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望接人的馬車來得很快,葉知秋思前想後,還是陪著封挽柒去了王府,當馬車停到王府後門,管家領著封挽柒和葉知秋去見王天望時,王天望的眼睛整個都亮了,直歎自己好福氣,竟然一來來兩個美人。


    “文夫人。”王天望縱然急於美色,但良好的家養還是有的,跟封挽柒規規矩矩的打個招呼,便像位溫雅公子一般,朝葉知秋說道:“這位公子,鄙姓王名望天,昨日還未請教公子高姓大名,實在是失禮。”


    “在下姓葉名知秋,王公子客氣了。”


    王天望本來想請封挽柒直接去自己書房作畫的,但一想起書房內的不速之客,立馬轉主意,讓下人將要用的東西放到了後院中,引著葉知秋和封挽柒向後院走去。


    王府雖比不上長鹹富貴人家華麗,但也是大氣雅致的不錯,一路走來,倒是令葉知秋和封挽柒有幾分詫異。


    王天望含笑道:“這屋內的構造都是家母親手設計的,家母打小就喜歡文雅的東西,等下還要麻煩文夫人多多費心。”


    從王天望表情也可以看出,王天望對自己母親還是真心實意的敬愛,作畫的事想必是真的想討王夫人喜愛,想到這封挽柒和葉知秋的臉色又緩和許多。


    後院內下人們已經將筆墨紙硯準備齊全,封挽柒提筆前還是詢問道:“王公子,不知夫人有什麽偏好?”


    “家母一直鍾情於山水之色,家中收藏也大多於此。”王天望稍微想下,便出口答道。


    封挽柒思索一番,提筆而下,一副溪山煙雨圖便躍然紙上,幹筆勾皴,複以濃墨、淡墨反複濕渲染,煙霧迷濛,淋漓潤澤。而茫茫細雨中的柳林,以沒骨寫幹,橫點寫葉,顯得蒼鬱渾厚,蓊密豐茂。全圖筆法放縱,墨色厚潤,元氣淋漓,即便是王天望這等不懂欣賞之人,也可看得出此畫之精湛。


    揮手一灑,提上詞:煙雨峰巒無古今,斷崖迷徑靜愔愔。隔溪樵子遙相語,昨夜克流爾許深。蓋上自己的印章,放下筆,心中也甚是滿意。


    王天望一臉滿意的招呼下人,拿下去裝裱後,稍後給母親送過去。


    封挽柒見事情辦好,並不想多留王府,便起告辭之意,王天望又怎麽肯讓人就這麽回去呢,勸阻道:“文夫人,家母收到這幅畫,定然欣喜,必然想問何人所畫,還請前廳一去。”


    “這……”王夫人一直很關照書館,封挽柒倒是有些遲疑。


    王天望見人鬆動,更是賣力勸阻,“今日家母生辰,還望文夫人能賞在下這個臉。”


    王天望此舉也是真心事實,封挽柒最終還是點頭同意,王天望見封挽柒的事敲定,又將苗條轉向葉知秋,那邊葉知秋的唱姿,王天望也是窺見一二,便心裏起了念頭,“葉公子,在下所言或許唐突,能否懇求葉公子為家母唱一場戲。”


    給長輩祝壽也是沾沾喜氣,葉知秋沒有什麽猶豫便答應了,王天望見事情敲定,嘴角笑得合不攏嘴。


    葉知秋便下人帶去換著裝,封挽柒則被王天望先領著去前廳。


    葉知秋上台時,朝台下望去,瞧見一美貌夫人,端莊嫻雅,心思一想應當就是王夫人,再在旁望去,眼睛微微瞪大,景延譽同千序言就在下麵,似乎還和旁邊一位陌生的男子很相熟的模樣。


    音樂起,葉知秋收斂起腦海中的所有思緒,認真的唱起戲來,這回是正經上台,比之前在書館後院要認真許多,景延譽看得很認真,思緒也不僅回到多年前,還記得從前也是這般看葉知秋捏花一笑,眉目含情,一顰一笑間全然是看不盡的風情。


    隻可惜與自己相知後,便將這唱戲給放下,嫁給自己後,更是不沾,景延譽自己也清楚,全然是因為自己是大蕭的將軍,葉知秋不想在惹人議論。


    葉知秋的餘光一直盯著景延譽,見人思緒飄遠的模樣,定然是想到從前,唱得更是入骨三分,一曲畢,看得王夫人接連拍掌叫好。


    封挽柒被王夫人叫過去說話,有幾分局促,特別是瞧見王夫人身邊站著的千序言,更是後悔萬分。


    “文夫人,這溪山煙雨圖畫的意境猶存,實在是秒也,歎也。”


    封挽柒好不容易定下心,得體應答道:“多謝夫人誇讚。”


    王夫人笑著看著柔順的封挽柒,也很是滿意,接而說道:“聽千公子說起,你們還是舊相識,從前在同處地方待過。”


    封挽柒自然是尷尬萬分,卻知道什麽都不說,肯定是要被誤會的,隻能硬著頭皮回答道:“在下與千公子所尋之人有幾分相同,故而將其誤認為我是那人,在下卻是從未見過千公子。”


    “不管是否誤會,都是個緣分,即便文夫人不是那人,難道就不能結識為友?”


    千序言在叫文夫人的時候,聲音特地咬重幾分,旁人或許聽不出,封挽柒卻是聽得明明白白,但多言多錯,今日是在王府,隻能順著來。


    “千公子嚴重了,能與千公子為友是在下的榮欣。”


    王天望在一旁聽著可勁的幹著急,他費足力氣把封挽柒叫來王府,可不是給別人搭上線的,但母親很是喜歡堂哥歐陽琹,對於歐陽琹帶回來的朋友也是愛屋及烏,王天望沒法子找歐陽琹的麻煩,隻能狠狠瞪著他,不給他好眼色。


    歐陽琹看著王天望氣鼓鼓的模樣倒是覺得格外有趣,同王夫人說話更加活絡幾分。


    這時葉知秋已經換好服飾前來,景延譽將人迎上去喚聲知秋,看得王天望眼睛又是一瞪,怎麽這個美人也和歐陽琹找來的朋友相熟,歐陽琹是故意的嗎!故而沒忍住伸出手指著歐陽琹。


    王夫人瞧見自己兒子這失禮的模樣,低聲嗬斥道:“天望不得對琹兒無禮,還不將手放下,成何體統。”


    王天望雖然有氣,但是也不敢朝自個母親發泄,隻能幹急火。


    王夫人為緩和氣氛,看著景延譽和葉知秋相熟,便親切的問道:“景公子和天望請來的客人相熟?倒是緣分啊。”


    景延譽嘴角是得體的笑容,手卻攬住葉知秋的肩膀,宣誓主權一般說道:“這是吾妻,早聽聞他要去幫忙給朋友的母親賀壽,不曾料到竟然是王夫人。”


    “原來是景夫人,今日真是多謝你前來賀壽,戲文唱得很好。”


    在大蕭很多貴人家都瞧不起戲子,覺得是低賤之人,即便是誇讚眼中的諷刺和鄙夷也是可以透出,而王夫人目光清明,是實打實的讚賞,讓葉知秋有些緊繃的心終是放下。


    王天望這回真的是呆愣住了,沒有想到葉知秋居然已經嫁人!頗為哀怨的瞟向一邊,哀春歎秋起來。


    歐陽琹向來了解自己這個堂弟的心思,也不揭破,笑著道:“既然大家都如此有緣,剛才得幸見文夫人的溪山煙雨圖,很是吸引人,正巧溪山離扶縣不遠,要不明日一同去踏青。”


    “好。”“好。”“不好。”“好。”“不好。”


    五人之中,難得封挽柒與王天望附和道一起,封挽柒單純的是不想跟千序言再相接觸,而王天望則是對於歐陽琹提出的一切都表示本能性反抗,雖然同美人一起踏青是很吸引人,但是有主的美人他可就不敢興趣了。


    王天望縱然好色,但也是有原則的,一不強迫人,二不碰有主之人。


    這也是封挽柒雖然對王天望有些不耐,但是還可以忍受,並且相交往的一大憑證。


    王夫人畢竟是生活大半輩子的人,看這五人看得通徹,便也開口道:“溪山正值美景時,便就一同前往吧,我明日派府裏備好馬車和所需的東西。”


    “母親。”王天望有些不滿的喚了一聲。


    “不要枉費你堂哥的一點心思,你不是最愛出門,跟著你堂哥,母親也放心許多。”


    王夫人已經開口,王天望也不好再加反駁,封挽柒見王天望已經妥協,王夫人確實又對書館照顧良多,不好拒絕,便也低頭答應。


    葉知秋在一旁偷偷湊在景延譽耳邊道:“延譽,你怎麽也來王府,何時認得歐陽公子。”


    “你整日和封挽柒一同,自然是不知道為夫的事,不過偶然相熟的朋友,今日自然是知道你在這,才來的。”


    葉知秋得到答案,也不再說話,但是靠得離景延譽又近了幾分,為他而來,心中一片暖意。


    王府中來了其他客人,景延譽和千序言也不便就留,便領著葉知秋一同告辭,封挽柒也趁此一同告辭。


    看得王天望是有苦說不出,歐陽琹瞧瞧站於王天望身旁,輕聲說道:“看來是流水有意,落花無情,堂弟還是另覓他人吧。”


    “你……”“歐陽琹不要太過分!”王天望惱怒的瞪過去,見引起眾人注視,啐一口,轉身離去。


    封挽柒走出王府時,千序言就候在門口,實在是來賓太多,不宜和千序言拉拉扯扯,說不通隻好讓千序言給送回書館。


    書館到後,封挽柒說聲謝謝,便徑直往內走,千序言好不容易搭上封挽柒,可沒想著就這麽讓人走了,拉住道:“文夫人難道就這麽走了?”


    封挽柒雖然不耐,但應有的氣度還是在,“在下已經謝過千公子而且書館有事,便先行一步。”


    千序言可不跟封挽柒來這套虛的,直接耍賴上前,“在下口渴不知能否進書館討杯茶喝?”


    封挽柒內心是很想將這個無賴怒罵一頓,但是不行,隻能硬扯著笑容道:“千公子說得哪裏話,請進。”


    千序言自然是個得寸進尺的主,見封挽柒讓步,直接上手攬著封挽柒便往裏走。


    封挽柒見千序言碰觸到自己,第一反應便是要退開,誰知千序言牢牢抓住自己,手掌的溫度透過衣服傳來,縱是溫熱,卻令封挽柒灼熱不已,思緒蔓延。


    那年情定之時,千序言便是這麽摟著自己在後院賞月,還記得那時他的眼眸裏印刻的全然是自己的身影,柔情似海,真的以為千序言說得誓言便是永遠。


    誰知夢總是破碎的那般快,王儲之爭向來殘酷,他是千序言坦誠布公的所愛之人,自然也是矛頭所指向,千禾離抓他用以脅迫千序言,他自是不願,縱然是死也是不願成為千序言的拖累,可是他從不曾想過,千序言卻放棄他。


    如今也依稀記得千禾離嘲諷的目光,他被送往大蕭,不甘心和不相信支撐著他一次又一次的想逃跑,卻被一次又一次的無情抓回。


    直到那一天,還記那天陽光一如當年初次遇見千序言一般的明媚,可傳來的消息卻是讓人崩潰,千序言身邊有了眾多男女,早已將他忘記,他不相信卻忍不住心疼,甚至起了輕聲的念頭,是文言卓救下他。


    也是文言卓告訴他眼見才為實,要相信自己的感情,可是真當千序言出現在他麵前時,他質疑退縮甚至害怕。


    封挽柒手不自覺的撫上這張自己朝思暮想的麵龐,還是如從前般俊朗風雅,眼眸裏也是一如既往的深情,也平白的令自己感到陌生的可怕,封挽柒輕顫的閉上雙眼,又猛地推開千序言。


    強壓抑住心中的苦悶,平靜略帶顫抖的說道:“千公子自己請吧,如不知道地方,隨便叫個小廝帶你前去便可,在下有事。”


    千序言看著封挽柒強裝堅強的背影,忍不住心疼,沒有在阻止封挽柒的離去,當年的事,自己又何嚐沒有錯,封挽柒不肯原諒自己,也是對的。


    當年千禾離抓住千序言的時候,千序言是真的要發瘋一般,他從未想過要爭奪王儲之位,卻被逼上,母家的勸阻,令千序言做了一個後悔一生的決定,他放棄了封挽柒,親手……


    自從這件事後,時間沒有抹平千序言的傷痛,反而越刻越深,他發瘋一樣找尋封挽柒的下落,憎惡逼迫他的母家,憤恨害他如此境地的千禾離。


    如今還能找到他,真好,至少他還能有一生去彌補封挽柒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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