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布滿天空。但天空卻清朗起來,格外澄淨。繁星掙破夜幕探了出來,點點星光終融成淡淡光亮,反射於白雪之上。於是這夜不再漆黑難辨,朦朧中萬物的輪廓顯了出來。


    晚飯後,月英要給諸葛亮繼續施針,他今天本是怎麽也不肯再讓她費神做任何事的,卻無奈依舊敗給了她半怒半求的眼神,隻能最後妥協道:“算了,就手上紮幾針吧,紮完了,你就服藥休息。”


    月英施著針,不禁開口調侃他:“怎麽每次紮針,你就如個商賈般,與我討價還價呢?”


    他回她:“那我注定是個要蝕本的商家,與你說價,九輸一贏。”


    月英莞爾,說:“哪裏?我看孔明是讓了小利,便讓對方從此再也離不開,然後心甘情願,死心塌地要與你長期合作!再精明的商家,哪及得過半分,你才是目光長遠,名利雙收著呢。”


    他聽後,囅然而笑。


    收針時,龔襲已經回來幫襯著收拾。立仁來報外麵薑維和楊儀求見,說有重要事情報丞相。


    月英聽了,本想先到側帳回避一下,卻被他拉住:“那兒今天火盆都沒生過,又黑又冷,你一個人別去,留在這兒,順便可以留意一下我托你的事兒。”


    龔襲幫她拿了藥箱,放在帳內的桌幾上,她便在一旁清理藥箱。


    薑維,楊儀入帳,向諸葛亮行禮。龔襲,月英與他們也相互行禮作揖。


    於是,楊儀終於看到了昨日起在軍營名聲大起的黃醫師。


    不過他還是首先問安於諸葛亮:“丞相昨日冒雪出帳,半日審案,聽說貴體又感不適,儀心中著實掛念,今天來了幾次,可都未能見得丞相。您現在可感好些?”楊儀今天本是一大早就要來給諸葛亮問安的,可是來了幾次,都被回說丞相帳內有人議事,不得空。後來又被軍中事絆住,脫不開身,可心中總覺得有件大事未辦。還好,晚上可以借此機會,一表“忠誠”。


    龔襲一聽這話,就在後麵皺起了眉,他平時就不喜歡楊儀,特別是討厭他對上,三天兩頭惺惺作態的奉承;對下,卻一本正經的長官模樣。就算當著諸葛亮的麵都毫不客氣的表露厭惡之情,諸葛亮常是笑而不答。他心中明了其為人,但一則他辦事效率高,嚴謹周密;二則他和魏延雖是一對活寶,天生的冤家,勞他常派費禕,甚至是自己親自出馬,調停兩人之間的明爭暗鬥。但他確實也可以利用此兩人的間隙,使這兩個皆非省油之燈,相互製約,用其所長。


    “謝威公關切,已是無大礙。”諸葛亮微笑著答。


    楊儀瞥見月英還默默坐在一旁理著藥箱,並不退下,心中不滿起來。昨天軍營械鬥一事,已如燎原之火,在軍營傳得沸沸揚揚,雖然大家對事情的真相並不了解,大多數人隻知道是吳飛起於妒心,想誣陷相府家醫下毒。但卻都津津樂道於丞相對於這個家醫的信任和有意保護,甚至有人傳那家醫有勇有謀,有可能是繼薑維後,諸葛亮要提拔於軍中的另一少將參謀,家醫身份隻不過是來打個前站。


    而想他楊儀自從諸葛亮北伐,便一直隨軍,雖然這些年官位有所提升,表麵上看來丞相也算對他信任有加,常與他籌劃和商議軍中事務。可他與諸葛亮卻好像始終停留在上下級的關係,和他之間的話題永遠是國家事,軍務事。他覺得自己不如龔襲,薑維,丞相待他們如子,總是不斷在教導他們;他更不能與同為相府官員的蔣琬和費禕相提並論,雖然他們不常隨軍,可卻是丞相留在成都的心腹之臣,一些機密大事,諸葛亮隻委派蔣琬和費禕去辦。這些人都讓楊儀心生妒忌,他覺得自己的能力計謀皆在這些人之上,可他與諸葛亮的關係卻始終不遠不近,永遠談不上親近二字。而眼前的這位醫師,不知又有何等本事,可以深得丞相信任,此刻更是能安坐在帳內,聽得他們和丞相議事?


    不過心裏妒忌著,倒也不屑於他,想諸葛亮再怎麽提拔他,也得從基層做起。做個文官,到時候還不是在自己麾下。於是,擺出了一副長官的樣子,對整理藥箱的月英說:“黃醫師,丞相不惜金貴之身,判案於帳前,執法如山,公正嚴明,方可還你清白,你應心存感激。對丞相之病,不可有一絲怠慢,明白嗎?”


    月英忙撐著起身,輕輕咳了幾聲,馬上克製住,回複道:“是,大人。”


    龔襲聽了這話,在後麵氣得不行,情不自禁得輕聲嘀咕:“以為自己是誰啊,還真把自己當大人了。”


    月英注意到,瞪了他一眼,他不好意思地向月英癟了癟嘴。


    諸葛亮也露了不易為人察覺的不悅神色,可就是那麽一瞬,他馬上恢複了常態。隻是對龔襲說:“龔襲,去拿兩個凳子,大家都坐吧,別站著了。”


    “說吧,何事?”諸葛亮問。


    “丞相,我們在吳飛原來的軍帳前,發現了一隻久徊不去的信鴿,於是把它抓了起來,可那隻信鴿並沒有什麽特別,隻是套有一個腳環而已。”楊儀搶先說道,然後迫不及待地將腳環示與諸葛亮看。


    諸葛亮接過腳環,看了一眼,問:“你們可曾研究過,這腳環有何特殊之處?”


    “看似很普通,並未有什麽不妥之處。”楊儀搶答。


    諸葛亮看著對麵並未發言的薑維問:“伯約也這樣認為?”


    “是,丞相。”薑維答。


    “是誰先發現了信鴿?”諸葛亮問


    “是我手下的一個小兵士。”薑維說。


    “信鴿呢?”


    “我讓那個小兵士先養了起來。”


    “嗯,好。你讓那個小兵士好好喂養那信鴿,說不定到時候另有用處。”諸葛亮思索著說。


    然後,他湊近燭光仔細看了一下這個鐵環,它看起來確實普通,不過卻比一般作為鴿子記號的腳環來看,大了一圈,而且厚實不少,但掂在手上的份量卻並不重,這就說明這個鐵環很有可能裏麵是空心的。當時他的推斷是這個鐵環必有蹊蹺,隻是目前還不知道機關在何處而已。”


    “丞相,是否要讓機械製造處的人來看看?”楊儀建議道。


    “不用,威公,可否先放在我這兒。容我研究一下?”他問得謙遜,但楊儀卻誠惶誠恐,忙站起身來回:“是,是。”


    諸葛亮先將鐵環擱置在一邊,繼續對楊儀說:“威公,另外交代你兩件事情,首先,請你迅速按姓名,官籍整理出這一月內所有官員與我的往來文書。另外,最快三日,最遲五日,我回成都養病,大軍駐守漢中,你做好準備,隨我回去。記住,這些事都暗中辦,其餘人不必知曉。”


    “是”楊儀領命,見諸葛亮不再言語,便知趣地退下。這倒也是他做事的特色,上麵吩咐的事,他從不問為什麽,依令而行便是。做事絕不拖遝,不會節外生枝,這便是諸葛亮欣賞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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