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姐不過走了五六分鍾,但我卻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手術室再次被推開的時候,我立即抬眸看過去,張姐手裏拿著袋子進來,她背對著薑母,用口型告訴我,五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我緊繃的神經這才緩緩放鬆下來,隻要他能來就好……


    能來就好……


    隻要五爺過來,不管薑母有多強勢,墮胎這件事情都不可能進行!我終於有了希望了……


    張姐擺弄著機器,對薑母說道:“你去外麵等吧,我做手術的時候,不喜歡有家屬在場,這樣會影響我工作效率跟安全性。”


    有女人幫我說話:“是啊,女人做人流畢竟是血光,一般做生意人的都挺避諱的。”


    薑母沉默一會,不管她們說什麽,態度都很堅決:“我不會打擾你們,快點動手吧。”她低頭看了眼手表:“現在三點多,四點半我還要回去做飯。”


    還要回去做飯……


    多麽輕飄飄的語氣……


    我勾起自嘲的嘴角,心裏泛起陣陣苦澀……一個小生命居然還沒有一頓飯重要。


    女人們把手續弄的很複雜,有的還把插頭拔掉,然後說機器沒有修好,要仔細看看,總之就是用一些看起來正當的借口一直在拖延,薑母的耐心也在以可見的速度流失。


    “還需要多久?”


    張姐也不知道是在回答,還是在跟我說話:“五六分鍾吧。”


    薑母手指敲打著桌麵,臉色沉下去,隨即走過來,查看被女人倒騰的機器,她們有些心虛,不敢直視薑母,薑母發現了貓膩,彎腰拿起插頭,掃視著眾人:“我勸你們不要跟我耍手段,她不過就是一個妓女,給不了你們什麽,要是想要錢的話,最好老老實實的按我說的話去做,不然我會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薑母冷冰冰的話,讓女人們慌了神。


    有人接過去,把插頭插上,機器瞬間就亮了。


    薑母冷哼道:“開始吧。”


    我心一擰,感覺垂在大腿上的布被掀開,女人們在薑母冷冽的視線中,隻要按照她的話去做,當冰冷的儀器碰到我皮膚時,我嚇得渾身一緊,手緊緊的攥著,我正在跟時間賽跑,希望五爺能快點趕過來。


    機器撐開我那裏,撕裂的疼痛,來的非常迅猛。


    我一下子就疼的滿頭大汗,整個人身子拱起,嘴裏不斷發出嗚嗚聲。


    就在我以為五爺趕不上的時候,門被人一腳踹開,嘭的一聲,刺眼的陽光中,高大的身影快速走過來,機器這時候停住慢慢縮回去,我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看著風塵仆仆的俊臉,嘴角不自覺的勾起笑容,眼淚卻流淌的更加迅猛。


    “都給我滾開!”五爺就像瘋了一樣,一把將圍在我身邊的女人推開,扯掉蓋在我身上的布。


    心疼的看著我滿頭大汗,頭發淩亂貼在臉上的小臉。


    他眼眸中滿是震驚跟心疼,女人們手忙腳亂的鬆開我四肢,五爺一拔掉我嘴裏的布,我立馬就從手術室台上一下子彈起,摟著五爺的肩膀,所有的情緒再也忍不住,開始嚎啕大哭起來,我被嚇壞了,差點以為小不點保不住了……


    我抱住五爺的瞬間,他身子一顫,大手在後背輕柔的拍了拍,聲音嘶啞低沉的說道:“別哭了,我來了。”


    就簡單幾個字,我感覺我內心最脆弱的地方一下子就破碎了。


    我不想哭,但眼淚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流,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我完全控製不住自己。


    薑母看到眼前這一幕,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文浩,你這麽幹什麽,這個女人肚子裏的孩子不能留,我告訴你,她就是指望這個孽障以後坐上總裁夫人的位置,媽媽也是為你好,你要體會我一片良苦用心啊!”


    薑母語重心長,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五爺。


    五爺鬆開抱我的手,他的眼睛變得很嚇人,沒有一絲溫度,冰冷又可怕,渾身都散發著寒氣,他大手慢慢替我撩開黏在臉頰上的頭發,我雙腿已經僵硬了,不知道是不是彎曲的姿勢太久,還是沒回過神,五爺看到地上的碎成好幾塊的短褲,伸手將地上的手術布撿起來。


    薑母上前揪住:“文浩,媽媽再跟你說話!”


    “閉嘴!”


    五爺突然盛怒,兩個字讓所有人腰板停止,愣愣的看著他。


    薑母難以置信的看著他,艱難的開口:“我這是為你好,這個女人的手段這麽高明,這是在用未婚先孕在……”


    五爺大力的一拽,薑母手裏的布瞬間就沒了。


    她也愣在哪裏,大約是沒見過五爺這個樣子。


    五爺用布裹住我的身子,將我橫抱在懷裏,薑母惡狠狠的看著我,眼神就像無數把刀,正在將我淩遲,她一定恨極了,渾身都在抖,所有的尊貴與優雅,在這一刻都被憤怒與憎惡代替。


    “你不聽我的話,早晚會後悔的。”


    五爺抱著我離開的時候,薑母發誓般在背後吼著,她像一頭牛一樣喘息。


    五爺腳步頓住,聲音沒有一絲情感:“不要插手我的事情,特別是這個女人,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他太冷了,就像一頭失控的野獸,除了自己的犢,其他都自動規劃成敵人。


    薑母這次沒有說話,我也看不到她的表情,踏出地獄一般的手術室,神經一放鬆下來,我就感覺眼前一黑,徹底陷入了黑暗中,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來的時候,我是被噩夢嚇醒的。


    我無意識的喊叫著,手在空中亂揮動。


    我感覺有很多無形的手正拽著我,我不斷的問他們要拉著去哪,我想回去……


    “倩倩……”


    “倩倩,你醒醒!”


    我手被人抓住,模模糊糊聽見熟悉的聲音,我動彈不得,很快就被急醒了,猛地睜開大眼,對上五爺慌張的眸子,他下巴還有新長出來的胡渣,整個人感覺落魄了不少,帶依舊帥的讓人恍不開眼。


    我喘息著,氣息紊亂,五爺急忙說道:“別怕,都過去了,我在這,沒人可以傷害你的。”


    五爺坐在床邊,一隻手握住我的手,一隻手拾去我做夢時流出的眼淚,溫熱的指腹在我臉上蹭了蹭:“都是我不好,是我太疏忽了,讓你受了這麽多苦,都是我沒有保護好你,要不是我……”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手心被胡渣撩的有些癢,聲音有些嘶啞:“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的。我都知道的……”


    我這句話說完,五爺眼眶就紅了,他喉結滾了滾,伸手把我摟在懷裏,這一刻,他有太多話想跟我說,但所有的言辭都無法講述他的自責與愧疚,他雖然在商業上雷厲風行,說話淩厲,但在生活中,就是一個簡單的不能在簡單的男人,沒有那麽多的甜言蜜語,沒有那麽多花裏胡哨的言辭,隻有一顆,想把所有事情做好的心。


    我把頭埋在他頸窩,呼吸著彼此的氣息,感受彼此的溫度,惶恐不安的心漸漸平靜。


    五爺聲音悶悶的說道:“倩倩,答應我一個要求。”


    我嗯了一聲。


    “以後不要離開我的視線,不要莫名其妙的就消失。”


    他的話,讓我很心疼。


    五爺從小流離失所,在孤兒院長大,這樣的經曆讓他比一般人更加缺乏安全感,害怕親人離去時帶來的悲傷,他用堅硬的盔甲偽裝自己,內心其實比誰都脆弱。


    我承諾:“不會,沒有你在地方,我哪也不去。”


    我說完這句話,五爺抱我的手緊了緊。


    魏延推開門的時候,正巧看到這一幕,整個人都愣住了,他一手拿著碗,一隻手握著門把,臉色白了幾分,五爺聽到開門聲,放開我,拿起我旁邊的枕頭疊起讓我靠在床上,魏延走過來:“這是醫生讓她們做的藥膳,你喂給她吃一點。從昨天開始她就一直昏睡,應該也餓了。”


    五爺恩了一聲,伸手接過來。


    我趕緊將臉上的淚痕擦掉,問道:“你怎麽來了?”


    五爺攪拌碗裏的粥:“我讓他來的,讓負責你墮胎那個診所的案子。”


    張姐她們?


    我瞬間反應過來,五爺舀了一勺粥遞在我嘴邊,我推開,急忙說道:“她們現在怎麽樣了?這次你能來得及趕過來,都是她們在幫我……”


    我的話還未說話,魏延就冷冰冰的打斷我,臉色十分難看:“那她們還是好人了。”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她們雖然從事著黑暗的交易,但確實幫助過我。


    我不知道該怎麽去判斷:“她們一直在拖延時間……”


    我說到這裏,魏延直接就怒了:“她們幫那個女人差點害了你孩子,你到這個時候,還要幫她們說話!”


    我跟五爺同時愣住,不明白他怎麽比我還生氣,五爺蹙眉道:“你注意身體,不要動氣,事情已經全權交給你處理了,你可以通過法律手段來製裁。”


    心髒病忌諱動怒跟情緒波動。


    魏延坐在旁邊,平息了一會,才說道:“你這麽蠢,早晚被人害死了,還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


    這個家夥!


    就不會說點好聽的話來關心別人嗎……


    五爺道:“那些女人做的事情上不了台麵,我昨晚看了她們接的單子,大多數都是在替人打胎,死在她們手裏的孩子數不勝數,這是法治社會,不管是不是金盆洗手,都要為曾經犯下的罪孽負責。我先讓魏延替你處理,她們家屬那邊,我會酌情補償的,畢竟她們幫過你。”


    魏延語氣很生硬:“對她們這種人,沒必要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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