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一天都無精打采地躲在了厚厚的雲被後。黃昏時分,她掀開雲被,複透出微弱的光,恰似目光溫潤,注視大地;又似極目遠眺,焦慮等著誰的歸來……


    中軍帳內,月英走了進去。他全神在寫文書,渴了,便拿起案幾上的水,喝了一大口下去,可水早已涼透,他並不在意。擱下杯子,隻是按了按胃,繼續寫著。床櫃上的湯藥,也不知放了多久,她拿起來習慣性地嚐了一口,冰涼透心。月英看到丈夫又是這個樣子,而老趙人也至今未歸,兩人都讓她擔憂不已。病後本就還虛弱著,心生虛火,那憂慮之情竟轉化為一團憋屈的怒火,升騰在胸間。她竭力克製著,先將杯子裏的水換成熱水,又將湯藥放在炭爐上重新溫熱。可他卻以為是哪個親衛,沒有抬頭,隻是專注於自己筆下的文書。直到在炭爐邊溫湯藥的月英咳起來,那咳嗽聲忽地若飛箭刺心,紮得他一陣心痛。這才猛然抬頭,看月英正俯著身,一手捂著嘴,還在咳嗽;一手在溫湯藥。


    他先發了火:“誰讓你又來?給我回帳躺著去!再這樣,明兒你就回家去!”


    她聽了,一下覺得氣憋得不行,有些哀怨看了諸葛亮一眼。然後也不說話,咳嗽著就要朝帳外走去。看她真要這樣走開,他慌了,急急要下床說:“站住,你等等。”月英不理他,繼續往前走。他真是急了,用力撐著床頭,一下子起身想要去追。可今天軍中官員一個個來了去,去了來,幾乎都沒休息過,連公文都是剛剛才騰出點時間,趕緊批複。一下子起身,霎時覺得眼前天旋地轉,又重重跌坐回床上,震得床幾上墨硯咣當作響,書冊嘩嘩跌落。月英聽到聲響,前行的步伐再也邁不開去,忙回身,見他撐著床沿,疲憊而無力地盯望著自己,她拗不過自己的心,轉而向他走去。


    走到他麵前,也不說話,隻是俯身去撿跌落在床上的書冊,放回床幾上。他問:“怎麽,生我氣了?”她還是不作聲。他伸手拉著她坐到自己的身邊,抬手去摸她的額頭,卻被她輕輕推開:“不燒了,你回床上去,蓋上被子。”說完拉開被子一角,他隻能先從了她的意。可她並不看他,繼續悶坐在那裏。


    “我沒事,都好了,這一天都沒犯過病。倒是你,生病生出性子來了?”他側頭低望,注視著月英的目光。


    “好了還起不了身?還差點摔了?”月英回瞪他。心裏急他,氣他,忍不住又咳了幾下。


    他輕拍著她的背,把床頭櫃上的水遞給她,說:“你病沒好,還咳著就出來,我能不著急嗎?說你一句,誰想到你轉身就能走?不是被你急得一下子起身,才會暈。”


    “還我錯了。藥涼透了,你不喝,涼水倒是端起來就灌。我不來,你就這樣!再說,不是你丞相勒令我回家嗎,我還留在這兒幹嘛?”她說這話時還是覺得有點憋屈。


    諸葛亮笑了,實際這麽多年月英在他麵前總是會有些小性子的,他自己又何嚐不是?可這也是他們互相欣賞,互為對方保留的真性情。他們彼此之間,總還可以耍耍孩子氣的,隨它年華逝去,管它位高權重,在乎的是那隻有對至親才能流露的率直天性。


    他摟著她說:“生病生傻了?聽不出我這是氣話。冰天雪地,我怎麽會趕你回家?真有心讓你回,今天還不讓費禕帶你一塊兒走了?”


    “你還氣呢!”月英埋汰道,輕輕推開他,慢慢起身,走了兩步,拿起炭爐上的藥,遞給他說:“快喝了,別再涼了。”


    他接過,一飲而盡,把空碗交還於她,說:“這下行了?”


    “以後都不說趕我回家的話了?”她問


    他笑著回:“再過幾天,你再恢複得好些,我得把自己和你一起趕回家!”


    若是平時,這會兒月英便釋然了。可今天不知怎的,心口總還是覺得憋著慌,像是被重事壓著,就是笑不出來。提到回家,月英又不禁想到老趙,擔憂更甚,問諸葛亮:“你說,老趙他一個人能跑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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