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令牌被收起來,白老夫人才在白世祖的攙扶下站起來,一屋子下人也站了起來,那幾個剛剛被瑞嬤嬤踹倒的幾個婆子都惴惴不安地立在一邊,生怕一不小心又被這總是笑眯眯,下起手來卻十分黑的瑞嬤嬤給打了。


    陸氏起來後,趕緊道:“瑞嬤嬤,槿兒可是觸犯了白家的家法,即便是陸家也沒有資格插手白家的家事!”


    “說的沒錯,瑞嬤嬤,你還是退下吧!”白老夫人聲音低沉地道,她一向都被陸家老夫人壓著一頭,如今兩家的矛盾已經激化,她實在不願意再被陸家壓著。


    陸氏見老夫人也支持自己,頓時昂著下巴,臉上的得意再也掩飾不住。挑釁的目光看著白木槿,意思再明顯不過,即便有個宮裏的女官在身邊,也阻止不了她今日被打死的命運。


    白木槿輕輕拉了拉瑞嬤嬤,道:“嬤嬤,不必了,今日誰也別想動我!”


    “你……夫君,你聽到了嗎?槿兒竟然說這樣的話,可有把你和老夫人放在眼裏?這……這太離譜了!”陸氏故作傷心地道。


    白世祖自然也生氣,怒喝道:“今日我就打定了你,白木槿,你再怎麽樣也是我白世祖的女兒,難道你連父親的命令也敢違抗?”


    白木槿坦然相對,目光不溫不火,道:“女兒不敢,女兒也不想違抗父命,但是父親要請家法,也不能隻憑一句話,白家的家規,女兒一直銘記於心!”


    白世祖一愣,他自然知道,請家法處置,必須要去祠堂,先祭告祖宗,再能執行,可是這麽多年沒有人動過家法,誰還記得這些老規矩?


    “你想去祠堂?”白世祖問道。


    白木槿點點頭,道:“既然父親是以忤逆不孝的罪名要請家法,雖然女兒從不承認自己忤逆不孝,但也要父親在列祖列宗麵前,將女兒的罪名和罪證都交代清楚,不能憑父親一句話就定了我的罪!”


    “證據?要什麽證據?”白世祖問。


    “自然是我忤逆不孝的證據,我說過的忤逆之言,做過的忤逆之事,都要樁樁件件,在祖宗麵前陳述清楚!”白木槿聲音不高不低,卻讓每個人都不敢忽視。


    白世祖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這些的確是請家法所必須的程序,可是……他仔仔細細地回憶了一遍白木槿的話和做的事兒,根本沒有一樣能構成“忤逆不孝”之罪。


    “而且……雖然父親是白家的家主,但要五十杖責就是要斷送女兒的性命,既然不是普通的處置,那自然要請族長和族裏的長老們一起來做個見證,不能讓女兒死的不明不白,父親覺得呢?”白木槿依舊平靜無波地為自己爭取權力。


    白世祖看著白木槿,突然有些不認識她一般,為什麽這個女兒不再像過去十三年那樣,安安靜靜的做個隱形人?為什麽非要這樣咄咄逼人?


    她究竟是什麽時候突然就轉了性子?還是說這麽多年,其實都是假裝出來的懦弱和木訥?


    白世祖自然不能請族裏的長老和族長來,當著那麽多人麵處死白木槿,沒有個真憑實據,那就是要被人唾罵的,族長和長老們也不可能同意。


    陸氏眼見事情就要脫離掌控,心裏急不可耐,就在不知道該如何收場的時候,外麵突然鑼鼓喧天。


    “走水了,凝香苑走水啦!”刺破黑暗的驚恐叫聲在白家安靜而沉默的大宅子裏響起來!


    陸氏一聽大驚失色,也顧不得白木槿了,趕緊道:“夫君,老夫人,怎麽辦?怎麽會突然就走水了呢?”


    白世祖和白老夫人此時卻好像鬆了一口氣一樣,他們已經被白木槿逼得有些下不來台了,這家法執行不下去,又不能將說出去的話給收回去,騎虎難下大概就是如此感覺。


    正好這時候走水了,就有借口將事情放一放,等他們想到法子,再來處置,反正白木槿就在白家,想什麽時候料理就什麽時候料理,不必急在一時,一定要想個完全的法子。


    “還愣著做什麽快去看看,凝香苑可緊挨著福祿苑,這要燒起來,可不得了!”白老夫人當機立斷,決定將事情先帶過去。


    白世祖也拉著陸凝香疾步趕往凝香苑去了,剛出花廳,就看到凝香苑那邊火光起來,熱鬧非凡。


    白木槿和瑞嬤嬤對視一眼,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兒,怎麽會在這個時候走水呢?


    “主子,跟過去看看……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瑞嬤嬤提醒道。


    白木槿點點頭,鴛鴦和喜鵲鬆了一口氣,今天差點兒就要遭殃了,勸道:“小姐,還是不要去湊熱鬧了,趕緊回去休息吧,您都快要累垮了!”


    白木槿搖搖頭,才道:“若是現在回去了,待會兒就要說我不關心白家的安危,自私自利,又是個不孝的罪名壓過來,走吧,不差這一會兒!”


    鴛鴦和喜鵲撅著嘴,心裏將白世祖和陸氏暗自怨恨起來,就會折騰人!


    白木槿在白世祖他們之後趕到了凝香苑,見那裏的火勢越燒越大了起來,但奇怪的是,燒得好像都是陸凝香的起居室。


    那裏平日裏也隻有陸氏自己出入,她來請安的時候,都是在堂室裏的,還從未踏足過陸氏的起居室。


    下人們進進出出地端水去救火,陸氏心急如焚的樣子,似乎還在擔憂著什麽。在別人看來她是在擔心自己的院子被燒,可是白木槿卻覺得有問題。


    “你們快些,全都去救火啊,千萬別燒毀了!”陸氏急不可耐地命令道,幾乎恨不得自己都跑去救火。


    白世祖拉著她,安慰道:“別著急,就是起居室著火,其他地方都沒有受影響,這些日子你就去我的福祿苑將就一下!”


    本來這是一件極好的事情,聽得穆欣萍都氣歪了鼻子,可是陸氏卻沒有多高興,反而憂心忡忡地看著起居室。


    忙了大半個時辰,總算將火勢給撲滅了,陸氏不由分說第一個衝了進去,白世祖擔心她出事兒,也跟了進去,白雲兮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觀。


    白木槿看了一眼穆欣萍,笑著道:“二娘,咱們也進去看看吧,怎麽說也是母親的院子,若我們在這看著,恐怕該說咱們不關心了!”


    穆欣萍雖然知道白木槿倒了黴,但是見她今日表現,卻還是由衷地佩服,可是礙於白老夫人在場,不敢與她多親近,稍稍避了一下,挽起老夫人的手,道:“老太太,我扶您進去吧!”


    對於穆欣萍的表現,白木槿也沒有多在意,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更何況是聰明的穆欣萍,她怎麽會冒著得罪白老夫人和白世祖的風險和自己站在一起呢?


    白老夫人十分滿意穆欣萍的識時務,對她點點頭,才由著她扶自己進了凝香苑。白木槿則在鴛鴦和喜鵲的攙扶下跟了進去。


    可是還沒進起居室,就被陸氏的人攔了下來,道:“大小姐,這裏髒亂的很,還是請您回避一下吧,免得弄髒了您!”


    越是如此,白木槿就越是要進去看,便笑著道:“祖母都親自去了,作為女兒,怎麽能不關心母親呢?髒亂怕什麽?”


    說著就推開那暖冬,不顧阻攔執意走進了陸氏的起居室,陸氏一見白木槿,眼神閃躲了一下,卻沒有說什麽。


    白木槿看著這燒的漆黑的起居室,一臉遺憾的表情,道:“怎麽燒成了這樣子,哎呀……母親屋子裏這些擺設都毀了不少呢!”


    說著就拿起架子上一個熏黑了的聽風瓶,用帕子擦了擦,卻聽陸氏大吼一聲:“別動!”


    白木槿一驚,卻沒有因此而鬆手,依舊將那瓶子擦了一下,無辜地望著陸氏,問道:“母親,怎麽了?槿兒隻是想幫母親將這瓶子擦幹淨而已!”


    陸氏一個箭步上前,打算將瓶子奪下來,卻被白木槿不著痕跡地閃避了過去,繼續擦了擦,道:“母親,您放心,槿兒會很小心,不會摔壞了的!”


    待得白木槿擦到聽風瓶的底座時,手僵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絲冷意,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的溫和起來,看著陸氏道:“母親,這聽風瓶的底下似乎刻著字呢!”


    陸氏心裏一慌,眼神也跟著慌亂起來,道:“哪裏有什麽字,你別動了,這些母親自會吩咐下人去做!”


    白木槿笑了笑,才道:“母親說的也是,嬤嬤,你最懂這些古玩瓷器,不如你來幫母親擦擦,別損了分毫!”


    說著就將瓶子遞給了瑞嬤嬤,瑞嬤嬤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接了過來,卻被陸氏凶狠地瞪了一下,道:“不牢瑞嬤嬤,凝香苑的下人擦個瓶子還是可以做到的!”


    可是瑞嬤嬤哪裏會聽她的,一手摸上瓶子的底座,突然笑了笑,將瓶子顛倒過來,看著道:“夫人,這瓶子可是個好東西啊,竟然是禦賜之物,還是大曆朝武帝十年的老古董了,嘖嘖……就算宮裏也難得見到如此有年份的玩意兒了!”


    陸氏雖然驚慌,但還是強笑著道:“嬤嬤少見多怪了,我怎麽也是陸家的女兒,有個把古董算什麽?”


    這樣一說,倒是也能圓得過去,白老夫人卻有些疑惑了,這大曆朝武帝十年的物件,離今可是有一千多年的曆史了,這樣的貴重物件,陸氏一個庶女,哪裏來這樣的陪嫁?


    白木槿沒打算就這樣放過去,又隨手抓了一個翡翠白菜,已經被火熏得烏漆墨黑,又拿起帕子仔仔細細地擦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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