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


    整棟樓都因為龍梟的到來在結霜,幾個資曆較低的小警察想一睹梟爺的風采,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偷窺,一個個瑟縮在門外扒門縫。


    鄭秀雅和陳釗坐在長桌子的對麵,兩人緊張的打開牛皮紙袋,另外一個沒有打開的紙袋,從輪廓就可以分辨出是什麽。


    陳釗下意識的摸到了褲袋裏的煙盒,磕出來一支煙,抬頭看到一身寒氣不容忽視的龍梟,尷尬的舉了舉手裏的煙,“介意我抽一支嗎?”


    龍梟沒有表情的點了點下頜。


    陳釗的確很緊張,這個案子已經塵封太久了,當年直接被判成了無頭案,一家人的滅門之災隨著時間推移漸漸被人遺忘。


    而真相是什麽,甚至都沒人再在意。


    這樣的情景,說起來真的很悲哀。


    陳釗點燃香煙,用力吸了一口,開始看證據。


    鄭秀雅把文件一字不差的全部看完,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拿起裝槍的袋子,許久的沉默之後,她終於開口,“龍先生,你必須確定,這把槍屬於龍庭先生。”


    龍梟薄唇牽起的冷笑就像冬天懸掛在瓦片上的冰冷,尖銳的冷冽,“當然,確定。”


    鄭秀雅和陳釗相顧,後者示意她可以打開。


    “這把槍的子彈的確和當年在案發現場看到的子彈一樣。”鄭秀雅把手槍重新放回紙袋,手槍的彈匣是空的,槍身上經過鑒定,分辨出了龍庭的指紋。


    龍梟脊背挺拔的坐在椅子上,手肘架在扶手上,手指無意識的摩挲戒指。


    “但是有個難點,就算槍是龍庭的,怎麽證明他就是凶手?同樣型號的手槍每年都有很多支非法或者合法的流入普通人的手上,當年龍庭在美國,持槍是合法行為,現在發現槍支,最多就是非法私藏武器而已。”


    鄭秀雅提出了疑問,看似在對陳釗匯報,其實想推敲一下龍梟。


    陳釗還沒來得及回答,龍梟開口了,“非法持有槍械就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以此為契機,你們可以依法逮捕他,至於後續,想知道什麽直接問他本人即可。”


    陳釗頷首,重重的又吸了一口煙,“話是這樣說,但龍庭先生的身份很特殊,加上他目前還在醫院,生死未卜,給我們的執法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龍梟鬆開指環,沒有波瀾的臉上是對陳釗的質疑,“陳隊長,你是警察,有些事我想你知道該怎麽辦。”


    鄭秀雅把文件合上,“法院會在近日內把傳票送到龍庭先生手裏,但是……至少也要他本人清醒之後才能立案。”


    “明白。”


    陳釗的一支煙很快就抽完了,他摁滅煙蒂,“龍先生,你起訴龍庭先生,一定要做足準備,不然很可能被他反咬一口,畢竟時間過去很久了,你手上的證據又不足以證明他是直接殺人犯,萬一敗訴,會對你造成惡劣的影響。”


    龍梟繃著臉,“怎麽?”


    陳釗忙解釋,“我不是讓你放棄追查真相,相反,我們的職責就是查出真凶,可是你得知道,你和龍庭先生的身份都很特殊,這場官司一旦開打,必然會引起社會轟動,對mbk和楚氏集團都是一場浩劫。”


    “這一點我很清楚。”龍梟的回答依然平靜。


    陳釗場長舒一口氣,“既然你已經做好了準備,我們就全力配合,希望龍先生搜集更多證據,最好能找到證人,有證人,整個審理會順利很多。”


    “好。”


    提到證人,龍梟和鄭秀雅的眼神無聲碰撞。


    生死不明的唐宗瑞……


    鄭秀雅將一份文件雙手遞給龍梟,“我知道你很清楚法院的流程,不過形式上還是得提醒你一下。”


    “多謝。”


    龍梟接過文件,掃到上麵的字,法院審理的流程和訴訟中需要的原告被告注意的細節。


    自然,他不需要這些。


    門外的幾個小警察咕嘟吞口水,“梟爺不愧是梟爺,好淡定啊!”


    “廢話,人家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龍梟推開門,幾個人來不及避開,尷尬的和龍梟打了個照麵,後者促狹的嗬嗬傻笑,“龍先生……你、你好。”


    龍梟淡然的從他們身上掃過一眼,接著目不斜視的大步離開警局。


    幾個人的捂著胸口心髒撲通撲通的狂跳,“我的娘啊,嚇死了嚇死了!好強大的氣場!”


    會議室內。


    陳釗又點燃了一支煙,“沒想到還真被他找到了證據。”


    鄭秀雅渾身鬆快的恢複了沒正行的坐姿,一條腿橫陳在椅子上,手扳著腳踝,嘖嘖舌頭,“特麽,慕家的人居然是被龍庭殺的!我特麽剛才聽他那麽說,我尿都快嚇出來了。”


    陳釗翻白眼,“女孩子家,說話注意點!”


    “注意個屁!我說真的,我調查這個案子不是一天兩天了,一點線索也沒有,打死我我也想不到,幕後的凶手是龍庭,奪權,奪妻,殺人……靠,要不,隊長你捏我一把,我是不是在做夢?”


    陳釗抬手作勢要捏她,後者又一彎頭避開了,“好了好了,我相信不是在做夢!那麽下一步,我們該去醫院會會龍庭這隻老狐狸了吧?”


    陳釗有點頭皮發麻,手指用力按住太陽穴,“我最擔心的是,龍庭挺不住,萬一他中途掛了……”


    “呸!哪兒那麽容易掛,禍害遺千年你不懂?我現在就去醫院,本姑娘辛辛苦苦查了快一年,終於到了出頭之日!”鄭秀雅把證據整理好,扶正警服上的肩章。


    陳釗撇嘴,“對了,你的正式入職令下來了,從醫院回來記得去領取。”


    鄭秀雅眨巴眨巴眼睛,“真的!我現在是正八經京都分局警察了?”


    陳釗用沒拿煙的手敲她的腦袋,“喊什麽?剛才不是挺能沉不住氣?膽兒倒是很大,龍庭你都敢砰,也不怕紮手。”


    “嘿嘿嘿,我當隊長在誇我嘍!”


    “你去哪兒?醫院?”陳釗目光追上鄭秀雅。


    “是啊,看看龍庭。”


    “換身衣服吧,現在mbk這種情況,你要是再過去影響太大,記者們在醫院堵著呢。”


    鄭秀雅看看自己的警服,“好吧,給他點麵子。”


    陳釗又點了一支煙,煙霧升高,漫過他的五官。


    ……


    華夏醫院,icu病房。


    洛寒給袁淑芬倒了一杯開水,“媽,你一會兒也做個檢查吧,我看看你的恢複情況。”


    袁淑芬喝一口茶,臉色比剛才好多了,眼神裏跳動著閃亮的火焰,“人逢喜事精神爽,你看我像快不行嗎?”


    洛寒抿嘴笑,“是,媽說的對,您現在精神狀態特別好!一下子年輕了二十歲,我都想叫你姐姐了。”


    袁淑芬噗嗤輕笑,“說話越來越沒大沒小,都被梟兒慣壞了。”


    洛寒也不爭辯,好吧,的確是被他寵壞了,現在她誰都敢招惹,“龍庭短時間內無法蘇醒,下一步就看警察那邊了。”


    咚咚。


    icu房門被輕輕敲了兩下,隔著門上的玻璃窗,洛寒看到了一身便裝的鄭秀雅,“這麽快?”


    鄭秀雅進門,身邊並沒有別人,“龍夫人,楚醫生,都在呢。”


    袁淑芬的臉色有點不自在,還是很有修養的笑了笑。


    鄭秀雅簡單的打量一遍袁淑芬,“您身體好點了嗎?”


    “好多了,謝謝。”袁淑芬敷衍了一句。


    鄭秀雅看向龍庭,的確病的不輕,隊長的擔心不多餘,“看來我今天沒辦法跟他對話了。”


    洛寒狐疑,“有事?”


    鄭秀雅落拓瀟灑的聳肩,“龍庭涉嫌十年前慕家的滅門血案,龍梟已經在京都分局報了案,並且起訴了龍庭,法院的傳票這兩天就到了。”


    洛寒不動聲色的道,“真是……意外!”


    鄭秀雅心照不宣的選擇裝糊塗,“沒別的事,我就是來取龍庭先生的病例,你們聊,我先走了。”


    洛寒送鄭秀雅出門,兩人走了好幾步,後者停了下來,“楚醫生,慕家的案子我一直在調查,雖然沒查到龍庭頭上,但是我發現了一些別的事。”


    她往病房的方向探探頭,“你婆婆手上,有一條人命,沒錯吧?”


    洛寒秀眉隨著笑容展開,“秀雅,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汙蔑誹謗,一樣要負法律責任。”


    鄭秀雅捏捏鼻子,大大方方的笑道,“曹婉清已經出國了,買凶殺人算是告一段落,但真相隻有一個,我相信,三十年前的案子能浮出水麵,這個也會的。”


    “那就預祝鄭警官查案順利。”


    mbk,一號會議室。


    “針對公司的此次危機,我們提供了三種方案以備後患,各位董事大可放心,mbk在經過了三十年的發展,沒那麽容易倒下。”


    龍澤在漫長的會議探討之後,冷著臉總結道。


    幾個大股東麵上配合的笑笑,“董事長大刀闊斧,我們很期待後續的發展。”


    龍澤自信滿滿的奉上微笑,“一定不負眾望。”


    粱仲勳的手機此時響了,他看了眼短信,蒼鷹般的眼睛徒然加深了顏色!


    附身,貼近龍澤的耳朵,他低聲道,“二少爺,剛才警局的人去了醫院,還有,法院正在擬定傳票,你大哥把你爸爸告上了法庭。”


    龍澤剛舒緩的臉色再一次緊繃,“我爸呢?”


    “董事長還沒醒,警察已經走了,但是……”粱仲勳瞄到董事們的探究眼神,“散了會再說吧。”


    龍澤丟開文件,“今天先這樣,散會。”


    會議剛結束,他就奪門而出,“我去一趟醫院,公司你先盯著。”


    粱仲勳吃力的跟上龍澤的步伐,“二少爺,mbk大局不定,你先留下坐鎮,董事長沒醒,警察和法院報都不會拿他怎麽樣,你先別激動。”


    龍澤突然停下腳步,“我大哥以什麽理由起訴我爸?”


    粱仲勳沉默。


    “說話。”龍澤咬住牙關,低吼的聲音甚至有點撕裂感。


    粱仲勳環顧四方,“據我們在法院和警局的人打聽的消息,大少爺起訴董事長……殘害了慕家十幾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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