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的小吏全都麵如死灰,好幾個還都被嚇得癱瘓在地,尿了褲子。


    周潤澤看向眾人,吸了口氣,麵無表情道:


    “為防止有人通風報信,在站的有一個算一個,檢查完常平倉之前都不能擅自離開,如有違犯,均按同謀論處!”


    眾人齊聲回應道:“謹遵大人令!”


    周潤澤讓王保興將小吏全部控製住後,令所有人棄轎騎馬,前往下一處倉庫檢查。


    下午半天時間,周潤澤帶著一群人馬不停蹄,分別去檢查了考城和柘城的常平倉和義倉。


    還好,這兩個主簿吃喝玩樂是把好手,但做事也不含糊,兩個縣的糧食儲備質量和數量都讓周潤澤挺滿意的。


    天已經黑盡了,衙役們拿著火把照路,晚上趕路走的慢。


    周潤澤跟杜宏和呂偉說道:“你們管得兩個縣的糧倉雖然糧食都填滿了,而且也都是去年收的新糧,看似盡到了職責,卻沒有亮點。”


    “還請大人指點一二。”呂偉連忙道。


    周潤澤拉了拉馬繩,沉吟片刻,說:“最多幾天功夫,等巡撫大人到任,估計最首要的任務就是視察河堤以及檢查常平倉和義倉了。”


    “你們這裏的糧倉填滿了,別的府縣難道就沒填滿嗎?所以想要巡撫大人記住你們,就要多動腦子,比如多儲備帳篷、藥材等抗災急需物資。”


    “這些東西,別的府縣就算儲備的有,估計也不會很多,別外又說到糧食了,咱們睢州情況特殊,救災對標的可不是普通州縣,而是要考慮到流民的問題。”


    “一旦上遊河堤決口,肯定有許多流民往睢州這邊流竄,到時候救不救?”


    杜宏接話道:“肯定是要救的,往些年咱們這邊也都救過流民。”


    周潤澤頷首道:“這就對了,但今年情況肯定跟往年不一樣,河堤工程出了大問題,要是不翻修估計還能抵擋洪水一二。”


    “可現在許多地方都翻修過,並且偷工減料十分嚴重,別說擋洪水了,就算放那兒估計不久也會塌方,你們想想有多嚴重,到時候受災的百姓會有多少?”


    “所以你們儲備的糧食還遠遠不夠,如今還有時間準備,你們要多預備糧食,不管是自己采買也好,還是讓鄉紳們出錢出力也罷,反正糧食預備的越多越好。”


    說到這裏,周潤澤意味深長道:“到時候巡撫大人過來一看,你們這邊的糧食都按兩倍,甚至五倍的數量儲備的,你們想想,是不是就立刻從眾多府縣中脫穎而出了?”


    “如若真發生了特大洪災,到時候救下無數百姓,你們的一等考評和良好名聲是不是不取自來?想要更進一步,還不容易?”


    呂偉拍手激動道:“大人一語驚醒夢中人啊,如果能讓巡撫大人記住咱們,到時候提拔一二也自無不可啊!”


    杜宏也格外興奮,他說:“這每年抗災,罰的人不少,但提拔的人也不少,這也是咱們的機會啊!”


    兩人回過神來,向周潤澤行禮,杜宏認真說道:“大人放心,為了能出色的完成防洪抗洪的重大任務,我們一定會兢兢業業,努力做好各項差事!”


    風塵仆仆回到家中,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換了身幹淨衣服後,周潤澤跟賈元春說了聲,著便裝出了門。


    睢城到底是商業氣氛濃鬱的城市,晚上燈火通明,大街小巷到處都是吃的玩的,熱火朝天,街上做生意的和遊玩的人絡繹不絕,車龍馬水。


    杜宏和呂偉兩人動作倒挺快,早已在門口等著,周潤澤向兩點了點頭,就上了官轎。


    春風樓,說是樓,卻隻有兩層,倒不如說是春風院來得貼切。


    整座春風樓占地近十畝,院內古木參天,綠樹成蔭,修池塘澤沼,築亭台假山,引小溪澗流,三水懷抱,一經才通,花木幽靜,香氣繚繞。


    大院裏外全是精致的青石台階,木雕、磚雕、石雕工藝精湛,栩栩如生,屋梁鬥拱,五脊六獸,精美絕倫。


    特別是那小池中的花石綱,外形巍峨,玲瓏剔透,正麵嶙峋,背麵圓潤,具有太湖石透、瘦、漏、皺等特點,以柔美見長。


    諸多鄉紳已經等候多時,見禮之後,將周潤澤迎了進去。


    說實話,周潤澤走進春風樓後,還以為走錯了地方。


    這地方根本不像風月場所,反而更像書院、茶室等高雅清靜之地。


    來到一個比較寬敞的雅間,坐下後,佳肴美酒自不用說,全都是稀罕貨。


    席間你來我往,相互客套,吃飽喝足,杜宏正要提議請姑娘過來伺候,這時一個衙役跑了進來,在周潤澤耳旁嘀咕幾句。


    周潤澤聽後點了點頭,叫上杜宏、呂偉和眾人歉意幾句,就告辭離開了。


    夜色濃鬱,冷風呼嘯,河堤之上,火把通明,被吹的呼呼作響。


    周潤澤趕到之後,陳秉德上前見禮,緊張道:


    “河堤下方出現一個洞,已經有筷子粗的水往外流了,一發現情況不對,下官不敢怠慢,就立刻著人向大人通稟,剛才也已著人下水試著填堵,卻一點用都沒有,水流越來越大。”


    才一天的功夫,水位急速上漲,看來上遊肯定有特大暴雨襲擊。


    周潤澤看了一眼水位,點頭問道:“這段河堤,可有辦法引流,分洪滯洪?”


    陳秉德搖頭歎道:“下官對全州境內的河堤地形也算熟悉,卻不知道這兒一旦決堤,該向哪裏引流!”


    “更讓人擔心的是,此地向南就是睢州城,地勢要比城牆高許多……”


    周潤澤心知事態嚴重,連忙道:“那就立刻敲鑼打鼓,向周圍的百姓傳信,由杜主簿和呂主簿帶人去組織百姓往安全地帶撤離。”


    “陳州判立刻安排快馬向下遊預警,並繼續監察各地水情,一旦有變,即刻上報,本官這就回城,向開封府及朝廷匯報此事,並組織城中百姓撤離。”


    這種事一點兒僥幸都不能有,洪水無情,人命關天,要是懶政怠政,出了問題就是周潤澤的責任了。


    吩咐好各自的任務後,眾人散開,周潤澤帶著手下差役回到城中,立刻下令一部分衙役速去通知各街道的裏長坊長,組織百姓攜帶貴重細軟撤離睢州城。


    幸好上午他已經作了防洪抗洪動員,並安排衙役去通知了百姓們要做好撤離的準備,要不然事起倉促,這深更半夜的,還真讓人抓瞎了。


    吩咐好下屬將府衙中的重要文件和物資往城外安全地帶運送,趁著空當,周潤澤立刻揮筆急書,寫了公文,分別著人八百裏加急向開封府及朝庭上報。


    讓人將信送走後,周潤澤立刻帶人前往安全地帶,考查物資準備情況。


    睢州城,各街各坊突然鑼聲齊嗚,鑼聲緊促急迫,讓人揪心。


    “河堤要決口啦,請父老鄉親們緊急撤離睢州城!”


    “河堤要決口啦,請父老鄉親們緊急撤離睢州城!”


    ……


    寧靜的夜晚頓時喧囂起來,人聲鼎沸,吵吵鬧鬧,哭哭啼啼。


    家家戶戶點了燈,從被窩裏起來,慌忙收拾東西。


    睡得死的被人連拖帶拽拉了起來,惹得還跟周公愜意閑談的夢中人醒來,以極為不耐煩的表情,迷迷糊糊,跌跌撞撞起來趕活。


    街上人來人往,卻忙而不亂,不時有衙役指揮百姓該前行的方向和地點。


    離睢州不遠處的高地上,周潤澤檢查了白天運來的帳篷、糧食等物資,發現還算充足,便放心不少。


    經曆司經承彭佳新向周潤澤匯報道:“大人,這裏的糧食應該夠睢州城的百姓吃兩天,不過就算將倉庫裏的糧食全部運來,最多也隻能撐十天左右。”


    “十天……”周潤澤呢喃著,想了想,說:“能撐十天就可以了,本官已著人采賣,應該能夠接得上。”


    來之前,他就傳信讓四通會館江南那邊的各路總管,讓他們大量采購糧食運到睢州,想來是趕的上的。


    沉吟片刻,周潤澤吩咐道:“這些百姓卻不能閑著,你去征調先到的年輕力壯的民眾,讓他們回睢州城,幫助那些老幼婦孺轉移。”


    等彭佳新忙去後,周潤澤又吩咐衙役組織百姓每隔不遠就挖一個簡易茅廁,免得到時候有人隨地大小便。


    很快,杜宏和呂偉帶著城外撤離的百姓趕來了,周潤澤召集裏長甲長,讓他們根據實際情況劃分暫居區域,免得沒人組織,亂糟糟又起矛盾。


    安排妥當後,周潤澤喚來杜宏和呂偉,問他們:“能否讓鄉紳們捐獻一些糧食和財物,以備災荒急用?”


    杜宏遲疑道:“大人,別看睢州的鄉紳們平時和和氣氣的,但真有什麽事兒找他們,沒點好處卻也是不行的。”


    “哦?他們要什麽好處?”周潤澤好奇道。


    杜宏道:“睢州盛產絲綢,然而每年的生絲不管是本地的,還是外地來的,都由官府統一分配份額,這些鄉紳都盯著這個。”


    周潤澤冷笑一聲,說:“我看是他們找你和呂主簿說了好話的吧?真是豈有此理,他們平時在睢州賺大錢,如今睢州有難,他們不聞不問,還想著占便宜?”


    他可正等著那些絲綢商幫鬧幺蛾子呢,這樣自己才好意思垮下臉收拾他們。


    這樣好了,都不用自己找什麽借口了,趁著抗災救災的當口,隨便找個理由收拾他們算了。


    響鼓不用重錘敲,聽出話外之音,杜宏和呂偉臉色一變,呂偉連忙道:


    “大人別急,我這就和杜大人去跟他們說,讓他們主動損銀捐物,相信他們一定能讓大人滿意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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