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震驚六界的自爆一事, 隨著昔日主城姑娘的出現而漸漸平息下來?。


    劫後餘生,被她救下的天兵將留影珠中程翌的所在所為?一傳十?,十?傳百地帶到了六界各地。


    接連許多天,各界各族茶餘飯後的談論對象都是那位能洗滌汙穢蠱雨的鮫魚公主。


    就在大家唏噓不?已之際, 莫軟軟和駱瀛親自備上重禮前往魔域, 感謝這次宋湫十?對天族施以援手。


    聽到這樣的消息, 外界又將三千年前這兩位一見麵就變臉的陳年往事揪出來?說了一番。


    莫軟軟和駱瀛到魔域的時候, 宋湫十?還在昏睡中。


    那日, 大致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後, 身體?薄了一層, 蒼老得不?行的世界樹樹靈連滾帶爬地跑回本體?之中蘊養。


    當時沒覺得,等世界樹樹靈將龐大的靈力收回後, 宋湫十?身上每一根骨骼都像是被碾碎似的疼, 還沒撐到回魔宮, 半路就暈了過去。


    秦冬霖一直守著她。


    一日恨不?得來?三十?次的宋昀訶同樣魂不?守舍。


    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伍斐和伍叡兩兄弟身上, 一連十?幾天,忙得腳不?沾地。期間,兩人?抽空來?了幾趟,見湫十?還未醒, 便又接著忙手頭上的事去了。


    宋湫十?這一睡,就是許多天。


    魔域最冷的時候已經過去,沛遺也不?再鬧脾氣,外麵庭院裏, 女使撒下去的花草種子?冒出一層淺綠, 枝頭上,鳥雀叫聲嘰嘰喳喳的吵鬧。


    黃昏的霞光沉入天際,濃重的夜色取而代之, 覆蓋雲層。


    月色無聲無息從半開?的窗牖邊溜進房間。


    秦冬霖從議政殿回到院裏,刻意在廊簷下停頓片刻,斂去一身霜雪寒氣。


    他換了身衣裳,轉入內室,倚在屏風下看床榻上的人?。


    她老老實實地躺著,一張臉小小的,燈光下,女子?雪肌黑發?,模樣看著是說不?出的乖巧和安靜。


    秦冬霖在床沿一側坐下,十?分?自然地捉了她的手握在掌心中,看了幾眼後,伸手點了下她的鼻尖,聲音格外耐心:“明日是除夕,這兩天魔宮外很熱鬧。”


    說完,他俯身,親了親她的眼尾,又問?:“要睡到什麽時候?”


    無人?應答,屋內依舊一片寂靜。


    近兩個月的時間,這幾句意味相同的話,他不?知在深夜中問?了多少遍。那些他曾不?知如何開?口的情話,而今,他一句,一句,說給她聽。


    夜深人?靜,燭火在月光中無聲搖曳,火苗一下高一下低,揮灑出的光也跟著躍動。


    秦冬霖拉過一張椅子?,在床榻一側坐下,身體?稍往前傾,月光蜿蜒一地,男人?皮相骨相極佳,側臉是說不?出的清雋疏朗。


    他閉了下眼,又想起那日海浪滔天,圓月當空。她氣息奄奄躺在他懷裏,腮邊掛著淚痕,哭著跟他說想回到從前。


    可她沒有離開?。


    枯坐一夜。天將明時,秦冬霖擁著她躺了一會?,真的隻是一會?,待群山之巔升起第一縷霞光,他便準時睜開?眼,側身親了親她熱氣蒸騰的耳尖,啞聲道:“忙完今日,接下來?半月都空下來?陪你。”


    說罷,他輕手輕腳下榻,不?多時,外間傳來?輕而低的問?安聲。


    湫十?醒來?時,外麵天光大亮。她垂在床沿的手指動了動,伺候的女使立刻屏住呼吸向前走了好幾步,淺聲道:“姑娘?”


    連著喚了幾聲,湫十?睜開?了眼。


    屋裏頓時又湧出幾位女使,有人?掀開?珠簾往外去請醫官,有人?喜不?自勝前去議政殿通知魔君和幾位少君,冷清清的小院隨著主人?的蘇醒而一下子?熱鬧起來?。


    湫十?被女使扶著半靠在玉枕上,腦海裏一片暈乎,醫官來?了又走,女使們熬了藥,又小心翼翼地端上來?。


    她的識海中,碧波蕩漾,水花泱泱,一柄銀白小劍憑空出現。


    湫十?曾聽過它的威名,也見過它的真容,因而一眼便認了出來?。


    “婆娑。”湫十?頓了頓,將後麵兩個字補充完整:“劍靈。”


    “是我。”銀白小劍回得客氣,說話時是成年男子?渾厚低醇的聲線,莫名給人?一種信服之感:“世界樹插手六界輪回,因果牽扯太?深,遭到反噬,未來?百年都得回到主身修養,不?會?再出來?。有些事,我與姑娘長話短說。”


    湫十?點了下頭。


    “世間回溯是禁術,隻有世界樹樹靈和先天生靈可以施展。之前因為?程翌之事,樹靈已接連受損兩回,在不?影響六界正常運轉的前提下,原本剩下的靈力隻夠支撐夫人?一人?入時間長流,至於魔君,還得等上上百年。”婆娑說的“兩回”,一次是答應星冕將程翌與湫十?的宿命相連,一次是前不?久,它親自斬斷了兩人?間的強行捆綁。


    湫十?為?六界死過一回,後麵還出了那樣不?如人?意的事,樹靈嘴上不?說,但心裏到底覺得沒臉,愧疚,因此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她大開?方便之門。對此,六道規則難得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誰也沒想到,湫十?留了下來?。


    “之後的事,姑娘無需擔心,一切順其自然即可。”婆娑對湫十?道。


    “就是說,百年之後,世界樹樹靈恢複過來?,會?再次出手,讓我回到過去?”湫十?敏銳地察覺到他話中的意味,問?。


    婆娑毫不?避諱地應下來?,說:“未來?需要公子?和姑娘。”


    時間遲早的問?題。


    湫十?慢慢皺了下眉,婆娑像是察覺到她想問?什麽,不?長不?短的劍身嗡鳴著顫了一下,道:“姑娘放心,公子?會?和你一起。”


    湫十?眉心才稍微舒展了些,她又問?:“你的真身,現在如何了?”


    三千年前,婆娑劍就已認主,可後來?秦冬霖墮魔,劍心全毀,婆娑跟著不?知所蹤。這些事情,湫十?曾聽伍斐隨意提過兩句,彼時,她不?敢細問?,他不?敢細說。


    婆娑答:“有些許反噬,不?久便能恢複,姑娘不?必掛心。”


    湫十?長睫動了動,半晌,道:“對不?起。”


    婆娑詭異的靜默了半晌,想,這大概就叫夫妻同心吧。


    秦冬霖墮魔那天,劍心全碎,他半跪在密室的地上,大半身軀都隱沒在黑暗中,眼瞼低垂,看不?清神情。扶著牆起來?時,手背青筋疊起,對著他說的第一句話,也是這個。


    他說對不?起,緊接著就是無比涼薄的一句:“你走吧,回你該回的地方。”


    婆娑失笑,變幻成人?身,白衣曳地,一身鋒芒斂盡後,整個人?顯得溫和沉定。他朝著湫十?微微欠身,鄭重其事地道:“樹靈回去之前,讓我來?跟姑娘說一聲,六界欠你一回。”


    “姑娘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也不?必覺得對不?起任何人?。”


    曾經的事,樹靈沒有跟現在的湫十?說,可婆娑親自經曆過中州一世,即使身為?先天聖物之首,這一禮,也行得心甘情願。


    湫十?退出神識,眼前情形逐漸清晰,楹窗半開?,有風順著爬進來?,女使將垂落的床幔掛起,細碎而斑駁的光影在眼前打?轉。下一刻,有人?大步繞過屏風,挑開?珠簾,攜一身霜雨寒氣出現在她跟前。


    九尾朝服,天子?冕旒。


    女使和從侍跪了一地。


    他一步一步走到床前,眼裏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清冷雪色,湫十?唇角翕動,想說些什麽,話音才落到嘴邊,就被他摁進懷中。清冽的林間鬆雪氣息洇進鼻間,湫十?乖乖任他抱著,不?知過去多久,她伸手,悄無聲息地環了環他的後腰。動作很輕,帶著安撫的意味。


    半晌,男人?繃得死緊的脊背鬆下來?,他伸手撫了撫她流水似的長發?,啞聲問?:“什麽時候醒的?”


    湫十?眷戀地追隨他頸側的溫度,很誠實地回:“才——”


    那句“才醒”還未說完,她就幹巴巴地止住了聲音,過了一會?,又後知後覺地伸手摁了下自己的喉嚨,遲疑地將剛才的話接下去:“才醒。你就來?了。”


    “我的聲音。”湫十?詫異地喃喃:“……恢複了。”


    那是屬於鮫魚一族引以為?傲的聲線,一字一句,悠揚婉轉,珠圓玉潤,隨意幾個字眼,都是說不?出的好聽勾人?。


    她有些驚喜,尖尖的下顎落在他一側肩上,一聲聲念他的名字。


    她被救回來?後,情緒就較為?內斂,喜與憂全藏在心裏,別?人?問?她,她隻是抿著唇角露出一點點笑,說好,說可以,很少有這樣直白顯露出開?心的時候。


    鮫魚一族失去引以為?傲的聲音,即使表現得再從容,再淡然,心裏怎麽可能不?在乎。


    更?何況她從小就是愛美的性子?,寶貝她那副嗓子?,寶貝她那雙手,寶貝她那張臉,自己看自己都能看一整天不?帶膩,在他麵前不?知自誇過多少遍。


    可即使如此,為?了書上那段不?知有沒有效,能起多大效果的古方,她仍舊瞞著所有人?,一聲不?吭取出了自己的鮫珠,沒說一句後悔,沒在人?前掉一滴眼淚。


    秦冬霖眼瞼微垂,她喚一聲,他就應一聲,音色清冽,是說不?出的溫柔耐心。


    聽聞湫十?醒來?的消息,宋昀訶隨後也趕了過來?。


    君子?如玉,舉手投足間,姿態渾然天成。歲月倥傯,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早在時間長流中成長為?能夠獨當一麵的準城主。


    四目相對間,男人?那雙與湫十?有兩分?相似的眼睛,將她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而後,喉結微微滾動了半圈。


    “小十?,之前,是哥哥錯怪你了。”


    血濃於水,宋昀訶對這個妹妹,是找不?到話說的真心疼愛。年少時,甚至因為?宋湫十?跟秦冬霖關係更?好而默默皺眉過許多次。


    就是因為?真的在乎,才會?生氣,失望,可突然有一天,事實擺在麵前,他一直以為?不?懂事的妹妹,那麽多年,其實是被人?算計,為?人?迫害。那個花一樣的主城嫡姑娘,被所有人?一步步逼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其中,他也占了一份。


    何為?心如刀絞,這就是。


    湫十?手裏捏著秦冬霖一片衣角,對這樣鄭重其事的道歉有些不?知所措。


    須臾,她搖了搖頭,目光澄澈,道:“這不?是你的錯。”


    宋昀訶有什麽錯,當時那麽大一個爛攤子?丟下來?,主城幾乎全是給宋呈殊賀壽的人?,加上天族從中推波助瀾,這事直接在各世家之間掀起浪潮。那麽多人?,那麽多雙眼睛,全是看笑話的,真正關心事情本身的,能有多少。


    他忙著找她,忙著安慰父母,忙著平衡主城和流岐山的關係,一座座大山毫不?留情壓在他的肩上。她的所作所為?,幾乎全是他在收拾局麵。


    換位思考,有朝一日,他為?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做到這個程度,她會?是怎樣的反應。


    能做到毫無芥蒂,心平氣和嗎?


    宋昀訶除了冷了她十?幾天,見麵之後,一句重話,責備的話都沒說。


    還要如何,還能如何?


    他們都沒有錯,可事情就是發?展到了這一步。


    宋昀訶上前,伸手撫了撫她的發?,湫十?脊背僵硬,但沒有躲開?。


    ===


    春夏秋冬,四季在眼前流轉。


    時間從指尖流淌過。和從前一樣,湫十?仍然格外黏秦冬霖一點,可從前的脾氣卻沒有養回來?。一靜,能靜好幾天,即使出去玩,也不?愛往人?多的地方走。


    秦冬霖在外還是老樣子?,懶懶散散,臉一冷,格外能唬人?,但那副人?嫌狗憎的臭脾氣,在湫十?麵前,一絲一毫都擺不?出來?。


    天賦好的人?,在哪方麵學東西都快,這話一點也沒錯。曾經惜字如金,半個字都不?肯多說的男人?,也開?始笨拙的學起了哄人?的招式,昔日聽一句就覺得膩人?的情話,他頂著那張挑不?出瑕疵的臉,也能說得清新脫俗,輕而易舉就讓家裏那位紅了臉和耳朵。


    一日,幾人?聚在流岐山城內一家酒樓喝酒。


    秦冬霖姍姍來?遲。


    伍斐上下打?量他一眼,啥話沒說,先將一杯烈酒推到他跟前,才道:“大忙人?又來?遲了,我們幾個想見一見你,可算是難上加難。”


    “天天在議政殿見,還不?夠?”秦冬霖入座,麵不?改色地將精巧的酒杯往外挪了挪,話說得格外絕情:“不?喝。”


    “秦冬霖你掃不?掃興?”伍斐勸酒的功夫一流,當即撫著鼻脊道:“和我們幾個喝,沒別?的亂七八糟的人?作陪,小十?脾氣好,不?會?和你生氣。”


    秦冬霖勾了下唇,似笑非笑地道:“她脾氣好?這話在三千年前,可沒聽你說過。”


    伍斐嘖的一聲,道:“今時不?同往日。”


    秦冬霖長指在桌邊敲了一下,心想,哪是什麽今時不?同往日,她不?過是將那些不?開?心都藏進了心底。


    “行,我們魔君大人?現在是一不?沾酒二不?沾人?,出了名的潔身自好,清冷自律,誰都勸不?來?。”伍叡拍了下堂兄的肩,又看向秦冬霖,問?:“怎麽沒將湫十?姑娘帶出來?。”


    “這種地方,她不?愛來?。”秦冬霖才伸了筷,便覺索然無味,他意興闌珊地抵著桌椅,身體?朝後仰了下,想起出來?時,宋湫十?裹在被子?裏那張小小的臉。


    才出來?,就又想回去了。


    一頓酒下來?,許是氣氛不?錯,不?止伍斐,就連宋昀訶也喝多了。他搭著秦冬霖的肩,麵色有些紅,半醉半醒,模樣是難得的頹唐,說出來?的話語,更?像是某種悲從心起的哽咽:“你要照顧好小十?。”


    一句話,他反反複複說了五六遍,翻來?覆去,顛三倒四。


    秦冬霖聞著他滿身的酒氣,額心隱忍地跳了跳,才要開?口,就見宋昀訶重重地摁了下他的肩,道:“……她現在隻願意親近你。”


    四目相對,秦冬霖將喉嚨裏的話咽了回去。


    他無比清楚,宋昀訶的話是什麽意思。


    湫十?不?怪他們,卻依舊打?心底排斥著跟人?接近,更?多時候,她就像一隻警惕的小獸,一點微不?足道的變化都能讓她將探出的腦袋又縮回去。宋昀訶等人?,赫然在外人?之列。


    她依舊不?提從前,不?提那些受過的委屈,可秦冬霖知道,那句“他們都欺負我”裏,藏著怎樣的崩潰和無助。


    所有的閉口不?言,因為?從未遺忘。


    眨眼又是一年春至,萬物複蘇。魔宮內,庭院裏吐露芬芳,湫十?和沛遺默契地撒下花種。


    陽光在地麵上撒下一層碎金,秦冬霖坐在石桌邊聽長廷匯報流岐山近期或大或小的事宜,聽著聽著,眼神就不?自覺往東邊的長廊邊飄。長廷一看,了然,沒過多久便識趣地起身離開?。


    秦冬霖踱步到長廊後,看著一人?一蛇頭抵著頭,肩挨著肩靠在一起,模樣都挺嚴肅,不?知在爭論些什麽。沒過多久,湫十?突然伸手拍了沛遺光溜溜的蛇腦袋一下。


    沛遺被打?懵了,那條碧綠的蛇尾弓起來?。


    秦冬霖適時出現,他握著湫十?的手,無比自然地將人?帶到自己懷裏,低聲問?:“怎麽了?”


    樹影斑駁,她烏黑的瞳仁裏亮晶晶的閃著一片,像是綴著細碎的光,生動而鮮活,她悶悶地道:“沛遺說要把我的紅葉樹拔了種雲香草。”


    那聲調,怎麽聽都帶著委屈的意味。


    沛遺的聲音更?委屈:“她打?我。”


    這女人?之前說話都細聲細氣的,現在居然開?始動手打?人?了。


    湫十?看了看自己的手,想說什麽,嘴角動了動,又默默地止住了話音。


    秦冬霖失笑。


    那“啪”的一聲,聽著清脆,可在宋湫十?眼裏,確實算不?上打?,那隻是一種下意識的習慣。


    她從前,就愛這麽鬧,總是時不?時拍一下他的手背,以示提醒或不?滿。


    這種情不?自禁的小動作,隔了三千年的時光,再一次回到了她身上。


    又過了幾天,深夜,窗牖半開?,一地月光如水紋般鋪在地上,秦冬霖第三次將宋湫十?偷偷伸出來?的手摁回被子?裏。她在睡夢中蹙起了眉尖,極不?耐煩地躲開?了他的手,而後拉著被子?蒙住頭,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要多不?耐煩有多不?耐煩。


    秦冬霖看著自己空了的手掌,在寂靜無聲的黑夜裏,從胸膛裏生出一種無聲而洶湧的情緒。


    隔了好久,他將被子?往下拉了些,湊過去用下頜淺淺地摩挲她的發?頂,一下輕一下重,呼吸聲淺而壓抑。


    他點了點她的額心,音色清冽:“宋湫十?。”


    “我是不?是,快把你養回來?了?”


    ==九月十?五,是秦冬霖的生辰。


    那天秋風正好,霜紅滿地,湫十?窩在秦冬霖的懷裏,像是突然想到些什麽,抬頭問?他:“你說,若真有來?世,或者?我們真回到了過去,會?怎樣?”


    秦冬霖親了親她的耳尖,看著她心血來?潮問?過之後就跟沛遺鬧到一起。


    若真能重來?。


    他會?讓太?陽一直住在天上。


    他會?待她,千般,萬般好。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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