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看他,剛剛,他在簾子外說過的每一句話她都聽到了,“阿洵,乖,很快就好了,如果你想,我陪你回去。”至少,她陪著他養好傷,至少,讓自己坐完了小月子,兩個人同樣煎熬的時間,她突然間很想與他一起走過,相濡以沫。


    卻,可以嗎?


    眼前,赤紅了一雙眸子的男人豁的衝到了她的身前,他就象是一頭發怒的獅子衝著她大吼著,“仲晚秋,你給我下來……”


    忍著身下的微痛,晚秋徐徐起身,眼底裏都是固執,“阿洵,你出去,很快就做好了,然後我隨你回去,我會照顧你的一日三餐,現在,你去外麵等我,好嗎?”


    柔柔的女聲,她坐在室內的暗影裏,飄渺如煙般的虛無,讓他禁不住的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搖晃著,“不要,我不要,你現在就跟我走。”


    “來不及了,已經做了一半。”她雲淡風清的說著,仿佛說著與自己不相幹的事情,簾子外,李醫生一怔,沒有誰比她更清楚了,她剛剛的手術才開始,那個叫做仲晚秋的女人她腹中的孩子現在還是完好無損的。


    “你騙我。”冷慕洵瞟向她未著寸縷的下半身,白皙的腿間沒有任何血跡,再是不懂他也知道做流產多少都要流些血的。


    “嗬嗬,要不,你問李醫生,嗯?”


    男人的身子有些搖晃,握著她肩膀的手卻是用了十分的力氣,那力氣捏著她的骨節仿佛要散架了一樣,緊咬著唇,晚秋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隻是,她的臉色愈發的蒼白如紙。


    李醫生再也忍不住了,手一挑簾子,“這位先生,這是醫院,這人流室的門外就寫著閑人勿進的,除了病人和醫生,誰也不能隨意進入,現在,請你出去。”都是女人,她真的不忍手術台上的晚秋狼狽在男人的眼裏。


    她不知道晚秋為什麽一意的要流掉這個孩子,可是,沒有女人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


    一定是因為什麽原因吧。


    或才,可能是小兩口在吵架,唉,眼看著冷慕洵還沒有離開的意思,她突的不忍了,都說對夫妻要勸和不勸離的,想了一想,她道:“外麵還有病人在排著隊,不然這樣,仲小姐再考慮一下,如果還是要做,那就再來找我,如何?”


    冷慕洵再傻再笨也聽明白了,他剛剛是來得正及時,李醫生的話分明是在告訴他孩子現在還是無恙的,“晚秋,醫生都這樣說了,你快下來,再考慮一下。”他說著,卻根本不等她應,直接手臂一橫彎身就要抱下她。


    “不了,我真的想好了,阿洵,你出去吧。”她的手一推他的胸膛,沒有要留下這孩子的任何餘地。


    “哎呀,先生你流血了,好多好多的血呀,快出去讓護士為你查看一下,是不是之前受傷了呀?”李醫生一見冷慕洵腰間的血色就知道他受傷了,這一喊讓晚秋一怔,眸光瞥向他的傷處,果然血色淋漓,這男人就不知道痛嗎?


    她‘蹭’的跳下手術台,然後飛快的穿上褲子,推著他要他出去,“走,我帶你去看外科醫生,要換藥,要重新包紮。”她真的很擔心他的傷,總不忍眼見著他流血而不管吧。


    男人有時候傻起來,固執起來真的讓人難以理解。


    “不做了?”冷慕洵全然不管她要做什麽,隻是擔心的回望著她身後的手術台,那上麵還有點點的血跡,卻不知道是她的還是之前做過流產的人遺留下來的。


    她沒吭聲,隻是抿抿唇,“我帶你去看醫生吧。”她把他當成了一個小孩子一樣的哄著勸著,“不然,以後做下了疤會很難看。”


    “不怕。”他忽地笑了起來,露出了一截雪白的牙齒,那份陽光的笑顏讓李醫生有一瞬間的恍惚,真帥氣的男人,卻不懂為什麽仲晚秋偏就不要他的孩子呢?


    這世界,真的很奇怪呢?


    現在是男人想要孩子,而女人則不想要。


    冷慕洵柔柔的點了點頭,又是孩子氣的道:“你陪我去,我就去。”


    晚秋真的要無語了,卻奈何冷慕洵沒有半點其它的反應,就是眼睜睜的看著她等著她一起離開。


    又理了理衣服,這才向李醫生道:“我們,再約吧。”


    李醫生點了點頭,便沒有再說什麽,能說的,能幫著那男人的,她都已經做了。


    望著兩個人離去的背影,她搖了搖頭,這世上的男人女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總是會做出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事情。


    從他們的眼神裏明明就看到了相互的愛與關心,可是,兩個人之間又仿佛有著很遠的距離,所以,女人才要打掉那男人的孩子。


    冷慕洵真的很乖,答應的就做了,跟著她去了外科,任由醫生為他重新上了藥,再包紮了,一切都妥當了,醫生很盡責的囑咐道:“冷先生,你這傷好象是……不過,我也看不準,但是,請冷先生這一兩天一定要少動,不然,傷口再繃開就很難痊愈了。


    他點點頭,代表他是知道了,卻在傷口處理好的時候一把摟過晚秋,擁著她就走了醫生辦公室,頭也不回的道:“謝謝。”


    走廊裏,剛剛聚在一起看熱鬧的人已經散開了,他擁著她大步的走向電梯間,那意思分明就是要帶她離開。


    想了又想,她真的不想這樣的場麵一次又一次的上演,她這已經是第二次來這家醫院了,難道還想來個第三第四次嗎?


    “阿洵,這孩子不能要,對不起。”她試著勸他,請他放過她。


    “為什麽?”他的眼神一下子冰冷了,仿佛沒有溫度的透過空氣落在她的身上,讓她一陣惡寒。


    “你知道的,我欠了墨宇的,我答應陪著他三年,這三年不管怎麽艱難,我都會陪著他一起走過的。”她的聲音輕輕的,眸光飄向遠處,仿佛她此時看著的就是白墨宇。


    “陪他一起販毒?”冷慕洵一下子扳過了她的身體,讓她直麵著他,沒有誰比他更知道現在的白墨宇在做什麽了。


    “不會的,墨宇不會販毒,所以,我也不會。”


    “仲晚秋,那你要陪著他做什麽?”不喜歡她留在白墨宇的身邊,一點也不喜歡。


    “做生意,嗬嗬,我們要做全國最大的木材連鎖店。”


    “就憑你和他?”


    “是的。”她仰首看他,男人太高對女人實在不是一件好事,讓她仰著的脖子都有些僵硬了。


    “可是,這跟孩子有什麽關係?”他質疑,根本沒有答應的意思。


    “我們的生意會做的很大,所以,我沒有時間懷孕,也沒有時間生孩子,更沒有時間來帶孩子。”


    “仲晚秋,這不是理由,你說,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她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始終都是眨也不眨的緊盯著她的,他就是覺得她的眼神裏有著什麽他讀不懂的東西,那是一種極難捕捉的被她掩飾的極好的神情,象是一種哀傷,卻又象是一種無奈,咬齧著他的心泛起了圈圈的漣漪和憂心.


    她的眼睛眨了一眨,突然間好象想起了什麽似的,然後敲敲頭笑道:“你瞧,我倒是給忘記了,我還真有一件事情瞞著你呢。”


    “什麽?”她的話挑起了他的興趣,以為她要告訴他她之所以要打掉孩子的理由了呢。


    卻不想,晚秋低聲道:“墨宇和白玲玲在一起了,這樣,你就該放心我跟他一起工作了吧?”她不傻,男人的小心眼她早就看出來了,可他心裏明明是想著敏秋的,卻又放不下她,他這個人,真的有些貪心了,偏看著他的傷,她又不想打擊他了,一切,隻隨緣吧。


    如果有緣,那麽躲也躲不過。


    如果無緣,那麽再番努力也無法解開老天派給他與她的那個死結。


    這個,冷慕洵還真的不知道,“什麽時候的事?”好象白玲玲才來了兩天吧,居然會這麽快,快的讓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驀然想起早起白玲玲發給他的短信,她說她很幸福,卻不想原來是白墨宇,如果白墨宇對白玲玲是真心的,那麽,他也釋然了,可是,以白墨宇對晚秋的癡心,他是真的開始不放心白玲玲了。


    “昨晚上吧。”具體的,她也不知道,隻是早上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一幕罷了。


    “也好,這樣也好。”來的路上已經有人報告過了,原來之前白墨宇是陪著晚秋一起來的,可不知為什麽,白墨宇來了又走了,而白墨宇離開之前的那會兒,晚秋正好給了他電話,讓他派人來照顧她,也許,晚秋與白墨宇之間真的沒有什麽吧。


    “所以,你現在答應我吧,我已經有了詩詩和果果了,我不想再多生一個偏了心,到時候,詩詩和果果會不開心的。”她在努力的找借口,一門心思的要勸他讓她做了她腹中的胎兒。


    聽到她是因為詩詩和果果而想多了,他的心才柔軟了些,可是,目光越是落在她的小腹上,他越是不想放手了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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