠讓他丟臉的了,今日更是讓他的顏麵被狠狠地踩在地上,他苦心籌謀,臥薪嚐膽地過了這麽多年,難道就要因為一個女兒,還毀於一旦嗎?


    連帶著胡氏他都厭惡上了,這個女人不能幫自己也就罷了,連女兒都管不好,養個兒子也是沒出息的,隻知道打打殺殺,惹是生非,自己一世英名,到底怎麽生了這樣一對兒女?


    他轉而朝著老太太單膝跪下去,苦著臉道:“母親,此事兒子沒臉繼續插手,一切都憑母親做主吧,兒子連自己的兒女也教養不好,實在枉為陸家子孫!”


    陸老夫人沒想到陸兆安會給她這樣的回答,他剛剛那一腳,似乎不是踹在了陸嬌嬌的身上,而是踹進了她的心裏。不是為陸嬌嬌心疼,而是為這個一直做小伏低的庶子而心驚,他這副皮囊裏,埋藏的是何等狠硬的心?


    那一腳踹的可夠狠的,陸嬌嬌此時都還喘不過氣來,連眼白都網上翻了,嘴角更是一出一些血絲。


    她這麽多年,還是沒有看清楚這個庶子的內心到底是怎樣的。他在自己麵前一向都是謹守著本分,恭敬,孝順,從不忤逆,有時候甚至是小心翼翼的。


    陸老夫人看著他許久,才開口道:“你作為她的父親,還是該有自己的想法,事情已然發生,即便你殺了她,也是無法挽回了,如今朱公子就在這裏,你不妨問問他有什麽打算吧!”


    陸兆安是不願意參與這件事的,無論如何處置,都是極沒麵子的,而且他根本看不上這個所謂的“國舅爺”,和他說話未免傷了自己的體麵。


    可是老夫人發話了,他又沒有理由推脫,隻好硬著頭皮,坐到了一邊,看著朱常榮,眼裏有著十足的不屑和鄙視,但為了那個不爭氣的女兒,他到底還是先開口道:“朱公子,對於此事,您該給我陸家一個解釋吧?”


    朱常榮可沒把陸兆安這個新上任的禦史大人放在眼裏,雖然他是皇帝的寵臣,但比起自己姐姐這個寵妃來說,還是差了幾個檔次。


    於是不緊不慢地道:“陸大人,此事說起來,我還得向您要個說法!”


    陸兆安被他說得暈了頭,幾乎要壓不住脾氣,但到底還是穏住心神,強勉著自己問道:“朱公子何出此言?”


    “那就要問過陸大人的好女兒了!”朱常榮嘲弄地說,眼神輕蔑地看了一下陸嬌嬌,仿佛那是個低賤的煙花女子一樣。


    看在陸兆安眼裏,無異於火上澆油,他恨不得上去狠狠地狠狠地掌摑朱常榮,他一個下流胚子,竟然敢如此蔑視自己的女兒,說到底還是蔑視自己。


    陸兆安此人自尊到近乎自卑的程度,根本容不得別人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可是他看不上眼的一個醃臢潑才竟然敢蔑視他,這觸及了陸兆安那根最敏感的神經。


    他極力壓製的怒氣,眸子裏燃起了火苗,盯著朱常榮的樣子看起來那麽陰鷙,讓一向無所畏懼的朱常榮都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氣焰消減下去不少,但仍舊不屑一顧的轉過頭去。


    陸兆安冷聲質問道:“你在我陸家,毀了我女兒的清白,竟然還口出狂言,即便是你父親在此,怕也不敢對我陸家如此無禮,豎子莫要猖狂太過!”


    朱常榮見他發火,卻完全沒了剛剛的忌憚,冷嘲一聲,道:“陸大人,做人可得講理,是您女兒自己勾引我的,否則我怎麽會尋到那麽僻靜的院子裏?哎……追究到底,還是陸小姐有意陷害我,試圖以此逼迫我娶她呢!”


    朱常榮說的理直氣壯,而陸嬌嬌被那一腳猛踹,踢得連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了,隻能無聲無息地落淚。


    胡氏卻再也忍不住,捏著嗓子罵道:“你胡說八道,到底還有沒有人性,有沒有良知,你毀了我女兒的一生,我要你償命!”


    說著就瘋了一樣撲過去,再也顧不得許多,隻一心想撕了這個無恥之徒,她的嬌嬌就這樣毀了,還得背上放蕩的名聲,叫她怎麽能忍受得了?


    別說是胡氏,就連陸老夫人都氣的直喘氣,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怒聲道:“朱公子,老身不想與你一個小輩說些什麽,但請你父親來吧,此事是不能善了了,我陸家的女兒,容不得人欺辱!”


    陸兆安卻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隻要事情有老太太出麵,就再不需要他操心了,反正老太太不會讓這個女兒連累到自己的,至於陸嬌嬌會有什麽下場,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如果胡氏和陸嬌嬌知道陸兆安的心聲怕會氣得吐血吧?可惜陸兆安此人和陸氏差不多,都是極善於偽裝的,根本不會讓自己的真實想法泄露出來。


    朱常榮看著已然盛怒的老太太,才有幾分發怵,他之前可是聽說過這個老夫人的“豐功偉績”,年輕的時候被稱為“鐵娘子”,脾氣火爆的可是連皇帝都頗為忌憚。而且她的身份又偏偏讓人不敢動她,這就是天元幾大世家之一的謝家的女兒,而她的母親則是先帝的嫡親妹妹,當今聖上的皇姑,永寧長公主。


    永寧長公主不是隻空有公主之名,而是輔助皇帝登基的最大功臣之一,要沒有這個皇姑,當今聖上能否登上皇位還是個未知數。


    可是永寧長公主卻不貪戀權勢,皇帝登基之後,她嫁給了謝家的次子,從此便隻專心相夫教子,而且最奇怪的是,她竟然拒絕了皇帝的加封和賞賜,就連自己的子女都不願意要封地和封號。


    所以如今陸老夫人也不過隻是因著老相爺的原因,封了個一品誥命夫人,而沒有郡主的封號。可是即便如此,誰也不敢輕視了她,連皇帝對她禮讓三分。


    自己姐姐雖然是寵妃,但也不敢真的捋虎須,所以隻好乖乖地服了軟,拱手朝老太太道:“老夫人息怒,晚輩失禮之處還望海涵,我這就通知讓家人通知家父過府!”


    見他還算識相,老太太這才冷哼一聲沒有繼續發難,朱常榮趕緊退了出去,招呼自己帶來的人趕緊去請家裏的老頭子。


    要不然自己今日是出不了陸府的,想想為了這個陸嬌嬌惹怒那敢和皇帝叫板的老太太,還是十分不值當的。


    陸兆安見人已經離開,才惡狠狠地瞪著那個隻知道哭的女兒,道:“今日之後,別再跟人說你是我陸兆安的女兒,我的一世英名都要毀在你手裏!”


    陸嬌嬌驚恐地顫抖著,看著自己的母親,尋求最後的庇護,胡氏還是不忍心看著女兒受苦,連忙跪下求道:“老夫人,您也疼了嬌嬌這麽多年,雖然她如今犯了糊塗,可到底也是陸家的女兒啊,您可不能看著她進了狼窟,媳婦兒寧願一輩子養著嬌嬌也不願意讓她嫁給朱家那個下作胚子!”


    說出這樣的話,作為一個母親,是需要很大的勇氣。即便是天元如此開通的民風,女子終身不嫁,也會成為一個大笑話,像陸家這樣的世代大族,更加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


    陸老夫人看著胡氏的樣子,歎了一口氣,道:“你即便留下她在身邊,難道就能平息了這件事嗎?你可以管的她一時,如何管得她一世?”


    胡氏哭得淒慘無比,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總要老去死去,嬌嬌不嫁人,留在陸家,到底是福是禍,她也說不準。


    “嬌嬌即便終身不嫁,我也會養她一輩子!”甕聲甕氣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健碩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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