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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由行星同盟軍統合作戰本部大摟位於行星北半球的落葉林氣候帶,是個地上五十五層、地下八十層的建築物.其周圍緊鄰著技術科學本部、後勤本部、宇宙防衛管製司令部、軍官學校及首都防衛司令部……等建築物,故而以首都海尼森波利斯為中心點,其方圓一百公裏以內的範圍,已儼然形成了一個軍事樞紐地帶。在統合作戰本部的地下樓,一個挑高四層摟的集會場所裏,正在舉行亞斯提會戰殉國音的告別式。這是一個天氣晴朗,和風萬裏的午後,也是同盟軍隊在亞斯提會戰中,損失六成兵力、拖著疲憊殘敗的身軀回到家園後的第三天。


    通過會場的走道已被出席的群眾占滿了。這些群眾包括死者的遺族、政府及軍方的代表,而楊威利的身影也出現在其中。


    楊威利一麵和他身邊的人交談著,一麵目送著大樓外的天空。雖然在地下樓中看不到外麵,但他卻知道,在這個包著好幾層大氣層的空間之中,有無數的軍事衛星正無聲無息地掠空而過.


    這些軍事衛星中,也包括了宇宙防衛管製司令部管製下的強大殺人爆破係統-迎擊衛星(共十二個)-「女神的首飾」,同盟軍幹部們還曾發下豪語說:"有了這十二個迎擊衛星,海尼森行星可謂難攻不破了。"(附言:作為對這句話的回報和諷刺,在後來同盟內部發生政變期間,「女神的首飾」被楊威利在不得已之下用奇策徹底破壞)想起這句話,楊威利不禁想起許多攻堅不破的要塞遭到大火洗劫的慘痛曆史。大概軍力強大是引起自傲而落敗的原因吧?


    楊威利兩手輕輕觸碰著雙頰,感覺上好像自己還未醒來毫無知覺一般。他已連續睡了十六個小時,但卻覺得自己似乎已六十個小時未曾合眼一樣.


    他根本沒有吃飯,胃好像失去活力一般,隻喝了一碗尤裏安煮的青菜湯就不吃了。他在官邸中什麽事也不做,隻是倒頭睡覺,偶爾醒過來,也覺得腦袋空空,連自己曾經和以他為監護人的少年談過話的記憶都喪失了。"唉!這就是監護人嗎?太丟臉了……"


    楊正這麽想的時候,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轉頭望去,原來是軍官學校的學長亞列克斯.卡介倫少將(附言:有玩過《銀英傳》遊戲的朋友應該知道,卡介倫在後勤和輔給等文職上的能力特別強,日後將會成為伊謝爾倫要塞的事務總監,全權負責要塞所有日常事務,相當於市長一職,是楊艦隊的骨幹成員之一)他抬頭看著楊,笑吟吟地說:"看來你還沒睡醒吧?亞斯提的英雄!""誰是英雄?""就是站在我麵前的這位啊!你好象還沒有看過電子報刊上麵的報道,不過各個新聞傳播媒體都是這麽說的啊!""我不過是個敗軍之將而已!""是的,同盟軍是戰敗了,所以才需要塑造英雄出來!如果戰爭大獲全勝,反而沒有塑造英雄的必要了。戰敗了,為了轉移民眾的注目焦點,當然要塑造英雄以博得讚揚,艾爾.法西爾會戰時不也是這樣嗎?"


    卡介倫說話時就是喜歡用這種諷刺的語氣。他是個中等身材,有著健康肌肉的三十五歲男子,現任同盟軍統合作戰本部部長西德尼.席特列元帥的次席副官。他的前線指揮作戰經驗豐富,計劃整合事務處理的能力也相當強,各方預測他將在未來登上後勤本部部長的寶座。"你最近還好嗎?副官要做的事又多又雜,我想應該是挺忙的吧?"


    被楊威利予以輕微的反擊之後,這位能幹的軍官隻得微笑著說:"主辦這次告別式的是儀典局吧!竟然完全不招呼軍人及死者遺族,隻顧全心全意地討好國防委員長,說穿了,這隻不過是為了拉攏握有下次政權的國防委員長舉辦的一場政治表演罷了!"


    此時兩人的腦海中同時浮現出同盟國國防委員長優布.特留尼西特的臉孔。特留尼西特身材高大,五官端正,現年四十一歲,是少壯派政治家。他對帝國持強硬立場,是個激進派。在認識他的人中,有一半是把他當成雄辯家,而另外一半則是把他當成令人極為忌憚的詭辯家。


    目前的同盟元首是最高評議會議長羅伊.桑佛德,他是一個從政治漩渦中被選出來做過渡元首的老政客,凡事墨守成規,不能創新求變,故而少壯派的人物更加受人注目。"要被迫聆聽特留尼西特拙劣漫長的演說,這比熬夜不睡還要痛苦吧!"卡介倫挖苦他。在軍中,卡介倫屬於少數派,比起一味強調擴充軍備及打倒帝國的特留尼西特來說,其擁護者要少得多了,楊威利也是如此。他們都可說是孤立派的一員。


    會場中卡介倫和楊威利的座位並未被排在一起,卡介倫坐在貴賓席中席特列本部長的後麵,而楊則位於演講桌正前方的第一排上。


    告別式按正常程序開始,按正常程序進行著。評議會議長桑佛德毫無情感地念完了官方預先為他草擬的講詞之後,國防委員長特留尼西特接著上台。他的出現使得會場氣氛轉為熱絡,群眾給予的掌聲,比剛剛議長出現時的掌聲要大。


    特留尼西特並沒有帶講稿,他中氣十足地向會場中的六萬人眾演說著:"各位親愛的市民、官兵們!今天,我們參加這一場告別式的目的何在呢?為的就是要告慰這些為了保衛亞斯提星域而殉國的英靈們啊!他們是為了維護祖國的自由與和平,這才犧牲了自己寶貴的生命."


    聽到這裏,楊已經想把耳朵堵起來了.這些話聽來多麽的令人可恥,為什麽這種虛偽華麗的詞句仍然能讓演說者以坦然的態度說出來?難道這就是自古以來人類的傳統嗎?"我現在說的是寶貴的生命啊!各位,生命誠可貴,但是他們的犧牲卻告訴我們,還有比個人的生命更重要的東西存在著。這個東西是什麽呢?就是我們偉大的祖國和自由啊!他們的死是美好的,因為他們犧牲小我實踐大義。他們是真正的勇土!他們都是好父親、好兒子、好情人,他們都有過著幸福生活的權利,但是他們都放棄了這個權利,遠赴沙場、誓死報國。各位啊!我在此問一聲,為什麽這一百五十萬的官兵們會戰死呢?""因為首腦部的作戰指揮太差了!"


    楊威利如此念道。當時眾皆默然,這一聲顯得格外響亮。周圍的人盡皆愕然,有位黑發的年輕軍官偷偷望著他,楊立刻迎著他的目光直視過去,對方隻嚇得驚惶失措,立刻將視線轉回講台上去。


    國防委員長的演講仍然在繼續著,特留尼西特臉泛潮紅,兩眼流露出自我陶醉的神情。是的,這個答案就是我剛才所說的,他們是為了保衛祖國和自由而拋頭顱、灑熱血的啊!為了這樣崇高的理想難道不值一死嗎?隻為了小我而生、小我而死,是多麽的渺小啊!我決不能這樣教導你們。各位一定要想想祖國、再想想個人。生命是可貴的,但是我在此要請各位銘記在心,記住這個事實,同時也是我要大聲疾呼的:祖國和自由值得用生命作為代價來換取的,我們是為正義而戰,部份自稱和平主義者主張和帝國和談的,還有那些部份自稱理想主義者幻想要與專製極權主義和平共存的,請你們不要妄想了,你們的行為隻會導至一個結果,那就是削弱同盟國的力量,對帝國而言更加有利。帝國絕不會允許國內有反戰和平的主張的,因為我們是自由的國度,所以我們準許有反對國策的情形出現,而各位卻因此而過於散漫!但高唱和平的代價是相當高的啊!"


    楊威利心中隻想著一件事,那就是主戰論仍安安穩穩大行其道,在任何時代,煽動者總是遠離戰場,在安全的地方高唱著主戰論。他一想到群眾們的狂熱又多加了幾分時,不禁對這演說更加厭惡起來。不論在任何一個時代中,都會有人支持煽動者的!"我敢說麽說:反對打倒銀河帝國專製極權的聖戰的人們,就是危害國家的害蟲.他們沒有資格成為同盟國的國民!為了保衛這個自由社會、為了保衛這個自由的國家體製,不怕死傷、奮而戰鬥


    的人們才是真正的同盟國國民!若無此一認知就是無恥之徒,對不起死去的偉大英魂!我們的國家是由祖先一手建立起來的,我們都了解曆史,大家都知道祖先們曾流血流汗、爭取自由。擁有這偉大曆史的祖國啊!你是我們唯一要保衛的,我們能不起而戰鬥嗎?起來吧!為祖國而戰吧!同盟國萬歲!共和體製萬歲!打倒帝國!"


    隨著國防委員長激昂的叫聲,群眾們也漸漸失去了理性。洶湧的熱血在會場中六萬人的體內沸騰著,大家都紛紛站起身來,跟著特留尼西特高喊:"同盟國萬歲!共和體製萬歲!打倒帝國!"


    大家手握拳頭,高舉手臂,並且高高地揮舞著軍帽,振臂狂喊.


    在這些人當中,隻有楊威利仍坐在座位上沒有起身.他冷眼旁觀,一雙黑眼睛直視著講台上的演講人。特留尼西特高舉雙手接受滿場狂熱的回應,忽然,他的視線落在群眾的第一排位置上。


    一刹那間,他的眼光變銳利了,嘴角不悅地牽動了一下。因為他看到前排座位上有一個年輕軍官竟然坐在原位沒有起立歡呼。如果此人坐在後麵,他可能就看不見了,但他卻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而他還認出這人還不是別人,而是剛從亞斯提星域中歸來,有「亞斯提英雄」之稱的楊威利準將!在一片熱烈的愛國情操之下,眼前竟然出現了這樣一個大逆不道的叛徒!"軍宮,為什麽不起立?"


    一位滿臉橫肉的中年軍官怒道。他沒有認出楊威利,和楊一樣配戴準將的勳章。楊放眼望去,隨即平靜地回答:"這是一個自由的國家。不想起立時,當然就有不起立的自由。我不過是在行使這種自由罷了!""那麽,你為什麽不想起立?""我有不回答的自由。"


    楊威利並不覺得自己的回答好笑,不遠處的卡介倫少將看在眼裏,雖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卻不由得皺起眉頭,苦笑不已,他認為楊的表現太不成熟了。楊威利就是不習慣於處事圓滑,卡介倫少將同樣也不想起立,也不想拍手高喊同盟國萬歲,但若因對特留尼西特的演說未表感動,而被指責為非愛國者的話,那就太不值得了。這就如同「國王的新衣」所說的,叫著國王沒穿衣服的,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子,而非大人。"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當中年準將這樣質問時,講台上的特留尼西特雙手往下擺,輕輕地作著平息群眾的動作。接著,人聲沸騰減低了,一切又恢複了平靜,大家又坐回原位。


    瞪視楊威利的中年準將不由得滿臉不悅地坐了下來。"各位啊……"


    演講台上的國防委員長又再度開口說話了,在經過了長篇演說及高聲呼喊之後,他感到口幹舌燥,發出來的聲音變得極為沙啞艱聽。"我們強大的武器,就是全國國民統一的意誌。我們是一個自由的國家,以民主共和政體為基礎,即使有多麽崇高的目標,也不能強製所有人服務。個人有反對國家的自由,但有良知的國民內心是雪亮的,為了獲得真正的自由,我們應該放棄渺小的自我,團結在一起,為了全民共同的目標而努力向前。各位……"


    說到這裏,特留尼西特突然閉上了嘴,他並非為了口幹無聲才停止說話的,而是察覺到有一位女性正通過席間的走道走向講台。這位年輕女孩頭發是淺棕色的,從經她擦身而過的男子們注視她的眼光看來,想必這個女孩長得相當漂亮。伴隨著她的腳步,已引起周圍人群相互詢問的聲音,不安的範圍正擴大著.


    ……這女子是誰?她要做什麽?


    楊威利老遠就聽見有人在談論此一女子,但人太多沒能看見,直到此時她走近時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幾乎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國防委員長-"


    這女孩聲音低沉,她步上講台上說:"我名叫潔西卡.愛德華。是亞斯堤會戰中戰死的第六艦隊幕僚約翰.羅伯.拉普的未婚妻。不,『曾經』是他的未婚妻。""這個……"


    即使雄辯如「候任領導者」的特留尼西特也啞然了。"我替你感到難過,小姐!可是……


    國防委員長也說不出什麽話來,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廣大的會場,隻見六萬名聽眾都沈默地等待著他的回話。全體人員屏息注視著這位失去未婚夫的女子。"您沒有安慰我的必要,委員長,我的未婚夫是為了實踐保衛祖國的崇高理想而犧牲的."


    潔西卡平靜地說著,減輕了委員長的尷尬場麵,委員長毫不掩飾地露出放心的表情。"是嗎?不過,你可以說是後方婦女的楷模,我們對於你的損失,一定會給予重重的補償的。"


    看到他如此的恬不知恥,楊威利又想閉上眼睛,眼不見為淨了.對於不知羞恥的人而言,楊認為任何事他們都做得出來.


    潔西卡看起來則表現得相當冷靜。"多謝你了.我現在隻想問委員長一個問題。""喔!是什麽問題呢?我一定竭盡所能答複你!""請問您當時在哪兒?"


    特留尼西特眨了一下眼睛,大部分的聽眾也都不明白這個問題的用意何在,大家都眨了眨眼。"嗯?你說什麽?""我的未婚夫為了保衛祖國,遠赴疆場,目前已不在人世了。委員長,請問您當時又身在何處呢,讚頌死亡的您到底在哪裏?""小姐……"


    任誰都看得出國防委員長畏懼的眼神。"你的家人又在哪裏呢?"


    潔西卡又毫不留情地追問著。"我的未婚夫已經為國捐軀了,你不是說犧牲是必要的嗎?那你的家人又怎麽說呢?你的演講如果完全正確的話,為什麽自己不去身體力行呢?""衛兵!"


    特留尼西特東張西望地喊著。"這位小姐不太正常,把她帶走,我的演說完畢!軍樂隊!演奏國歌!"


    衛兵還未有所動作,潔西卡的手腕忽然被人扣住,她一麵掙紮一麵抬眼望去,發現這個人原來相當熟悉,一雙溫暖的眼睛正關心地注視著她。"楊威利!""走吧!"


    楊威利低聲說。"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雄壯威武的音樂此時已飄揚在整個會場之中。自由行星同盟的國歌名為「自由之旗、自由之民」。"朋友們,我們總有一日會打倒專政者


    解放行星,豎起自由之旗


    我們現在的戰鬥是為了未來的光明


    我們現在的戰鬥是為了明日的果實


    朋友們,讓我們歌頌自由之靈魂


    朋友們,讓我們揭示自由之靈魂。"


    聽眾們配合音樂開始唱起歌來。這回和剛才無秩序地高喊口號不同,大家整齊劃一地唱著這首雄壯的歌."用我們的雙手,向那黑暗專製的另一邊傳播自由!"


    楊和潔西卡背對著講台,往通路的出口走去。


    當兩人並肩而行時,一旁的群眾都轉頭注視,但很快的又將視線放回講台上繼續唱歌。兩人打開大門奔向沒有音樂的外麵,當大門關閉時,隻聽見國歌的最後一段音樂在耳旁響起。"啊!自由的人民啊!我們是永遠征服不了的!"


    2


    日落的最後一道餘暉己消失,美麗的夜晚又悄然來臨,絢燦的星群開始綻放出銀色的光芒。這個季節正是螺旋狀絹帶型星座最閃亮的時候。


    海尼森都市群的宇宙港,此時正熱鬧著。在碼頭的大廣場中站著各色各樣不同的人群。有的人剛結束旅途歸來,有的人才剛要開始他的旅程.有的來接人、有的來送人、有的是一般的公民、有的是軍人、有的是穿著製服的技術人員、有的是緊閉雙唇的警備官、有的是忙著工作快步走路的宇宙港職員,還有又蹦又跳的小孩子,人群中還穿梭著搬運行李的機器人車."楊。"


    潔西卡叫著身旁年輕人的名字。"嗯!""你會不會覺得我這個女孩子很討厭?""怎麽會呢?""因為大部份的死者家屬都默然含悲,隻有我一個人在大庭廣眾下大喊大


    叫,當然會令人不愉快。""不!沒有這種事,本來就該有人說出這些話."


    楊威利心裏想,默不作聲根本無法改變事態,若沒有人能站出來彈劾當權者,那就真是無藥可救了。


    此時兩人正並肩坐在宇宙港廣場的一座沙發上。


    潔西卡在一個小時之後,就要搭船回到海尼森隔壁的行星德奴仙去了。她在當地的一所中學擔任音樂老師。如果約翰.羅伯.拉普少校仍然健在的話,相信在不久的將來就會退伍,和潔西卡結婚了。"你是個傑出的人物!楊。"


    潔西卡一麵看著有父子三人經過麵前,一麵說著話,楊威利沈默不語。"你在亞斯提會戰中的優異表現,我都聽說了。約翰.羅伯生前也時常說起你過去的種種戰績,他還誇讚你,能和你同期是他的榮耀呢!"


    約翰.羅伯是個好人。潔西卡選擇他是個明智的抉擇,不過,現在留給潔西卡的卻是無限的寂寞與回憶,她是軍官學校中事務長的女兒,現在則是一個失去未婚夫的音樂老師……。"我看同盟軍的其他提督們應該覺得慚愧。一次戰役就死了一百萬以上的人。道義上該覺得可恥。""那不一樣.潔西卡.除了殺害非武裝人員,或是破壞停戰協定的蠻橫行為之外,沒有其它可以判定此一將領是否為道義之人的標準。從道義上來說,名將和愚將是一樣的,差別是愚將殺害了一百萬的同伴,名將則殺害了一百萬的敵人.而在絕不殺人的絕對和平主義者眼中,兩者是沒有什麽不同的."


    他的這番論調逗得潔西卡撲哧一聲掩嘴笑了起來.看到她初次展現笑容,楊心裏感得很高興."覺得怎麽樣?""……還是一樣的."


    宇宙港的廣播響起,潔西卡從沙發中站起身來。她要搭乘的船即將出港了。"楊,謝謝你多方關照,我一生大概,不,一定不會忘記……"


    兩人的目光不自禁地對視著,他們之間應該還有很多話要說的,但卻都欲言又止."那麽……請保重……"


    楊好不容易擠出一絲笑容."……你也一樣……好好努力…………再見!"


    潔西卡也勉強笑著,笑容中帶著難以言喻的悲哀.


    楊威利默然站著,一直目送著潔西卡單薄的身影消失在搭船口中。心中百感交集.


    好好努力!是嗎?這不也就是要我多多殺敵的意思嗎?她大概自己都未察覺到這番話的意思吧!在這銀河中隻怕還有許多和她有著相同遭遇的女子。此時,這些女子們都在為某人而哀悼、而憤怒吧!……"請問這位是楊威利準將嗎?"


    這是一個老婦人的聲音,楊慢慢地轉過身去,隻見一位衣著華麗的貴婦人帶著一個約五、六歲的男孩,站在眼前。"我是……""啊!果然是您。威爾,這位是亞斯提中的英雄喔!快打招呼!"


    這個小男孩卻害羞地躲到老婦人身後去了。


    我是梅爾夫人,我的丈夫、孩子,也就是這小孩的父親,都是軍人.他們都在和帝國軍的戰鬥中犧牲了。你的功勳,我們在報上都看到了,很感謝你,能在這種地方遇上你,真是令人喜出望外!""……"


    楊聽了這番話感到手足無措,也不知要說些什麽好."這孩子說,他也想當一名軍人呢!希望能殺死帝國軍,為死去的爸爸報仇。楊準將,我在此向您作個不情之請,雖然這很冒昧,但是,我還是希望您能和這個孩子握個手,好嗎?就算做為你對他未來的一種鼓勵好了!"


    楊一直不敢正視老婦人的臉孔。


    老婦人想,他沒說話大概就是同意了,於是將孩子拉到提督的麵前站定.這孩子雖然注視著楊的臉孔,但仍然緊抓著祖母的衣服不放。"怎做搞的?威爾!這種態度像是個勇敢的軍人嗎?""梅爾夫人!"


    楊叫道,心中感到萬分惶恐。"威爾長大時,世界也應該和平了。您也不需要強迫他去當軍人……孩子,多保重!"楊威利行禮後.立刻加快腳步離開了。其實他是想盡快離開這種場合。楊不認為這是個不名譽的舉動.


    3


    楊返回銀橋街二十四號的宿舍時,海尼森標準時間為二十點.這一帶住宅中所住的人以單身者或小家庭居多,屬於高級軍官住宅區,四周飄著大自然界的綠葉香氣。


    這一帶的建築設備還稱不上是新穎豪華,雖然綠地廣大,但由於經費不足,新的建築物及改建物仍不多見。


    楊走路的速度慢了下來,穿越這片司空見慣的公共草皮,打開配有識別裝置的大門,門開處發出了吱吱咯咯的響聲,似乎在歡迎這位b楝6號宿舍的主人回家,楊心裏想,若是自掏腰包修理這個門,早就修好了,當時卻請經理部處理,至今仍然沒有下文。"您回來了,準將。"


    少年尤裏安.敏茲迎向前來。"我正在想,不知您晚上是不是不回來了!我還煮了您喜歡吃的愛爾蘭燉羊肉呢!""這麽說來,我空著肚子回來是對的咯!不過,你為什麽會認為我可能會不回家呢?""卡介倫少將剛剛來過電話。"


    少年一麵接過他的軍扁帽一麵回答。"他說你這家夥在告別式還沒結束時,就和一個大美人手拉著手跑走了.""這個家夥……"


    楊站在玄關的地方苦笑著。


    尤裏安.敏茲是楊的被監護人,今年十四歲。他的身高與年齡相稱,一頭亞麻色的頭發,眼睛棕黑,眉清目秀,卡介倫他們都叫他「楊的孩子」。


    尤裏安是在兩年前,根據「軍人子女戰時福利特別法」而成為楊的被監護人的。訂立這項法案的人名叫托爾巴斯,故而此一法案又通稱為「托爾巴斯法」。


    自由行星同盟和銀河帝國間的戰爭狀態已經持續了一個世紀半之久了,許多人因戰爭而死亡、傷殘,「托爾巴斯法」就是為了救濟這些失去親人的孤兒,達到確保人力資源的目的,應運而生的法令.


    這些孤兒們交由軍人家庭來撫養,政府貸給他們一定數額的教養費,孤兒們在十五歲以前一律進一般學校上課,十五歲以後則隨個人的意願選擇自己所想進的學校就讀。不過,若選擇進軍官學校或技術學校等軍事相關學校的話,則向政府借貸的教養費即可不必歸還。


    另外,雖然女性無法對軍事行動有所貢獻,但是也很歡迎她們能投入補給、經理、運輸、通信、管製、情報處理及設施管理等行列。"此法主要取法於中世紀以來的學徒製度,但它有個缺點,那就是教養費往往影響孤兒們對未來的選擇方向。"


    當時,任職於後勤本部的卡介倫就曾諷刺地對楊這麽說。"不過話說回來,人生在世,如果沒有任何目標,活著也是無味。既然這種領養製度有其存在的價值,我看你不妨也領養一個孩子吧!""可是我還未娶妻啊!""就是因為這樣,才應該盡點社會義務啊!不過是負擔一些教養費罷了!嗯?獨身貴族.""我知道,不過我還是喜歡一個人過日子。""兩個人的日子也不錯啊!""一個人過就夠了。""是嗎?不過我還是要給你找個人來。"


    兩人在經過這番交談後的第五天,少年尤裏安就出現在楊家門口了。


    尤裏安自此進了這個家門,為了成為楊家勤勉、有才幹的一員,尤裏安特地將家中無用的廢物、機器等束之高閣。他決定打點這個家庭的一切物質環境。不到幾天的工夫,這個家已被他整理得井然有序了。"我已經將家用電腦資料整理歸納為六大部份。"


    當時的尤裏安才十二歲,他站著一動也不動地向主人報告。"第一類、家庭經營管理,第二類、電器操作,第三類、保安,第四類、消息的收集,第五類、家庭學習,第六類、娛樂。每天要記錄的包括:1冷暖房、清掃機和洗衣機之使用狀況,2防盜、防火設施之維護,3新聞氣象及購物情報之收集,4……上校


    ,請您記往了。"


    當時的楊威利是個上校。他默默地走到寢室兼飯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意外地發現布滿在沙發周圍的那些果皮、雜物、杯子、罐頭盒……都不知所蹤了.心裏想著,該向這個傻笑的小侵略者說些什麽才是."房間我打掃過了,床鋪被褥也洗了,家裏也整頓好了,如果還有什麽不滿意的,請說出來.您還需要什麽呢?""給我一杯紅茶好嗎?"


    楊想喝一杯自己最喜歡的紅茶.潤潤喉、告訴他這一天的甘苦,不過當這名少年奔入廚房,將一組嶄新美觀的茶具端來,並且遞上一杯西隆星出產的茶時,楊的雙手不禁顫動了一下。


    一口茶才剛入口,他的心立刻被這名少年征服了。因為這茶的味道是如此的香醇!尤裏安的父親是宇宙艦隊的上尉,雖然官階不高,卻傳授給兒子茶道的知識及泡茶的方法。


    在尤裏安少年式的家庭經營經過了半個月後,卡介倫到他家來拜訪,卡介倫看了看四周的環境,評論道:"我到過你家多次,我發現這是你家有史以來最幹淨的一次。看來『父無能、子有才』這句話所言不虛。"


    楊並未反駁他所說的。


    ……如今已經匆匆過了兩年.尤裏安的身高也往上竄升了十公分以上,是個真正的大男孩了.功課似乎也不錯,從來沒有不及格,偶而還會拿些獎章獎狀之類的東西回家.照卡介倫的說法,尤裏安應該可以算是「青出於藍」了."今天學校問我明年以後的決定。"


    尤裏安一麵吃一麵說,楊威利拿湯匙的手停在半空中,目光注視著他。"不是明年六月才畢業嗎?""如果修足學分,按規定可提早半年畢業。""是嗎?"


    楊覺得自己是個不負責任的監護人。"你想當軍人是嗎?""嗯!我是軍人之子啊!""誰說兒子一定要繼承父親的職業的,我爸爸就不是軍人,他是個商人。"


    楊告訴他,若想選擇其他行業也無妨。他忽然想起今天在宇宙港遇見的小威爾來。"不過,我若不選擇從軍,就必須要償還教養費……""我來還。""咦?""你真是太小看我了,我還有一筆存款在。再說,你也沒有提早畢業的必要,再多逍遙些日子,難道不好嗎?"


    少年的雙頰似乎泛著紅光。"你到我家來,並未給我增加麻煩啊!""很感謝你,不過……


    尤裏安懷疑地望著楊威利。"我聽說您很討厭軍人,可是……""我是很討厭。"


    這麽明白的答覆使尤裏安倍感困惑。"那你為什麽還要當軍人呢?""那當然是因為我沒有能力,除此之外也不知要做什麽。"


    楊吃完飯,用紙巾擦了擦嘴巴,尤裏安收拾好餐具,放進洗碗機中,打開電源,讓電腦操作洗碗機。接著,他端上茶具,開始泡紅茶。"唉!你再多考慮再作決定吧!匆忙決定沒有好處的。""是的,我會再考慮。準將,新聞曾報導過,羅嚴克拉姆伯爵是十五歲時踏入軍旅的吧?""大概是吧!""你知道嗎?他是個美男子呢!"


    楊威利並未親眼見過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隻是在雷射立體電視中見過幾次,他是楊所見過最英俊的年輕人了。後勤本部的女兵們常傳說他比同盟中的軍官更受人喜愛。"茶裏要加牛奶呢?還是白蘭地?""白蘭地……"


    就在此時,防盜器紅燈突然熄滅,警鈴響起。尤裏安將電視遙控器拿起來一按,利用紅外線顯示影像的電視,立刻出現了許多人影。他們全部圍著白色的頭巾,隻讓兩眼露出。"尤裏安。""是。""最近常有這種小醜集體在做家庭訪問嗎?""他們是憂國騎士團。""沒聽過這種馬戲團。""他們是激進派國家主義團體,由於他們高喊打倒反國家、反戰爭的言行,最近頗受注目。不過很奇怪,不知他們為什麽要訪問家庭,難道是為了領受準將的讚賞嗎?""他們有多少人?"


    楊不感興趣地問著,尤裏安讀著畫麵上的數字說:"共四十二人,正朝院子裏頭移動,啊!是四十三人,不,四十四人。""楊準將!"


    這聲喊叫透過麥克風,格外響亮,裝有特殊玻璃的牆壁都微微地震動著。"是,是。"


    楊回應著,但屋外是聽不到的。"我們是真正的愛國誌士,我們是憂國騎士團。我們要彈劾你!你因戰績而自滿,竟然當眾反對統一戰爭,還記得你今天在告別式中的行為吧!"


    楊察覺出尤裏安正吃驚不已的樣子。"楊準將,你已侮辱了神聖的慰靈大會。當與會者都熱烈回應國防委員長,誓言打倒帝國時,就隻有你不肯起立,反而嘲諷民眾的決意。我們要彈劾你這種態度!有什麽主張,你說出來吧!若試圖報警也沒有用,我們會把你的對外連絡係統都破壞掉。"


    楊明白了,憂國騎士團的背後,十有八九是由"絕世的愛國者"特留尼西特在操縱。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音量極大,恬不知恥,說話內容虛偽無比。"準將,你今天是不是真的這樣表現?"


    尤裏安問他。"嗯!是啊!""為什麽?隻有一個人不起立,這不是一種明顯的嘲笑態度嗎?就算你心裏反對,起身拍手對你也沒什麽損失啊!在別人麵前裝裝樣子也就罷了!""你說話的口氣倒和卡介倫少將很像啊!""這種道理別說是卡介倫少將了,就連小孩子都明白啊!""……為什麽不出來?難道你還有羞恥之心不成?快覺悟吧!今天你非得在我們麵前老老實實地解釋清楚才成!"


    外麵又有人叫喊著。楊威利憤而站起身來,尤裏安扯了扯他的袖子。"準將,無論如何,你可不能動武啊!""你的反應也太快了吧!難道我不能跟這些家夥把事情說清楚嗎?""也不是啦!""…………"


    此時,特殊玻璃窗格格作響,似乎裂開了。緊接著,有一顆西瓜般大小的金屬製球體飛了進來。直撞上壁櫥,櫥子裏擺設的陶瓷品在刹那間都給砸得粉碎。此時突然有巨聲響起。小心!趴下!


    楊叫著。尤裏安緊急間抱了家用電腦躲到沙發底下。不一會兒,這個金屬球就爆炸了。一時之間,屋內隆聲大作,所有的家具設備都遭破壞,無一幸免。


    楊威利楞住了,憂國騎士團所投的手榴彈,竟然是工兵隊所使用的非火藥性小規模住家爆破彈。


    他們似乎已將破壞力調到最低程度,否則,整個房屋早就化為瓦礫了。可是,為什麽像他們這種民間團體,會持有這種軍方的武器呢?


    楊好像想到什麽,手一拍,問著:"尤裏安,噴水器的開關在哪裏?""在2號a第4個鈕,你想對付他們?""他們不懂得禮數,我們就要用……"


    屋外盛氣淩人的聲音,突然轉為哀嚎聲,原來這些裹著白布的家夥們,已被高壓水柱噴得招架不住,四處奔逃。"大爺生氣了,讓你們嚐嚐甜頭!你們這些流氓!"


    就在楊大罵他們的時候,警車聲漸漸自遠方響起。可能是鄰居們報的警吧!


    其實,暴動發生了這麽久,治安當局才姍姍來遲,似乎更讓人覺得有人在憂國騎士團背後撐腰。這個人恐怕就是特留尼西特吧。


    憂國騎士團早就落荒而逃了。但是姍姍來遲的警官們卻還不住地稱讚他們是多麽的愛國.這使得楊相當不悅。"若真的愛國,他們為什麽不去參加誌願軍,反而三更半夜私闖民宅,騷擾有孩子的人家?難道這就叫愛國嗎?還有,如果他們行事正大光明,為什麽把自己的臉包起來不敢見人,根本沒道理!"


    就在楊反擊他們的時候,尤裏安已關掉噴水器的開關,開始打掃這間亂七八糟的房間了。"我來幫你!"


    楊趕走這些辦事不力的警察後說著,尤裏安馬上搖搖手。"不行,這樣反而礙手礙腳!你就坐在那邊的桌子上好了。""坐在桌上?你……""我馬上就打掃好。""


    我坐在桌上做什麽呢?""嗯!喝喝我泡的紅茶吧!"


    楊嘴巴嘟嚷菁,走到桌前盤腿坐在上麵,看見尤裏安正在收拾陶器的碎片,不禁歎道:那陶器是中國明朝的萬曆紅畫啊!那是父親留給我的遺物中,唯一的真品啊!


    ……二十二點,卡介倫打影像電話來,此時尤裏安已經將屋內打掃幹淨了。"孩子啊!你的監護人在家嗎?""在那邊。"


    尤裏安指著桌子處,這位楊家的主人正盤腿而坐,悠哉悠哉地喝著紅茶。卡介倫大概花了五秒鍾的時間,仔細觀察了一下,接著慢慢地說:"你在家裏也有坐在桌子上的習慣嗎?""這要看是星期幾!"


    楊坐在桌子上回答,卡介倫苦笑了一下。"好啦!你現在有急事,馬上到統合作戰本部去!車子馬上會來接你!""現在就去?""這是席特列部長直接下的命令。"


    楊用力地把茶杯放在桌上。


    尤裏安呆了一下,隨即馬上跑去將楊的軍服拿過來。"部長找我有什麽事?""他隻告訴我有要緊事,一切到作戰本部再說。"


    電話被掛斷了。楊盤著雙臂,似乎在想什麽,尤裏安已經雙手把軍服送到麵前。正穿戴間,接人的車已經來了。楊實在想不通:到底有什麽事這麽急!非要三更半夜被叫去不可?"我回來時恐怕已經很晚了,你先睡吧!""是的,準將。"


    尤裏安言不由衷地回答。"尤裏安,今天晚上的事,也許對方隻是嚇嚇我們的,不過,敵人以後要怎樣對付我們就難說了。日子越來越不太平了啊!"


    楊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在此時說出這番話來。尤裏安兩眼一直望著他。"準將,我剛剛說了不少廢話,請您不要放在心上。隻要你行得正站得正就好了,我相信您是個最正直的人。"


    楊看著這個少年,想說些什麽卻又說不出口,最後隻有輕輕摸著他的頭發,接著轉身走向車子。尤裏安一直目送著車子離去,直到車燈在黑暗中消失時,他仍是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裏.


    4


    自由行星同盟軍統合作戰本部部長西德尼.席特列元帥是個身高約兩公尺的壯年黑人。他並非屬於才氣縱橫那一型的。不過.身為一個軍隊管理者或戰略家,他的確有兩把刷子,同時頗具威望。不擺官架子,很受歡迎。


    統合作戰本部部長的職位相當崇高,作戰時,他就是同盟軍的最高代理司令官。最高司令官是同盟國元首最高評議會議長,之下由國防委員長統領軍政係統,統合作戰本部長統領軍令係統。


    不過在自由行星同盟中,這兩種職務卻未必好當。因為其中一人要統領軍政,另一人要執行軍令,若不能相互合作就難辦事了。如果個性不合,互不相讓,則軍隊中的組織運作,就很難順利進行。特留尼西特和席特列之間的關係,就有如上述所說的,處於武裝中立的狀態。


    楊才剛踏人執務窒,席特列元帥立刻起身相迎。當楊還在念軍官學校時,元帥是當時的校長。他在那時已經是個很難應付的人."請坐,楊「少」將。""少將……"


    席特列元帥才一說,楊就不客氣地坐下了。元帥馬上開門見山地說:"有件事情要告訴你,上麵已經決定要升你為少將了,明天就正式遞交給你任職令!你知道為什麽升官嗎?""是因為我們打了敗仗吧?"


    元帥聽了,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這家夥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都不變。從軍官學校開始,你就是一個不求上進的家夥,表情溫和,但言語卻鋒利無比。""是嗎?不過我想事實就是這樣吧!校長……不,是部長閣下。""你為什麽會如此認為呢?""古代兵書有雲:『敗戰之軍,應予嘉勉.』我們這次敗得這麽慘,不安撫一下民心土氣,怎麽行呢?"


    楊若無其事地這麽說,元帥隻有苦笑的份。他盤著雙手,看著自己這個學生。"你說的完全正確。我們這次吃了敗仗,民心士氣也跟著動搖了起來,此時若不塑造出一個英雄來,看來很難撫平民心.而這位英雄就是你!楊少將!"


    楊微笑奢,心裏卻不怎麽高興."被人刻意塑造成英雄形象,我想你也不會高興,不過這也可說是我們軍人的一種任務啊!而你實際上也立了不少汗馬功勞,我們統合作戰本部及國防委員會也都隻是論功行賞罷了!""這件事,國防委員長特留尼西特有表示什麽嗎?""這個時候,個人的意見已經不重要了,就連委員長也是一樣,大家都要以公家立場為重。」


    這就是所謂的原則吧!不過,表麵上聽來是這樣,但特留尼西特剛才不也曾私下唆使憂國騎士團來騷擾他嗎?"話說回來,當初采用你所提出的作戰計劃,也許我們就打敗敵人了。""嗯!或許吧!"


    楊盡量小心地回答.席特列元帥摸著下巴,若有所思。"若有機會,我們應該可以向羅嚴克拉姆報此一箭之仇吧!""這也得看他肯不肯配合才行。他上次以甚少的兵力打敗我們的大軍,一定相當得意自滿,若他再打算以相同的策略以寡擊眾,我的作戰計劃應該就能夠扭轉乾坤了,可是……""可是什麽?""可是這種事不太可能再發生了。因為以少勝多並非用兵之道,它並非戰術,隻能說是一種奇術。這種道理,羅嚴克拉姆不可能不知道,他下次進攻時,一定會率領大軍前來的.""有道理,用兵之道,最主要還是應該擁有比敵軍還要完備的兵力才行.不過,外行人還是比較喜歡你所說的奇術,甚至於當你所帶的兵少,無法打敗多數的敵軍時,別人也會認為你是個無能的將領的,何況我們這次是以多數的兵力敗給少數的敵軍啊……"


    元帥黝黑的臉上露出苦惱的表情。政府和市民對這次的敗仗相當不諒解。"楊少將,我想我們同盟軍用兵的方法終究是錯誤的。否則,為什麽兵力比敵人高出兩倍,卻還落得如此慘敗的下場呢?""因為我們的兵力運用錯誤。"


    楊簡明扼要地回答。"一些調兵譴將的方法姑且不論,單是兵力比敵人多這一點,就足以令軍心懈怠了。因為人多勢眾,大家都很放心啊!""嗯-""在這雷達及電子工學日新月異的時代,戰爭已發展成按鈕戰爭。在這種事事講求精密的時代,用兵也有其一定的法則,那就是要能集中兵力及迅速調動部隊兩種。一言以蔽之,就是不能白費力氣。羅嚴克拉姆伯爵就是這個法則的實踐者。""嗯-""再反觀我們的軍隊,當第四艦隊被敵人粉碎之時,其他的兩個艦隊仍拘泥於原定計劃,隻是一味浪費時間,也未能充分偵察敵情、掌握情報。三個艦隊都處於孤立無援的情況下,隻能孤軍奮鬥。這就是未能集中兵力及迅速調動部隊的結果。"


    這是楊這些日子以來,話說的最多的一次了,心情多少有些激動。"的確如此,你說的很對。"


    元帥不住地點頭。"我現在還有一件早已內定的事要告訴你,我要變更軍隊組織,將剩餘的第四、第六艦隊合並起來,再加進一些新兵,組成第十三艦隊,任命你為首任司令官。


    楊的脖子突然僵住了。"按規定,艦隊司令官不是須由中將以上的人出任嗎?""這個新艦隊的規模隻有常規艦隊的一半,艦艇隻有六千四百艘,士兵隻有七十萬人。而第十三艦隊的首項任務就是進攻伊謝爾倫要塞。"


    部長的語氣相當堅定。


    楊似乎呆住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慢慢吞吞的開口問:"就是那個六次都以三個艦隊以上的兵力去攻擊,但六次都失敗告終,有常駐艦隊一萬五千艘以上的伊謝爾倫要塞?""是的!""半個艦隊就想進攻伊謝爾倫?""就是這樣!""你想這可能嗎?""如果是別人,我還不敢抱有希望,但若換作是你.我絕對有信心!"


    「若是你就有信心……」楊認為他根本就是在拿話激他。自古以來,有


    多少人就衝著這句話,為了這耀人的名譽,而舍身去做那些不可能的事啊!而那些在旁吹捧慫恿的人卻可以完全不負責任。


    楊沉默著。"你沒有信心嗎?"


    部長問楊,楊卻沒有回答。如果他沒有信心,早就答稱沒有了.對於進攻伊謝爾倫,楊有自信也有勝算,相信應該能一掃過去屢戰屢敗、死傷慘重的陰霾.他之所以不回答,是因為對席特列部長的安排感到厭惡的關係。"如果你能帶領新艦隊,進攻伊謝爾倫要塞,成就偉大的功業的話……"


    席特列意味深長地看著楊威利。


    姑且不論特留尼西特國防委員長對你個人的感想如何,到時,他對你的才幹一定會相當折服的."


    當然部長的地位也會相對地提高,看來這不隻是戰略的應用,它更是一場政治鬥爭呢!這個部長真是老奸巨猾啊!"我願盡己棉薄之力。"


    楊考慮許久後回答。"啊!你終於答應了?"


    席特列部長顯得相當高興。"我會命令卡介倫積極地準備新艦隊的組織及裝備。若有任何需要,就向他申請,一定盡量如你的意。"


    楊心裏想,何時進攻呢?部長的任期還剩七十天,為了尋求連任,他一定希望進攻伊謝爾倫的戰爭能在任期之內結束。如果這場戰爭需時三十天的話,攻擊行動最遲也要在四十天以後隨即發動。


    特留尼西特似乎也並不反對這次的人事調動及作戰計劃,他一定在想,以這半個艦隊進攻伊謝爾倫是絕不可能成功的,到時自己就有理由公然將席特列及楊威利除掉了。說不定他現在正為了楊威利的自掘墳墓而舉杯慶祝呢!


    楊心裏想,可惜自己將有一段時間不能喝到尤裏安泡的紅茶了。


    第五章伊謝爾倫要塞攻略戰——


    前情提要:


    在亞斯提星域會戰中成功地把同盟軍從徹底敗北的命運中挽救出來的楊威利,在回到同盟首都海尼森之後,一向不習慣於軍人職業的他被人們冠以「亞斯提英雄」的稱號,更因而被同盟政府升為少將.但在為亞斯提會戰陣亡者而舉辦的慰靈大會上,楊察覺到以國防委員長特留尼西特為首的政治煽動者們仍在對人民鼓吹著不負責任的主戰論,並得到一些人的狂熱支持,這使得他非常厭惡.另一方麵,統合作戰本部長席特列元帥在晚上突然傳召楊威利,除了委任他作為新成立的第十三艦隊的司令官之外,還交給他一個似乎是難以完成的任務,要他率領人數和艦艇數均隻有常規艦隊一半的第十三艦隊去攻克銀河帝國和自由行星同盟接壤的前線基地-伊謝爾倫要塞.


    第五章伊謝爾倫要塞攻略戰


    1


    伊謝爾倫要塞-銀河帝國最重要的軍事據點.位於距離帝國首都星奧丁六二○○光年之處,那裏有顆壯年期的恒星亞爾提那,原本是一顆沒有行星的孤獨恒星。而三十年前在此處建設了直徑六○公裏的人工行星,即為伊謝爾倫要塞,作為銀河帝國的基地,主要是基於其地理上的重要性。


    如果由天頂方向俯瞰銀河係,伊謝爾倫的位置是在銀河帝國之勢力範圍向自由行星同盟方向延伸之處的邊沿部份所構成的三角形地帶的項點附近。這一帶是宇宙航行上的「魔鬼三角」,是曾經使得從前自由行星同盟的建國者們失去許多同誌的「宇宙墳場」。而這個事實也滿足了帝國的當權者們,使得在此宙域建築一個威嚇同盟的軍事據點的意圖更加堅定了。於是伊謝爾倫要塞便應運而生了.


    變光星、紅色巨星、異常的重力場……在這些星體的密集地帶之中,有一條細小的安全地帶,而伊謝爾倫正坐鎮在其中心。想要不經由此處而從同盟前往帝國,就隻有從另一條經由費沙自治領的路線了,當然那條路線是不可進行軍事行動的。這兩條路線又分別稱為「伊謝爾倫回廊」和「費沙回廊」.


    伊謝爾倫回廊和費沙回廊。除了這兩者之外,難道就找不出其他連接同盟和帝國的航路嗎?為此同盟的為政者和用兵家們都費盡心思,但在星圖的不完備及帝國和費沙有形無形的妨礙之下,其意圖一直受挫.以費沙而言,既然本身有著中繼交易地的存在價值,當然是不希望同盟發掘出「第三條回廊」了。


    種種因素下,同盟向帝國領域侵略的意圖就演變為伊謝爾倫要塞攻略戰。在四個半世紀之間,共進行了六次大規模的攻略作戰,一次次的遭到擊退,使得帝國軍留下了「伊謝爾倫回廊是以叛亂軍士兵的死屍鋪成的」的豪語。


    楊威利也曾兩度參加了伊謝爾倫要塞攻略作戰。在第五次作戰時是中尉,第六次作戰時是上校。經過這兩次親眼目睹傷亡慘重、無數人被送到枉死城的過程之後,他明白了要以強硬的力量攻占要塞隻是愚劣的行為.


    要攻陷伊謝爾倫要塞從外部是不行的,當時楊在敗走的艦隊中如此想著。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又該用什麽方法呢?


    伊謝爾倫除了要塞本身之外,同時還擁有稱為「伊謝爾倫駐留艦隊」的一萬五○○○艘艦隊。要塞司令官和艦隊司令官是同等級的上將。在他們之間是否有間隙可乘虛而入呢?


    此次羅嚴克拉姆伯爵對亞斯提星域的侵略也是以伊謝爾倫要塞為前進基地。對同盟極端不利的這個帝國的軍事據點,非得設法攻陷下來不行。但是楊手中所握有的戰力卻隻有「半個艦隊」。"說真的,我實在想不到你真會接下這個任務."


    卡介倫少將一邊翻閱部隊編成書一邊說,這是在統合作戰本部大廈之中的辦公室內。"國防委員長和本部長都各有其用心……這雙方麵你應該知道才是。"


    坐在他麵前的楊,笑而不答。卡介倫放下手中文件,不自禁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麵,以相當感興趣的眼神看著這個軍官學校時的學弟。"我軍在過去嚐試了六次的伊謝爾倫攻略,但六次都失敗了。而你想以半個艦隊成功的完成作戰嗎?""我想至少可以試試看吧!"


    聽了楊的回答,這位學長的雙眼眯得要細了。"看來還好像有勝算,你打算怎麽做?""這是秘密。""對我也是?""這種事情總得賣個關子才會令人期待啊!""說得也是。有什麽需要準備的,你說吧,我會盡力幫忙的。""那麽我要一艘帝國軍的軍艦,在以前的戰爭中應該有擄獲的。另外還請準備二百件敵軍軍服。"


    卡介倫細眯的眼睛張大了起來。"期限呢?""三天之內。""……雖然不好意思叫你出加班費,但到時至少得請我喝杯高級白蘭地吧。""我請你喝兩杯好了。對了,還有另一件事要拜托你的。""那我有三杯可以喝了.什麽事?""是有關名為『憂國騎士團』的激進份子之事。


    因為隻有尤裏安獨自在家,楊托負他安排憲兵到附近巡邏。本來是想讓這少年暫時寄宿他人家中,但身任「留守司令官」的尤裏安卻說什麽也不肯接受.在回答說會馬上安排之後,卡介倫似乎又想到了什麽,再次看著楊。"對了,費沙的高等事務官,最近突然想要知道有關你的事情。""哦?"


    對費沙這個特殊的存在,楊抱持著和其他人略有不同的興趣.建設那個「自治領」的是地球出身的大商人雷歐波特.拉普.但有關他的經曆或資金的出處等許多方麵都是一個迷。到底是什麽人為了何種目的而讓拉普建設出費沙這個地方的呢?-想成為曆史學家的楊也曾思考過這個問題.當然這件事他從未對任何人提過."費沙的黑狐狸好像對你有興趣了。搞不好會來挖角哦!""費沙的紅茶不知味道如何?""大概是以毒藥來調味的吧,對了,艦隊的籌備狀況進行得如何?""差不多了!要事情都照預先的設定來進行,那是很少能做得到的。但話說回來,如果事前沒有做預定的話,可又進行不了了。"


    說著楊站起身來.還有堆積如山的事務


    在等著他。


    第十三艦隊不隻是艦艇和將兵的數量隻有一般艦隊的半數而已,其中的將兵大半是在亞斯提慘敗的第四、第六艦隊的殘兵敗將,其他則是缺乏戰鬥經驗的新兵。指揮者為新上任的少將,且是二十多歲的孺子……一些老練的提督們為此感到驚訝、愕然,這些嘲笑之聲也傳到了楊的耳中-"彷佛是要一個力不能舉物的嬰兒,空手去和獅子搏鬥一般,大概很有看頭吧!下命令的人腦筋有問題,而不明就裏就去接受任務的人也愚蠢得可以……。"


    楊沒有感到生氣.關於這次的作戰,會不去懷疑其成功的可能性的人,大概不是樂觀過度就是神經有問題了,楊自己也如此想著。


    這其中唯一替楊作辯護的,恐怕隻有第五艦隊的司令官比克古中將了(附言:玩過《銀英傳》遊戲的朋友應該知道,在同盟軍中,以能力而言,除了楊威利之外,就數他和第十艦隊的伍蘭夫了,是一個很重要的人物)。年已七十,有一頭的白發的這位提督,因頑固急躁的個性而出名。像楊這樣的年輕人向他敬禮的話,他可能就會帶著「哪裏來的小夥子?」這種懷疑的眼神,而用那令人感到無趣的態度答禮。這位「可怕的老爹」在高級軍官俱樂部「白色牡鹿」中,向著那些把第十三艦隊和楊當作笑話的同僚們說。"希望你們不會自取其辱才好。你們現在看到的隻是大樹的幼苗,如果因此就譏笑他們不會長大,也許愚蠢的是你們啊!


    所有人不由都安靜了下來。他們想起在亞斯提或更早之前的戰鬥中楊所顯現出的才華.身經百戰的老將的一句話消去了他們的群眾心理,提督們各自懷抱著心中的尷尬和不安,而在幹杯之後散會了。


    聽到這件傳聞的楊,也沒有特別去向比克古中將道謝。因為他知道自己若這麽做,白發的老提督一定會嗤之以鼻的。


    提督們的反感多少是減退了,但全體的狀況卻沒什麽好轉。以殘兵加新兵的「半個混合艦隊」去攻打累次難攻不下的要塞,這個悲觀的事實,仍嚴酷的存在著.


    楊在幹部的人事安排上下了不少心思。他選了第四艦隊中善戰而老練的費雪準將為副司令官,首席幕僚則任命有著一副欠缺獨創性的頭腦,但卻具備精密的處理事務能力和正確的判斷力的姆萊準將,次席幕僚是選任了善戰的派特裏契夫上校,他在鼓動或督導士兵上很有一手。


    他要姆萊提出一些常識性的判斷,作為作戰立案和決斷的參考.派特裏契夫則擔任對兵士們叱吒激勵的工作。費雪堅實完美的艦隊運用,則為楊任用他的原因。


    這樣的配置大致上滿意了,但在副官的人事調派上,他卻沒什麽心得。當他向卡介倫要求給他一位「優秀的年輕軍宮」時,他的朋發傳來了「七九四年度,軍官學校第二名畢業,比你好得太多的優等生。目前任職於統合作戰本部情報分析科。」的答覆,讓楊又好氣又好笑。


    出現在楊麵前的是位有著自然卷金褐色秀發及淡茶色明眸的美人兒,那以黑色和象牙色為主,設計單純的軍服也因為她而顯得華麗了起來(附言:這位就是日後享有「同盟軍第一美人」之美譽的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了)。本在辦公室背靠著椅子小睡片刻的楊不禁吃驚地摘下太陽眼鏡,靜靜地注視著她。"我是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中尉。此次奉命擔任楊少將的副官."


    這是她的問候詞。


    看到楊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這位年輕的女子奇怪地問道:"怎麽了?""哦……不,請指教."


    楊重新戴上了太陽眼鏡,掩蓋了麵上表情。心裏暗想著卡介倫這家夥的軍褲內一定藏有一條黑色的尾巴(注:在西方神話中,代表邪惡的魔鬼和代表正義的天使外形上其中一個最大的區別就是魔鬼擁有一條像箭一樣的黑色尾巴.)。這位美人兒是統合作戰本部次長德懷特.格林希爾上將的女兒,以驚人的記憶力出名。(附言:卡介倫的妻子是上司的女兒,難怪楊會作以上感想.;))


    就這樣,第十三艦隊的人事決定全部完成了。


    2


    宇宙曆七九六年四月二十七日,自由行星同盟軍第十三艦隊司令官楊威利少將踏上了伊謝爾倫要塞攻略的征途。


    這次行動在正式宣稱上,說是要在與帝國方麵接壤的國境呈相反方向的邊境星域上,舉行新艦隊的第一次大規模演習,因此先以五○倍光速的帕爾斯光速跳躍航法,由同盟首都向著伊謝爾倫的反方向而去,如此持續三日之後,再算定修正航路,重覆了八次的長距離光速跳躍和十一次的短距離光速跳躍,好不容易才到達了伊謝爾倫回廊。"二十四日航行了四○○○光年,還算不錯。"


    楊雖然隻說「還算不錯」,但這臨時編成的艦隊能一艘也不脫隊的到達了目的地.這實在是值得稱讚的.當然,這要歸功於在艦隊運用上有獨到手段的副司令官費雪準將那熟練的手腕吧!"這是因為第十三艦隊有名人在啊!"


    費雪如此自誇,而楊在此方麵是完全委任費雪的,所以不管他說些什麽,楊也隻有點頭承認了。


    楊的頭腦隻集中在伊謝爾倫要塞的攻略方法上。這個計劃最初向艦隊首腦部的三人-費雪、姆萊、派特裏契夫說明時,所得到的回應是「啞口無言」。


    有著銀色的頭發,略顯老態的費雪、神經質般瘦長身材的中年男子姆萊和圓圓的臉,肥胖的身體彷佛要撐開軍服似的派特裏契夫-他們三人在一時之間,好象都反應不過來,隻是默默的注視著這位年輕的司令官。"如果失敗了要怎麽辦呢?"


    在沈默之後姆萊提出了質問。"隻有灰灰溜地夾著尾巴逃走了。"


    楊如是回答."但是,這未免……""別擔心。要以半個艦隊去攻陷伊謝爾倫要塞本來就是個過於勉強的難題。會丟臉的隻有席特列本部長和我而已。"


    要他們三人暫退之後,楊傳召了副官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中尉。


    身為副宮,菲列特利加比其他三位幹部更早知道楊的計劃,但是她沒有提出異議,也未表明任何掛心之事。相反的,看起來也許她比楊本人還要確信此次的成功。"為什麽你會那麽充滿信心呢?"


    感覺到莫名其妙之餘,楊忍不住如此詢問。"八年前,在艾爾.法西爾的時候,提督不就成功了嗎?""這樣的根據未免太牽強了。""但在當時,提督就已成功地在一個女孩心中種下了絕對的信賴感了。""……?"


    對著滿臉疑惑的長官,金褐色頭發的女副官笑了笑,一本正經地說著。"那個時候我正好和母親在艾爾.法西爾,因為母親的娘家就在當地。我還清楚的記得那位連吃飯的時間也沒有,一邊咬著三明治一邊在指揮著逃脫行動的年輕中尉的模樣。但是中尉似乎忘了在三明治噎著喉嚨時,那個遞給你一紙杯咖啡的十四歲女孩了吧?""……""你記得在喝了那杯救命的咖啡之後,說了些什麽嗎?""……說了些什麽?""你說-我不喜歡咖啡,拿杯紅茶來比較好。"


    不由得差點笑了出來,楊急忙的咳了一聲,將笑意驅走。"我說了那麽失禮的話嗎?""是啊,你是說了。還把空紙杯捏壞了……""是嗎?真是抱歉。但是,你的記憶力實在是應該用在比較有益的方麵上的."


    雖然說得正經,但這不過是用來掩飾自己的敗勢而已。菲列特利加能在一萬四○○○多張伊謝爾倫要塞的幻燈片之中發現出前後矛盾的六張,就已經證明了她記憶力是放在有益之處了……."請先寇布上校過來。"


    楊下了這樣的命令。


    華爾特.馮.先寇布上校(附言:楊艦隊的骨幹成員之一,其在肉搏戰上技巧無論在同盟或帝國以言都是一流的,陸上指揮作戰也很有一套)在三分鍾後,出現在楊的麵前。他是同盟軍陸戰


    總監部所屬「薔薇騎士」連隊的隊長,是個有著洗練外表的三十出頭男子,但在同性之間,大都認為他是個「刺眼的家夥」。他原是名門的帝國貴族出身,本來應當是穿著帝國的提督製服站在戰場上才是。


    看到他,楊不禁想起當初向卡介倫要求把「薔薇騎士」連隊配屬到第十三艦隊麾下來時卡介倫那一躍而起的吃驚模樣."什麽!那個「問題集團」?"


    「薔薇騎士」連隊是以帝國流亡至同盟的貴族之子弟為中心所創設的,已有著半個世紀的曆史,具有極強的戰鬥力。在其曆史中有過金碧輝煌的部份,卻也有過被塗汙抹黑的部份。曆代隊長共十二名。四名在與祖國的戰鬥中死亡,二名出任將官之後退役,六名則逃回舊祖國-有的是秘密脫逃的,有的是在戰鬥中認敵為友的。而先寇布是第十三任隊長,剛好與新創立的第十三艦隊相稱。


    「十三」是個不吉利的數字,他一定會成為第七個背叛者的-有人如此認為。為何十三會是個不吉利的數字呢?倒還沒有一個完整的定論,有人說是因為使得地球人幾乎滅絕的,使用了現在已經廢除的核子分裂武器的熱核戰爭正好持續十三天。另外也有人說是因為某個已經滅跡的古老宗教(注:基督教也,耶穌是被第十三個弟子猶大出賣而被釘十字架的)的開基先祖曾被第十三個弟子背叛的緣故。更有人說是因為從前有一種厲害的妖怪,專門在十三號出來吃人."華爾特.馮.先寇布報到。"


    恭敬的語氣和那不謹慎的表情實在是不調和。看著這位比自己年長三、四歲的舊帝國貴族,楊如此想著。這個男人之所以會特別擺出這種態度,也許是他自己在人物鑒別上的一種手段吧!……。"請坐!有事情要和你商量。""是重要的事情嗎?""大概吧。是有關伊謝爾倫要塞攻略一事。"


    先寇布雙眉一軒,目光在數秒間,仔細地在楊的臉上遊移著,似乎想尋找點什麽."這可是非常重要的事啊!和下官商量有用嗎?""如果不是和你商量就不行了。希望你仔細聽。"


    楊開始說明。


    ……五分鍾後,聽完了說明,先寇布的褐色眼睛中有著奇妙的表情。似乎在努力的壓抑著心中的驚愕。"我先說明白,上校,這實在算不上是正式的作戰.可說是一種詭計,不,該說是一種小手段才是。"


    脫下黑色的軍扁帽在手中把弄著,楊如此說著。"但若是想要占領難攻不下的伊謝爾倫要塞的話,除此外就別無他法了。如果這方法還不行的話.那就不是我能力所及的事了。""的確,大概也沒有其他的方法了。"


    先寇布用手撫摸著那有力的下巴。"久居於堅固的要塞中,敵人難免會大意,成功的可能性也就大了。不過……""不過?""如果我正如傳聞一樣成為第七個背叛者,這一切就化為烏有了。這樣一來你打算怎麽辦?""很麻煩."


    看到楊那認真的表情,先寇布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是會很麻煩吧!但是就光是覺得為難嗎?該想些什麽應付的方法吧?""的確是曾經想過.""那麽……?""結果是什麽也沒想到。如果你背叛了,我隻有舉手投降,別無他法。"


    扁帽飛離了楊的手指掉在地上.這位舊帝國人伸手撿了起來,拍了拍那原本就沒有沾上灰塵的軍扁帽後交給長官。"不好意思。""那裏。那麽是要完全信任我了。""其實是沒什麽自信的."


    楊很率直的回答。"如果不信任你,這個計劃就無法成立.所以我相信你,這是個大前提。""原來如此。"


    雖然如此回應著,先寇布在表情上倒顯得未必完全明白。「薔薇騎士」連隊的指揮官,以那種半分刺探,半分自省的眼神重新審視著年輕的長官。"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提督.""嗯.""這次交給你的任務,實在是毫無道理的。率領半個艦隊,而且是有如烏合之眾的弱兵,來攻打伊謝爾倫要塞。您會接受下來,是因為在實行的技術層麵上有了這個計劃所致吧?但是我想知道在這裏麵還有些什麽.是為名譽呢?還是為升官呢?"


    先寇布那辛辣的眼神毫不留情。"我想不是為了升官吧!"


    楊的回答輕描淡寫,好像事不關己一般。"在三十歲之前被稱為閣下,已經足夠了.而且在這個作戰結束之後,如果我還活著,那我就打算退役了.""您要退役?"


    先寇布以意外的口吻充滿興趣地問道:"嗯,反正可以領到養老金和退休金……已經足夠我和另一個人過著樸實的生活了,應該不會有什麽不充裕的.""您是說要在這種情勢下退役?"


    對於先寇布那滿腔困惑而不解的聲音,楊失笑了。"如果我軍占領了伊謝爾倫的話,就切斷了帝國軍侵攻的唯一路線.隻要同盟方麵不要做出逆侵攻的傻事的話,兩軍也就無法發生衝突了。至少不會有大規模的.""……""而之後就要看同盟政府的外交手腕了,在軍事上占著有利位置的此時,也許可以和帝國之間,締結某種令人滿意的和平條約吧?那麽我也就能安心的退役了。""但是這個和平可以永久保持下去嗎?""在人類的曆史上原本就沒有永久的和平。所以我也不會有如此的期許。但是卻可能會有數十年和平的歲月。如果說我們必須為下一代留下某些遺產的話,我想和平就是最好的禮物。而把前一代遺留下來的和平維持下去,那就是下一代的責任了。如果每一代的人都能夠牢記自己對下一代的責任的話,那麽大概就能保持長時間的和平吧。如果忘記了過去的教訓而把先人的遺產坐吃山空,那人類就得再從頭開始了。也好,那也不算是壞事。"


    楊把在手中把玩著的軍扁帽重新戴上。"最重要的,我所希望的在往後短短數十年內的和平,也要比縱然是這十分之一期間的戰亂要好上幾萬倍。我家中有個十四歲的男孩,我不想看到這孩子被送上戰場.就是這麽一回事."


    楊閉上了嘴,沈默了好一會兒.但這時間並不長。"很失禮,提督,但如果您不是一個過於正直的人,那麽您就可說是自魯道夫大帝以來最偉大的詭辯家了。"


    先寇布高興地笑了。"總之,我已經得到我所期待的答覆了。也讓我來克盡自己微薄的力量吧!為了這份不會永久的和平。"


    因為雙方都沒有那種感動而互握雙手的興趣,所以彼此的交談馬上就進入了實務,作細節上的檢討。


    3


    位於銀河帝國與自由行星同盟之間的伊謝爾倫要塞,是兩大勢力爭相較勁的地帶.


    伊謝爾倫要塞直徑六十公裏,表麵是一層厚厚的流體金屬層,這是一座質量六十兆噸的巨大人造天體.而且,在這上麵還有公認宇宙間最強的火力-被稱為「雷神之錘」的巨炮.隻要有這個要塞的存在,同盟軍要進入到銀河帝國內是辦不到的.


    伊謝爾倫要塞中有兩位帝國軍上將。一位是要塞司令官托馬.馮.修特豪簡上將,另一位是要塞駐留艦隊司令官漢斯.迪特裏希.馮.傑克特上將。兩人的年齡皆為五十多歲,也都有著高大的身材,但修特豪簡的身形比傑克特要小上一圈。


    兩者之間的關係並不親密,這與其說是個人的因素,倒不如說是一種傳統,在同一職所中有兩位同級的司令官,如果不會發生抵觸那才是怪事.


    感情上的對立當然也波及到他們旗下的士兵們。在要塞守備兵眼中,艦隊是個厚顏無恥的食客,在外麵作戰有危險時,就逃回這安全的場所,活像是個敗家子一樣.而對艦隊官兵而言,要塞守備兵不過是躲在安全的窩中玩著戰爭遊戲的宇宙鼴鼠。


    支撐著難攻不下的伊謝爾倫要塞這份戰士的自豪,以及對「叛亂軍」同仇敵愾的鬥誌,勉強的架起了兩者之間的橋梁。實際上,他們雖然彼此輕蔑互罵,但每當同盟軍來攻擊時,就


    互相爭功不讓,往往立下了相當大的戰果.


    軍政當局也數次提出組織改革方案,要由同一人兼任要塞司令官和駐留艦隊司令官,以使指揮係統一體化,但提案每次都被否決。因為減少了一個司令官職位,對高級軍官而言是一大問題;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兩者之間的對立還未曾導致過任何致命的事例發生。


    宇宙曆五月十四日。


    修特豪簡和傑克特兩位司令官在會麵室內。本來這是高級軍官用的沙龍一隅,但因為正好在兩者的辦公室等距離之處,正好可作會麵之用,所以就施以完全的隔音處理。這是因為彼此都不喜歡到對方的房間去,而在同一要塞內也不能隻靠tv通信,所以才作此處置。


    這兩天,要塞周邊的通信受到了幹擾,毫無疑問的是叛亂軍接近了。但卻絲毫沒有攻擊行動。今天兩者的會麵就是為了商量此一事態的因應方法,但他們之間的談話卻沒有任何建設性。"你說有敵人來你要出擊,但卻不明敵方位置。那麽也就沒辦法作戰!出擊也是白忙一場."


    修特豪簡如此說,傑克特提出了反論。"所以才要出去看看,去找出敵人潛伏的地方。如果這次叛亂軍來攻擊的話,那麽應該會動員更多的大軍吧?"


    對傑克待所說的,修特豪簡充滿自信的點了點頭。"那麽這次他們仍會被擊退的,叛亂軍六次來攻,而六次都被擊退.這次再來的話不過是把六次變成七次罷了.""這個要塞實在是太偉大了。"


    艦隊司令官的話中有話,暗喻著:"這可不是因為你有能力的緣故啊!""總之敵方接近是事實。還是應出動艦隊去查探看看。""但是既然不知道在哪裏,也就無從查探了,還是等一等再看看吧!"


    正當他們的談話逐漸變成兜圈子時,通信室傳來了聯絡。在回路之中,接收到了一份奇怪的通信.


    幹擾很激烈,通信斷斷續續的,好不容易才判斷出以下的狀況出來-


    為了傳達帝國首都來的重要聯絡事項,一艘布雷門輕型巡洋艦被派遣到伊謝爾倫來,但在回廊內遭到敵人攻擊,正在逃逸中.請求伊謝爾倫的救援-


    兩位司令官麵對麵的看著對方。"雖然不知道是在回廊的什麽位置,但不出擊也不行了。"


    傑克特從他那肥大的喉嚨之中吐出了這些聲音."但是這樣好嗎?""什麽意思?我的部下可和那種隻顧安全的宇宙鼴鼠不同.""這又是什麽意思?"


    兩人俱帶著不愉快的表情出現在共同的作戰會議室中.傑克特向自己的幕僚下達艦隊出擊的命令,在說明理由的時候,修特豪簡看了一下大致的情況.


    當傑克特的講話結束時,他的幕僚之一從座位上站立了起來。"請等一等,閣下.""是奧貝斯坦上校嗎……"


    傑克特上將說著,但在他的聲音中沒有一絲好感。他厭惡著這新任的幕僚。半白的頭發,缺欠血氣的臉色,偶而放出異樣光彩的假眼,這一切都讓他看不順眼,仿佛是個由陰氣描繪而成的男人(附言:還記得這人吧,在之前萊因哈特的帝國元帥杖授杖儀式中和吉爾菲艾斯打過交道的.)."你有什麽意見嗎?"


    對於長官那不屑一顧的語氣,至少在表麵上,奧貝斯坦上校並沒有介意."是的。""好吧!說來聽聽。"


    傑克特以不耐的口氣催促他。"那我就說了.我認為這是個圈套.""圈套?""是的,敵人的目的是為了要把艦隊引出伊謝爾倫.咱們應該暫不出動,先看看情況."


    傑克特不快的嗤之以鼻."你是說出動的話就會遭到敵人的埋伏,而隻要一開戰我們就會輸嗎?""我並沒這個意思……""那又是什麽意思!我等身為軍人,戰鬥是我們的本分!要求一身的安全之前,不是更應該前進去攻擊敵人才是嗎?更何況對身處險境的友軍置之不顧,又算什麽?"


    一方麵是對奧貝斯坦的反駁,另一方麵也是故意做做樣子給一旁以譏諷的表情在隔岸觀火的修特豪簡看的。而且本來傑克特就是那種見了敵人就非戰不可的猛將型軍人,要他待在要塞中等候敵人,是不合他個性的。而且在他的想法中,這種做法本身就失去了身為軍艦將兵的價值了。"如何?傑克特提督,你幕僚的話也有些道理。不管是敵是友,不知道確實的位置,危險可是相當大的。再等一下看看如何?"


    不提還好,身旁修特豪簡所提出的意見,決定了事態,傑克特出擊的決心更堅定了."不,一小時後率全艦隊出擊!"


    傑克特下了命令。


    不久後,由大大小小一萬五○○○艘戰艦組成的伊謝爾倫駐留艦隊開始出港。


    修特豪簡從要塞司令室的出入港管製顯示器的畫麵中,看著此一狀況。仿如巨塔橫臥一般的戰艦,及流線型的驅逐艦等艦艇,那種井然有序地向宇宙空間出發的情景,實在是非常壯觀的。"哼!最好去吃點苦頭再回來。"


    修特豪簡在口中咒詛著。像「去死吧!」、「吃個敗仗吧!」這種話即使在開玩笑時他也不會說的。以他而言,在此方麵還是有所節製的。


    六小時之後,又傳來了一份通信。是那艘布雷門輕型巡洋艦傳來的,說他們好不容易抵達要塞附近,但仍受到叛亂軍的追擊,請求炮火掩護-從雜音之中聽取到了以上內容.


    一麵要炮手做護援的準備,一麵在心中感到不快.傑克特這低能的家夥,到底還在哪裏遊蕩?說大話是可以,但連解救孤獨的友軍這種小事都辦不到嗎?"銀幕出現了艦影!"


    部下來了報告。作為司令官的修特豪簡下令放大影像。


    隻見布雷門輕型巡洋艦像喝醉了酒一般,顛簸的向要塞接近而來。在其背後可看到許多光點,當然,那應該就是敵人了."準備炮擊!"


    修特豪簡下了命令。


    但是,在快要進入要塞主炮射程範圍之內的關頭,同盟軍的艦艇一齊停止了下來.膽怯地漂在那看不見的境界線上,當確認了布雷門輕型巡洋艦接受了要塞管製室的誘導信號漸漸入港之後,才死了心開始調頭離開."真是聰明的家夥,知道敵不過我們吧!"


    帝國的士兵們一陣哄笑.要塞的力量和自己本身的力量之間那種不分彼此的一體感構成了他們心理上的充實。


    入港後,由磁力場控製停泊在半空的布雷門輕型巡洋艦,看起來相當的淒慘。


    光是從外表來看,就可看到十數個破損之處。在外殼的裂縫中那些白色的緩衝材料像動物的肚腸一樣露了出來,而那細小龜裂痕跡的數目之多,則似乎就算是以一百名士兵的手腳指頭來計算也算不完.


    滿載著整備兵的核能動力車開近。他們不是要塞兵,而是轄屬於駐留艦隊司令的,因此看到這慘狀就心生同情。


    輕型巡洋艦的艙門開啟,一位頭上紮著白色綁帶的少壯軍官出現了。雖是個英俊的男子,但他那發青的臉被幹涸的紅黑色血漬弄髒了."我是艦長馮.拉肯少校。我想晉見要塞司令宮。"


    這是明了的帝國通用語。"我明白了。但是,要塞外的狀況究竟怎麽了?"


    整備軍官中的一人詢問了這個大家關心的問題,拉肯少校悲痛地喘了口氣."我們也不太清楚,因為我們是從奧丁來的。但是,看來你們的艦隊似乎被全殲了。"


    黯然地望著那些倒吞了一口口水,像是捱了一記悶棍呆若木雞的人們,拉肯少校幾乎是竭斯底裏的叫道。"看來叛亂軍似乎已經想到了某個令人難以想像的方法通過回廊了。這不止是伊謝爾倫要塞的事,還關係著帝國的存亡。快帶我去見司令官!"


    這要求馬上被接納了.


    在司令室內等候的修特豪簡上將,當他看到由警備兵簇擁著的五位輕型巡洋艦軍官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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