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爺將刀叉往盤子裏一放,抽了張紙插手,眼底有些疑惑:“有沒有說是誰?”


    顧城搖頭:“他走的匆忙,在走廊外拽著我說了幾句,我還沒來得及細問,他就走了。不過既然能被稱為大人物,想必是個厲害的家夥了,我等會陪你一起去。”


    五爺將鋪在腿上的布掀了放在桌上,沒有說好也沒說不好,顯然這件事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這次巴黎周會,他早就已經知道的,上到主辦方下到各個公司參加比賽的候選人,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眉頭擰成一條線,似乎在腦海中搜索是否可以對號入座的人物。


    我將粥攪動起來,試圖讓熱氣冒的快些。


    我覺得選擇吃粥是一件非常不恰當的事情,粥冷的比較慢,不適合快節奏的如今。


    勺子跟碗撞擊發出清脆的響聲,五爺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麽,扭頭說道:“不著急,你慢慢吃,我去換件衣服,七點半再出發。”


    我勺子速度慢下來,乖巧的點了點頭,五爺走進房間,他一般出席大活動或者見什麽人,總是特別謹慎,從衣服與領帶的搭配,到鞋子的顏色與款式,都會精挑細選,精致與細膩已經深入到他生活的方方麵麵。


    我望著他的背影沒入屏風,久久回不過來神,顧城用手裏的刀敲了敲我的碗,一臉不悅道:“有我這個大帥哥陪著你吃飯,你還發什麽呆啊,快吃,別餓著我幹女兒。”


    他剛剛知道我有孩子的時候,就一個勁的說當幹爹,我覺得顧城有時候挺好玩的,孩子還沒出世,他就已經買了好幾套衣服跟玩具了,為此五爺還專門清了一個房間出來放他送的禮物,別看他大大咧咧的,買的東西還都全麵細致,該有的都備齊了,就差孩子落地了。


    我舀了一勺子放進嘴裏,想起來問:“算算時辰,高媛媛的航班早就到了,你派人去接了嗎?她一個姑娘家,在美國人生地不熟的……”


    顧城一手拿刀,一手拿叉,打斷道:“你們不是一直水火不相容嗎?現在化幹戈為玉帛了?我怎麽一點不知情啊?”


    和好嗎?


    我搖了搖頭。


    緩緩說道:“我跟高媛媛之間,最大的分歧點就是你的,她一直想做你秘書的,結果我的空降讓她夢想破滅,所以她總跟我對著幹,不過現在大敵當前,她又不傻,隻有好好跟我合作,才有出頭的機會,我們這叫短暫友好,比賽完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顧城一邊切牛排一邊說:“這樣也挺好的,昨晚我讓助理去接的,十一點多才到酒店,我剛剛來的時候叫過她了,現在估計起來了,倩倩,高媛媛對文浩也有點意思的,你可要看的緊一點哦。”


    高媛媛不是對某個人有意思,而是對所有闊少都有興趣,她立誌成為闊太太,雖然二十八左右了依舊單著,因為看上她的,她看不上,她看的上的人家又不一定稀罕她,青春年華一耽誤,現在就剩下個軀殼了。


    我嗯了一聲,沒怎麽放在心上。


    這種拜金女,我之前工作的夜總會一抓一大把,大家都想榜金龜婿,但隻有少數年輕貌美的姑娘才有機會,一旦被錢財迷了眼睛,那男人就不會付出真心了,頂多就是玩幾天就換,更替性很快,這種女人五爺不可能會看的上,倒是張芝一直纏著文浩,我覺得挺可疑的。


    我將碗裏的粥全部喝完時,五爺穿著一身深藍色加黑條子的西服走出來,因為這次是前往藝術的天堂,他穿衣也變得更加俊美別致起來,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我也換了一件淡藍色,帶蕾絲花邊的連衣裙,挽著五爺手上車。


    顧城領著高媛媛坐進後麵那輛車,她走過窗口的時,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被看的不自在,也很莫名其妙。


    十幾分鍾的路程,五爺一直打電話,修長的大手敲擊著大腿,聲音波瀾不驚道:“我已經在路上了,你先帶著老師傅到處轉一轉,我馬上就來。”


    老師傅?


    我捕捉到這個詞匯,腦海中頓時出現德高望重四個大字。


    應該年紀很大吧……


    他掛了電話後,我有些好奇的問:“設計界的前輩嗎?”


    五爺點了點頭:“詹姆斯先生,設計界的先鋒人物,他的徒弟個個名流四海,有不少創世佳作,都是出自他們之手,他來這邊除了當評委之外,還會收一名弟子,這是他平生最後一次收徒,所以有很多人來參加巴黎周會,目的就是想爭取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


    詹姆斯先生?


    我聽著有些耳熟,突然又想起來:“那不就是安迪的師傅嗎?”


    我上次聽安迪無意間跟我提起過幾次,那是一位非常慈祥睿智的老者,安迪遇上他的時候,他已經七十多歲了,但耳聰目明,安迪說她之前一直資質平平,就是受過他的點化,才會有如今的成績,不管懂得多少東西,每次聽他的課總有受益匪淺之感。


    他的作品我見過幾幅,那是用歲月推擠起來的佳作,一邊年輕人根本構思不出那個輪廓與細節,深沉別致又有韻味,是那種看一眼就會產生購買欲望的好產品。


    他已經成了設計界的一塊裏程碑,要是能有幸成為他最後的徒弟,那以後必將前途無量。


    五爺嗯了一聲,將手機放在上衣的口袋裏,整理了下衣服對我說:“等會見麵的時候,我會給你引薦的,安迪也來了,你們這麽久沒見,肯定有很多話想說吧?”


    驚喜太多,我感覺腦子有點卡克了,太過激動,反而更鎮定了些。


    “差不多四個月左右了。”恩師來了,安迪肯定要陪同左右,一想到我等會要見到兩位設計界的前輩見麵,我就覺得緊張起來,從包包裏拿出化妝鏡,又補了補妝,昨晚想的太多沒睡好,導致有點黑眼圈了,我懊悔不已,早知是昨晚就睡早點好了:“詹姆斯先生收徒弟有什麽硬性指標嗎?或者說是學曆上或者成就上有要求嗎?”


    五爺伸手將我垂在耳邊的頭發撩到後麵:“沒什麽要求,他覺得好就好,旁人收徒弟看的可能是背景與學曆,但據我所知跟分析的情況,詹姆斯先生就像是伯樂,他總能在成千上萬的野馬中找到最優秀的一匹馴養,他看中的是天賦與心態,其餘的倒沒什麽。”


    聽五爺這麽說,我頓時感覺安心了許多。


    我最怕繁文縟節,要是詹姆斯先生一開口就是哈佛還是清華大學畢業,我回答出一個在地圖上都不好找的小學校報上,還不得鬧出笑話啊……


    車子在一棟摩天大樓門前停下,五爺先下車,我緊隨其後,一邊下車一邊說道:“我要是能被選上就好了,那以後除了安迪之外,我又多了一個良師益友了。”


    五爺嗯了一聲,然後被顧城拉走,我聽見有噗笑聲在背後響起,我扭頭一眼就看見高媛媛手裏拿著香奈兒的包包,上鑽石閃閃發亮,她不屑的掃了我一眼:“想當詹姆斯先生的徒弟啊?別開玩笑了,你是來這邊比賽,不是來這邊做白日夢的,我勸你還會是老老實實的把本分工作做好吧,其他的就不要妄想了。”


    妄想。


    她似乎篤定這件事情沒可能了。


    不過事情還沒開始就說放棄,實在不是我的風格。


    我將車門關上,保鏢撐開傘過來替我遮陽:“詹姆斯先生選徒弟,一不看家事,而不看背景,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次正常的比賽,機會都是平等的。”


    高媛媛不讚同我的看法,冷哼一聲,用餘光看了我一眼:“異想天開,沒有個幾年的底子,他是不會收的,你現在才剛剛接觸設計業不到五個月吧,你覺得你有什麽資格讓詹姆斯先生收你為徒弟?這要是個年輕人,你還能脫光衣服去勾引,人家是個老先生,對那方麵沒興趣了,與其在這裏瞎折騰,不如踏踏實實畫圖吧。”


    大家都在說這件事情的難度係數,讓我基本上理清了事實的真相。


    我遠遠的就看見有好幾個設計正站在一起竊竊私語,有幾個是非常出名的。


    我正想用作品跟設計師對號入座的時候,一股酸臭味就在空氣中彌漫在鼻尖,有個杵著拐棍,邋裏邋遢的老爺爺著端著破碎的碗緩緩走過來,碗裏有幾張美元,他頭發一搓一搓的又油又黏,應該很長時間都沒洗過了,臉上全是灰。


    他像等候在外麵的設計師們乞討,但大家都想方設法的想把他趕走,要麽就是裝沒看見不搭理,高媛媛纖細的手放在鼻子下麵,說了句晦氣,也躲的遠遠的。


    “姑娘,行行好吧。”他黝黑的雙手,哆哆嗦嗦的將破碗遞過來,淩亂的頭發讓人看不清長相,語氣輕飄飄的,像是隨時會摔倒。


    我在身上摸了一會,握住錢時才想起來,這裏是美國,人民幣並不通用。


    我隻能跟保鏢借錢,並承諾回去之後會讓五爺給,保安才願意幫忙。


    當拿著鈔票遞給老爺爺的時候,他卻突然抓住我的手,怎麽都不肯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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