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著火的飛行船像喝醉般搖晃著,在夜空中朝著西方前進。飛行船發生了任人一看就知道的異變。


    茉理和她的父親也追著竜堂兄弟似地奔上了屋頂,在了解事情真相的時候,靖一郎的狼狽可想而知了。剛剛的心理上的優勢也不如跑到哪裏去了,他的手和嘴巴都顫動著。


    “我,我什麽都不知道啊!我沒有任何責任!”


    這個被自己的女兒譏為“活動石蕊試紙”的男人現在變成強堿的顏色了。始完全視於他的存在,用眼睛追著飛行船前往的方向。靖一郎畏懼地偷看著始那充滿銳氣的側臉,拚命地做他的自我防衛。


    “姑丈,您就安靜一下吧!太難看了。”


    滿腹怒氣吼叫的是老三終。被比自己年輕將近卅歲的侄子這樣吼叫,靖一郎在往口之前就先感到一陣恐懼了。總而言之,當他的侄子們真的顯現出魄力的時候,都遠遠淩駕於姑丈之上。


    “走吧!終、餘。”


    始無視於姑丈的存在,呼叫著兩個弟弟。


    “我也要去。”


    茉理提出了要求,可是,始搖了搖頭。


    “茉理,這不是光靠勇氣和決心就可以解決的事情。我們去就行了,你就和姑丈待在這裏吧!另外,如果把那麽漂亮的禮服弄髒了不太可惜了嗎!”


    茉理在回答之前有幾秒鍾的沉默。


    “我知道了,我不能去壞了你們的事情。可是,你們一定要小心喔。”


    “我們會的,啊,對了,姑丈,今天的賬單就請你改天再送來吧!”


    始已經連一毛錢都不願讓姑丈請了,他那充滿辛辣的意誌表示讓靖一郎說不出話來。


    始無法對所有的事態都扛起責任。而且,他也無意這樣做。可是,既然事關竜堂家,情況就不同了。


    姑且不論一一七代這個數字的真實性,始是竜堂家的長兄,是戶長,也是家長。弟弟們的安全是在他所應該負起的責任的範圍之內…始無意把某些觀念強行推銷給他人,他隻是規定自己的立場,想要盡到符合這個立場的責任而已。


    始的弟弟們服從長兄的判斷和基本的指示,完成各自被賦予的責任。這一次,身為副司令官的續被帶離了他們三人身旁。對終和餘而言,他們得幫助長兄,好和二哥平安地再會麵。對竜堂家的兄弟們而言,這是自他們具有判斷力以來就極為自然的認知。即使是身為老幺的餘也不能一直受到庇護和寵愛。


    好不容易才恢複精神的靖一郎對著跑開了的三個兄弟叫著。


    “嗤!你們不要曲解了我的好意啊!我啊……”


    “爸爸沒有說任何話的資格!至少您就好好地看著始他們離開吧。”


    被女兒這麽一說,靖一郎一時也無法完全住口,他仍然絮絮叨叨他說道。


    “反正沒有一個人能了解我。我一向都是為了學院著想的。有時候雖然不盡如人願,可是,還有人像我這樣擔心共和學院和竜堂家的未來的嗎!可是為什麽他們總是忽視我的存在呢!像我這麽踏實的人才是支撐社會的中堅份子啊!如果沒有我的存在,人們才會知道我的可貴。每個人都……”


    “那您能不能試著不存在一次!爸爸。”


    真的感到憤怒的茉理對父親說出這麽連一點寬赦都沒有的話,靖一郎聞言不禁像廉價的汽球一樣頓時就消了氣。


    ※※※


    這是在始他們知道飛行船發生異變之前的事情。


    在飛行船豪華的船艙裏,奇怪的景象不斷地擴大。有著夢幻般美貌的白皙年輕人那即使隔著一層衣服也看得出華奢的身體被用粗重的鐵繩緊緊地綁上了幾層。站在他四周的男人們手上拿著手槍或機關槍,看守著年輕人——竜堂家的老二續。續用他那低沉而清晰的聲音警告他們。


    “請你們往手。否則,你們就要後悔的……”


    “這家夥,死到臨頭了還發這種牢騷。真是一個不知死活的笨蛋。”


    “一會兒,看你是不是還講得出這種話來!我們就拭目以待吧!”


    男人們對著被鐵繩縛住,身體一動也不能動的續嘲弄著,如果他們不是知道l女士對這個年輕人情有獨鍾的話,或許還會拳打腳踢,讓續那張美麗的臉變了形吧!一個男人想把一條附有長電線的金屬皮帶卷上續的頭部,他的手碰觸到了續的額頭。


    “好燙!”


    男人小聲地叫了起來,縮回了手。他的指尖還留有像是被銳利的牙齒咬過般的的傷的痛楚。電氣拷問用的金屬皮帶發出聲音在地上滾動。


    “什麽嘛!手腳這麽笨拙。”


    開口質問的同伴們的聲音中途停止了,他們閉上了嘴,凝視著被抓住的年輕人,續的身邊開始散發出強烈的熱氣。白玉般的皮膚染上了淡紅色,顏色隨著每一瞬間變濃,變為紅褐色。


    鐵繩散落了,化成了鋼鐵製的蛇在半空中迸跳。一個沒能躲過鐵繩飛竄的男人被打到了雙眼,發出了一聲慘叫,往後仰倒。飛落在腳邊的繩子發出了焦熱的臭氣,其他的男人們不禁吞下聲音往後退。續站了起來。從頭發到腳都閃著紅豔的光芒,炭化了的衣服朝著男人們飛去。


    “l女士!危險!不要靠近。”


    一個領導人態勢的男人以模糊的聲音忠告四姐妹的女幹部。可是,她隻是像被附身了似地重複著這句話。


    “龍……火龍……”


    “請退下,l女士!照情況看來隻好將他射殺了。”


    這個聲音將l女士拉回了現實。


    “射殺?不行;用麻醉槍?”


    “您說得沒錯,可是,已經使用過大量的肌肉弛緩劑了,結果不是變成這樣嗎!唯有射殺他才是辦法。”


    “可是在船艙裏麵用實彈太危險了。”


    “船艙是防彈的,而且,萬一破了洞,在這種高度也不會有大礙的,請準許我們使用實彈。”


    當l女士猶豫之間,狀況有了劇烈的變化。


    慘叫聲響起。


    驚愕直擊男人們的心髒。團團轉的火焰從熾熱的人的身體水平飛射而出。火焰像炮彈一樣命中了一個男人,傾刻之間,男人的身體就燃燒起來了。他丟下了機關槍,在地上翻滾著。在一旁傻了眼麵發不出聲音的男人當中又有人發出了慘叫聲,第二個男人化成了火焰肉柱在地上彈跳。


    連l女士這樣的人也凍結了似地一動也不能動了。


    剛剛還是豪奢至極的船艙內部已經被猛火包往,l女士等人的影子隨著火焰的擺動在地板上及天花板上躍動著。絨毯燃燒著,火勢蔓延到窗簾上,熱氣卷起一股漩渦,侵襲著l女士他們。


    “不要退縮!射擊!”


    領導人下令,可是,他的聲音已經走了調了。左右的部下胡亂地射擊機關槍。隨著歇斯底裏的連射聲,數條的彈列被吸進了火焰當中。可是,並沒有什麽效果。


    續的人形火焰團站了起來。深紅的火焰。像一尊用火焰鑄成的年輕人雕像,而兩眼的部分則化成了金黃色的小圓圈閃閃發著光。


    天花板的灑水器開始敢動,水落了下來。可是,由丁室內強烈的熱氣和火焰,立刻就被蒸發麵形成白色的霧氣,將室內整個蒙蒙地罩往。


    “那、那不是人啊……”


    一個組員發出了像是壞了的笛子的聲音。沒有人回應他。說是奇怪的聲音,其實是因為恐懼而使得牙齒打顫的聲音。


    在火焰中看得到某人的影子。仿佛漸漸地把人形崩壞掉似的。麵麵相覷的男人臉上微微浮起了樂觀的光芒。是不是猛烈的熱氣和火焰把發出這些東西的人本身給燒毀了?


    “成功了!那象夥一定會死的。”


    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緊接著


    便是因狂喜而走了音的歡呼聲呼應著。他們認為那個有著一張美麗臉孔的妖怪在躍動著的火焰當中化成了燒死的人體而崩散了。與其說他們是這麽認為,不如說他們是如此確信的。


    可是,歡呼聲在半途就變成了慘叫聲。大量的火焰以仿佛彈性裝置般的速度和狀態延伸了過來,包住了他們。


    他們這些人曾在越南。尼加拉瓜用火焰發射器燒殺了完全沒有抵抗能力的女人和小孩。而這一次,輪到他們活生生地被燒了。


    “啊……滅火啊!救命啊!”


    這個叫聲還沒有完全表達出意思。頭部,上半身或者個身被烈焰所擁抱著的男人們發出了仿佛沒有什麽意義的動物般咆哮的聲音,在地上滾轉,呻吟著。


    l女士回避了威勢猛烈的火焰之一擊,可是,衣服的一部分卻被燒焦了,皮膚承受了令人難以忍受的熱氣的直接撲擊。


    “紅、紅龍王……”l女士用她張開的嘴唇呻吟著。她的臉上沾滿了煤煙,妖豔麵有力的臉也被微微地薰黑了。


    盡管如此,她仍然有著女王般的風範。不過,現在是一個敗北的女王。她帶領的部下也大半都倒在熱火的巨劍之下,隻剩下五、六個人。


    l女士是指揮者,她應該命令那些殘存下來的人撤退的。可是,她卻像被迷惑住了似地凝視著那團具有特殊意義的火焰。她的睫毛燒焦了,眼球也充滿了熱氣。灑水器的水已經用光了,火勢越發地強烈,一發不可收拾。


    “龍……難道是真的龍嗎!”


    l女士的全身被一股戰栗所驅策著。


    這就是龍種,也就是龍的後裔。她一直認為那是一種象征,一種神秘地表現異常能力的存在、她相信龍是一種虛構的動物,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的。


    然而,燃燒著的火焰團確實正形成龍的形態。幾乎令人不敢正視的白熱閃光扭轉著,仿佛從能源漸漸收斂成固體。


    “不行啊女士!請退到操控室去。那裏有防火逃生艙,比這裏安全得多。”


    衣服被燒焦,露出的手臂被火燒腫的領導人不得不架著l女士的身體往操控室逃。


    “不要進操控室。”


    領導人一邊叫著,一邊伸手按了牆上的按鈕。防火艙發出了摩擦的聲音降了下來,阻斷了幾個來不及逃命的人的慘叫聲,也阻斷了火勢。


    一邊噴著火和煙霧,一邊搖晃著,巨大而豪華的飛行船朝著地上降下了高度。


    這副景象攫往了地上來來往往的人們的眼光。在銀座。日比穀、赤權、四穀,數十萬隻眼睛仰望著夜空怪異的景象,數萬隻手指頭指著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巡邏的警官慌忙和警視廳聯絡。報社和電視台的電話不斷地響著,在無數的目擊者環視當中,飛行船進而吐出了橘色的火焰,破碎的玻璃雨落在地上,這個時候已經有數十人受了傷。


    可是,飛行船的乘員根本沒有餘裕去管發生在地麵上的事。


    “打開!打開啊……!”


    聽到一邊敲著防火艙一邊哭叫著的同伴們的叫喊,留在操控室裏的少數生存者僵硬著臉互相注視著。恐懼和熱氣使得他們汗流挾背。


    “飛到橫田基地去。”


    l女士大叫。她那破壞了得來不易的強力和妖豔美貌的狂叫方式使得臉的下半部都扭曲了。


    以她的立場而言,她是必須拚命達成任務的。隻要能在橫田基地內著陸的話,其他的事情都是以後的事了。對美國有一種屬國根性的日本政府會帶著忠義的麵孔做好善後工作,而從來不會用大腦思考的日本傳播界既不會批評也不會獨自進行調查美國軍部和日本政府的正式公告,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麽叫知恥。不管怎麽說,她必須讓飛行船在治外法權的場所著陸。


    船長也知道這個情況。


    以前曾發生過美國軍機墜落在橫濱內住宅地,造成母子三人死傷的慘劇。當時前往救援的自衛隊員隻運走靠降落傘平安逃生的美國士兵,對死傷的母子視而不見,這是一件有名的事件。


    可是,話是這麽說,事情還是有限度的。如果大型飛行船墜落在東京都心,造成數百人甚至數千人傷亡的話,再怎麽擅於佯裝不知情的日本政府也不能再一手遮天了。被拔掉利牙的大眾傳播界也一定會像死火山複活一樣地掀起漫天狂濤的吧!


    不久之後,船長發出了失望的呻吟。


    “不行啊!飛行船沒有辦法撐到橫田基地的!我們得在新宿禦苑或代代木緊急降落!”


    “至少……不能至少飛到小金井的高爾夫球場一帶嗎!”


    l女士一邊快速地看著顯現在螢光幕畫麵上的地圖,一邊掙紮著問道。焦急和狼狽的汗水在她那仿佛用象牙製成的額頭上匯成了一顆顆的水珠。


    當然,女士擔心的不是市民的生命問題,而是她自己的安全。如果她讓大飛行船在東京市區墜落的話,可以說失態至極,她一定會引發四姐妹的最高幹部們對她的失望和嘲笑的。


    即使是一國的元首,如果四姐妹認為已無利用價值的話,他們也會漠然地將之抹殺掉。對“懲罰”或者處分l女士一事,他們應該也不會有所猶豫的。因為在四姐妹的牧場裏養有幾個在才能和野心方麵足以與l女士匹敵的人。


    “我哪能在這種地方失敗!”


    當她用充滿權勢欲的牙齒咬著嘴唇時,突然響起了異樣的響聲,操控室的防火艙搖晃了起來,產生巨大的凹陷。


    新的戰栗和衝擊在操控室裏奔竄。這個防火艙極為堅固,也被用在核子防護所中,像小型卡車的衝撞所帶來的震撼也應該不至於造成任何損壞的。然而,這個防火艙在發出一次響聲之後就凹陷了。可見那個“怪物”有多大的力量!


    這個衝擊讓他們的意識在一時之間呈現了空白。當他們注意到的時候,飛行船已經飛越過新宿禦苑了。


    新宿西口的摩天樓群飛進了船長的視線中。包括假冒藝術之名建築而成;醜陋的東京都廳的雙塔在內,像幼稚園小朋友堆積木一般的高層大樓群在天際聳立著。


    響聲再度響起,防火艙產生裂縫了。火焰和熱氣竄人了操控室,“火焰要衝進來了,不能再飛了。”


    船長呻吟著。高度計的指針直線下落,現在正指著接近二百五十公尺的位置。


    “沒用的東西!還像個男人嗎?”


    這些話絕對不是冷靜時的l女士會說出來的活。船長沒有回答她的尖叫,他離開了操控位,在地上翻轉,抱頭反複地叫著神的名字和妻子的名字。


    燃燒著的人體倒在l女士的腳邊,那是私人兵團的領導人。l女士用她那快要失去理性的瞳孔凝視著防火艙的方向,火焰在她的視線中躍動著,而兩道金黃色的燭火也像在火焰當中凝視著她。


    強烈的衝擊來了。船艙激烈地上下搖晃,玻璃都碎裂了。


    飛行船撞上了東京都廳的雙塔。撞碎了最上層48層的展望塔和vip專用的屋頂直升機場,鐵骨和水泥碎片四處飛散,仿佛巨大的足球一般不規則地扭轉之後,沿著都廳的壁麵直線落下,正麵撞上了用水泥鞏固而成的地麵。以仿佛依著都廳大樓的形式從地麵上聳立而起,然而立刻又產生了爆炸,形成了巨大的火焰柱,火雨降落在四周。


    聚集在都廳大樓附近的人們發出了慘叫聲往後退。可是,對不遠距離之外的街道和廣場、新宿中央公園及其他高樓內的人們而言,這實在是一個很壯觀的場麵,他們所發出的叫聲不是源於恐懼,麵是來自興奮之情。甚至有人為自己目睹這種大事故而感到幸運。


    “太壯觀了呀!這種景象很難得一見啊!簡直就是特等席。”


    “搞不好會有人從窗戶裏麵掉下來呢!這個角度看得比較


    清楚!”


    對危險比較欠缺感性的人們隔著高層大樓的窗戶玻璃觀看著氣勢驚人的光芒和火焰。沒錯,如果能確保自己的安全,事故和戰爭都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可是,當然也有感覺到危險性的人,這些人害怕被封閉在大樓內,於是便蜂湧到電梯裏去。沒有耐性麵對自己的體力又有自信的人則幹脆跑向樓梯。在幸存下來之後,或許他們會確定自己判斷力的正確吧。


    然而,地麵上卻是一場大混亂。判斷自己隨時都還來得及逃的人們形成了一堆無秩序和無責任的人潮,充塞在街道上。汽車駕駛人也停下車子,下了車,觀看正在燃燒著的都廳大樓。


    “喂!你們看!那個……!”


    這種聲音在群眾當中四處響起。他們看到在燃燒著的都廳大樓的最上層有一個異樣的東西。這個東西在火焰中還散放著光芒,形成一個又長又大的動物形態。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啊!”


    “是龍!”


    “是啊!是龍。那就是所謂的龍啊!”


    這個時候,朝著都廳大樓快速急馳的一輛巡邏車上駕駛的警官也發現到龍的形態,一瞬間,他疏忽了前麵的路況。


    刹不往車的巡邏車的輪胎發出了尖銳的聲音,整輛車使衝人了停下來的車群中。爆炸聲緊跟在一連串的衝突聲之後,橘色火焰覆蓋住整個路麵。形成火團的人影滾了出來,在路上翻騰。


    可是,這件慘事也幾乎引不起任何人的關心。每個人都噤了聲,像被迷惑住似地凝視著傳說中偉大的神獸坐在都廳大樓頂上部的姿態。


    深紅色的龍扭轉著它的巨軀。同時,火焰從它全身的上下、左右、前後六個方向飛射而出。


    不是龍在吐火,而是火焰從其全身飛散出來。火焰彈穿過近一百公尺遠的超高層大樓的中央部份,玻璃和水泥飛散,熱波侵襲了在高處觀看的人們。


    火形成的瀑布落到地麵上。密集的起哄人潮發出了慘叫聲,用兩隻手護著頭部,為尋求安全的場所而四處逃竄。人們互相衝撞、倒地、推擠,這個時候,消防車和巡邏車的警笛聲不斷響起,狂亂噪音更是無止境的擴大。


    ※※※


    在距新宿新都心五公裏遠的警視廳中,刑事部長南村對著電話中的部下吼叫。


    “什麽?新宿新都心出現了龍?笨蛋!你是不是在電視上看大多以前的怪獸電影了?”


    “部長,南村部長!”


    虹川理事官叫著南村,南村刑事部長回過頭凝視著電視上的畫麵。他不禁說不出話來,連指尖都在常溫下凍結了。正在燃燒著的都廳大樓確實盤踞著一條就形體來看隻能以龍來稱呼的巨大生物。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會不會又是和某國工作人員聯手的極左派激進份子的所作所為?某國工作人員的力量那麽巨大,為什麽不暗殺首相呢?真是不可思議!”


    同屬於警視廳的警備部沒有時間像虹川那樣語出嘲諷。歇斯底裏的指示立刻飛向都內各地的機動隊本部,裝甲車輛不斷地集結到新宿。


    ※※※


    從隅田州河口到新宿新都心的直線距離有八公裏,連國際級的馬拉鬆選手也得花上25分鍾時間的路程,竜堂兄弟卻隻花了10分鍾就跑到了,而且,連最年輕的餘也絲毫沒有亂了呼吸節奏。


    如果有竜堂兄弟的體力,選擇最原始的交通方式是很正確的。因為這八公裏的距離由於塞車和警察的交通管製,開車也要花兩個小時的時間,最後還導致交通全麵的停頓。


    穿過新宿東口的大馬路,竜堂兄弟到達了西口的新都心部分。此處形成的人潮不是一,兩天前的仙境所能比較的,而且,大部分都張著嘴巴和眼睛仰望著上方。


    綻放著深紅色光芒的長大的異形生物卷往了都廳大樓的雙塔。確認了生物的形體時,始想起了弟弟,內心深處不禁一陣痛楚。


    和紅龍美麗姿態相較之下,都廳大樓是何其地醜陋啊!


    為什麽都廳大樓在國際都市東京當中非得是最高的建築呢?在紐約、巴黎這些都市裏,市政府都不是市內最高的大樓。那些以人民的稅金豢養的公仆想從高處俯視人民的想法是始所不能接受的。或許他們是打算讓自己成為從城裏的天守閣俯視城下下拜的諸侯才蓋起這棟大樓的吧?


    公家機關的建築物應該是便於市民使用才對的,而且在裏麵辦公的公務員們也不應該忘了自己公仆的身份而對前來拜訪的市民親切有加才是。哪需要隻讓物空有美麗的外表,為議員們在大廳上鋪上大理石的呢?


    可是,就因為是在平常的日子的夜裏,在都廳內的人應該很少,至少這一點是有利之處。始繼續朝著都廳大樓前進,終和餘跟在長兄的左右側。


    “東半球最大的摩天樓群”現在陷入了一片恐慌和火焰當中。人們相互推擠、踩踏、衝撞、怒吼、哭叫,現場一片混亂。


    都廳大樓的四周已經有四棟超高層的大樓被破壞而燃燒了起來。從遠處看來,想必讓人誤以為四把朝著夜空聳立的巨大的火把。而深紅色的龍就踞在中心點,被華麗的火柱繞著,朝著天空伸長了它那絢爛的頸部。儼然一副不存在於這世上的景象。


    終用力地抓著竜堂始的左手腕。仰視著長兄的臉上現出了緊張的神色。


    “那是不是續哥啊,始哥。”


    “……嗯,沒有其他的可能了。”


    “太好了,續哥哥還活著。”


    餘很自然地指出了事情比較好的一麵,始也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這是最初步的事實和認識。不管外形如何,他們是兄弟,對彼此而言,他們都是一種無可替代的存在。


    他們往前進,靠近集結於火災現場的機動隊員群。有人出聲製止他們。


    “不要靠近!不可以靠近!”


    機動隊員們充滿了殺氣。他們築成了一道又厚又長的製服和盾牌的鐵壁,想要擋住蜂湧而來的群眾。他們原意是要讓群眾遠離危險,可是,看來卻更像是要守護往火龍不讓群眾去傷害它…


    火和黑暗在機動隊員們的背後亂舞著、小小的火塊從天而降,在地上彈跳,引起一陣響聲。接近都廳大樓的警視廳的直升機被火彈直接命中而墜落了。


    竜堂兄弟要靠近都廳大樓就得突破機動隊員的鐵壁。如果是一般人當然是辦不到的事,可是,就像續以前說過的,對竜堂兄弟而言,這根本算不了什麽。


    老三終負責起尖兵任務。天真的少年裝出了豪邁的笑容,走到機動隊員的麵前。當充滿殺氣的隊員們揮著警棒想要趕走他的時候,少年突然就失蹤了。


    “啊!”地一聲,機動隊員們抬頭看著夜空。少年的身影躍過他們頭上。終隻用了一小段距離助跑,就跳過了20公尺遠和5公尺高的障礙。他用兩手抓往了街燈的橫木,以引體向上的要領咕嚕一轉,兩腳漂亮地落了地。


    “竜堂終,100分!”


    終對自己的妙技下了這樣的評分,可是,對機動隊員而言,這絕對是不允許的事情。


    “這個小鬼!不要小看機動隊!”


    五,六個隊員嘴裏罵著下流的話,一窩蜂湧上來。就在同時,他們背後的機動隊的人牆崩散了。突然闖入他們隊列的高大青年輕鬆地奪過了一根警棒,開始輕鬆地打倒隊員們。


    就在此時,新的火又落到機動隊員們的頭上。


    機動隊員們發出了驚叫聲,四處逃竄。


    如果對方是軍事基地建設反對運動的老人,或者是原子能發電反對團體的主婦,搖動公害企業的公害病患者的話,不管人數多少,機動隊都可以充分發揮他們的霸氣,但是,如果對方是龍、是火,連機動隊員也


    得先保住自己的命才行。群眾也跟著機動隊員逃了,留在當場的隻剩下四個被始打暈過去的隊員倒在地上。


    竜堂始、終、餘三人一起跑進了以東京都廳大樓為中心的禁止進入地區。火和黑煙發出了呼呼的聲音卷起漩渦,氣流不斷上升,形成了吹向天空的強風。雖然機動隊員的阻牆已經崩散了,可是,進到這裏來的人群也不多了。竜堂兄弟暫時獲得了行動上的自由。


    大風卷起,紙屑和招牌隨著熱氣在半空中飛舞。一千個機動隊員都沒有這個景象來得令竜堂兄弟們驚訝。他們避過路線,下到鋪著磚色裝飾磚的半地下式的廣場。廣場上有美麗的噴泉,在熱風當中噴出了泉水。


    三人從頭上淋了一身的水,一方麵是為了不受到火和熱氣的傷害,另一方麵是處在這樣的環境下,澆一些水在身上會讓自己舒服些。雖然不是在特別的意識之下,但是不管在什麽緊急的狀況下,都可以找出適當的樂趣,這似乎是竜堂家的家風,終和餘因為可以穿著衣服公然地玩水而顯得極為愉快。在全身都沾滿了水之後,始說道。


    “好,終和餘你們就在這裏等著。進都廳大樓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始會這樣說當然有他的理由。在兄弟永遠一起行動的原則下,他們來到這裏了,可是,前頭有多危險就不得而知了。終和餘認為自己身為竜堂家的一員理當充分地盡到自己的義務。事實上,始打一開始就打算自己單獨行動一直到最後的階段,他也有些後悔把終和餘帶到這裏來。他不想讓少年們遇到必要之上的危險,同時,如果萬一他死了的話,他必須讓兩個少年活下去。


    可是,終不聽兄長的命令。


    “不要開玩笑了!這種命令能聽嗎?我也要一起去!”


    “終!在竜堂家,家長的命令是絕對的。”


    長兄的聲音和表情重重地敲打著老三的心房,終不禁咽了一口氣。在數秒鍾的沉默之後,他好不容易才提出了近似反駁的話。


    “我不這麽認為……好不容易來到這裏了,哪有這種事啊,老哥。”


    “你有更重要的任務,保護餘。萬一我沒有回來的話,終,你就是竜堂家的家長。”


    看見勇敢而大膽的老三一臉不知道該如何的表情,長男露出了笑臉企圖安撫他。


    “不要擔心。我可也沒有意思那麽輕易就放棄家長的寶座。因為坐在這個位置上可以逞威風,又可以對人下命令,是一個不錯的寶座哪!”


    “我不想當家長什麽的。”


    “你做得來的。我都可以做了,我15歲的時候就坐上這個寶座了。”


    你比我更有潛力,一定沒問題的。始在內心這樣說著,轉過身就要走了。


    “始哥!”


    餘無限依戀似地叫道。始停下了腳步看著麽弟。在這個時候說“餘,好好聽終的話,做個乖孩子”之類的話未免言之過早,所以,始並沒有說出口。取而代之說出口的是極為現實的事。


    “在這裏不要亂動。這裏大概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也是我們回來時的目標。對了,我忘了,我把錢包交給終保管。”


    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完了之後,做事井井有條的長男輕輕地舉起一隻手,從廣場跑開了。老三對著他的背影丟出一句話。


    “始哥可是我們的保護者哦!你要把續哥平安地帶回來!因為要是你們死了,我是不會為你們舉行葬禮的。”


    穿過四根巨大的火柱,竜堂始靠近化成了巨大紅龍的弟弟。原淋濕了的頭發和衣服因為迎麵襲來的熱氣很快地就蒸幹了。


    通過“郡民廣場”這個有著令人不快名稱的半圓形階梯形空地好不容易跑進都廳第一本廳舍大廳的始尋找著上樓的電梯。可是,每一座電梯都已經停止不動。大廳的淡橘色照明大概是用緊急用電源勉勉強強維持的吧?


    可是,始從指示燈知道有一座電梯正從地下往上升。始一按鈕門立刻就開了,一個中年男人出現在跟前——他的左右方站著像是部下的穿便服的男人,除此,還有穿製服的警備人員。


    “是誰把電梯停在這種地方的?”


    中年男人用一點都沒有品味的聲音吼道。


    “是我。我想上樓去,請讓我搭乘。”


    始先是鄭重地請求。結果他所得來的卻是一陣嘲笑,警備員可憎地視著始。


    “你是什麽人?這是vip專用的電梯哪!隻有議員先生或者諸如此類的偉人才能搭乘的。這位先生可是都議會的寺穀先生喲!”


    據他們說議員先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視察有怪物出現的都廳大樓到底變成什麽樣子了。他們是從地下停車場進到大樓裏麵來的。這或許是議員為了一個月之後即將進行的選舉而刻意表現自己的勇敢好吸引選民的一種猴戲吧?


    這個叫寺穀的議員對著默然地站在那裏的始像猴子一樣露出了牙齒。


    “你現在知道我的身份了吧,不是像你這樣的人能搭乘的電梯。如果你一定要搭的話,就要像我一樣,至少當個都議會的議員。但是,不曉得你要花上幾十年的時間哪!”


    這就是用國民的稅金所養出來的人。年齡大概在50歲前後吧!黑色的頭發做三七分梳法,左右兩邊的眉毛幾乎要連在一起了。兩頰削瘦,前齒突出,眼睛凹陷,一點也沒有選賢與能的那種風格。


    “我是東京都民,是納稅人。”


    始的聲音低沉,挾雜著一陣熱雷。


    “所以,我是你們的主人!一個傭人竟然敢對主人出言不遜,怎能放過你們!靠都民的稅金來過活的算什麽vip?傭人就該使用樓梯上下樓!”


    這是一段連續和終都相形見拙的毒言毒語。一瞬間,驚訝得張開嘴巴說不出話來的都議會議員那張下流的臉染上了下流的紅色,然後大叫。


    “你、你一個平民竟敢辱罵都議會的寺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好吧!今天就好好教導你一番。”


    始並不知道每個都議會議員的名字,可是,這個男人在都議會中卻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他所在的政黨是那種在國會中是在野黨。在都議會中是執政黨之類沒有原則的政黨,據說在原子能和外交,防衛問題政策方麵,他們比保守黨還要右傾。其中這個男人在國營電視台放映和核戰受害有關的英國電視台協會製作的文書影片時曾在都議會中大放厥詞。


    “誇大宣傳核戰的受害情形真是無稽!國營電視台是蘇聯的間諜巢穴!”


    這段話成為人家的笑柄,他就是這麽一個無知而粗俗。沒有常識的人。如果在政治以外的世界的話,這種低水準的男人一定早就被流放了。


    議員抓往了始的領帶,對著兩個秘書兼保漂吼叫“抓住這個年輕人!”兩個不像是暴力團員和政冶家秘書以外職業的短發男人從左右方抓住始的手腕。深信己方已經奪走對方抵抗力的議員露出下流的笑容之後,用左手抓往始的領帶,右手往上揮。


    始揮動他的手腕。


    兩個保鏢飛到四公尺以外的距離,臉部撞上牆壁。鼻梁和前齒都斷裂了,牆上留下了血跡,然後人繼續滑落到地上。議員本人突出的前齒飛散在半空中,人則倒轉在地上。在被始痛擊的那一瞬間就失了神,口吐白沫,翻著白眼。


    “唔……”


    警備員見狀軟了腳。在搖晃的那一瞬間,他的鞋子踏到了倒臥在地上的議員的臉。鼻梁斷裂的聲宕起,鼻血沾汙了鞋子。


    始用非常平靜的聲音下令。


    “直接前往48樓!”


    “是!是的!我知道了,立刻就去。”抗拒不了權力的人也抗拒不了暴力。發抖著猛點頭的警備員開始操控著電梯。


    乘著包括三個昏迷過去的人的電梯開始以高速


    往上爬升。警備員戰戰兢兢地偷窺著高大青年的臉,可是,始根本就不把他放在心上。


    太大意了,始不得不感到後悔。


    為什麽沒有想到這一點呢?始應該要預測得出,如果續會變身成龍的話,那一定是火龍了。


    根據中國古代流傳下來的陰陽五行說,構成宇宙的“行”(元素)具有以下這樣的性格。


    木行。方位在東。顏色為藍。季節為春。為木星。


    火行。方位在南。顏色為紅。季節為夏。另火星。


    金行。方位為西。顏色為白。季節為秋。為金星。


    水行。方位為北。顏色為黑。季節為冬。為水星。


    當然,這隻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甚至在音階、味覺、穀物、家畜,內髒、曆法等方麵都有對應。“青春”這個說詞和“北原白秋”這個詩人的筆名都是根據陰陽五行說來的。


    紅龍就是火龍,就像黑龍是水龍一般。在這個時候,黑龍的名字為炎就沒有什麽意義了。南海紅龍王就是支配火的人。就像北海龍王餘支配水,讓豪雨從天而降一樣,南海紅龍王續就是支配火。他的力量,就如幾十萬人親眼目睹的一樣,幾乎要將整個新宿新都心毀滅一般。或許威力要更大。怎麽會有這麽些個麻煩的弟弟們呢?始不得不感到身為長兄的辛勞。


    “……可是,如果餘是水龍,而續是火龍的話,終就是金龍,而我就是木龍了!真是一團亂!”在這種場合想起這種事,這就是始該有的作風吧!自覺到這個情形,始不禁苦笑著,可是看在警備員的眼裏,他的表情就像食人虎的微笑一般駭人。警備員拚命地撐住快要軟下去的腰,兩眼申浮現著恐懼和哀求的色彩。


    拜托不要說出“我有妻子和兩個孩子,還有一個生病的老母親,房屋貸款還有15年”之類的話,當始這麽想著的時候,電梯咯地一聲停了下來。離48樓還很遠。安全係統於此時啟動,不能再到更危險的地方去了。


    警備員勉強擠出了一絲聲音。


    “電、電梯再也上不去了。不是我的緣故,是機械不動了。請原諒。”


    “我知道,打開!我要出去。”


    “……求、求你饒命……”


    “不要怕,要出去的隻有我。我出去之後,你就立刻逃出去吧!”


    始是在33樓走出電梯的,這是特別會議室的大廳。始的兩手拿著上下身的衣物,這是從暈死的都議會議員身上脫下來的。


    餘在富土山變身成龍的時候也是這樣,今天晚上,續也沒衣服了吧?這是始對弟弟表現出來的細心關照。姑且不說上衣和襯衫了,對續來說,褲子或許太短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上到38樓的時候,熱氣已經到了讓人雄以忍受地步了,白煙像霧一般地濃厚。發現到這一樓天花板的水器像瘋了似地噴著水,始再度將自己從頭淋到腳,向議員借來的衣服也吸飽了水。白色的熱氣從始快要烤焦的衣服冒出來。


    像幹季的植物一樣吸足了水之後,始開始往火煙霧彌漫的無人樓梯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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