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爺對郭啟勳的一番建議十分滿意,笑出一臉淺淡的皺紋,爾後看著賈雲岫,聽她的建議。


    賈雲岫摸摸淚:“爹,我是這麽覺得的,四妹心沫已經可以去說個夫家了,五妹暫時由她的娘親撫養,我會定時去看望她。六弟六妹沒了娘親,那還須找個年老一點的老媽子來照看著,還要教授功課和女紅,這些,我會安排好的。”


    “嗯,是爹選中的好媳婦,從來就沒讓爹失望過,”郭老爺對賈雲岫不斷地點頭,對郭啟勳則是付以重任:“啟勳,你也看到爹快不行了,剛才你說的那些話都是恰到好處的處理方法,尤其是對郭家的經營業務戰船的管理,你還是爹心裏的郭家繼承人,以後,郭家就由你接班了,你可知你肩膀上的重任?”


    “爹,我還需要你的教導。”郭啟勳明白父親這是臨終遺言了,心裏的不舍和酸楚難以言表。


    而郭老爺卻比任何時刻還鎮定:“哭什麽哭?你自己都是幾個孩子的爹了,這麽哭像什麽樣?”


    然後是對著賈雲岫:“雲岫,以後你是郭家的主母,爹看得出你會做得很好。不過,以後啟勳要執掌大業,你是啟勳的妻子,有很多事要學會忍,還要提醒啟勳。”


    “嗯,我都記住了,隻是不舍得爹啊。”賈雲岫拿出了手絹捂住嘴鼻痛哭:“爹,你是我的親爹。”


    “雲岫,擦幹淚,勇敢些,”郭老爺還有更重要的事對郭啟勳講:“啟勳,現在是亂世,國將不國,郭家要何去何從還得由你做決定,待亂世走入盛世的時候,我希望我的後代在我墳前禱告說郭家的產業已經是紮根穩固在靖州大地上!”


    郭啟勳鼻塞地說不出話來,隻有點頭,聽郭老爺接下來的命令:“啟勳,雖然你有五個弟弟,但是爹能看出,其中能助你的隻有你五弟啟桐,可惜現在啟桐還未滿十五歲,再等幾年就可讓他擔重任了。隻是能力越高,難免欲望越大,這一點,你要記住防備,否則會讓郭家分散得七零八落。”


    “我都記住了。”郭啟勳跪直了,一時間滿腦子有些亂,竟不如臨死的郭老爺清醒。


    郭老爺命令:“好了,現在扶我去正屋,把郭家所有人都叫來,我有正事宣布!”


    郭啟勳和賈雲岫扶著郭老爺到了中生堂正屋,郭家的其他親屬,包括孫子輩的都來了,聽郭老爺的指令。


    所有人看郭老爺即將歸西的樣子都忍不住哭,郭老爺大喝一聲:“都別哭!我現在要宣布我最後的命令!”


    現在也來不及細說剛才的事了,不過郭家的少爺小姐也都知道了大體情況了——大少郭啟勳和二少郭啟誠來接大夫人的短,很短的短!然後郭老爺被氣暈了,暈地很慘,已經快不行了。


    那現在是宣布財產繼承了,所有郭家的人心情複雜,外表是哭聲不斷,內心是屏氣凝神:我能得到什麽?


    郭老爺宣布的隻有兩件重要事:“穆氏穆合瑾病重,不宜居住在中生堂,以後居住在頤養閣,他人不得打擾!”


    賈雲岫很奇怪郭老爺為何不把大夫人穆合瑾的罪行全部說出來,這樣就可讓郭家人都知道啊,可以名正言順地……不對,剛才啟勳不是對郭老爺說了嗎?為了保持與穆家的關係往來良好,不能把穆合瑾給處死或休了。


    再聽郭老爺的第二件事:“以前關於對啟勳的種種罪責,都是我有眼無珠誤解了啟勳,現在所有證據都找到了,一切豁然開朗,啟勳是無罪的,還是我郭家的大少爺,是我郭正南的繼承人,從今日開始,啟勳你接管我的印章、戰船、生意等一切家業,郭家的其他人,都要聽啟勳的。在郭府,由雲岫掌管,雲岫以後就是郭家的主母,凡事由雲岫做主。你們都記得要聽啟勳和雲岫的,誰敢違背我的意思,那啟勳和雲岫就有權把誰掃地出門!”


    “爹。”哭得最傷心最真情的就是郭啟勳和賈雲岫了,隻有最愛才能這樣哭吧,不用多言。


    所有郭家的人都心中歎息:唉,沒有我的份,以後要從啟勳這裏討點吃的過日子,想想怎麽對啟勳雲岫討好吧。


    不過也有發瘋的,就是平日不見多說話的三少爺郭啟燁,撐著他那瘦骨嶙峋站起來:“爹,你不公平!”


    立刻有人將三少爺給拉了下來:“你跪下!”說這話的人是三少爺的母親賈氏。


    還有叫好的,就是五少郭啟桐:“爹,這樣最好了,我們以後都會聽啟勳大哥和雲岫嫂嫂的話!”這嘴就是甜,讓郭老爺臨終前心裏舒暢了一下。


    到時間了,郭老爺體內的毒在慢慢侵蝕發作,剛才針灸的作用也在逐漸消失,郭老爺的宏偉氣勢弱了下來,逐漸軟縮在竹椅上了,安詳地閉上了雙眼,但臉上是帶著笑的,很平靜慈愛,因為有他信任優秀的接班人。


    郭啟勳和賈雲岫在郭老爺膝蓋邊哭得涕淚交零說不出話。


    現在暫時由五少郭啟桐說話:“爹去了,以後我們大家就要聽爹的話,在啟勳大哥和雲岫嫂嫂的帶領下,合力為郭家奮鬥!”


    其他郭家人都隻有點頭哭泣的份了,大多是哭自己沒有得到實在的繼承吧,不過都覺得五少這小子,怎麽現在就開始拍郭啟勳和賈雲岫的馬屁了?


    不對,五少是一直與他們夫妻要好的,現在人家說的是心裏話。


    一切安排好了,郭老爺走了,葬禮七天,來吊唁的親友數不親。之後,依照郭老爺的意思,中生堂被清理了一下,賈雲岫和郭啟勳重新入住中生堂,帶著他們的幾個孩子,這樣有利於郭啟勳和賈雲岫日後對郭家的掌管。


    現在最想死的人就是大夫人穆合瑾了,她被趕到了頤養閣了,雖說是養生,但實際是被軟禁了,有專門負責的有身手的丫鬟來看守。大夫人這下半輩子就要這樣度過了,所有的權力頃刻間化為烏有,也不得走出這個頤養堂。


    郭啟勳和賈雲岫也假裝安排了郎中來給大夫人診病,可還真的診斷除了毛病,大夫人的頭痛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時而發病,尤其是遇上天變的時候就頭痛欲裂,抓得滿頭頭飾掉落,費了兩個時辰梳好的牡丹頭也散了,吹忽起來像是觸電散開了,像刺蝟一樣。


    那兩個身手好的丫鬟隻會梳兩下頭發梳順了,也不懂得怎麽將大夫人穆合瑾的頭發給紮成牡丹形。於是穆合瑾就是每日披著頭發了,像是被貶入冷宮的妃子,終日無心料理頭發妝容。


    這個頤養閣也做得很適合穆合瑾居住,前麵有一條挺寬的溪流,幾塊板子搭成了橋,外來者都不想去踏過那塊板子,搖搖晃晃的,很容易就掉入了溪流中,弄得滿身水。


    因為郭老爺生前有言不得打擾大夫人穆合瑾,所以也沒有誰會去踏過那塊板子,隻在溪流外麵說著喊著:“大夫人,我來看你了,送你的東西都放在這裏了。”


    大夫人穆合瑾必須依照郭啟勳規定的話回答,否則就不準她再見生人。


    幸好,現在大夫人是日落崦嵫,沒有什麽人來特意看望她,就連她的娘家人也沒有來。所以郭啟勳也少操心了些。不過事情要做得更全麵周到些:不能讓大夫人有任何與外界聯係的機會,包括鴿子,包括她以前的那些手下,都被郭啟勳給查出來,拆散安排在郭家的貨運船或戰船中,五年內不得升職。


    安排好這一切後,郭啟勳和賈雲岫來看望大夫人穆合瑾,見她很痛苦地躺在半躺椅上,衣裳襤褸麻皂,可沒了從前的繁華珠寶。臉上沒有施粉黛就自然無光,這隻是表麵,更嚴重的是因為大夫人的頭風太重,很難治愈,痛起來會讓她的臉各處皺紋揪擰得很深厚明顯,十分可怕。


    現在,安靜了一會。


    郭啟勳和賈雲岫也在這個頤養閣站了一會,等到大夫人穆合瑾醒了,他們也頷首淡淡冷冷地笑了一下:“大娘可好?”郭啟勳這一聲問完全沒有以前那麽親的一口一口的“大娘好”。這都是大夫人自作自受。


    “郭啟勳?”大夫人不犯頭風的時候還是像以前那麽昂貴的儀態坐著或是半躺著:“你現在滿意了?”


    郭啟勳隻是可憐她道:“大娘何必再說這種話?現在該關心自己的身體才對。”


    大夫人鄙視他一眼:“我還關心自己的身體做什麽?我現在連自了的心都有了,隻要哪天不開心,就是匕首白綾了,到時看你怎麽與我穆家交代!”


    穆合瑾的腦子一直就是這麽管用的,猜得到郭啟勳為什麽留下自己不殺了自己的原因。所以就這麽威脅郭啟勳。


    可郭啟勳隻是輕淡一笑,賈雲岫穩穩道:“大娘,這是說笑了,我們都當笑話了。您看您還有若男和如男兩個女兒沒有再嫁,您要是這麽一自了了,事情自然是會傳到您的娘家去,啟勳也難向您娘家的人解釋。可這又讓若男和如男怎麽是好?她們會被人家說有一個自殺的娘親,這還怎麽找得到夫家啊?”


    “賈雲岫,你!”大夫人穆合瑾胸口一陣鬱悶,但很快平定下來,想到賈雲岫還真是心思細,想到了自己的弱點,你現在隻有屈服了,但穆合瑾這樣過慣了尊容高貴席位的人,就算屈服也是屈服地那麽有模有樣,一點不自卑:“賈雲岫,你為我想的很周到,若男和如男呢,是老爺生前最喜歡的兩個女兒,要是不給她們找個好夫家,老爺在天上難安心啊。”


    大夫人穆合瑾現在也是在請求了,很難想象自己一夜之間會落到如此地步。


    賈雲岫現在的笑是浮在臉上表層沒有進肉裏的,因為她還做不到像大夫人那樣的假笑也笑得花開綻放:“若男姐姐和如男姐姐的婚事自然有我和啟勳去做主,這個,大娘絕對放心,肯定會好過大娘以前為她們選的夫婿。”


    賈雲岫湊近了一點,低聲著,諷刺著:穆合瑾,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而這看走眼卻正好用在了你的兩個女兒身上,可惜啊,這報應為何要報在你無辜的女兒身上呢?


    “賈雲岫,你現在是郭家主母了,定是得大度些,有些話願意聽我說嗎?不聽也可,我一腳踏進黃土了,都無所謂啦。”大夫人想用激將法。


    賈雲岫並不是被激將法給激得留下來的,她是真的想把心裏憋屈的話一吐為快的,於是就答應了:“好,那這樣吧,啟勳,你在外麵等我一下吧。”賈雲岫回頭對郭啟勳笑著,很有信心。


    郭啟勳不舍得賈雲岫被罵,於是不同意:“雲岫我們走,我不想讓你難過。”


    賈雲岫搖頭:“記得爹也跟我說過以後要大度些,那麽我呢,什麽話都得聽得,這才對,是嗎?”


    言語中就是諷刺大夫人穆合瑾的話不中聽,但是賈雲岫就是有這個度量來聽。這下,賈雲岫又將了大夫人一軍了。大夫人隻有暗自氣憤了。


    郭啟勳見賈雲岫信心十足,那就讓她鍛煉一下吧,是啊,與穆合瑾這個表裏不一兩麵三刀的人來做個口舌之爭,那是實戰演習啊,很難得的,求都求不來。


    郭啟勳就對賈雲岫說了句“在外麵等你”。


    約莫半個時辰,賈雲岫就喊了郭啟勳進來,對他說道:“啟勳,我和大娘剛說了一段話,都是貼心話,你看現在大娘心情也舒暢了些,我們就走吧,以後得空再來看大娘吧。”


    郭啟勳瞥了穆合瑾一眼,鄙夷道:“嗯,很好,大娘你好好休息,我和雲岫還有很多事,就不多坐了。”


    大夫人穆合瑾心裏怒著呢:好你個賈雲岫,都說完話了還要把郭啟勳叫來看一下,是怕我自盡在你麵前嫁禍你,再給郭啟勳看嗎?我才不會自盡呢!你也太過多心了吧?有必要嗎?


    這怎麽像是以前的自己呢?


    大夫人轉念一想,現在的郭啟勳和賈雲岫是凡事對自己防備,在自己周圍就是被關閉得滴水不漏,連蚊蟲都飛不進來啊,遲早是要悶死在這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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