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宸靈還沒有成親,你讓我怎麽辦?皇後太過份了!若是我的宸靈有個三長兩短,我跟她不共戴天!”


    章遇珊說的“她”,明顯就是皇後娘娘了。


    瀅瀅低聲道:“大舅母,您別難過,這chun藥並不是無法可解。”


    “我知道。難道要我去王家找王世煥!雖說他們已經訂了親,可這……”章遇珊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顧不得瀅瀅也是未嫁女,拉著她的手泣道:“瀅瀅,大舅母不把你當外人,自從宸靈定親之後,我心裏苦得很。王家那個家出了那麽多事,遲遲沒能來迎娶宸靈,外麵本來就流言蜚語了,現在還出了這個狀況……我的兒,你的命怎麽這麽苦——”


    章遇珊看著朱宸靈哼哼唧唧的樣子,哭得肝腸寸斷。


    瀅瀅苦笑了一下,忙道:“大舅母,您讓我把話說完,我有法子給宸靈解chun藥。”然後又加了一句:“用藥,不用男人。”


    章遇珊的身子一抖,猛地抬頭,盯著瀅瀅急切地問道:“真的?真的嗎?你可別哄我。”


    “這種事怎麽哄人?”瀅瀅正色說道,“您先在這裏候著,我帶宸靈去去浴房泡一泡澡,您要不去催一催那些藥材也好,等藥材到齊,我馬上煎給她吃。”


    章遇珊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淚,道:“好,大舅母就信你這一次,你去忙你的,我去催催藥材。”說著,轉身就走。


    少頃婆子抬了涼水進來,放到浴房的大澡盆裏。


    瀅瀅親自扶著朱宸靈來到浴房,將她脫光了放到澡盆。


    現在是寒冬臘月,當然不能用太涼的水,隻是比溫水稍微涼一些。


    朱宸靈一入手,就打了個寒戰,身上的燥熱明顯降了下來。


    她沒有睜開眼,臉上醉態可掬,嘟嘟囔囔地道:“……王世煥,你滾你這次走了,以後別回來找我,一輩子別跟我說話……”


    瀅瀅:“……”


    她用涼水冰了冰手,然後給朱宸靈揉按穴道,緩解她身體裏的燥熱。


    沒過多久,章遇珊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來:“瀅瀅,藥材都找到了。”


    瀅瀅很是高興,忙道:“知道了您進來幫我給宸靈擦擦身子,我要去煎藥。”


    章遇珊走了進來,換瀅瀅出去。


    瀅瀅親自拿了藥杵,在藥碗裏將這些藥材搗爛了,放到並排三個藥鍋裏一起煎。


    等到三碗水煎成一碗水,這藥就煎好了,先給宸靈喝一碗,剩下的兩碗留著,過三個時辰後給她喝。


    其實這藥喝涼的更管用,不過第一碗來不及等它自然涼,隻在冷水裏湃了湃,就端過去給朱宸靈喝。


    朱宸靈也因為喝了百花釀,整個人醉醺醺地,不省人事。


    這一晚上,瀅瀅和章遇珊親自看著她,過三個時辰給她喝一碗藥,到天亮的時候已經喝了三碗。


    朱宸靈全身燥熱盡去,就是依然在酒醉當中,但是已經呼吸平順,眉目舒展,沒有再哼哼唧唧,臉上也沒有異樣的潮紅了。


    章遇珊年紀大了,有些撐不住,後半夜睡到臨窗的羅漢床上打了個盹兒。


    天一亮,外麵的陽光透過鵝黃色窗紗照了進來。


    章遇珊眉眼一跳,醒了過來,第一句話就是:“宸靈?宸靈?你可好些了?”她坐起來,往對麵的床上看去。


    瀅瀅坐在床邊,正拿濕的巾子給朱宸靈擦身子,聽見章遇珊的聲音,瀅瀅回頭笑道:“大舅母醒了?表妹已經沒事了,她這會子還有些酒醉,等酒醒了就完全好了。”


    “怎麽還會醉酒?你們喝的什麽酒?”章遇珊聽說朱宸靈沒事了,一顆心才放了下來,她起身走到朱宸靈床前看了看,發現她果然氣息平穩,臉上神情自然,和昨夜完全不一樣。


    瀅瀅笑了笑,搖頭道:“不知道,我沒喝酒,其實表妹也沒喝,可她就是醉了。”


    章遇珊心裏一動,感激地拉起瀅瀅的手:“瀅瀅,這一次真是多謝你了。”


    不僅是多謝瀅瀅救了朱宸靈,更要多謝她把這件事瞞了下來。


    不然讓別人知道朱宸靈中了chun藥,就算沒有找男人解藥,也會傳得十分不堪。


    瀅瀅抿嘴笑道:“您太客氣了,您要這樣,表妹往日跟我豈不是白好了?”


    “我曉得,我曉得,你去歇息吧,一晚上沒睡……”章遇珊看了看瀅瀅的臉,卻發現她臉上並沒有熬夜困頓萎靡的樣子,反而神采奕奕,眼眸閃亮,肌膚瑩潤,就是額角有幾點細小的汗珠,應該是給朱宸靈擦身累的。


    “我沒事。”瀅瀅抹了一把汗,“不過身上出汗了。”


    說著向章遇珊告辭:“大舅母,我先回去了,我娘和弟弟昨天還不知道怎樣呢。”


    再說她身上都是汗,還想回去好好洗個澡。


    章遇珊忙叫了喜兒來伺候朱宸靈,她親自帶了瀅瀅出去,迎麵看見朱家大爺和朱婉清帶著小辰一起走到朱宸靈的院子裏。


    “大舅,娘,小辰。”瀅瀅高興地走過去,“你們怎麽來了?”


    朱家長房的嫡長子,也是章遇珊的夫君,朱宸靈的爹。


    “我們來看看你啊,一晚上沒回去,娘放心不下,還是來了。”朱婉清笑著仔細打量瀅瀅,見她精神不錯,並不像有病的樣子,也放下心來。


    “娘,小辰,你們沒事吧?”瀅瀅一手拉起朱婉清,一手拉住小辰,關切地問道。


    “我們沒事。”朱婉清給瀅瀅捋捋額發,“看你怎麽都出汗了?”


    “我還說要回去洗個澡呢,昨天嚇得不行,好在表妹沒事了。”瀅瀅笑著說道。


    朱大爺這才嚴肅地看著章遇珊道:“遇珊,宸靈的婚事我們要抓緊跟王家談談了。”


    章遇珊心裏一跳,默默地點點頭,“是。”


    朱婉清還不知道朱宸靈到底是怎麽了,以為她和皇後跟孫顏清一樣拉肚子,覺得朱大爺說的話有些奇怪,但是沒有多問,挽起瀅瀅的胳膊,對朱大爺和章遇珊道:“大哥大嫂,那我們先回去了,有話等孩子們好了再說?”


    “好,那我們就不留你們了,快回去歇著,這一次多虧了瀅瀅。我過幾天親自上門道謝。”章遇珊對著朱婉清居然行了個大禮。


    朱婉清嚇了一跳,看了瀅瀅一眼,不動聲色地道:“都是親戚,大嫂客氣了。”說著,帶著小辰和瀅瀅告辭離去。


    朱大爺和章遇珊將他們一直送到朱家大門外頭。


    直到看見他們的大車走了,朱大爺的臉才陰沉下來,對章遇珊壓低聲音道:“……宸靈是被宮裏的那位盯上了,這一次是非要娶她過門不可。”


    “啊?”章遇珊吃了一驚,“真的是寶親王?我們宸靈雖然還遲遲未嫁,但也已經定親了嗎?他們還不死心?”


    皇後楊玉韻有意要讓寶親王去章遇珊為妻,當然是看在朱家份上,又或者王家拖著婚期遲遲未來迎娶,是迫於皇後的壓力?


    朱大丞相當然是不願意,他已經有了個女兒嫁給皇子,不想孫女也嫁給皇子。


    章遇珊和朱大爺更不願意,早明確說了會等王家來迎娶,但沒想到他們還不死心……


    “原來是這樣我說怎麽好端端的,用chun藥這樣下三濫的勾當!”章遇珊回到自己的內室,才對朱大爺說了實話。


    朱家大爺已經從別的渠道知道了一點端倪,現在在妻子這裏得到證實,非常怒不可遏,道:“這樣下作!別說我女兒現在還有婚約在身,就是她嫁不出去,也不嫁給那一家人!”


    ……


    瀅瀅跟朱婉清和小辰坐著大車回成王府。


    一路上,她悄聲問朱婉清:“娘,宮裏後來怎樣了?”


    朱婉清歎息,道:“後來我封了禦膳房,結果陛下那邊來了好些人,將皇後禦膳房的人都抓走了,後來怎樣了,我就不知道了。”


    “是皇祖父派人來抓的?”瀅瀅愕然,“皇後娘娘呢?”


    她以為要殺人滅口,也是皇後娘娘出麵。


    “皇後娘娘?”朱婉清又好笑,又解氣,道:“她忙著上官房呢一晚上就離開過官房,拉到早上據說都快虛脫了。”


    噗嗤——


    瀅瀅伏在車上的桌子上笑得直拍桌子,“哎喲喂!這真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抬頭看蒼天,到底饒過誰?”


    “這一次皇後娘娘可得大病一場,我早上走的時候瞥了她一眼,臉上蠟黃蠟黃,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你說,她不會就……”朱婉清很是好奇。


    瀅瀅知道自己用的藥量。


    讓皇後大病一場差不多,但是要她的命還是不可能的。


    關鍵她不知道是不是該要皇後的命,所以暫時先寄下了。


    如果皇後真的要他們一家子的命,那沒法子了,隻好讓皇後先走路了。


    說話間三個人回到成王府門口。


    瀅瀅掀開車簾先跳下來,卻看見馮嘉靖背著手站在成王府大門口的銀杏樹下,默默地看著她。


    “三哥,你來了。”瀅瀅笑眯眯地跑過去,對於自己完美解決朱宸靈的困局非常高興和驕傲。


    但是走到馮嘉靖身邊,瀅瀅卻遲疑了。這些事情,她沒法跟他分享,隻有跟義兄說。


    如果跟馮嘉靖說實話,馮嘉靖這麽敏銳聰明的人,肯定會發現其中的很多破綻。


    比如說,她無法解釋自己怎麽會知道chun藥的解藥,還有,那些瀉藥,又是如何跑到甜品碗裏去的。


    瀅瀅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馮嘉靖微笑:“三哥,謝謝你昨天把王世煥叫走,不然真是給我們惹麻煩。”


    馮嘉靖明顯看出她的言不由衷,垂眸半晌,唇邊帶著一絲訕笑,“不客氣。”頓了頓,又問她:“你呢?昨天沒有事吧!聽說宮裏鬧得挺厲害的。”


    瀅瀅終於找到了話題,忙跟著馮嘉靖說起來,擔心地道:“是啊是啊,聽我娘說,後來陛下把皇後禦膳房的人都帶走了,也不知道他們如今怎樣了。”


    “落在陛下手裏,還有一條活路。要是皇後出手,他們凶多吉少了。”奇怪的是,馮嘉靖說的話,正是瀅瀅想知道的,她對於馮嘉靖洞徹人心的本事很是敬畏。


    朱婉清帶著小辰下了車,走過來笑道:“嘉靖來了,進來坐。”又對瀅瀅嗔道:“怎麽在外麵說話?還不請嘉靖進去。”


    瀅瀅點點頭,偏頭笑道:“三哥跟我們進去吧。”又道:“上次想留你吃晚飯,可是你沒吃就走了。”


    話一說完,瀅瀅後悔了,兩人目光略一接觸,各自別過頭,心裏不約而同想起的,是那天兩人激烈的唇齒交接,舌與舌的碰撞。


    瀅瀅閉了閉眼,將那天的印象壓在心底,不去想它。


    馮嘉靖麵無表情,轉身往角門裏走去。


    瀅瀅忙跟在他身邊,偷眼打量他清冷的側顏,看了一眼,又看一眼,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朱婉清和小辰說說笑笑,跟在他們後麵回到成王府。


    回到內院,馮嘉靖對朱婉清點點頭打了招呼,去了瀅瀅的緣雅堂。


    朱婉清帶著小辰回煙霞閣,一邊吩咐小廚房給瀅瀅和馮嘉靖做一桌子菜送過去。


    瀅瀅回了緣雅堂,先對馮嘉靖抱歉地笑道:“我要先去收拾收拾,三哥在外麵坐一會兒吧!”


    馮嘉靖點點頭。


    小橘幫瀅瀅撩開簾子,“郡主,水都燒好了。”讓她進裏屋的浴房洗漱。


    瀅瀅拿了換洗的衣裳進去。


    浴房的大澡盆裏放滿了熱騰騰的水,還滴了幾滴寧神養膚的玫瑰油。


    瀅瀅躺了進去,舒服地輕籲一口氣,閉上雙目,腦子裏不斷閃現昨天在宮裏的一幕幕情形。


    如果她沒有猜錯,餃子裏麵的金如意,並不是皇後的手筆。


    皇後很看重這個一年一次的彩頭,所以她不可能指使人特意放到瀅瀅的餃子碗裏。


    這是說,金如意的事,是另有其人。


    朱宸靈的chun藥,皇後肯定摻了一腳,說不定是她指使,大概是為了孫煌宇。


    瀅瀅想不明白,這樣下手,就算娶了朱宸靈又怎樣呢?朱宸靈已經訂了親,這樣匆匆嫁到皇室,名聲本就不好,對寶王府肯定會有不好的影響。


    她在澡盆裏昏昏沉沉泡了一會兒,差一點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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