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撐開我的眼皮時,我沒想到,自己竟躲過了一劫。


    掀開被子坐起來,因為出了一夜的汗,我整個人都濕透了,被子和床單,潮濕的能掐出水。


    拍了拍輕飄飄的腦袋,高燒已然褪去,嗓子也不疼了;轉過頭,我眯起眼睛望向窗外的天空:北京,這次我邵岩大難不死,就一定會在這座城市裏,出人頭地!


    把被子和床單,放在窗前晾曬好,我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幹淨衣服,就下樓到了網吧裏,開始瘋狂地投簡曆。


    為了不讓自己的起始薪金過低,我專門投了一些大公司,還有一些月薪8000以上的媒體職位。但由於自己剛畢業,工作經驗太少,怕爭取不到麵試機會,我甚至還在簡曆裏,造了假!


    家境優渥的孩子,父母一直把他們往正道上領;像我這種窮人家的孩子,本來走的是正道兒,可在現實的逼迫下,卻一步一步往歪門邪道裏鑽。


    誰不想走正道?誰願意去造假?可沒有背景、沒有關係,為了得到一次麵試的機會,我隻能這麽幹!


    我要活下去,讓我們的愛情,活下去……


    投送過大量的簡曆後,我能做的,就隻有等待消息了!記得當時,我窩在網吧裏,看得最多的,就是一檔叫《贏在中國》的欄目,聽著馬雲、史玉柱、俞敏洪的創業史,被煽動的熱血沸騰,恨不得上日天、下日地,隔著蒼穹日空氣!覺得自己就是下一個,改變世界的喬布斯!


    可熱血過後,我仍舊要麵臨兜裏,那不足一千塊的資金,吃雞蛋灌餅不舍得加腸,為了省2塊錢公交,不惜跑2裏地的生活窘狀。


    真正的改變,是在我連續一周,都沒收到麵試通知的時候;記得那天晚上,我走在北京地鐵旁的天橋上,人影匆匆間,我看到不少人,拿著名貴的智能手機,站在小攤前給手機貼膜。


    由於地鐵口人流量大,那些手機貼膜的小攤,生意很火,票子更是大把大把的賺!我沒用過智能手機,但出於好奇,還是湊了過去。


    他們一張薄薄的透明小膜,貼一張便宜的十塊,貴的竟然能到五十!好多女生,還給自己的蘋果手機鑲鑽,幾百大鈔花出去,一點也不心疼。


    那一刻,仿佛是打開了商機的大門,我馬不停蹄地衝回網吧,在網上找了一些手機貼膜批發商,那一刻,我都懵了!貼膜批發,便宜的幾毛錢,貴的才幾塊錢。


    我當下沒有猶豫,直接聯係了一個批發商,進了200塊錢的貼膜,廠家還附贈了一個,貼膜視頻教程。貨沒發來之前,我就一遍遍的看教程學習,又去二手店,花80塊錢買了個桌子,一個小馬紮。


    三天後,天台上多了個貼膜的攤位,那就是我的;為了生存,為了難以企及的20萬,我放下了一個大學生的尊嚴,在人潮湧動的天橋上,幹起了小買賣。


    記得剛開始幹,我手藝不好,總是浪費好幾張貼膜,才能幹完一個活兒;但即便是這樣,我還是賺不少錢;畢竟貼膜這個東西,賣的不是成本,而是手藝、是放下身段的臉麵。


    後來手藝練好了,客源漸漸多了起來;加上我有知識、有文化,人長得也精神,偶爾還和女客戶開幾句玩笑,最多的時候,我一晚能賺400多;當月,我就賺了大4000!


    遲遲接不到正規公司的麵試通知,那時我甚至鑽營著,能不能把手機貼膜做成個產業,像馬雲、俞敏洪那樣,拉團隊、搞建設、掙大錢!


    年輕時的思想,到底是幼稚而缺乏實際的,熱血沸騰的想法還沒起步,因為生意太好,我卻招來了別人的眼紅……


    記得那晚10點半,天橋上已少有人煙,我正收拾東西,準備收攤的時候,幾個操著東北口音,脖子掛著大金鏈子的男人,一腳踹翻了我的攤位!


    “貼貼!貼你媽了個逼!”他們沒有打我,但卻把我的小桌子,給踹了個稀巴爛;“小子我告訴你,再讓我看到,你在這片兒貼膜,下次我揍斷你的腿!”


    我這不是地域黑,東北也有很多好人,我大學還是在東北念的;但2012年初夏,天通苑過街天橋,砸我攤位的,就是幾個東北小青年幹的。


    那一刻,我幾乎怒火中燒,衝上去就要跟他們幹!長這麽大,不管遇到什麽挫折,我邵岩還真沒慫過!


    可隻是前進了兩步,我就停住了!這並不代表我慫,而是在那一刻,我想到了很多;打架解決不了問題,受傷進了醫院,花錢不說,還耽誤時間;要知道我和露露的期限,正在一天天逼近。而且若是我打架的事,傳到露露父母耳朵裏,一切就都完了……


    扭過頭,我把滔天的怒火,硬生生咽了下去;人在現實麵前,總要低頭,這或許就是成長吧。


    彎下腰,我撿著四散紛飛的貼膜,夜風吹來,幾張貼膜跌落在了天橋下;對麵一個賣盤的攤位,音響裏放著聲嘶力竭的歌聲,那是我第一次聽到,《北京,北京》這首歌:


    我們在這歡笑


    我們在這哭泣


    我們在這活著


    也在這死去……


    站在天橋上,我望著那些燈火闌珊的樓宇,和昏黃路燈下,綿延至遠方的街道;驀然回首間,原來北京也是個,讓人感到孤獨和憂傷的地方。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把自己,關在小小的出租屋裏;遲遲接不到麵試通知,我的攤子也被砸了,20萬彩禮的壓力,近乎把我折磨的要崩潰了!


    那幾天我學會了抽煙,就那麽一直抽、一直咳嗽;曾幾何時,我以為自己無所不能,隻要肯努力、上進,年輕沒有什麽是辦不到的。


    可畢業這一年裏,我拚過、努力過、掙紮過,但現實的一幕幕,卻早已將我的自信,擊打地千瘡百孔。


    我甚至想,不行就放棄了吧,何苦這麽為難自己?!離開北京,回老家找份穩定的工作,可能買不起房,娶不上媳婦,但至少能好好孝順父母。


    隻是一想到露露,想到那個陪我吃苦,永遠相信我、愛我的姑娘,想到她為了我,甚至可以絕食,連命都不要;我的心真如撕裂般疼痛,痛到無法呼吸、淚眼婆娑。


    後來我想,上帝真的是公平的,它不會眼睜睜,看著一個努力上進的年輕人,就那麽頹廢下去;周一那天,我破天荒地接到了一個麵試電話,足以改變我命運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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