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就出去,以為本小姐稀罕這裏。”周一兮擱下話奪門而出。


    徐巍擔心周一兮會出什麽事,“三王爺,景將軍,傅公子,葉公子,一兮這丫頭被家裏慣壞了,還請您們原諒,改日必定登門道歉,下官先行告辭。”徐巍說完,趕緊跟著周一兮的方向追去。


    “都看什麽看,吃飯。”蕭欽煜見葉知秋和傅引還望著周一兮離去的方向看著,開口說道。


    傅引看著蕭欽煜毫無波瀾的麵孔,不知怎麽的,有些同情周一兮,開口道:“你還真是心硬如鐵的冷酷人。”


    蕭欽煜心中一陣氣短,傅引這說得什麽話,立即放下筷子,將傅引扛在肩膀上,先行離桌。


    景延譽看出葉知秋動向,開口道:“吃飯,不要摻和他們的事。”


    葉知秋看著傅引漸行漸遠的背影,再抬眼看著景延譽,歎了聲氣,轉過身,繼續吃飯。


    “知秋,你去準備一下,我們去靈山寺。”景延譽見葉知秋用完餐,說道。


    “當真?”葉知秋麵容一下就生動起來,見景延譽肯定的點頭,歡快的起身去收拾東西,走到一半,想起什麽,又問道:“延譽,那小引和三王爺呢?”


    “就我們兩人,他們一時半會也解決不完事。”


    “好的,延譽你在大門口等我下,我一會就來。”


    葉知秋回房子,匆匆拿上兩件厚披風,便快步走向大門。


    景延譽見葉知秋跑得臉都通紅,有些責怪,“時間尚早,著什麽急,瞧這氣喘樣。”


    “我怕你等久了。”


    景延譽拿過葉知秋手裏的披風,為葉知秋係好,刮下他的鼻子說道:“下次記得慢點,披風也係上,不用怕我等,我喜歡等待你的感覺。”


    “知曉了。”


    靈山寺,是楊杭城香火最為旺盛的寺廟,寺內住持圓一大師也是有名的得道高僧,據說當今聖上的命格就是圓一大師批的。


    景延譽想起阿姊提起圓一大師的模樣,眼中似有幾分擔憂,更多的卻是厭惡。但陛下卻是對圓一大師多為推崇,隻是娶了阿姊後,便再沒拜訪過圓一大師。


    今日,皆為全家團圓之日,故而沒有幾個香客來拜佛,葉知秋在旁邊的取香處,取出六支線香,遞給景延譽三支,將線香點燃,用大拇指,食指將其夾住,餘三指合攏,雙手將線香平舉眉心,閉眼許願,隨後葉知秋又在殿中央朝東南西北四方鞠躬三下,這才將香插入香灰壇中。


    這才站於蒲團前,兩足作八字式,左右足跟距離約二寸左右,足間距離約八寸,分右掌向下,按於蒲團中心,兩膝跨開,跪於蒲團上,以左掌按於蒲團前左,將右掌移於前右,兩掌相離六寸許。


    葉知秋將頭按於兩掌中間,兩手掌向外翻轉,已兩手曲指反轉,按於蒲團原處,頭離蒲團由伏而起,右掌移於蒲團中心,左掌離開蒲團,置於胸前如合掌之狀,右掌用力撐起,兩膝離開蒲團,合於左掌當胸,以此叩拜三次。


    景延譽見葉知秋動作熟稔,離開大殿後問道:“知秋,看你動作,你是佛教徒?”


    葉知秋搖搖頭,眼睛越過寺牆,幽深而久遠,半響才緩緩道:“阿娘信佛,還記得那時候每隔上幾日,娘親就會帶我去寺廟,寺內的住持人非常寬厚善良,總是邀我和阿娘吃齋菜,那時候家裏真的很窮,齋菜的美味到現在我還記得……”


    景延譽輕擁葉知秋,撫摸著長發,“知秋,以後我不會讓你受苦的。”


    “不,和阿娘在一起的日子,我從未覺得苦,我很幸福。阿娘身上總有著淡淡的線香味,很是好聞,所以我才對寺廟很熟稔,這裏有阿娘的味道。”葉知秋閉上眼睛,似是在懷念什麽,嘴角露出彎彎的笑意。


    “以後,我陪你多來寺廟上香。”


    “二位施主好。”一位穿著袈裟慈眉善目的僧人說道。


    景延譽有些詫異此人竟然能悄無聲息的走到自己身後,眼睛微眯,看著來人並無說話。


    葉知秋看僧人穿著,立馬認出這是靈山寺的住持,連忙恭敬的行個佛禮道:“住持好。”


    “你就是圓一大師?”景延譽出聲問道。


    “阿彌陀佛,貧僧法號圓一,兩位施主可否茶室一敘。”圓一大師如是說道。


    葉知秋早些年就聽聞圓一大師的名聲,如今圓一大師相邀,哪有不去的道理,期盼的看著景延譽。


    “那便叨擾了。”景延譽對於阿姊不喜歡的人,並未有多少好感,可見葉知秋如此期待,便應下來。


    “兩位施主請。”


    圓一將二人領至茶室,用沸水燙杯,取茶入杯,將蓋子反過來貼在茶杯一邊內側,將溫水沿杯邊而下,微微搖晃茶杯,此時茶香高鬱,稍停莫約一息,衝水至滿,置於二人身前,一手做請勢,“兩位施主,請品茗。”


    葉知秋端起茶杯先於鼻前一聞,清香撲鼻,飲上一口,順滑入口,口齒留香,“好茶。”


    景延譽沒有葉知秋那般熱切,淡淡飲上一口,放下茶盞,問道:“圓一大師,找我們來,應該不單是為了品茶吧?”


    “阿彌陀佛,施主勿要焦躁。”


    景延譽也不知怎麽的,見到圓一大師,不似平常一般冷靜,甚至出口咄咄逼人,“聽聞圓一大師擅批命,我當如何?”


    “施主麵相貴不可言,位高權重,但煞氣過重,本該孤獨一生,可……”


    景延譽眉毛上挑,看著圓一大師,說道:“可什麽?”


    “諸法從緣起,如來說是因,彼法因緣盡,是大沙門說。”


    “哦?大師的意思是這都是一個緣字?”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大師是想說我這緣終會鏡花水月一場空?”景延譽冷笑道。


    圓一手指轉著佛珠,說道:“非也,是緣是惡僅在施主一念之間。”


    “不生亦不滅,不常亦不斷;不一亦不異,不來亦不出。”葉知秋突然張口說道,似是有所感悟。


    圓一點頭示意道:“這位施工頗具佛性,實乃可造之才,青燈古佛相伴又未嚐不可?”


    景延譽用力拍打桌子,怒目而視圓一,口氣非常不善,“阿姊說得對,就是個欺世盜名的禿驢,這下還明目張膽邀人做和尚。”


    葉知秋見景延譽對圓一大師出言惡語,朝著圓一大師著急的解釋道:“圓一大師,請您不要見怪,他平時不是這般的,也不知今日怎麽……”


    “你跟他解釋什麽,我就看著和尚不順眼,我們走。”景延譽拉起葉知秋就往外走,葉知秋使勁掙開,不想圓一大師誤會景延譽。


    圓一走上前,臉上並未生氣,隻是有些複雜的看著葉知秋說道:“最苦莫過於怨憎恨,愛別離,求不得,如果施主今日離開靈山寺,會嚐盡這苦楚,可還要走?”


    “如果一個苦字便是我此生命數,我認卻不悔。”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阿彌陀佛,施主好自為之。”


    “謝圓一大師指教。”


    葉知秋話剛落,景延譽見人執意不走,直接抱起飛奔而出,這個地方讓他壓抑的很。


    “延譽,你放我下來吧。”葉知秋見離寺廟已經甚遠,開口道。


    景延譽停下身,並未放下葉知秋,反而問道:“知秋,不要相信那禿驢的話,我會護你一生。”


    “圓一大師德高望重,休要胡說。”葉知秋有些生氣。


    景延譽見葉知秋不高興,低頭認錯道:“知秋,我不這般說他便是,你別氣惱,其實我從阿姊的口裏不止一次的聽過圓一的名字,圓一曾為陛下批過姻緣,說此生若娶景姓女子為妻,必將一無所有,連命也不剩,所以當時阿姊受到滿朝文武的聯名上書抗議,還是陛下執意如此,此事才作罷,隨著這些年大蕭越來越富強,阿姊才逐漸被朝臣所接受。”


    “原來皇後受了這麽多委屈。”雖然葉知秋不相信圓一大師是胡編瞎謅的,但皇後的事景延譽斷然不會說謊。


    “所以阿姊恨透了圓一,可陛下卻對他推崇有加,所以我才想見見他,結果如阿姊所言,就是個說胡話的和尚。”


    葉知秋搖搖頭,“圓一大師不像是這樣的人。”


    “知人知麵不知心,還是不要全然相信。”景延譽小聲說道。


    葉知秋也不知是否該反駁,最終還是靜默不語的在景延譽懷中,不作一句評論。


    傅引搬了把椅子就在大門口等著,等到太陽眼看就要下山,葉知秋和景延譽才回來。


    傅引見到等待已久的人,哪裏還顧得上形象,直接撲過去,委屈的說道:“知秋,你們總算回來了,出去玩也不知道叫上我一個。”


    “見你和三王爺有事,便沒有打擾。”葉知秋歉意的說道。


    傅引努努嘴巴,從葉知秋身上下來,心中有一絲疑惑,怎麽今日自己抱著葉知秋,景延譽沒有一絲反應,而且兩人進來的時候距離不是很親昵,難不成吵架了?


    得出這個結論的傅引,對此省心不已,直接湊上去對葉知秋說道:“知秋,好決定。”


    葉知秋一頭水霧的看著傅引,顯然不懂傅引出言何意。


    反倒是旁邊的景延譽聽出來,將葉知秋拉離傅引,說道:“知秋,別被他影響了智商。”


    這下傅引也懂了,難不成玩疏遠也是一種情趣?指著葉知秋又指著景延譽說道:“知秋,你們沒吵架嗎?”


    葉知秋這才恍然大悟傅引誤會了什麽,其實也不能全然說是誤會,因為圓一大師的話,他和景延譽著實有些意見相左。


    “小引,我們屋裏說。”葉知秋和傅引去了房裏。


    傅引小心關上門,在內側門將耳朵貼於其上,聽了會動靜,確認沒人,這才坐到葉知秋身邊,詢問最近發生的事


    葉知秋將所有事細細向傅引傾瀉而出,說完後,整個人都輕鬆許多。


    “那個圓一大師真的這麽靈嗎?”傅引有些好奇的味道。


    葉知秋瞧傅引感興趣的模樣,心裏也很高興,將事情闡述的更加清晰。


    “知秋,既然圓一大師說你此生皆苦,你要不要防著點。”


    “我雖然相信圓一大師,但我更相信自己沒有看錯人。”


    “傻,總歸要給自己留條後路吧,事無絕對,知秋,其實景延譽這個人比你想象的要複雜。”傅引畢竟從小跟著蕭欽煜和景延譽長大,很多事也看得透徹一些。


    “小引,延譽身為大蕭的戰神,我當然知曉他並不是完全如這般的,可是我的心告訴我,應該毫無保留的的相信他,延譽為我做了很多,我不該辜負他,辜負自己的心。”葉知秋明白傅引是為了自己好,才和自己說這般話。


    “知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隻是希望你好,聽見圓一大師這般說,我竟也有了景延譽一般的心情,這次也是理解他的,既然你想得很透徹,那便不負初心。”


    “嗯,謝謝你小引。”


    “好了,他們也該在前院等久了,我們快些過去吧。”


    葉知秋和傅引趕到前廳時,蕭欽煜與景延譽已然坐好,隻等著他們二人,看到這一幕,葉知秋不自覺的放慢腳步,這不就是家的模樣。


    傅引笑著說道:“知秋,快些過來,菜該涼了。”


    景延譽卻懂葉知秋眼中的思緒,因為他也有過這般感覺,和葉知秋在一起時,便是有了家人,一生相伴,永不分離。


    都落座後,傅引調皮的說道:“今個過年,總得說些吉祥話吧,一個個來,誰也不許漏。”


    “那我先起個頭吧,願大蕭國泰民安,百姓豐衣足食,也願我們之間的情誼長存。”蕭欽煜先起身舉杯說道。


    傅引瞟了蕭欽煜一眼,“就臭流氓搶話最快,誰跟你有情誼啊!好啦,在此願大家一生喜樂安康。”


    葉知秋起身說道:“這一路走來,大家彼此相依,今日能同接新年,也是莫大的緣分,願大家永保初心,灑脫自在。”


    “願這一生無憂無怖,得之所願。”景延譽也應景的說了一句。


    語畢,四人相視一笑,舉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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