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笑聲如同鬼魅,慘白的臉上沒有血色,隻有兩隻眼睛瞪大,有鮮紅的血絲從裏麵湧出,似乎有什麽她無法抗拒的力量整挾持著她,讓她無法自主!


    “白薇!把刀放下!你放下刀!”


    顧延森伸開手臂慢慢靠近她,步子很慢,很小,生怕驚動了白薇此時已經太過緊張的神經。


    “白薇,別怕,你看著我,別怕,咱們好好說,好不好?”


    顧延森小心翼翼的哄她,鑒定而灼熱的眼睛望著一身白衣的女人,此時的她儼然已經是喪失了理智的瘋子。


    顧延森腦海突然閃現出龍梟說的話,抑鬱症!


    白薇在白家被滿門殺害之後,得了嚴重的抑鬱症!


    所以現在的白薇正處於抑鬱症病發的時間,她沒有理智,完全崩潰,聽不進去任何聲音,而且細微的風吹草動都可能刺激她產生過激的反應。


    順著她,必須順著她。


    白薇空曠死寂沉沉的的眼睛茫然的看著顧延森,幹澀的嘴唇動了一下,“爸爸……”


    很輕很輕的聲音,加著她的無助和悲痛,眼前的幻影好像讓她看到了年輕時候的父親。


    她回到了小時候,隻有五六歲的時候,怔怔的凝望他,撒嬌而喜悅,“你來找我了?”


    顧延森被她一喊,迅速反應過來,她出現了幻覺,把他當成了父親。


    顧延森雙臂一點一點靠近,溫柔寵愛的對她笑著,“薇薇,乖,聽話,把刀放下,來……”


    他循循善誘,焦灼的目光隨著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而轉移,溫柔的壓抑住差點要從胸口噴出來的驚慌小聲引導,慢慢臨近……


    白薇散亂的頭發批在身上,因為瘋狂的咆哮和自殘,頭發已經多處打結,烏黑的發絲糾纏,有一些黏在臉上,被汗水打濕後狼狽不堪。


    “你……”白薇眯著眼睛,眼神散發出兩人膽寒的冷光,她說了一個你字,接著又是長時間的沉默,手中的匕首卻握的更緊,審視的眼神更為淩厲。


    顧延森小心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以柔和的目光誘哄她,“薇薇,放鬆,你聽話,把手裏的東西放下,到我這裏來……”


    白薇用力眯了眯眼睛,然後她的嘴唇綻放了比死亡更為令人駭然的光芒,“你……不是!你不是!!”


    她一聲咆哮穿越了剛才的平靜,浴室被她突然的喊聲震的回聲嘹亮,顧延森被她的驚慌嚇得後背一涼,大著膽子繼續溫柔勸解,“我是……薇薇,我是,你下來,把手裏的東西放下。”


    白薇手指攥緊匕首的刀柄,鋒利的刀尖對準自己的咽喉,一刀下去她就必死!


    雪亮的刀刃貼近她的咽喉,分秒之間,她白皙的脖子溢出一股猩紅的血,血順著刀刃滑落,緩慢的延伸到刀柄上,旋即蔓延至她的手心,手心裏的血水不斷累積,然後一滴一滴的濺在地上!


    “白薇!別犯傻!你醒醒!你醒醒看著我!看著我白薇!我是顧延森,我是顧延森!”


    顧延森看到她脖子裏的血,突然失控的大喊她的名字,血跡順著她的脖子往下滑,好似一把刀正切著顧延森的心髒,她痛,也更痛!


    不,或者說,現在的白薇已經感覺不到身體上麵的痛,她空洞的眼睛看著顧延森,喃喃自語,笑的想孤魂野鬼。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我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嗬嗬嗬,我要你死!你……死!!”


    突然,白薇陰森的目光以更冷漠更驚悚的力度看向顧延森,“是你殺了他們!是你!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顧延森神色大驚,白薇現在把他當成是沈遼了吧?


    心思一動,顧延森突然衝著她露出獠牙瘋狂大笑,”哈哈哈哈!白薇,沒錯,是我,殺了你全家的人就是我!殺了我!來啊!殺了我!!”


    白薇單手捂著脹痛的額頭,她分不清誰是誰,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誰,“啊!!”


    腦海中瘋狂的交戰讓白薇神誌瀕臨崩潰的邊緣,她仿佛聽到無數的聲音在呐喊,她不知道聽從誰,不知道真假,什麽都不知道!


    她想聽到自己的聲音,可是自己的被壓製著,發不出聲音。


    “白薇!過來,用你手裏的刀殺了我!過來!殺了我!”


    此時,洛寒的車駛出醫院,路途有些遠,她打開車載的收音機想聽聽新聞打發一下時間。


    收音機剛打開,一個頻道傳來新聞男主播的聲音,“聽眾朋友們,你們是否還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曾經轟動一時的白家滅門慘案就發生在今天……”


    “嘎吱!!!”


    洛寒握著方向盤的手突然頓住!一股強大的張力拽著她胳膊硬是將配置頂尖的車子強製停了下來!


    洛寒盯著車載顯示屏上麵的數字,沒錯,是今天!


    白薇全家人的忌日就是今天,今天不止是白薇家人的忌日,還是她……


    糟糕!


    白薇每個忌日都會失控!


    想到這裏,洛寒將車嗖地一聲轉過頭,車子朝著回家的反方向疾馳而去!


    白薇不可以出事!


    她走了那麽長的艱難道路,現在就要走到出頭之日,一切看著都要重新開始的時候,她不能出事!


    越想洛寒心裏越著急,黑色勞斯萊斯在馬路上成了一道被車燈拉長的幻影,所到之處皆是白色的冷光!


    白薇家的浴室內,對峙和僵持依然在繼續。


    血不斷地從白薇的脖子裏麵湧出,越來越多的滴在她的後背上,濺在她潔白的長裙上,白色的裙子被鮮血染紅,成了一朵一朵與死亡鏈接的彼岸花。


    “白薇!殺了我!是我害死了你的家人!是我!!”顧延森猛拍自己的胸膛,的試圖讓白薇把殺氣轉移到他的身上。


    幾次嚐試之後,白薇的視線果然開始凝視顧延森,她仔細的分辨,“你……是你……沈遼!是你!!”


    伴隨白薇的咆哮,匕首迅速從她的脖子上挪開,她雙手攥緊匕首衝著顧延森一個縱身!


    “啊!!去死!!去死!!!”


    凝結著白薇血液的匕首對準了顧延森的臉、眼睛直衝,尖銳的匕首宛若雪白的閃電劈開!


    “嗤!”


    顧延森以自己的雙手直接把匕首攥緊,赤紅的血水蔓延他的掌心,匯合成血流……


    “啪!!”


    顧延森搶過匕首用力丟在地上,一腳將匕首踢開,旋即用溢滿鮮血的手將白薇緊緊的摟著!


    白薇像一隻被剪斷了翅膀的蝴蝶,孱弱無力的跌在他的懷裏,因為驚恐無助兒劇烈的顫抖。


    “你……你是誰?“


    顧延森終於鬆了一口氣,血手摟著她,眼中有淚有笑,“我是你的男人。”


    白薇憔悴的笑了笑,顯然她並不知道自己聽到了什麽,她很累,很累,伏在他懷裏粗重的喘著氣,“帶我回家吧……帶我回家……”


    忍到了這一刻,白薇的眼眶終於熱騰騰的滾出了淚水,灼熱的眼淚滴在顧延森的手臂上,混了血。


    “白薇!!”


    洛寒推開門一聲大喊,旋即看到了客廳散亂的酒瓶,該死的!又是老樣子!


    “白薇!!白薇!!”


    洛寒踢開酒瓶,看到一道身影從浴室走出來,眼睛猛地聚焦,她詫異的凝望著從裏麵走出來的人,“顧少,你……”


    顧延森抱著渾身血跡的白薇,兩人的衣服都被血水染成了紅色,尤其是白薇的白色長裙,不難想象剛才發生了什麽。


    “她昏倒了。”顧延森有些疲憊的說,然後還對洛寒笑了笑。


    “把她抱到床上,我去拿醫藥箱!”


    洛寒轉身去客廳,熟練的打開儲物櫃,從裏麵拿出一個藥箱,抬腿跑進去了臥室。


    拆開一個靜脈注射器,抽了半支鎮定劑注入白薇的血管,然後用沾了酒精的棉球清晰她的脖子,給她纏上紗布。


    洛寒動作很快,有條不紊而且零誤差。


    顧延森看她急救,看傻了。


    洛寒做完這些,給白薇擦了擦額頭汗水,“我應該早點想起來的,都怪我。”


    洛寒自責的悔恨不已,以前的今天,洛寒會早早地出現在白薇的身邊,提前準備好鎮定劑,防止她發病。


    今天……她大概是過得太安逸,居然忘記了白薇……


    該死!


    “這不是你的錯。”顧延森握著手,血水依然在湧動。


    洛寒回頭,“顧少你的手……”


    “沒事,剛才英雄救美了一下。”


    洛寒白了他一眼,“手鬆開,我幫你包紮。”


    大概是處於對醫生本能的畏懼,顧延森乖乖的攤開了手,手心一道猙獰的傷痕,鮮血覆蓋了掌心的紋路,看起來觸目驚心。


    洛寒夾了一些棉球止血,托著他的手背一遍止血包紮一邊道,“今天是白薇父母的忌日,當年白家的人就是在今天被沈遼全部殺害的。”


    “嘶!”


    顧延森驚訝的一動,從洛寒的手裏滑了一下,傷口牽扯著,一陣刺痛感襲來。


    “別動!”洛寒蹙眉,又把顧延森的手拉緊,“激動什麽?再激動你的手就廢了。”


    顧延森看看床上躺著的女人,“有沒有什麽辦法讓她好起來?”


    洛寒給他纏紗布,一圈一圈一層一層,“我是醫生,隻能醫治她身上的病,但是我醫不了她心裏的病,白家十幾條人命,是她的心病,我認識她到現在,見過她兩次病發,一次比一次嚴重,但是我不知道怎麽幫她……”


    顧延森歎一口氣,“我想幫她,我想保護她。”


    洛寒包紮完他受傷嚴重的左手,再包紮右手,“白薇心靈創傷很嚴重,我想,如果真的有什麽辦法可以救她,那大概就是愛吧,足夠多的愛,足夠多的耐心和等待,也許可以幫她走出來。”


    顧延森點頭,“謝謝你,我一定會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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