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4日,水道橋巨蛋球場的最後一天在觀眾的狂熱和驚叫聲中走向盡頭。當然,誰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親眼目睹巨蛋的崩壞。


    “都沒有得分啊,終哥哥。”


    “隻是有人上壘而已,這是最不好的模式。氣勢一直這樣被壓著的話,一定會輸球的。”竜堂終一副棒球解說員的專業形象,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為什麽打不到那個投手的球呢!內角球的時候不能揮棒的。因為球會彎向外角,必須要收起手臂,朝著右方打呀!”


    終所說的那個投手是在上一季中為中央聯盟取二十八勝的好投手。他的球遠並不是很快,可是控球卻控得很好,能正確地掌握打擊者的弱點,第四局上半場,太平洋聯盟的攻擊完全被這個投手給封鎖住。三振出局、二壘滾地球、一壘滾地球,眼看三人出局,終不禁急得直跺腳。


    第四局下半場,太平洋聯盟的中堅手倒退著跑到球場的最遠處接殺了中央聯盟的六號打者所打出的中外野高飛球。原本已經要踏上本壘壘包的二壘上跑者見狀慌忙想要回壘,可是,球已經傳到二壘,成功地完成了一次雙殺。


    ※※※


    當包括竜堂兄弟在內的太平洋聯盟啦啦隊正大聲拍手叫好的時候,在vip室裏產生了一股騷動。一群權力熱衷者為了談判跑來找另一群的權力熱衷者。把警衛推開,粗暴地出現在vip室的就是前天夜裏在高輪旅館中的男人們。


    “喲,這不是日本兵器產業聯盟的藤木先生嗎?我還以為你隻對高爾夫有興趣呢!沒想到你也關心職業棒球啊……”


    藤木粗暴地打斷了蜂穀的惺惺假意。


    “我們對竜堂兄弟有優先權,希望你們記住這一點。”


    “這種事應該在確實抓到他們之後再來商議的。”


    蜂穀那一副紳士派的臉上充滿了不祥的嘲弄色彩,而藤木的臉上則噴出了黑色的憤怒粒子。


    “你這個小偷;你竊聽了我們的談話才有計劃地來的吧!竊聽不就是你最擅長的技巧嗎!”


    “對不起,請不要蔑視我們收集情報的能力。你們所掌握的情報,我們早就知道了。說竊聽什麽的,根本就是下流的猜測嘛。”


    蜂穀的聲音也欠缺冷靜,因為他的舊傷被藤木的話給挖得鮮血淋漓。當然,蜂穀並沒有反省自己非法竊聽的罪行。他隻覺得這樣被挖苦是一件可恨的事。


    田母澤突然插嘴進來,對著藤木說道。


    “我們不會把那些兄弟交給你們的。他們的身體是我的。他們是為了讓我解剖才活到現在的。我不許你們插手!”


    看著露出變態本質的田母澤,藤木丟下了這些話。


    “這裏可不是舊滿洲啊,田母澤先生。隨便解剖活生生的人體是會吃不了兜著走的。”


    “哦、這可真有趣了。你真是滿嘴的胡言亂語啊,藤木先生。”


    田母澤發出了怪鳥般嘎嘎的笑聲。


    “是誰要我把還沒有腦死的患者當成腦死,把他的肝髒移植到兵器產業聯盟會長身上的?是誰要我讓那個一意要挖掘兵器產業聯盟醜聞的自由記者感染上愛滋病的?嗯?你倒說說看啊!說不出來了,是嗎?”


    藤木聞言臉色泛青。這個時候,東方石油會長小森儼然一個重要人物似地成為中間人了。


    “啊呀!不用為了那些毛頭小子而動起幹戈嘛,對不對?”


    到這個時候,代表藤木和蜂穀的兩大集團並沒有正確地評價出竜堂兄弟的實力。對他們而言,力量就是權力,是財力,同時也是組織力,沒有這些背景的個人隻不過是一種無力的存在罷了。政府、政黨、企業,以及各種具有壓力的團體中的幹部才是人,其他的人都隻是家畜而已。所以,他們才能宣稱自己“對竜堂兄弟的權利”。他們完全無視於竜堂兄弟的人權等等。


    小森鼓動著他的三寸不爛之舌。


    “怎麽樣,各位?竜堂兄弟有四個人。沒有人可以獨占那四個人。我們不妨就他們一個一個來調整我們的占有權和優先權吧!如何?”


    “好吧!我要那兩個。其他的兩個,要殺要剮隨便你們。”


    “田母澤先生,這麽一來就不像話了。說話也要適而可止啊!”


    醜陋的台詞在vip室中交相飛舞,對權力者而言,所謂的平等關係是不存在的。他們重視的是順序。順序在上的人總是像對待奴隸一樣對待在下位者。所以,他們得日以繼夜地努力進行陰謀,好讓自己爬到上位去。


    ※※※


    巨蛋中有vip室,蜂穀等人的集團就陣守在那裏,行為就好像俯視著地上的天界住民一般。可是,在他們頭頂上還有所謂的svip室這種更豪華的房間,在房間裏麵的兩個人根本不把蜂穀他們放在眼裏。


    svip室長度比vip室多出二公尺,寬多出一公尺,天花板則有15公尺高。這麽細微的數字對一般的市民而言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意義,可是,對進到房間裏麵的人而言卻始很重要的。


    室內的所有一切布置都此vip室的高出一成到兩成的價格,這個事實也是不容忽視的。“價格差異”是滿足人類的優越感時所不能欠缺的因素。而金字塔總是越往上越狹窄的。“身份”等級越往上,人數就越少。


    svip室中的客人隻有兩個。一個是黑發的女性。年齡大概在20歲左右,有著一張不管在東方或西方都顯出異國風味的臉,或許是歐亞混血兒吧!下巴雖然有些寬,不過仍算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女。不過,她總給人一種白色的肌膚中像是要滲出粘液般的東西的印象。


    另一個人則是盎格魯撒克遜係的外國人。是一個金發中帶著灰色係,有著藍灰色眼睛的四十歲左右的男人,個子很高,相稱而厚實的身體裹在明亮的褐色西裝內,顯得很年輕。看來像是哈佛出身的紳士,而事實上也是如此。


    “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們正在進行醜陋的爭鬥哪!”


    把耳機從耳朵裏拿掉之後,紳士用英語嘲諷著說道。vip室裏的會話和爭執都透過高性能的麥克風流進這個房間中。蜂穀這個男人雖然自己指揮竊聽作戰,可是,卻沒有發現到自己也會被竊聽。而vlp室裏卻設置了精密的防止竊聽的設備。據說,要保有這間vip室,一年之間就要花費三千萬圓的專用費和每一場比賽50萬圓的服務費。當然,餐點和酒的費用另計。


    “總之,他們都隻不過是在日本這個狹窄的框框中爭奪餌食的小雞罷了。你打算怎麽對付這些人?把它們養肥之後殺來吃?”


    女人以優雅而冷酷的表情說出這句話。


    “不好吃的話就丟掉。這樣就夠了……”


    “這麽說來,大部分都得丟到垃圾場去了。也好,用了就丟的文化就是現代日本的特征。”


    男人笑了,收起笑容之後,他微微地改變了語氣。


    “可是,你真的就那麽恨日本嗎?”


    男人投到女人側臉上的視線閃著證實事實般的光芒。


    “不,我很喜歡啊!就因為喜歡,所以我不想讓別人搶走它。我想一個人把它全部吃掉。不行嗎?”


    “吃太多對美容有害哦,小姐。”


    紳士浮起了一個厚重的笑容,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把越過窗戶的視線投到地上去。輕蔑的笑紋橫刻在他那端整的臉上的幾個地方。


    “哼,日本人這種家夥難道以為隻要整備了硬體,就等於同時擁有了內容嗎,他們的棒球根本不配用這麽漂亮的球場。不過,跟橄欖球比起來還算差強人意……”


    男人伸手去拿烏龍茶杯。這個男人的人生和酒精與煙草無緣。


    “日本是一隻已達肥程度的豬。現在不吃掉


    ,不知什麽時候會腐爛!”


    “這樣未免太可惜了,”


    “是啊!現在吃掉才能成為世界的血肉。毀滅固然是他們的傲慢和貪欲所帶來的必然報償,可是,至少希望它多多少少能成為其他人的糧食。”


    男人的名字叫華爾特·s·湯生,是瑪麗關國際財團常任理事兼遠東地區總負責人,是四姐妹在日本、韓國、台灣、菲律賓的前線司令官,到去年為止,他還在美國政府內擔任國防部次長。據說,下次他回到政界的時候,就將是國防部長或者負責安全保障問題的總統助理。


    女人的名字則是派翠西亞·s·蘭茲德爾。通稱“l女士”。她是一個律師,也是個哲學博士。是瑪麗關國際財團的參事。才剛剛就任東京赤圾分部長。


    “美麗的龍族後裔們……”


    l女士的瞳孔射向一張相片。不知道她是怎麽拿到手的,那是一張竜堂兄弟的合照。她那粘糊糊的視線集中於一點上。竜堂續在她視線的前端微笑著。當然不會是對著她笑的。


    “龍在東方是神聖的象征。雖然如此,在波斯卻和西歐一樣,把龍視為邪惡的象征。”


    “在東方和西方,對龍的觀點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差異呢!湯生先生。”


    “這個,我不是一個遺傳學者,不過,就算不知道氫彈的原理,也知道氫彈的利用法。就因為這樣,對我的人生和工作並沒有什麽抵觸。”


    湯生輕輕地笑著。


    “我熱烈期待著你怎麽去馴服美麗危險的龍。”


    ※※※


    震破人耳膜的歡呼聲在svip室外湧起。太平洋聯盟的五號打者在無人出局,一、二壘有人的情況下,斜身一揮,把球擊了出去。球從試著用潛艇姿勢擋往球的右外野守備員的手套旁掠過,落到外野的最遠處。兩個跑者已經分別從自己的壘包跑往本壘板了。好不容易,中堅手追上了球,把球傳回來時,打者已經滑進三壘了。


    球場內部起了一陣騷動。室內球場的回音大得驚人,最高達到了一百二十五分貝,在這之前,人們常把重聽者之所以那麽多歸咎於噪音,可是,現在誰也沒有空去管這檔事了。終和餘也大叫“好耶!好耶!同分同分!”忙著和坐在旁邊的不認識的叔叔握手。在這一局裏麵,太平洋聯盟擊出六隻長短打,一口氣奪下四分,將頹勢扳了回來。竜堂兄弟又叫又跳,在結結實實運動了一陣子之後,進攻結束了,他們鬆了一口氣,便想到上洗手間了。


    巨蛋的洗手間明亮又清潔,很現代化。以前曾經有外籍選手以太平洋聯盟球場的洗手間不幹淨為理由而回美國去了,不過,現在已是今非昔比。


    在漫長的等待之後,好不容易才上完了廁所,前後己花費了十分鍾的時間。下一場的攻擊早就開始了。就在竜堂兄弟想趕快趕回座位上去的時候,兩個男人擋住了少年們的去路。一個是中年人,另一個年輕些,兩個人都長著一副似乎要將半長袖的襯衫繃開般的強健體格。


    “叔叔們有什麽事嗎?”


    “我們是警察。”


    “警察?有什麽事?”


    皮膚黝黑,頭發剪得短短的男人沒有回答終的問題,隻是淡淡地笑著。他把手放到長褲後的口袋。把拿出來的黑色東西若無其事地朝著餘丟過去。餘想都不想,出於反射動作地接了過來。那個東西不怎麽重,是一個黑皮皮夾。


    “福原,你想那個小鬼手上的東西是什麽?你說說看。”


    “這個嘛,喲,真是不可思議啊,那不是越川警官的皮夾嗎!”


    被稱為福原的男人,彎著他那壯碩的身體對著叫越川的警官巴結道。簡直就像演猴戲。


    “是嗎?竟然有這種事。看來偷警官皮夾的小鬼是得用愛心再重新教育一番了。”


    餘不是那麽遲鈍的少年,可是,他一時之間也沒搞懂這個自稱警官的男人使用了這麽惡劣的手法要入他於罪,他隻是吃驚地抓著黑皮夾,站在原地不動。


    就在這個時候,終伸出了手把那個皮夾從旁搶了過去。皮夾挾著破風之勢,打在越川警官這個中年男人紅通通的臉上。皮夾發出了撲的一聲,從越川的臉上滑落,隻留下微紅的印痕。


    “誰會偷這種皮夾,想要人家偷你的皮夾,也得多裝一點錢。”


    “小、小子……”


    “聽著,別對我弟弟動手。”


    終的聲音中帶著真正的怒氣。


    既然兩個哥哥不在,保護幺弟餘的責任就落在終的身上了。終很了解這個事實。竜堂家的男子們盡管平時再怎麽不穩,卻都很明白自己的責任所在,而且他們對此事引以為豪。


    “你們好像不知道對年長者該有的禮儀啊!”


    “對你們這些假借權力欺淩小孩的卑鄙大人,還需要守什麽禮儀!活了一大把年紀卻隻會找小孩子的麻煩,跟笨蛋有什麽不同!看看你們自己的所作所為,難道一點都不感到可恥嗎!”


    終像連珠炮似的用言詞反擊。說的一方是罵得很痛快,可是,被當麵數落的一方卻覺得忍不下這口氣。


    “可惡的小鬼!我來教教你什麽叫禮貌!”


    咆哮的越川握緊了拳頭,朝著終的臉揮了出去。他可是真正出手了。可是,終卻沒有義務要接受他這一擊。


    終的腳飛躍起來,踢向了越川的腹部。異樣的聲音響起,似乎是胃壁破裂了。近乎咆哮的慘叫聲響起,越川一邊吐著胃液,一邊飛向半空中。他的背部撞上了壁麵,落在地上,然後便不停地吐著胃液。


    “真髒啊!注意公共衛生吧!這裏可是大家公用的洗手間哪!”


    終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這次是福原對他打了過來。可是,餘突然從側麵出腳,福原往前一倒,剛好將自己的臉埋進了越川吐出來的胃液池中。前麵的牙齒斷落了,他發出了痛苦叫聲。


    這是水道橋巨蛋球場完全崩壞事件的開幕儀式。


    這個時候,不知道是誰,在巨蛋三壘方向的a廁所掛上了“暫停使用”的牌子。因此,有幾個觀眾便一邊咋著舌一邊朝著b廁走去。可是,其中也有幾個人埋怨“為什麽現在暫停使用?要清掃也得等此賽結束後!”而對管理人員抗議。管理員覺得事有蹊蹺,便和球場的管理辦公室聯絡,辦公室方麵總不能說是vip室下的命令”,隻好含糊以對。可是,企圖使壞的人們卻沒有那麽多的充裕時間。“披狗皮的蝙蝠”奈良原知道了在vip室發生的醜陋爭議,所以顯得格外焦躁。他原本是想把竜堂兄弟當成禮物,高價賣給某個陣營好突顯自己的存在。他命令一個惡形惡狀的刑警,同時還動員了50人的部下,無論如何一定要抓住終和餘。可是,他聽到了物體撞擊的聲音,經過“暫停使用”的牌子旁,正要轉過前往洗手問的角落的時候,剛好和終和餘撞個正著。


    奈良原本想落荒而逃的,可是,驚慌之餘卻跌了個跤,整個人趴在地上。終輕快地跳過他頭上,擋往了奈良原的退路。


    看著勉強撐起趴在地上的身子,進退維穀的奈良原的臉,餘微微地歪著頭。


    “這家夥好像在哪裏見過啊!你不覺得嗎?哥哥。”


    “嗯,確實是有些印象。”


    被四隻眼睛瞪著看,奈良原感到渾身不對勁。最後餘叫了出來。


    “我想起來了。他是船津那個令人討厭的老人手下的手下啊!”


    “不、不,不是、不是,我不是的。你們記錯了?”


    對著小孩子拚命辯解實在既淒慘又滑稽,可是,奈良原現在根本沒有餘裕去想到這種事。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敗,或許今後連當一隻狗的機會都要被剝奪了。可是,現在,少年們所具有的壓倒性、物理性的力量讓奈良原恐懼不已。因為


    他自己一向都是用物理的力量來壓迫他人的。


    “啊,是嗎?或許是我們想錯了。”


    “是、是啊,是你們想錯了,孩子。”


    “可是,如果好好地痛打你一頓或許我們就可以想起正確的事情來了。”


    “是啊!或許流點血是最好的。我們來試試看吧!”


    餘帶著天使般的表情應和著哥哥。這當然是他們的演技,可是,奈良原已經汗濕全身了,看來就好像巨蛋的冷氣隻在他四周發生機能故障。以前他和竜堂兄弟接觸時受傷的肋骨突然開始劇烈地痛起來了。


    奈良原緊貼著牆壁呻吟著。突然,他的兩眼中閃著狡猾的光芒。


    關於戰鬥時的靈敏度這一方麵,終在他們四兄弟當中或許該算是首屈一指的吧!奈良原的眼光無異是告訴終有危險逼近。在他回過頭的那一瞬間,大刀的風掠過他肩頭的二、四厘米處。


    “這邊,餘!”


    呼叫弟弟的同時,終踢倒了擋在他跟前的男人。男人滾倒在堅硬的地上,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呻吟,隨即便一動也不動了。


    在他人看來,這實在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可是,這還是終經過幾分自製之後的結果。如果全力猛踢的話,人體或許就應聲碎裂了。


    餘伸出手,從倒在地上的男人手中搶過木刀。奈良原一邊在地上滾轉,一邊作勢欲逃往女子廁所。餘輕輕地將木刀一丟,命中了奈良原的尾椎骨,“啊”的一聲,發出慘叫的奈良原的臉被女子廁所的門夾往,頓時暈死了過去。


    幾秒鍾之後,坐滿巨蛋座位的一部分觀眾被從廁所方向奔跑而來的一團人影吸引住了目光。兩個少年像鳥般快速地逃著,而追逐著他們兩人的一小隊大人隊伍完全陷入狂亂狀態一般,似乎已迷失了本性。


    少年們從爆滿的觀眾的椅背上跳到另一個椅背上。觀眾們在驚嚇之餘都還來不及辨別來者的真麵目時,人影似的東西就已經移到其他的場所去了。


    追逐著少年,穿著黑色衣服或戰鬥服的男人們雖然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可是,和少年們京劇演員般輕巧的動作一比較之下,看來就像剛吃完獨特料理之後的相撲力士般笨重。他們發出了濃濁的叫聲,揮舞著木刀和警棒,和觀眾相撞時,就發出摻雜著滿腹怒氣的吼叫聲,有時候還對觀眾施以老拳。那種景象實在醜陋至極。


    終的打算是讓那些具有危險性的男人的行為暴露在大家麵前,使得他們有所顧忌而不敢出手,可是,男人們已經陷入狂亂的狀態,終的算計也就失去了意義。


    被木刀打中的觀眾發出了慘叫聲,發生在觀眾席一角的混亂漸漸擴大了。有人從vip室中凝視著這個景象。


    “啊,好美的動作。看看那躍動的生命力。這麽能引發我解剖意念的材料實在是太少了!”


    田母澤紅紫色的嘴唇中流下了口水。他正妄想著將手術刀插進映在望遠鏡內鮮活肢體的景象,快樂中樞因此受到了嚴重的刺激。在日本的醫學界,製藥業界中擁有著絕大權力的這個髒汙老人,是一個淫樂的殺人狂。


    “好棒,太棒了!那個身體是我的。誰都不準插手。”


    這個時候,沒有人會去注意田母澤那墮語般的瘋言瘋語。這些在日本的權力社會中爭奪頂點的男人們就像那些不良的中學生集團般互相對視。不,倒更像是山中的猴子一般露齒等待對決。


    在田母澤的望遠鏡中,終他們精力充沛的奮戰動作仍然繼續著。


    抓住伸過手來的男人的手腕,終利用一個過肩摔,將男人的身體摔了出去。超過80公斤的巨大軀體就像橡皮球一般飛向半空中。隨著一聲慘叫,男人的身體飛過隔牆,落在場內的人工草坪上。男人在一瞬間想采取柔道中被摔倒時的防護姿勢,可是,撞擊在人工草坪上的衝擊和痛楚卻讓他動都不能動了。他隻能形成一個大字,躺在原地發出呻吟。


    廣播員盛氣淩人地高聲喊叫。


    “球場內的觀眾!請立刻回到您的位置上。您已經妨礙了賽程的進行,請立刻離開!”


    如果可能的話,呈大字型躺在人工草坪上的男人也想照著指示去做。他並不是照自己的意思進到場內的。


    “這位叔叔,您好歹也要看看場合!”


    年輕的中央聯盟左外野手跑到男人身邊,憤怒地吼叫。可是,男人卻聽不到他的聲音了。


    現在,所有的觀眾都站了起來,對著妨礙此賽的莽漢抱以噓聲和怒罵聲。不隻是這樣,因為自己支持的球隊急轉直下反勝為敗的中央聯盟啦啦隊們利用群眾心理,開始對著場內丟東西。


    “請不要丟東西,請不要亂丟東西!如果再不往手,本大會將依照規定請您離場!”


    場內廣播員拚命製止,可是,根本沒有人理會。空瓶和紙杯朝著裁判飛去,受不了這種待遇的裁判於是宣布比賽中止。正輪到守備的中央聯盟的選手們小跑步跑向休息處時,觀眾便越過隔牆,蜂湧向場內追逐著選手們。


    被動員警備球場安全的60名警官拚命加以製止,可是,他們根本阻擋不了超過五萬人的暴動。而且,仿佛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場內的照明在這個時候都消失了。


    突然化為一片黑暗的巨蛋內部起了一陣陣的慘叫聲,反射在天花板上。如果大家都因此麵停止動作的話,或許就比較好收拾了,可是,事情並不是這樣的。混亂反而更形擴大了。


    各處點起了小火炬。有幾個觀眾點起了打火機或火柴。在巨蛋內當然是全麵禁煙的,可是,卻沒有辦法禁止人們攜帶打火機或火柴。他們把報紙或小冊子揉成圓球狀,點上火代替火炬。可是,在大家你推我擠當中,這些光源不是被滅了就是被搶了。


    “不要走散了,餘!”


    終拉著弟弟的手,朝著出口跑去。人群簡直就像上下班的尖鋒時段般嚇人。慘叫聲、怒罵聲、小孩子的哭聲、家人之間互相呼叫的聲音此起彼落,將整個球場都要掀起來了似的。平時球場內已做好了事故和災害的準備,設備也整備齊全了,人員也受過避難訓練了,可是,一旦陷入恐慌之後,什麽準備工作都派不上用場了。老人倒臥在地上,然後又有幾個人踐踏在上麵。也有人在一陣推擠之後,滾落隔牆。事情已經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


    在同一個時刻,在千代田區霞關的警視廳中,刑事部長南村警視正的臉上大大地寫著“不高興”三個字,與客人麵談。南村年齡在50歲左右,粗壯地像是在山裏麵砍伐木材的樵夫,可是,他卻是警察廳高級幹部考試合格的精英。至少,以前是這樣的。


    “南村先生,這是警視廳公安局理事官若泉警視正,在高級幹部考試方麵是晚你五期左右的後輩警視總監介紹的。”


    若泉把他那沒什麽肉的臉頰相厚厚的嘴唇拉了開來,浮起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刻把話帶進了正題,那是一個形式上的要求,希望刑事部對現在發生在水道橋的巨蛋混亂情況不要插手,一切都由警備及公安兩部門來處理。


    “我明白了,可是,我也希望你們做事也要有個限度。”


    南村警視正的聲音因憤怒和屈辱而微微地顫動著。


    關於竜堂家的事情,警視廳刑事部一直是滿頭霧水。因為共和學院的院長一家被侄子們所殺害這一件謊報事件而使得南村的前任者負起責任辭職下台了。在一股無法抗拒的壓力下,前任負責人遂扮演了會見記者們的代罪羊。


    “那些公安人員到底想幹什麽!”


    公安警察是行政機關,是一個公仆的集團。他們的人事費用、活動費都是從國民的稅金中支付的。可是,他們的名字和預算、活動內容從來沒有在民眾麵前公開過。不但如此,即使是


    同樣的警察內部,也不知道公安關係活動內容。他們的一切都被特權和機密的黑紗所覆蓋著。


    日本是一個自由民主主義國家,既然思想言論的自由獲得了保障,就不應該有公安警察存在的。如果極左派激進份子在大樓裏麵安置炸彈而殺傷了市民的話,應該由刑事部以殺人犯的罪嫌加以搜查逮捕就可以了。南村是這麽想的。想歸想,他並沒有說出口。不隻是警察,在組織內部是沒有什麽言論自由的。如果批評公安,搞不好就會被視為左翼反體製份子而被迫退位。


    “所謂警官應該是城市裏的巡邏員。而公安那些人則是某個地方的巡邏員。他們和特務警察不同的地方隻在於他們沒有公然地拷問人罷了。”


    令人不快的訪客回去之後,南村叫來了一個年輕的部下,命令他透過和公安不同的管道去調查竜堂家的事。公安的訪問隻帶來了完全的反效果。有著一張娃娃臉的部下聽完了南村的命令不禁感到納悶。


    “是,不過……”


    “不過什麽!”


    “不要去管公安所做的事比較好吧!如果被他們抓住了把柄,不就沒有將來了嗎!”


    部下提出了忠告。他那自作聰明的樣子讓南村為之氣結。他找著自己的手帕,一時卻又找不到,隻得從麵紙盒裏抽出麵紙擦了擦臉上和脖子上的汗水。


    “我並不是故意要和公安別苗頭。隻是關於竜堂家的事,有大多的地方讓人感到不解。以刑事部的立場而言,我們也該知道個大概。我隻是想到,如果事情太不合理的話,我們也得采取一些行動。”


    “是,我明白了。”


    嘴上這麽應道,可是,部下的表情卻明明白白地表現出他不同的想法。好像是說如果要發表這樣的書生論調,就不該在刑事部工作的,在警察官僚的世界中,警務,警備,公安等各部門才是出人頭地的管道,刑事,防止犯罪的部門一向都受到不平等待遇的。隻要看看雖然通過了高級幹部的考試,可是到了這種年齡卻還隻做到警視正的南村就知道了。


    南村已經放棄再往上爬升的意念了。如果放棄這個念頭,或許就可以主張正義吧?南村這麽想著,突然又感到一股憤怒。為什麽自己得這麽想呢?身為警察卻又不能循理行事,那不是一件大錯特錯的事嗎?


    ※※※


    巨蛋的大騷動透過tv的電波傳訊,傳到了日本各地。為了觀看熱鬧的明星大戰而守在電視機前麵的二千萬名以上日本人,都親眼目睹了那一場不可收拾的混亂。看著電視轉播的人們一方麵感到驚訝,一方麵卻又被挑起了起勁的神經,過度熱心地守著電視看。而當場內的照明都消失之後,抗議的電話便如潮水般湧進了電視公司。


    位於中野區,從哲學公園往北走大約五分鍾的安靜住宅區的竜堂家中,長兄始和老二續也坐在起居間的沙發上,像兩座活生生的銅像般守在電視機前麵。他們兩人想著兩天前表妹鳥羽茉理所想的事。也就是說,騷動的中心點就在竜堂兄弟身上。


    “真是傷腦筋啊。這樣一來,我們的視線就不能離開終他們了。”


    續睜大了眼睛,因為哥哥突然從沙發上站了來。


    “續,拿明星對戰票給你的報社人員你認識嗎?”


    “唔,不,是第一次見麵……”


    話說到這裏,續白皙秀麗的臉上閃過緊張的神彩。


    “這麽說來,大哥,或許那是故意要把我們引開的策略羅!”


    “也許。不,大概八九不離十了。因為有仙境的先例在先。”


    當時,“敵人”無能將他們四個兄弟一網打盡。現在他們不就是吃一次虧學一次乖刻意把四個人分開嗎!


    “對不起,我太大意了。沒想到他們會使出這種手段……”


    “算了,我們都不是全能的,也沒有他們那麽毒辣。”


    現在,始得下決定自己該采取什麽樣的行動。他預估終和餘被卷入了混亂的漩渦而立刻去接應他們呢?或者是在家等弟弟們回來!


    他不認為終和餘無力照顧自己。他擔心的是弟弟們會不會像在仙境一樣做得太過火了?可是,接二連三的波狀攻擊著實讓始感到不安。就如他所擔心的,在老人死後,分裂的權力社會內部各股勢力如果都朝著竜堂兄弟前來的話,就沒完沒了了。


    在室內的兩人注意到門被人粗暴地打開了,有幾個人的腳步聲闖入了院內,始和續的視線轉向黑暗中的庭院。在黑漆漆的樹影中,人影躍過陽台進來了。對方連一點禮儀都不遵守,拉開了紗門。穿著戰鬥服的男人們手裏拿著特殊警棒和日本刀,穿著鞋就要進起居間了。


    續往前踏了一步。白皙的臉上泛起了血色。


    “什麽事,拜訪人家的時候請在玄關處等待。而且也不脫鞋子,這是在日式房屋中最基本的常識吧?”


    帶頭的男人無視於主人的抗議,從陽台踏進了屋內。


    “我說站往!你們聽不懂嗎?”


    續的語氣像無機質一般的沉穩。在這種情況下也不會破口大叫“往手!”,這是續的一貫作風。而知道這其中隱含著什麽意義的隻有他的兄弟和一部分的親戚而已。


    “什麽站往?別自以為是了。”


    男人嘲諷他說道,往前踏出一步,就要把手搭上續的肩頭。就在這一瞬間,續爆發了。


    他用膝蓋往站在他對麵的男人的跨間一踢,然後再一拳擊向發出慘叫往後仰的男人,男人撞上同伴的身體,兩個人以互抱的態勢倒了下來。他的同伴的後腦勺被陽台的石塊打到,頓時昏迷了過去。這個時候,第三個人的右膝蓋骨已被踢碎,第四個人揮舞著的武器也揮了個空,伸出去的右手腕被竜堂兄弟以手刃給折斷了。在一連串痛苦的慘叫聲中,第五個和第六個人趴在陽台上。其中一人的前麵牙齒都斷了,嘴巴裏一片鮮紅,昏了過去,另一個人折斷了五根肋骨。


    “啊……”


    第七個男人見狀軟了腳。跌坐在地上的男人的褲子眼看著就被自己失禁泄出的尿液染成一片黑。猴臉上奇怪地扭曲著,全身籠罩在恐怖和屈辱的陰影當中。


    猴臉的長相喚起了始和續前幾天夜裏的記憶。續秀麗的臉上浮起了一種近乎殘忍的辛辣。他慢慢地往前踏一步,猴臉男人傷佛被扼住咽喉似地發出了呻吟。男人翻起白眼,滑倒在自己形成的充滿異臭的池子裏一動也不能動了。


    讓續的怒氣把事情帶到這種地步的始一邊對珂摩尼亞的臭味皺起了眉頭,一邊製止續的進一步行動,然後走近猴男。始他們心地搜索著猴男的內側口袋,找出了一張身分證明書。上麵寫著:北亞文化地理研究會加獺賢吾,但是,其中有多少真實性就不得知了。盡管如此,始還是暫且把那張身份證明書放進自己的口袋中。


    “要承認這件事實在是很令人不愉快,不過,我們好像真的成了權力熱衷者們的遊戲目標了。”


    聽到兄長那近似自言自語的話,續不禁皺起了他那形狀極佳的眉頭。


    “也就是說,權力熱衷者們為了得到我們而展開了一次又一次的明爭和暗鬥了,這麽看來,以後的情況會更加辣手了。”


    始點了點頭,厭煩地俯視著那個昏迷倒在地上的猴男。


    ※※※


    下午八點20分。


    巨蛋的大混亂繼續進行著。在黑暗中,人們推打著。不隻是空手對峙,還用喇叭筒、啤酒罐互毆,還有人把人拖離座位痛打的。


    隻有vip室和svip室借著特別的電源照亮。


    l女士事不關己似地一副泰然。


    “現在行動也無濟於事。我們就耐心地等待吧!”


    “好吧!可是,如果引起火災可就不好玩了。”


    他們置身在和外界的狂亂完全隔絕的地方。所以並不知道竜堂終正閃躲著敵人匕首的攻擊,空手擋開了匕首。也不知道厚刃的大型匕首從觀眾席上飛向50公尺以外的地方,以時速三百公裏的速度刺破了特殊纖維製的屋頂。


    巨蛋的屋頂穿破了一個洞。


    以0。03氣壓之差支撐著的特殊纖維製的屋頂朝著夜空吹起了氣壓差所引起的風。


    眼看著破洞不斷地擴大,張掛著的屋頂以極驚人的速度卷了起來。之所以沒有像汽球一樣收縮在一起是因為輕金屬製的網子形成了一個框,支撐了重達四百公噸的屋頂。


    東京的熱帶夜晚,夾雜著煙霧的雲層低低地籠罩著,不夜城的霓虹燈和燈火反射著,呈現出微明的粉紅色。隨著屋頂破洞的擴大,粉紅色的亮光射進了場內,以奇妙而極不現實感的光芒照耀著人工草坪。


    在黑暗的場內來來往往的群眾們也注意到了這個景象,大家抬起了頭,“啊……”地叫出了聲音。


    特殊纖維製的屋頂完全掀了起來,卷進了周邊部分。現在隻剩下輕金屬的框了,從外觀看來已經不像是一個巨大的沙拉盤了,隻像是一個巨大的竹簍,以淒涼而滑稽的姿態座落在東京的都心。不久之後即將升起的朝陽就會照出它的“勇姿”了吧?


    於是,水道橋的巨蛋球場就成了日本第一個被蓋起來,也是第一個被破壞的室內棒球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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