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信上寫,第一批采購的一萬石糧食,預計十天以後到達睢州。


    一石約等於一百五十斤(設定),如果一個成年人一天按一斤口糧算,一百五十萬斤糧食就夠一萬人吃上五個月了。


    如今睢州受災的百姓城內有近一萬戶,三萬餘人,城外有兩萬餘,八萬餘人。


    一萬石的糧食,老弱婦孺減量,最多也隻夠睢州百姓吃二十天。


    當然了,如果隻是簡單的施粥,讓老百姓維持性命,撐兩個月也沒問題。


    問題是,如今周潤澤所要麵臨的將不隻是睢州的百姓,還有上遊有可能流竄來的流民,這些人跑到這邊,也是要有所接濟的。


    其實周潤澤倒不怕人多,人來得越多,他反而越高興。


    因為他準備以工代賑,讓這些災民們修橋鋪路,修建新城城牆和房屋,新修官署學堂糧倉,疏浚城河等。


    這是要用很多銀子購買糧食和物資的,但他早就準備。


    一是新皇給了他的十萬兩銀子,後續肯定還有賑災銀子運來。


    二是今晚下暗手要搞死幾個鄉紳抄來的銀子,數量肯定不會少。


    三是他準備在新建的城裏城外賣地。


    城裏除了百姓的居住地基不收銀子外,其他用途的商業用地全都要收銀子。


    城外也一樣,將統一打造手工業工坊產業園,集中管理,又能賣一波地。


    所以新城的位置就要好好考慮了,一是不能離黃河太近,免得又遭淹沒,二是交通要便利,三是所占的地最好能是官府的,或者是無主之地,再不濟,也要軟硬兼施將地收為官府所有。


    不過這事兒不急,還有的是時間考察和斟酌。


    回到安置區,忙得焦頭爛額的全永高跑來找到周潤澤。


    他請示道:“東翁,糧食什麽時候發放給老百姓?”


    “先不急,現在家家戶戶都有餘糧,等過兩天再說。”周潤澤道。


    全永高又問:“那發放標準是什麽?學生也好回了那些來詢問的鄉老。”


    周潤澤想了想,道:“你先讓他們按照戶帖把人報上來再說,我這邊也要下令讓戶房安排人去嚴格核查。”


    全永高遲疑道:“可有些人沒戶籍怎麽辦?”


    周潤澤笑了笑,說:“這還用問,一律按流民論處,想要糧食,都去幹活!”


    全永高一臉懵逼道:“不收押?”


    “收押幹嘛?嚴格看管就成了,那可都是勞力,就算收押了,還不得給他們飯吃?咱們可不能做虧本的買賣。”周潤澤道。


    全永高琢磨片刻,點頭道:“那行,學生知道該怎麽回複鄉老了。”


    等全永高退下後,周潤澤也在考慮怎麽將這些糧食發放到百姓手中。


    現在才五月,七八月伏汛和九十月秋汛才是黃河之水泛濫的高峰期,也不知道洪災什麽時候才能結束,所以要白白養著他們,那肯定是不行的。


    考慮了一會兒後,周潤澤心裏有了想法。


    一是有本地戶籍的,不分男女老少,每人每天可以領一碗能立得起筷子的幹粥,不是本地戶籍的流民,每人每天可以領一碗稀粥。


    這個標準跟其他地方賑災差不多,也不算苛刻,能讓人吊著命就行了。


    二是以工代賑,隻要應召來幹活的,男人每天可以領一斤二兩糧食,女人每天可以領八兩糧食,也就是半斤。


    這樣的話,百姓們就能勉強生存了。


    正想著事兒,兵書經承王保興來了,跟周潤澤匯報說昨天倉庫的糧食去向查清楚了。


    “經過嚴刑拷打,倉大使已經全部交代了,並已認罪畫押。”


    王保興雙眼通紅道,說完將卷宗遞給了周潤澤,看樣子是一晚上都沒睡覺。


    周潤澤接過去,打開隻看了幾行字,眉頭就不由一皺。


    “真的跟知州有關?”周潤澤確認道。


    王保興拱手嚴肅道:“鐵證如山!近三年來,每年秋收之時,知州大人都會夥同趙家將州府收來要存入常平倉的糧食賣掉。”


    “如今倉庫中的那些糧食還是三年前的,這些年都每人管,所以才會發黴,並且數量也隻有不到一半了,其他的都換成了砂子。”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睢州趙家是八大家之一,主要經營糧食買賣。”


    周潤澤皺眉道:“沒人管倉庫?倉大使是幹什麽吃的?這些年就一直在那兒曬太陽?”


    王保興道:“這也怪不得他,自從知州大人將糧食掉包後,倉大使就自知活不長久了,所以也就得過且過。”


    周潤澤嗬嗬冷笑道:“怪不得他?知州大人不給他好處他會賣命?應該是心中抱有僥幸,以為知州大人會將倉庫之事處理幹淨吧?”


    說著,他又看了一眼王保興,道:“你是不是收了他的好處,要為他求情?”


    王保興刷地跪了下來,慌忙道:“小人不敢!”


    “說吧,收了多少銀子?”周潤澤麵無表情道。


    王保興臉上的冷汗止不住的冒,他還是怕受牽連,隻得吞吞吐吐道:“倉……倉大使……允了……小的五百兩銀子。”


    周潤澤無語道:“你可真行,這麽燙手的銀子也敢要,而且還沒到手,本官初來乍到,正想著要燒幾把火,你卻財迷心竅要往上撞,你不死誰死?”


    這家夥也不知道怎麽混到兵書經承上來的,一看就是個大老粗。


    王保興聽到死字,嚇得臉色發白,連忙用力磕頭道:“大人,小的冤枉啊,小得還沒收銀子啊!”


    就那麽兩三下,王保興的額頭就血流如柱,卻不敢停下,任然砰砰砰的磕頭。


    周潤澤倒也沒真的想處死他,畢竟這樣的大老粗辦事還是挺實在的,直腸子人好使喚,隻要不是辦什麽複雜重要的事兒,比那些聰明的用著還讓人放心一些。


    所以周潤澤等他磕了十來下後,就出聲道:“念你初犯,本官就饒你一命,自去領二十棍,下次再敢……”


    王保興脖子一撐,急吼吼大聲道:“下次不用大人處置,小的自己領死!”


    這是嚇壞了,說話的時候嘴唇都在發抖。


    周潤澤嗯了聲,揮手示意他退下去。


    王保興又磕頭謝恩,起身退至門口,又聽周潤澤道:


    “吩咐兩個巡檢,明天之內各招收五百個民壯,協助你維持治安。”


    一個縣隻有三四十個衙役編製,雖然他們各自也有幫閑盯梢,但終究難登台麵,如今是非常時刻,多招人手亦是理所當然。


    王保興聞言,行禮應道:“小人遵命,小人告退。”


    ……


    傍晚時分,忙碌了一天的周潤澤回到臨時搭建的帳篷之中。


    剛進去,就被賈元春拉到一邊,隻聽她小聲說:“下午杜主簿和呂主簿送了個姑娘來,說是鄉紳們從春風樓買來的清倌人送給老爺,兩人留下身契就走了。”


    周潤澤皺眉道:“這兩人的腦子裏一天都在琢磨什麽啊,正事兒沒幹多少,盡幹些歪門邪道!”


    說著,他又問賈元春:“那姑娘呢?”


    賈元春指了指裏麵,說:“在裏屋呆著呢!”


    周潤澤剛要進去看,賈元春拉了他一下,然後將身契遞來,說道:“人可交給你了……”


    說著,嘟著小嘴兒忙去了。


    周潤澤嘿嘿一笑,將她拉住,對著那嘟著的小嘴兒輕咬了一口,然後又將她放了。


    賈元春急忙看了看門外,羞的臉色通紅,小跑著離開了。


    周潤澤笑了笑,展開身契一看,突然一愣,呢喃道:“不是叫陳雅兒嗎?怎麽這上麵寫的是陳圓圓?”


    接著他又往下看,恍然道:“原來是姓邢,名沅,字圓圓,又字畹芳,幼從養母陳氏,故改姓陳。”


    周潤澤沉吟道:“怎麽這名字這麽熟悉啊?像是在哪兒聽過,卻又想不起來了,不過一個清倌人取什麽字啊,這是附庸風雅嗎?”


    叫圓圓的人有很多,周潤澤也沒細想,收起身契,便掀開簾子進了裏間。


    角落裏,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安靜的坐著看書。


    聽到動靜,她緩緩抬頭一看,發現是一個男子,連忙起身往牆邊靠了靠,低下頭沉默不語。


    驚鴻一瞥,周潤澤倒吸了口涼氣,她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麽美的女人。


    女子二八年華,衣衫飄舞,裙帶輕拖,低垂粉頸,羞態翩翩。


    她眼如秋水一泓,眉似春山八字,麵不脂而桃花飛,腰不彎而楊柳舞,盤龍髻好,襯來雨鬢花香,落雁容嬌,擲下半天風韻。


    好一會兒沒動靜,女子拘謹的抬頭看了一眼周潤澤,發現他身穿官服,連忙欠身行禮,乍啟珠唇,嬌聲滴滴:“小女子見過大人!”


    周潤澤沒有回話,走上前去,仔細端詳,越看越覺得這女人漂亮。


    她雖然化著淡妝,卻雅韻自成,上嘴唇左邊有一顆黑痣,平添幾分魅力。


    她動作輕盈優雅緩慢,體態傾靡,人麗如花,似雲出岫,鶯聲嚦嚦,氣質淡秀天然,讓人不由的想親近一番。


    回過神來,周潤澤想起呂偉說過,這女子是從外地來的,不由問道:


    “憑你的姿色,應該去江南富饒繁華之地,怎地來到睢州了?”


    陳圓圓眼中悲色一閃而過,她輕歎一聲,不緊不慢欠身回道:


    “小女子自幼身在梨園,難以擺脫以色事人的命運,到什麽地方卻是做不了主的。”


    原來,陳圓圓出身梨園,不但人長得美,喝戲也好聽。無意中被一個睢州絲綢富商看重,花了重金買來,準備讓她做自己名下產業春風樓的招牌,吸引顧客。


    於是,原本應該在江南的陳圓圓,輾轉就來到了睢州,又陰差陽錯被人送到周潤澤這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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