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漫長而具破壞性的夜裏,警視廳的虹川理事官似乎再度確認了自己的交際關係。


    在赤板九丁目的瑪麗關國際財團東京赤板分部被身份不明的恐怖分子襲擊,虹川也趕去參加包圍的行動,可是、也隻是到現場而已,並沒有被賦予任何機會或權限,隻是去湊人數罷了。此時,命令係統和橫向的聯絡似乎已完全崩散了。


    當他無所事事地站在一邊時,竟然遇見了高中時代打工時的同伴。他這個同伴居然成了自衛官,這可讓虹川大吃一驚。這個人原來是一個比虹川還處於無政府狀態的反體製份子,現在怎麽會當上自衛官呢?由於時間多的是,他們便攀談了起來,結果警備部的上司便訓斥他不要和自衛官太過親近。虹川隻是形式上地表現出恐懼的樣子,而當他回到無事可做的狀態時,美軍的直升機到了,他們不讓警察進分室內一步,開始著手現場的處理工作。警察隻是負責在建地外驅趕大眾傳播媒體的記者和起哄的人潮。在窮極無聊的情況下,為了喝杯咖啡而信步走向24小時營業餐廳的虹川發現到有人小跑步地朝著他路過來。仔細一看,舉起一隻手對他笑著的是在國民報社工作的老友蜃海。


    兩人並肩走進了餐廳.坐在靠裏麵的位置。他們是共和學院高等科時代的同學,因為不久前發生在新宿新都心的燃燒事件,他們對竜堂家抱著高度的興趣。


    “我在念高等科的時候,曾經打過工,那個時候的一個同伴進了自衛隊。”


    “他怎麽了?”


    “掠奪戰車的家夥就是他。”


    聽到虹川的話,蜃海奇怪地扭曲著他那比實際年齡還衰老的臉。帶著一臉疲憊表情的侍者稍微顯粗暴地把咖啡杯放到他們麵前。


    “而且,跟他一起坐在戰車裏的人,看來好像是竜堂始。““真的嗎?”


    “這個嘛,也有可能是我誤認了,這要先確認才行。怎麽樣,要寫嗎?”蜃海刻意地聳聳肩回答了虹川的問題。


    “不能寫啊!第一,掠奪戰車這種事在正式的公告中是不存在的。”


    “政府和傳播媒體達成共識了嗎?”


    “那簡直是神話。”


    “日本並不是社會主義國家,可是,我國的傳播媒體簡直就是對政府百依百順。反龍運動似乎有些異常。”


    “說得沒錯。”


    蜃海有些猶豫地開口說道。有一通匿名電話打到國民報社,很明顯的是經過偽裝的聲音,密告他們的母校創立人竜堂司的孫子竜堂始兄弟們行跡可疑。密告人說此話聽來或許可笑,可是,竜堂兄弟的樣子實在不尋常,“她”目擊了他們兄弟從高塔上跳下來卻安然無恙。


    “唔……這麽說來,那些兄弟們真的是有些什麽了。”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可是,匿名的電話可信嗎?”


    “人格低下是沒錯、可是,似乎並不全然是胡扯。間諜的激進派真是笨得可以。”


    在交談了兩三句之後,話題又回到了水池的身上。蜃海問道,這家夥是打算逃到國外去嗎?虹川苦笑著回答。


    “不,這家夥今後可能就成為逃犯了。這麽一來,十之八九就會待在我家了。”


    虹川還單身,不過,在琦玉縣草加市有一棟繼承自父母的房子。房子雖小,不過一個人住是太寬敞了。以前打工回家時,水池曾經到他家去住過。


    “唉!今天晚上遇到他,說不幸還真是不幸哪!”


    “你是一個現役的警官,難道你想窩藏逃犯?”


    “我還沒有沉淪到要去出賣來投靠我的朋友。朋友這種東西雖然讓我有些感冒,不過,隱藏暴力團員的警官在關西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虹川說出了這些頗具危險性的話。事實上,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會預測這件事,而且還大方地接受了。他覺得自己好俊被某人牽著鼻子走一樣,蜃海此時探出身子。


    “虹川哪!如果他去找你的話,可不可以為我引見一下?”


    “喂!你想要做獨家采訪嗎?這樣一來,你也成了窩藏犯人的共犯嘍!”


    “采訪是要,可是我不報導。如果他真的和竜堂兄弟們在一起的話,我想問問他一些問題。”


    “唔——”


    “沒有關係的,會發生的事情就是會發生。要說什麽時候會來,那就不是我們知道的了。不算什麽時候有行動,我們就不要在乎了。”


    “這我可不曉得。不知道會演變到什麽情形?”


    苦笑就是答應的證明。當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的時候,鄰桌一對年輕的夫妻高聲的談話傳進了他們耳裏。到歐洲去玩過之後,發現歐洲實在不行,又舊又贓,什麽事情都不得要領,日本話也不通,到處都是懶人,車型又古老,市區也顯得很貧困,晚上商店都關上門不營業,還是日本漂亮而且又方便,日本實在是世界第一……


    很奇怪的,這一陣子這種情形不斷地增加,蜃海不禁想著。拿外國和日本比較,說對方比較落後,這隻是單方麵的見解。相反的,那也並不表示日本就是好的。不過,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就出現了這樣的風潮。


    在一九八八年的時候,就不斷地發生象征著這種風潮的事件。


    號稱進行視察前往馬來西亞訪問的東京都議會議員,在喝醉酒之後站在伊期蘭教寺院小便。


    在意大利,正確地說來應該是在梵蒂岡中,日本學生在聖彼得大教堂喧鬧。該處是宗教聖地,理所當然應該保持肅靜的。可是,日本學生大聲地四處喧嘩,相互笑鬧,開著閃光燈拍照。聖職人員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便出麵幹涉。


    “你太羅嗦了!笨蛋!我們做什麽是我們的自由。”


    日本學生竟然口出穢言,甚至想動手打人。


    外人就算不懂日語,但是,日本學生的粗暴和無禮光從他們的表情和動作就一目了然了。忍無可忍的聖彼得大教堂方麵有一段時間便非常排斥日本觀光客。


    若自以為不是回教徒或基督教徒,就可以在那些寺院或教堂裏亂來,這是到哪裏都行不通的道理。如果對回教或基督教有任何批評的話,隻要是正麵的議論也無所謂,如果不想去,也沒有人強迫非去不可。


    反過來說吧,如果有喝醉酒的馬來西亞人在日本的伊勢神宮一帶隨地小便的話,日本人會怎麽想?如果意大利學生在奈良的法隆寺大聲喧嚷,還對出言相勸的日本人粗言粗語的話,日本人有什麽感想?難道日本人漸漸失去這樣的想像力了嗎?


    有很多日本人因為義務性的活動而服務他國的人,有很多的日本人在密克羅尼西亞小島上親手興建學校、為將電氣帶進尼伯爾的山區而努力不懈,更有人在非洲的醫院裏為杜絕傳染病而鞠躬盡瘁,這些日本人都博得了當地人無盡的感謝。可是,外國人也從事義務活動。而另一方麵,在羅馬教皇腳下的聖彼得大教堂撒野而被禁止出入的,在世界上也隻有日本人做得出來。很遺憾的是,愚行通常比善行給人更強烈的印象。再就另一方麵來說,日本又有無止境的軍事大國的傾向。一九八八年,在美國的眾議院,國務院高官曾經證言“日本的軍事預算超越了法國、英國和西德而躍居世界第三位”。


    同年七月的華盛頓報評論“無視於高唱放棄戰爭的憲法,日本成了世界最大的軍事大國之一”。印尼總統曾忠告日本的防衛廳長官“現在已經不是用軍事力量來取勝的時代了”。美國的前國務卿吉辛格說過‘美蘇兩國隻看到對方,他們最好不要忘了日本這一個軍事大國正在嶄露頭角。”世界各國都在加強警戒中,不知情的隻有當事者日本人而已。


    “有的民族是因富有而增加精神上的豐富性的,可是,很遺憾的,日本人似乎並不是這


    樣的。這種暴發戶式的民族性會增長到什麽程度?會流向什麽地方?這是很快就可以知道的。”


    蜃海這麽想。聽到他的抒懷,虹川激動地笑道。


    “不要用太大的聲量講這種事,否則休會被視為否定現今社會的無聊人士。”


    “我不是否定,我隻是批判。”


    “可是,在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人分不出什麽是否定?什麽是批判?他們會毫不在乎的語氣說:否定世界最優秀的日本社會的人從日本該出去!而現實的情況就是這種人通常都帶著一副了不起的假麵具。”


    “真是個煩人的時代哪!”


    “是啊,好一個不輕鬆的時代啊!”


    於是,他們做出了這麽一個無趣的結論。兩個人歎著氣,帶著滿身的疲怠,喝光了已經冷掉的咖啡。


    ※※※


    上午一點三十分。東京東方郊外的關東平野正處於一片沉睡的寧靜當中。隻有一部分被稱為夜貓族的人們還在看著電視的深夜新聞。赤板和霞關的事件真相還沒有完全清楚,這令人們牙癢得沒有辦法忍受,可是,他們也不知道,事件正偷偷地潛近他們身邊了。


    在短短的時間內,連續發生幾件重大而非一般人所能接受的事件。而且,事故的現場不斷地移動。政府拒絕公布事實,而大眾傳媒也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警察和自衛隊反目,不要說合力解決問題,就是聯絡也中斷了;而美軍則采取單獨行動,無視於日本方麵的對策和搜查。時間正在深夜,通訊和交通體係也在自衛隊的治安出動下,失去了往常的功能,首相又欠缺果斷力。在種種惡劣的條件下,這個時候,能夠把握整個事件的真相的大概隻有不在地上的神吧?


    連當事者竜堂兄弟也沒能掌握住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首先,始他們並不知道終已經從築波的大亞製藥研究所逃出來了。而終也不知道兄弟們失去了戰車,現在隻能改為徒步。在這個時候,雙方完全錯開了。


    終深信兄弟們一定會乘著戰車把東京陷入一片火海當中,所以,他想趕快前去和他們會合。他同時想到,從高處往下看應該比較容易找到人吧?就因為這樣的想法,他便用上了從直升機上垂吊下來的繩子,在熱帶夜空中飛行。


    他的兄弟們也無意再乘坐戰車了。他們沒有想到水陸兩用的戰車會浸水,所以在無計可施的狀況下,隻有放棄鐵龍號了。一行人在夜道上步行著,朝著築波前進。半路上他們也有機會“借”到汽車,可是,他們無意去侵害個人的財產權。如果是戰車或巡邏車,他們會毫不客氣地出手相借,這是微妙的道德感的緣故。如果對方表現出敵對行為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就像終時令極連一樣。


    他們在深夜中進行了十分鍾左右的徒步旅行。最年少的餘一點也不感到疲倦,對竜堂家的一員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不過,茉理也不曾落後一步。始邊照料著她,一邊走著,當中並和續交換著話題,漸漸地,在全神貫注之下,他們的話題離開了目前的事件。不但如此,還離開了現代,朝著過去的曆史前進。


    “亞述滅了、巴比倫滅了、波斯滅了,而現在,迦太基也逃不過滅亡的命運。接下來要毀滅的難道是這個羅馬嗎……”


    “小史基比歐啊!”


    紀元前一四六年,曆經一百多年的羅馬帝國和迎太基的抗爭有了結果。騎在馬上看著在劫火和流血中燃燒著的迦太基的市街,以小史基比歐之名聞名的羅馬軍的司令官流下了淚水。眼看著敵國滅亡,他預見了自己的祖國也不知什麽就要步上後塵。在小史基比歐死後,經過了不同的時代之後、羅馬也滅了。之後,幾個強國也將會滅了、衰敗了吧?就像人一定會死一樣,國家也一定會沒落。始從來不認為隻有日本會是例外。


    “可是,大半的日本人都深信日本的繁榮是會永遠地持續的。”


    “那是他們的自由。”


    “恩,他們是這麽相信的。問題在於有人總要勉強別人去相傳這件事。”


    這兩個人真的是喜歡這種超脫世俗的話題咧!茉理不由得苦笑著想。尤其是長兄,他擁有文明史的觀點,認為現在隻是長人的曆史的一瞬間而已,而事實上也是如此吧?


    “大哥,在滑稽故鄉的材料中有個獨眼國的故事吧?”


    “喂,我知道。就是黑色幽默。”


    有一個男人到位於鄰國的獨眼國去。他打算抓一個獨眼人回來,好向大家獻寶。然而,相反的,他卻被抓住了!由於他是一個“稀奇的兩眼人”,結果反而變成了人們觀賞的對象。在充當觀賞物的漫長歲月裏,這個男人開始懷疑有著兩隻眼睛的自己是不是異常?最後弄壞了自己一隻眼睛。這是一則取笑相信多數就是正常,而少數就是不正常的笑話。而現在的日本不就和這個獨眼國很像嗎?始在幾年前聽到一些隱含憂鬱的話。


    那是表麵上可以付之一笑的話。事件發生在京都,一個暴力集團的首領移居到某個住宅地。附近的人都害怕因此而被卷進暴力集團的抗爭中。可是,在附近的一所中學的學生開始以集團的方式在這個首領的住宅惡作劇。他們按了門鈴,當首領或手下們出來應門的時候,就一湧而散。這些學生就每天不厭煩地做這樣的事,當首領他們人不在的時候,學生就跑進他的家中,把首領的電動玩具破壞之後逃逸無蹤。堂堂一個暴力集團首領的家中會有電動玩具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可是,私闖民宅,破壞器物卻是一項大罪。


    首領真的生氣了,終於有一次,他埋伏了人手,把這些中學生團體一網打盡,一個一個痛打了一頓。一個中學生因而被打破了耳膜,事情也因此爆發開來了。首領以傷害罪被逮捕。他的說詞是“這些學生們太過分了,所以我想給他們一點教訓”。


    問題就在這裏了。知道這件事的中學教師們向學生們問清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到這個時候,他們非得這樣問了:


    “你們難道沒有想過和暴力集團周旋,如果被抓到的話會有什麽後果嗎?你們難道不會因為害怕而罷手嗎?”


    中學生這樣回答。


    “我們完全沒有想過被抓到了會怎樣?我們隻想到他們發了怒來追人的時候一定很好玩。”


    ……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始開始是苦笑,接著便打從心底感到心寒。這些中學生們隻因為覺得好玩而惡作劇,從來沒有想到過結局。就像續所說的,“如果事情演到這種地步的時候會有什麽後果”的想像力隻有人類才有,其他的動物都沒有這種能力。一個沒有想像力的人在精神方麵無異於動物。這些中學生欠缺想像力,在這一方麵,不得不說他們已經退化到一般動物的境地。


    日本是一個富裕的國家,是一個先進國。大概是這樣的吧?在精神方麵荒廢至此,最後一定也會在物質方麵有所欠缺的。續的想法是如此地辛辣。他對姑丈也抱著這樣的心態,不過,大致上說來,續的個性比始還傾向於放棄人類和國家。他認為沒有思考力的人被權力者牽著鼻子走也是莫可奈何的事,而大量生產沒有思考力人民的國家也隻有走上滅亡這條路。


    ※※※


    另一方麵,自衛隊為了抓住戰車而布網以待,可是,遲遲不見戰車來,他們的如意算盤於是落空了。


    難道戰車還躲在都市內嗎?想到這個令人憂心的可能性,自衛隊慌慌張張地四處聯絡,在經過一連串的偵察之後,他們得知他們最自傲的最新式戰車沉到江戶川裏去了。自衛隊非常狼狽,現在隻好先盡全力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把戰車打撈上來。


    夏夜很短。再四個鍾頭之後,天就完了,人們又要開始一天的日常生活了。如果讓大眾知道一輛幾十億圓的戰車隻是一個石頭就可以戳個洞的瑕疵品的話,事情就


    不好擺平了。官員們一定會被罵得狗血琳頭,明年度的預算就會被會刪除了。


    於是,自衛隊慌慌張張地出動。這個時候,竜堂家和鳥羽家四人組和第五個成員成功地相遇了。可是,那實在不能說是一個理想的偶然。如果是在二度空間的世界裏,或許就能夠完全地相會,可是,很不巧的,他們處於三度空間的世界裏,所以,吊在直升機上的終便隻能從兄弟們頭頂上的高空經過了。


    “老哥,餘,茉理姊姊。”


    終大聲地叫著,可是,起初,他的呼叫聲傳不到地麵上。突然之間,餘停下腳步,歪著頭,然後,他拾頭望著夜空,三個年長者見狀也停下了腳步,聚集到老幺的身邊來。


    “怎麽了,餘?”茉理看著老幺的臉。


    “唔,我覺得剛剛好像聽到終哥哥的聲音……”


    在國道上的四個人抬頭看著天空。直升機的爆音和呼叫兄弟們的聲音落了下來。對竜堂兄弟而言,直升機是惡人專用的交通工具。當他們大吃一驚從地麵往上呼叫的時候,爆音和終的聲音都已遠去,過了一陣子,有東西落在他們腳下。在一個像是無用的小型匣子裏放著一張折成細長狀的紙。續撿起壞了的盒子,歎了一口氣。


    “……走了。”


    “真是想得輕鬆嗬!這家夥!”


    始用力地踏著地麵。他口中的這家夥指的是老三。


    “敵人是誰不得而知,不過不能輕敵。終一定是想從直升機上跳下來,可是卻無法如願。事情越來越明朗化了。”


    如果讓終聽到這些話,他一定會麵紅耳赤的。長兄的推測一點也沒錯。當他想放開繩子住下跳到夜空中的時候,直升機突然急速上升,就在終猶豫的一瞬間,四根特殊樹脂做的軟線垂技下來,卷住他的兩隻手腕。


    而在地上,從匣子裏麵拿出來的信就攤開在四人眼麵。


    如果要西海白龍王,就到橫田基地來。


    這短短的文句可能是用手提型文字處理機打出來的。從“白龍王”這個稱呼,始不得不承認文書的主人不是那麽容易周旋的敵手。這個人知道始是東海青龍王,續是南海紅龍王,終是西海白龍王,而餘是北海黑龍王,合起來為四海龍王的私密。盡管秘密本身沒有完全解明。


    ※※※


    另一方麵,在直升機內,蜂穀興味盎然地問l女士。


    “他們會接受你的邀請嗎?l女士。”


    “一定會來的。”


    “來世界最強的美軍基地嗎7”


    “世界最強……?”


    l女士淡淡地笑著、她仿佛感受到眼前這個僵硬的權威主義者的不安,便開口說道。


    “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有著勇無謀的年輕人。他們的無謀從落在我們手中的那個少年就知道了呀,蜂穀先生。”


    “確實。”


    “再說,如果他們不來也就算了,至少我們確實掌握了那個少年。”


    “這樣就滿足了嗎?”


    蜂穀試探地問道。l女士意味深長地彎彎了她的嘴角。


    “不,不滿足。不是我不滿足,是四妹妹的領導者不滿足。為了捉住竜堂兄弟,就算損失一個橫田基地也在所不惜。”


    “……什麽?”


    蜂穀的眼睛和嘴巴張成了三個o字,他微微地咳了咳,企圖借此調整自己的情緒。


    “蜂穀先生,如果你想追隨四姊妹的話,就應該要了解。橫田基地對四姊妹的領導者而言隻不過是一個道具而已……”


    聽到l女士的豪語,蜂穀不禁重整了自己的態勢。


    “所以,這樣的力量不管是遇到同伴,或者要讓敵人破滅都是輕而易舉的事,蜂穀先生,你的忠誠和努力都一定會得到重重的酬謝的。”


    “是的……”


    “當然,相對的,背叛四姊妹的信賴會有什麽下場,你隻要看看曆史就知道了。你很聰明,我相信你有資格享受人生的樂趣。希望我能相信你,蜂穀先生。”


    蜂穀吞了吞口水,l女士送給他一個麻藥般的微笑。


    “就由他們決定了我們在這裏看著陸地上所發生的事情也是一種樂趣。雖然不是很長的樂趣。”


    直升機在夜空中停了下來,俯視著地上的黑暗。無色彩的景象映在暗視裝置中。l女士或許是心血來潮想享受一下高空俯視的樂趣,不過,熱鬧的場麵在一秒半之後就登場了。


    “看來稀奇的場麵真的實現。蜂穀先生,你看。”


    國道上現出了竜堂兄弟的身影,五、六輛的黑色汽車包圍在他們四周。微微留著眉頭看著暗視裝置的蜂穀:“哦,這個樣子……”夾雜著冷笑發出滿足的低語。因為從其中一輛黑色汽車中出現的人物就是剛剛才和他們分於的田母澤博士。


    “命運真是捉弄人啊!”


    他事不關己似地批評著,可是,事實上,事情不能說是真的那麽偶然。以田母澤的立場來說,他是拚命地追趕直升機而來的,因此,在直升機的下方遇到竜堂兄弟也是二度空間的必然結果。對於不知道有田母澤這個敵人存在的竜堂兄弟而言,狀況的發展更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對啊!你也可以,你也可以嗬。”


    田母澤從汽車上走下來,站在竜堂兄弟麵前。他的眼睛閃著光芒。他不但知道竜堂兄弟,還知道有年少組的存在。就算老三逃了,隻要他能抓到老幺,他的欲望一樣可以獲得滿足。


    竜堂兄弟對整個事情的認識隻限於瑪麗關財團和l女士,所以,不曾意識到田母澤的存在。然而,雖然隻是第一次見向,他們已經敏感地發現田母澤全身曆散發出來的毒氣。餘往後一跳,站在長兄和二哥的中間位置,生理上的厭惡感使他產生了勇氣。


    始和續把餘和茉理藏到背後,兩人往前一步。他們知道,友好這兩字在這個時候是不存在的。毋需問答的氣氛極其濃厚。


    田母澤在不到兩個小時以前看到竜堂終於從五樓的窗口往外跳的景象,他已經確認竜堂兄弟具有不尋常的力量。就因為如此,他對他們的欲望就成了多重的心理因素了。在生體解剖的欲望之外,他也想了解他們身上的力量所潛藏的秘密。


    那也是在六月的時候離奇死亡的船津忠岩老人所要的。田母澤用他那寬厚的舌頭舔著油膩的嘴唇。不過,他還是先試著交涉。


    “乖乖把那個孩子交出來吧!我可以放過你們其他的人。”


    始和續互相看了一眼。他們當然會認為這個家夥是l女士的手下。始開口如此問道,田母澤的蛙臉不禁繃了起來。


    “那個女人的手下?乳臭未幹的小子,口無遮攔的話我可不饒你哦!”


    始一時沒有會意過來田母澤的反應.就在這個時候。


    “是誰?在那裏鬼鬼祟祟做什麽?”


    人聲響起。帶著自動步槍的自衛官撥開了國道旁一丈高的草叢,跳到柏油路上來。一共有四個人。


    始和續就在這時候用力一踏地麵。


    自衛官也有了行動。他們雖然帶了自動步槍,可是,一時之間也難以判斷他們是不是已經打開了保險。勝敗在一瞬間就分出來了、四個自衛官飛往半空中,被丟到他們才剛剛走出來的草叢中。四把自動步槍被始和續拿了過來,再分給其他兩個人,在一瞬間,竜堂·鳥羽聯合軍已經完全武裝了。


    輕快的發射聲響起,田母澤和14個部下的腳邊掃過了子彈。男人們慌忙避開子彈,以奇怪的身形跳著踢踏舞。


    “再動就射穿你們!”


    茉理大叫,這是在她發射子彈之後。始和續相對而視苦笑著,餘則感歎地稱讚著“好棒阿!茉理姊姊。”


    “事情變得可真奇妙啊!


    “現在情況可不一樣了。我們沒有空再拖延下去,先追直升機要緊。”


    “一個晚上就發生這麽多事情,日記可難寫了。”


    “啊!餘寫日記嗎?”


    “我是說如果寫的話。”


    四個人說四種話,竜堂·鳥羽聯合軍這次是由東往西走在國道上。田母澤的部下們雖然帶了手槍,可是,在自動步槍的威嚇下,槍都丟在地上了。餘一一撿起丟到深夜的草叢中。雖然他隻是輕輕地丟,可是,槍也飛了有一百公尺遠,要找出來可不是那麽容易了。他們又射穿了汽車的輪胎,使對方無法再追捕。


    然後四人便開始飛奔起來。雖然有人想空手追上來,可是,回過頭來的續毫不猶豫地射穿了他們的腳。因為現在不是講究人道主義的狀況和氣氛的時候。沒有將所有人的腳射穿已經是很寬宏大量了。


    “茉理,累了就要說。”


    始打算若有萬一,他要將她背著走的。茉理當然也知道,她也很高興能讓始背著,可是,她說出口的是這些話。


    “沒關係。我還未成年,我可不想讓媽媽笑我。”


    ※※※


    這時候,他們頭上一百公尺高的空間中,狀況也有了變化。l女士無法再做高空俯視了。


    “l……l女士”


    副駕駛叫了起來。他的手指著下方,l女士微微地改變了暗視裝置,原本應該沉著穩定地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


    她看到了一個人影攀登著伸往機體下方的繩子。當然,那就是竜堂終。他改變了主意。如果下不去,那就幹脆往上爬吧。”


    l女士一陣戰果。如果竜堂終,這個西海白龍王順著繩子進到直升機裏麵來的話,少年在一瞬間就可以控製整架直升機了。手槍這樣的武器是不可能對抗少年的,而且如果隨意開槍的話,直升機本身的安全就堪慮了。很可能會墜機而付之一炬。”


    付之一炬!幾天前的記憶浮上心頭,l女士在無意識中打了個寒顫。蜂穀吃驚地看著l女士。l女士發現這個視線、迅速地完成了精神上的二次武裝。真是可怕的意誌力。她對駕駛員下了指令。


    竜堂始一行人透過夜空看到的是在空中開始做異樣的水平回轉的直升機。直升機一改變方向,繩子就繞起圈子,終的身體也就跟著咕嚕咕嚕轉。l女士是想借著這個方法讓終頭暈目眩。繩子的下端回轉得當然比直升機本身還大、還劇烈。


    “有沒有什麽東西可以丟向直升機,讓它墜落的?”


    這個命令似乎顯得有些亂了章法,但是,這個時候的始和l女士有著相同的見解。就算直升機墜落了,終也不會有生命的危險。隻要跳下來就可以獲救。不,就算有危險,在尚未解明的機能發動之下,終就會變成龍身吧?到那時候,不管怎樣,終是不會死的。而且,直升機墜落的地方是在樹叢中,不會造成重大的傷害。始想到了這些情況。盡管如此,這還是一個不折不扣,超乎常理的命令,不過,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這個命令並沒有付諸行動。直升機繼續往黑夜的深處遠去,即使以竜堂兄弟那異於常人的臂力來說,要破壞什麽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勇猛如終也在強烈的旋轉之下暈了頭,又滑落回原來的地方了。直升機一停止旋轉,就加快了速度開始往正西方飛去。終搖了搖頭,好不容易恢複了平衡感的時候,直升機已經在東京都內上空了。


    也好。終重新整理自已的思緒。直升機和飛機不問,續航距離比較短。在短時間內一定會在某個地點著陸,到時候再好好回報他們。


    話是這麽說,不過,被直升機吊著在東京上空來來回回的,我大概是第一人吧?終一邊看著在白己腳下通過的巨大都市東京的燈火織成的夜景,一邊這樣想著。失望也隻是一下子的事,瞬間他就完全地恢複了自我。竜堂家的人不管處於什麽狀況下,都該保持應有的樂觀。


    可是,留在地上的竜堂·鳥羽聯合軍可不像終那麽愉快。田母澤一行人從後方追上來了。他們把完好的輪胎集中在一輛車上,讓黑色的汽車再次起動了汽車想撞翻徒步的四個人,以勇猛的速度飛奔而來。始抱著茉理,續抱著餘跳向旁邊。正當沒有達到目的的黑色汽車想轉個u字彎回來的時候,被數道光線照得雪亮。三輛自衛隊的吉普車出現在混亂的現場。


    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田母澤保存自己性命的本能當然優先於對生體解剖的欲望。他嘴巴裏吐著髒話,對部下們下了信號,把自己的汽車調轉過頭逃了。他的權力似乎還不夠隨心所欲地控製自衛隊。


    ※※※


    連續發生的激變就像貓眼的變化一樣,在這個時候,事態已經到達了頂峰。


    以下是當天夜裏出動勤務而負傷的自衛官在五年後除隊以後所發表的證言。


    “一來當時車燈被用石頭之類的東西砸破了,現場一片黑暗,二來,上司也要我們保持靜默行動,以免驚動了居民。正當我們惶惶不知所措的時候,我被擊了一掌,瞬間就不醒人事了。當我醒過來的時候,同伴們也都倒在地上了,吉普車也不見了。當天晚上的敵人究竟是誰,我們根本不得而知。以上司的立場來說,當時拚命隱瞞戰車是瑕疵品一事遠比打倒敵人要來得重要很多。第二天,上司瞪著我們說道‘把那件事情忘掉’。真是可笑的是,自衛隊就樹立了在一夜之間被強奪戰車和吉普車的不名譽記錄。”


    但是,新記錄一直在被刷新,上午二點四十分的時候,一架停在江戶川東方0。4公裏之地的直升機被恐怖份子搶走了。那架直升機是第一師團長為了指揮整體的作戰而搭乘的,但是,因為出動的任務不是戰鬥,而是為了要吊起江戶川的不燃垃圾,所以,隻留下了少數的警備兵在場,結果,被四、五個乘著吉普車而來的人給搶走了。


    當直升機正要起飛的時候,一個住在附近的老人被深夜的騷動吵得怒火中燒,帶著狗到現場,對著在那裏的人一陣叫罵。


    “你們以為現在是什麽時候,不是正經的人們起床的時候呀!要鬧也要有個限度!”


    在這個夜裏,最具有說服力的意見非這句話莫屬了。而強奪直升機的一行人一句話也沒說,坐進直升機內,朝著在這個夜裏不知變換了多少次的目的地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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