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捂著耳朵趴在地上,大叫:“我不是西昌人!我不是西昌人!我是東臨人!”


    一群黑色的老鼠突然從她破爛的草席底下跑了出來,往張氏的鐵籠子裏湧了過去。


    張氏尖叫一聲,爬了起來,抱著鐵籠子的欄杆就往上爬,一邊爬,一邊往下不斷踹那些老鼠……


    上官瀅瀅站在門外,透過門邊的窗戶,她清清楚楚看見了這一切,臉上沒有大仇得報的喜悅,反而露出一絲苦笑,輕聲道:“……張氏通敵叛國,出賣了西昌國,卻還能享受一個人一個鐵籠的待遇,我呢……”


    上一世,原主大小姐被關入千層塔大獄,然後很快就有幾個壯漢來到她的牢房,想要汙辱她……


    不知道是什麽人,到底恨她到什麽地步?!


    義兄拉著她的手,“走吧。”說著,帶著她往千層塔的最高處去了。


    千層塔的最高層根本一個人都沒有,他們推開牢房的門走了進去。


    上官瀅瀅再也忍不住,指著那屋子中央的地方,如同夢囈一樣對義兄道:“……當日我就是被關在那裏……我本來想等著有人來救我,可是……我等不及了……他們送了幾個男人進來……”


    她沒有說下去,渾身打了個寒戰,似乎又回到那一日,她從天堂落入地獄的情形。


    義兄喟歎一聲,輕輕從背後擁住她,讓她的頭靠在他胸前。


    他低頭,在她頭頂輕輕吻了一下,聲音有些沙啞:“原諒義兄,來遲了……”


    上官瀅瀅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搖頭道:“不,我不怪義兄。”


    畢竟上一世,她已經知道義兄在教了上官瀅瀅半年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而她在千層塔大獄送掉性命,已經是義兄離開後又過了十年才發生的事情。


    義兄這句“來遲了”,真是好生奇怪。


    她不想把這個責任怪在義兄身上,並且她也沒有告訴義兄,她早已不是原來的那個上官瀅瀅。原來的上官瀅瀅已經死了。


    竟然老天安排她重生為上官瀅瀅,那麽她也會把這個秘密帶到墳墓裏去的。


    “是那些壞人的錯,不是義兄的錯。”上官瀅瀅吸了吸鼻子,抬頭朝義兄笑了笑。


    義兄心情複雜地握緊她的手,一言不發地帶著她從那樓梯上往千層塔頂上爬去。


    上一世,她和原主就是從這裏跳了下去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有再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


    上官瀅瀅站在百丈高的白塔頂端,眺望著遠方。


    月明星稀,幾隻寒鴉在林間盤旋,偶爾叫一兩聲,顯得寒意更濃。


    也許是這裏特別高的緣故,上官瀅瀅覺得比塔下要冷很多。


    她吐一口氣,能看見白霜在麵前凝結。


    義兄走到她身後站著,輕聲道:“別怕,這一世有義兄在,一定護你周全。”說著,將一雙手搭在她的腰間。


    上官瀅瀅“嗯”了一聲,“我知道,義兄答應過我。”這輩子絕對不會如同上一世一樣,無聲無息離開她。


    “伸開手,閉上雙眼。”義兄低下頭,在她耳邊說道。聲音說不出的暗啞,還有一絲熟悉,跟以往的聲音很不相同。


    似乎很像馮嘉靖的聲音呢?什麽啊!她怎麽好端端的就想到馮嘉靖了!她搖搖頭,肯定是幻覺啊!


    上官瀅瀅想到自己上一世,就是從這個地方跳了下去,正是心情激蕩的時候,完全沒有心思分辨那聲音,她依言伸開雙臂,平舉在身側,閉上了雙眸。


    就在這時,她隻覺得腰間一緊,義兄的胳膊傳來一陣大力,將她整個人托起來,兩個人從千層塔上一躍而下!


    上官瀅瀅的心都要跳出自己的喉嚨了,可是這一次,她一點都不害怕!


    她知道義兄在她身後擁著她,無論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總會有他陪著她……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腳下還有浮雲掠過,這樣的場景,她好像在哪裏見過?


    是上一世她從白塔上往下跳的時候,還是在別的時候?


    上官瀅瀅逼自己睜開眼睛,看著這一切。


    萬物如同浮光掠影一般,從她眼前閃過,前世、今生,無數人和事,從她腦海裏一一閃現,又很快消失。


    心病還需心藥醫,這就是她的心藥。


    這個自從她重生以來就一直糾纏她的噩夢,應該在今晚終結了。


    “我來不及救你的前世,隻能給你一個安穩的今生。”義兄在她耳邊許諾,在呼呼的風聲中,終於帶著她,平安地站在了地上,完好無損。


    上官瀅瀅深吸一口氣,腿腳不再僵硬,呼吸、感知、視覺和聽覺,慢慢回到她身上,整個人又一次活過來了,如同再一次的涅槃重生……


    她低下頭,垂眸看著自己站著的這個地方,如果她沒有記錯,這裏就是上一世,她從高塔頂端縱身一跳,血染大地的地方。


    從什麽地方摔下去,就從什麽地方爬起來。


    這個世上很少有人能做到這一點,但她不能留下無窮無盡的遺憾和悔恨,她在義兄的幫助下,做到了。


    上官瀅瀅微笑著轉個身,麵對著義兄,後退一步,雙膝一軟,就要給他跪下來。


    義兄一怔,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扶起她,沉聲道:“你這是做什麽?”


    “義兄您幫瀅瀅太多,瀅瀅卻不知要怎樣報答義兄的大恩大德。您讓我給您磕個頭……”上官瀅瀅懇切地看著義兄,很是激動說道。


    “我幫你,是想你這一世過得順遂平安,不是想要你的報答。”義兄躊躇半晌,低聲說道,“你看義兄是那種趁人之危,挾恩以報的小人嗎?”


    “義兄當然不是。”上官瀅瀅忙搖頭,“我知道義兄是不求回報的好人,所以想來想去,隻有給您磕個頭,聊表心意。”


    “不用了,你隻要這輩子過得好,義兄的苦心就沒有白費。”義兄的聲音恢複了以前的鏗鏘之聲,在靜謐的夜色裏很是刺耳。


    上官瀅瀅卻一點都不覺得那聲音不好聽。


    她和義兄一起往千層塔大獄旁邊的山上走去。


    夜風輕輕吹拂,她的氅衣往後迎風飄散,不含一絲雜色的玄色貂絨在夜色裏如同晶瑩的黑曜石。


    “我一定會過得很好。”


    上官瀅瀅微笑著頷首,她看著上山的路,信心滿滿,“馮大人雖然說話不好聽,也有些小心眼兒,但是他這個人還是不錯的,救過我和小辰好幾次。對了,您查過他背後的為人處世嗎?是跟他人前表現出來的一樣嗎?”


    義兄沒有說話,隻是一直側頭看著她,目光專注而寧靜,看著她言笑盈盈。星眸閃亮,在山林中穿行,如同林間精靈,不染塵埃。


    他的目光漸漸迷惑,心神飛得很遠。


    他曾經最愛的是仰望星空。塵世間的一切在他眼裏沒有分別。


    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將他的目光,從璀璨的星空中拉回來。


    上官瀅瀅心情好得不得了,也不等義兄答話,自顧自說了一路。


    “義兄,您不說話,我就當您查過了,他沒事,是吧?”


    “如果他人前人後不一樣,您肯定會阻止我嫁他。您知道,如果您不同意。我是一定不會嫁的。”


    “馮家是三侯五相之一,而且馮大人是最有才華的狀元郎。他這麽本事,一定能幫我護著小辰平安長大。當然,我娘也回來了,張氏也被關了起來,家裏應該好多了。”


    上官瀅瀅感慨說道,“不過,飄香好像不見了,我猜,張氏臨走的時候,把她女兒送走了。”


    “義兄……”


    義兄的目光落在她不斷開闔的小嘴上,又移到她閃動的星眸,心情更是複雜。


    起初那淡淡的疏離已經消失不見,不久之後的淡然也蕩然無存,再之後的同情沒持續多久,已經化作不可割舍的憐惜……


    他們一路走了多久了,上官瀅瀅不知道,連義兄都差一點忘了。


    當他們最後回到那片海灣,上官瀅瀅才發現自己口幹舌燥,差一點沒有捂住臉。


    哎嘛!她怎麽這麽能說?!


    她一向在義兄麵前不應該是溫婉安靜的賢淑女子嗎?!


    義兄看著她滿臉的羞慚,淡淡地笑了,溫言道:“很好聽。”說完伸出手,想要碰觸她的麵頰,但是在離她麵頰一毫的地方,卻定定地停住了,“義兄不愛說話,所以收一個愛說話的徒弟。”


    上官瀅瀅的心情又好了起來,笑道:“那好,以後我會多說話,義兄可不能嫌我煩。”


    “嫌你煩,就把你的嘴堵起來。”


    義兄笑著說道,那停在她麵頰旁邊的手指如有自我意識,突然滑到上官瀅瀅飽滿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瞬,然後如同被蜜蜂蜇過一樣,飛快地拿開。


    上官瀅瀅也怔了怔。


    “是我唐突了。”義兄忙退後一步,“以後不會了。你回去吧。”說著,催促上官瀅瀅,“快去睡吧,天不早了。”


    上官瀅瀅點點頭,“義兄也快回去吧。”


    她招了招手,轉身跑回自己的屋子。


    回到房裏,她將衣服換下來,偷偷塞到自己的一個箱籠裏,壓到箱子的最低部。


    那個箱子,她自己上了鎖,從來不許丫鬟婆子動。


    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穩,一個夢都沒有做。


    第二天,她也醒得很早,心情很好地去浴房洗漱。


    挑了一身鵝黃底淡金線竹葉紋緙絲小襖,蔥綠盤金亂針繡綿裙,既嬌豔,又清新,頭上隻戴了一支點翠如意蝴蝶花枝步搖。


    打扮好了,她去煙霞閣給朱婉清請安,朱婉清也剛起來,坐在妝台前梳妝。


    上官瀅瀅走過去,坐到她身邊,笑著幫她在妝奩匣子裏找首飾,翻出來一支金鑲玉飛天毗藍滿池嬌分心,“娘戴這個,好看。”


    朱婉清就著上官瀅瀅的手看了一眼,道:“那你給娘戴上。”


    上官瀅瀅笑嗬嗬地給朱婉清戴上了,“您看看,是不是很好看?”


    朱婉清端莊大氣,平時打扮都是往莊重方麵打扮,有了這支妍麗的滿池嬌分心。她的容色一下子美豔許多。


    “我娘真漂亮。”上官瀅瀅抱著朱婉清的胳膊,很是親熱地蹭了蹭。


    朱婉清見上官瀅瀅一點都沒有被昨天的事影響到,在心裏暗暗點頭,拍拍她的麵頰,道:“這才是我女兒,昨兒的事沒有嚇到你吧?”


    “當然沒有。”上官瀅瀅搖搖頭,“我很高興張氏能夠伏法,不然我和弟弟真不知要怎麽應付她。”


    朱婉清也是一陣後怕。


    這樣一個厲害女人在上官家當家做主,如果自己沒有醒過來,自己的一雙兒女,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娘對不住你們。”朱婉清向上官瀅瀅道歉,“如果娘當初……”


    “娘,您別這麽說,誰也不要把別人的錯處加在自己身上。娘對我和弟弟很好很好,我和弟弟都很高興娘能回到我們身邊。”上官瀅瀅誠懇說道。


    上官景辰也跟了過來,坐在朱婉清的另一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道:“娘,小辰一定好好念書,娘不要離開我和姐姐。”


    “嗯,娘不離開。”朱婉清一手攬著一個孩子,微笑著頷首。


    ……


    同一時刻,西昌國千層塔大獄前,一頂鳳紅色八人抬大轎停了下來。


    一個太監模樣的男人上前掀開轎簾,伸手扶著裏麵的一個戴著幕離的貴婦走了出來。


    很快,一群人圍了上來,簇擁著那貴婦走入千層塔大獄裏麵。


    這貴婦正是西昌國的皇後楊玉韻,她沉著臉,急步走入白塔大獄內。


    “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


    千層塔大獄裏的獄官和獄卒排著隊過來行禮磕頭。


    楊玉韻淡淡地應了一聲,便走入白塔大獄給上官準備的屋子坐了下來。


    她的太監走出來對白塔大獄的獄官道:“把張櫻雅關在一個單獨的牢房裏,我們皇後娘娘要親自審問她!”


    千層塔大獄的獄官和獄卒麵麵相覷,互相猶豫了一會兒,將獄官推了出來,拱手道:“這位大人,大獄的犯人,隻有刑部和大理寺可以提審,又或者丞相國公和陛下可以提審。”


    意思是,沒有規定皇後娘娘可以提審。


    “放肆?!我們皇後娘娘,難道比不上刑部和大理寺那些官兒?”


    那太監立著眼睛,尖著嗓子罵,“趕快把張櫻雅給灑家提出來,不然地話……”


    “這位大人,不是下官要抗旨,但是……這鐵籠裏的鑰匙,我們隻有一半,還有一半,在刑部大理寺,還有丞相國公手裏。沒有他們的那一半,下官就算交出鑰匙,也打不開鐵籠子!”那獄官嚇得跪在了地上。


    “這樣啊?”那太監窒了窒,回去屋裏向楊玉韻稟明。


    楊玉韻站了起來,“那本宮就去看看那個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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